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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魏曉霞]死亡時間表[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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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4:27:27 |倒序瀏覽 | x 1
【書籍簡介】
      每當早晨來臨,一封措辭陰險可怖、來自“死神”的電子郵件就會赫然出現,猶如每天為她敲響一記喪鐘。惶惶不可終日的主人公不禁想起了生活中曾經發生過的種種恩恩怨怨,驚心動魄的日子便從此拉開了序幕……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4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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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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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4:34:29
第一章  一封讀遲了的信

    這天早晨醫院里特別忙。

    一個初產婦在家里破了羊水,來醫院的路上,又遇交通堵塞,耽擱了,母嬰生命十分危險。

    李慧一上樓就發現走廊上氣氛不對,幾個醫生護士正手忙腳亂地在做緊急處理。

    她二話沒說,扔下包就投入搶救工作。胎兒過大,又沒了羊水,正常分娩十分困難,只能手術取出胎兒。

    手術前,李慧正要去趟衛生間,經過辦公室門口,電話突然響了,她稍一猶豫就拿起了話筒。

    電話是張麗麗打來的。

    張麗麗是李慧上兩屆的大學同學,又是婦嬰醫院的理療科主任,李慧來婦嬰醫院就是她介紹的。她為人老練、處事穩重,深得李慧信任,平時兩人關系十分密切。

    這幾天,李慧正在請她幫個忙,不知道結果怎樣了,雖然心里想著手術的事,急得要命,可還是想听听張麗麗想說些什麼。

    李慧!你上樓來一下呀,我有好消息跟你講!

    張麗麗的聲音很興奮。感情生活一直不遂心願的張麗麗,這種情緒高漲的時候是非常少有的。

    但是李慧毫不猶豫︰"不行,我有個急診患者……"

    張麗麗不給李慧講話的機會,她搶著說︰"你先上來,一會兒就行,听我的!"

    李慧猶豫了一下,焦急地看了下表,這時護士過來,說手術已經準備好,請她快點兒開始。

    這下李慧總算抓到了援兵,她順勢把電話往護士懷里一塞,就跑出了房間。

    剖腹產手術整整做了一個多小時,母親脫離了危險,窒息時間過長的嬰兒卻沒保住。

    李慧心里多少有點兒犯罪的感覺。

    洗完了手,她心里沉甸甸的,覺得這孩子不該死。十月懷胎,花掉多少錢是小事,那個年輕的母親受了多少折磨,小兩口又做了多少關于孩子的美夢啊!現在,他們的所有努力都化為泡影。

    如果沒有張麗麗那個該死的電話,如果她早一點兒開始這台手術,也許……

    李慧被這個念頭折磨得心神不寧,她隱隱約約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因為自己的疏忽死去的嬰兒,心里更加不舒服,便使勁搖了一下頭,在心里教訓自己道︰"真晦氣!想這個做啥?兩回事嘛!"

    在婦嬰醫院,每天要接生那麼多嬰兒,還要接治那麼多患兒,像今天這種事已經被大家看淡,所以到了下班的時候,她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這一天,她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累過。一忙一緊張,眼皮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跳了。

    下班後好一會兒,李慧才慢吞吞地下了樓。

    經過收發室的時候,她猛然想起了早晨收到的信,忙了一天怎麼把它給忘了?

    本來想從挎包里抽出來看一下,但是想了想,那封信好像不是熟悉的人寄來的,因為早晨接過來的時候曾經掃了一眼,沒有什麼印象。也許是哪個產婦的家屬給她的感謝信或禮節性的問候信件。

    做婦產醫生的,經常會遇到這種善解人意的產婦和他們的家屬,他們每逢年節或者孩子的生日什麼的,就會想起來給她寫封信,她也已經習慣了。

    這麼想著,李慧就徑直往醫院大門前的路口走去。

    晚上有個朋友請吃飯,說是要請教一下剖腹產的有關問題,因為他太太懷孕期間貪吃,胎兒超重,擔心正常分娩有危險。

    李慧剛從大門口的樹陰下走出來,遠遠地就看到那部黑色桑塔納2000停在路口上。

    這個朋友其實是她丈夫汪洋的小學同學,名字很怪,叫大墩兒,听上去一點兒不像是上海人的叫法,李慧猜想這可能是他的綽號或朋友間的昵稱之類的。

    大墩兒做生意,很有錢。妻子懷孕時他恨不得把全世界好吃的東西都搬回家,結果孕婦的體重和嬰兒的體積都盲目增長,現在快要生了,才來找李慧。

    由于畢業後就跟汪洋多年不怎麼來往,李慧還從來沒見過他。頭一次接到他的電話時非常意外,但畢竟是汪洋的老同學,又這麼信任地來找她,李慧雖然不認識他,可還是答應得非常爽快。

    大墩兒的臉看上去是那種憨憨的,沒什麼心計,可他不大的眼楮卻有點兒深不可測,這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帶著點兒莫名其妙的憂郁。

    李慧一見大墩兒的身材,就有點兒忍俊不禁︰一米八以上的個子,又肥又壯,難怪他的孩子會超重呢!

    就在李慧剛要往大墩兒的汽車里鑽進去的時候,突然看見張麗麗也從醫院大門走出來,在大門口站住,邊看手表邊東張西望地不知道在等誰。

    看到張麗麗,李慧突然想起上午電話的事來,心里就有點兒不舒服。

    可她請張麗麗幫忙找裝修公司裝飾新房的事,已經好幾天過去,不知道她辦得怎麼樣了,她想趁汪洋回國前這段時間把新房子好好裝飾一下,等他一回來就可以搬進去。

    但是張麗麗沒有看到李慧,李慧也不好意思再浪費大墩兒的時間,就沒有過去跟她打招呼,趕緊坐進了車里。

    大墩兒的太太就坐在後座上,個子不大,眼楮不小,臉蛋兒圓圓的,一副天真的神氣,卻驕傲地挺著個小山一樣的大肚子。

    晚飯是在大墩兒自己開的酒樓里吃的海鮮。

    李慧對吃東西興趣不大,她一直非常注意保持體形,多年下來,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晚餐一定不會吃太多東西,特別是不吃高脂肪高蛋白的東西。所以請李慧吃飯的人就往往以為叫的菜不合她的胃口,常常會惴惴不安,好像請她吃飯反倒欠了她的人情。

    可今天李慧實在太累太餓了,加上在秋天里還能吃上這麼多品種的海鮮,也算是一種奢侈,她吃得很盡興。

    在大墩兒夫婦熱情勸酒時,還喝了一杯葡萄酒。大墩兒夫妻所有的問題,也都得到了圓滿的回答。

    桑塔納2000把李慧送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關好了房門,李慧把鞋甩到了地板上,累得往沙發上一靠就不想動了。

    那葡萄酒挺有"後勁兒",現在李慧覺得頭暈暈乎乎,真想就此睡下去。

    可是李慧有潔癖,她必須先洗個澡才能上床。

    朦朦朧朧地走進了衛生間,她一邊脫衣服一邊打開了電熱淋浴器的龍頭。

    這邊把外衣、內衣一件一件慢吞吞地脫下,又在衣架上掛好,然後照例在鏡子里挺胸、抬頭,欣賞了一下自己那驕傲的體形,那邊就習慣性地伸出手往龍頭下面試試水溫。

    這一試不要緊,李慧"哇"地一下被燙得跳起來!龍頭里的水怎麼突然間就那麼熱了呢?

    她忙把手放在洗漱盆的水龍頭下面反復用涼水沖,疼痛是暫時止住了,可是手已經被燙得通紅。

    這個意外,把李慧的酒意也給去了八分。

    她忙到藥箱里去找燙傷藥膏,等把手處理好了,才發現還沒洗澡。李慧舉著那只疼痛難忍的手,好不容易用一只手草草洗了洗頭,沖了沖身體就算得了。

    這會兒,她心情沮喪地坐在梳妝鏡前,突然感到莫名的煩惱。

    睡覺吧,手疼,一時半會兒肯定是睡不著了,看電視吧,沒那個心緒。

    她歪在沙發上,想起了早晨出門前眼皮跳的事,這會兒好像應驗了那種民間說法似的,果然是禍呀!

    真是莫名其妙,難道老太太們那些邪氣十足的說法,居然是經驗之談?

    得找點事來做,沖淡疼痛帶來的煩躁。她忽然想起早晨收到的那封信,就從挎包里掏出來看。

    黃色牛皮紙信封上沒有落款,郵戳是本市的。

    李慧愣了愣,掏出里面的信,原來是一張電腦打印紙,展開一看,畫著一個表格,上面的標題用又粗又大的黑體字寫著︰"死亡時間表"。

    什麼?

    李慧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她單手擎著那張"死亡時間表",一時間整個人好像被釘在了沙發上。

    過了幾秒,努力眨了眨眼楮,搖了搖昏沉沉的頭,再仔細看,還是那個赫赫然的題目,一字一字都像重磅的榔頭,當!當!當!當!當!字字都砸在她的腦門兒上!

    第一個格里的字樣正是︰

    第一天

    懲罰對象︰沾滿罪惡的雙手!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4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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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4:40:16
第二章  活體解剖圖

    李慧的右手拿著那張信紙,不由得索索發抖。那是一張用電腦設計並用激光打印機打印出來的圖表,雪白的A4紙,硬挺挺的,在燈光下非常剌眼。圖表畫得一絲不苟,連字體都仔細地設計過了,透著制表人嚴謹細致的風格。

    表格的大標題直剌她的眼球︰"死亡時間表"。

    標題下面有幾行說明文字︰

    1、死者︰李慧,女。婦嬰醫院產科醫師。

    2、死因︰由于觸犯天理,遭到報應和懲罰。(直接死亡原因︰表中所列身體局部發生變異或意外事故。)

    3、期限︰一個月內,每天將有一劫,死亡隨時可能發生。第30天為生命最後期限。

    李慧的心頓時狂跳起來,一陣陣激烈的聲浪猶如翻江倒海,呼吸粗重得就像被鬼追的一樣,冷汗一層層地冒出來。

    她費了很大的勁兒才算把那張表格看完,表上列的時間是一個月,按照時間順序,李慧全身從頭到腳的每一個部位,甚至包括乳房、子宮、卵巢,都被列在了表格內。整個表格看上去就像是把一個人零割碎切成一塊塊的肉塊兒,血淋淋的擺在她的面前,那表格活生生是李慧自己的一張活體解剖圖!

    她感覺自己此刻好像被強行按在了醫學院的解剖台上,被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豁豁"有聲地剖開,然後從頭到腳一塊塊地被肢解,每一個部位都還鮮活地跳動著,就被冷酷地扔進一個個表格內,如同扔在白色的瓷盤里那樣,發出"乒乓"、"丁當"的響聲。

    她那只完好的右手像抓著一塊火炭一樣,哆嗦了一下,那表格便飄飄搖搖地落在了地上。

    她癱在沙發上動彈不得,整個人快要崩潰了。

    類似的恐怖氣氛,她只在斯蒂芬‧金和彼得‧詹姆斯的恐怖小說里感受過一點兒,而現在,她竟突然間成了這類故事的主角?

    李慧的腦子轉不過彎來,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噩夢,就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結果是疼痛難忍。

    那張白得剌眼的表格就在地板上躺著,李慧像看一個怪獸那樣,想看又不敢看它,可是又不得不強迫性地盯著它看。

    她想,說不定自己眼楮花了,是幻覺,再看看吧,也許上面什麼字都沒有!

    當她揀起那張表格的時候,上面"死亡時間表"幾個大字再一次剌痛了她的眼楮,而且這一回她發現表格的下面還寫有備注︰

    1、此表格請妥善保管,丟失後果自負!

    2、以後每天早晨打開你的電子郵箱,會看到相關的提示。

    3、如果報警將加快死亡進程。

    李慧現在確認自己看到的都是事實存在了。

    冷汗,順著她的額角和脊背悄然流下。

    她仔細回想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結下了仇人,結果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仍然不得要領。

    李慧是那種非常符合中國的家長和學校設立的種種標準和清規戒律的"好孩子",在學校品學兼優,到醫院後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上下左右的關系都沒說的。李慧覺得自己除了長得太漂亮,走到哪里都太引人注目之外,就再沒什麼毛病了。

    在家里她是獨生女,除了遠在南京的父母,也沒有什麼能扯上利害關系的親屬,她根本就不可能有仇人呀!

    李慧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恐怖中透著幾分滑稽。

    這很可能是誰在跟她開玩笑!她起身翻了下日歷,愚人節早就過了,是誰這麼無聊?

    她勸說自己︰就此把這事忘了吧!可是那表上的一些字眼實在讓她覺得惡心和憤怒︰什麼"後果自負","如果報警將加快死亡進程"!不管是誰開這個玩笑,她都不能原諒!李慧覺得那張表格里所列的內容,嚴重地侵犯了她的隱私權,是對她人身自由的粗暴踐踏。

    這無聊的東西,絕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看到了!李慧打定主意,先不理會它,就把那張表格放進了梳妝台上的抽屜里。

    她想等等看,事情到底會怎樣發展。

    這一夜李慧失眠了。

    這一紙"死亡時間表",就像天外飛來的一塊巨型隕石,突然間如此沉重地砸在了她的頭上,把一切都徹底攪亂了。

    她胡思亂想地猜東猜西,最後突然想起了快要回國的丈夫。

    是不是汪洋在外面得罪了什麼人?可她自信是了解汪洋的,除了在大學追她這一件事外,他的全部熱情都在他的醫療器械研究上,在這方面他傾注的心血比在她身上下的功夫還要多。

    他這個人不可能有什麼懷著深仇大恨的敵人,他沒有這個精力,也沒有這個機會。

    那麼,是個女人?

    可是汪洋結婚不久就出了國,已經離開兩年了,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

    李慧眼巴巴看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腦子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一樣,飛轉不停。

    那張表格上的黑體大標題︰"死亡時間表"反反復復地在眼前閃現。她突然間覺得這套房子也不安全了,窗子和房門明天都要加固一下,雖然她住的這一層是位于樓頂的第六層,可是還是安一個防盜網吧,去了這塊心病。

    被燙傷的左手火辣辣地疼,眼皮又不失時機地跳起來。心事重重的李慧輾轉反側,時間已經快到午夜。

    李慧怕睡不好影響了明天的手術,她強迫自己快點兒睡,快點兒睡,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睡不著。

    急得她起來找安眠藥,藥找到了又不敢吃了,怕明天早晨起不來。再說,如果睡得太死,真的出了什麼麻煩事或者危險事,都沒法察覺,那不是更要命了麼?

    胡思亂想的李慧又把"死亡時間表"列著的內容想了一遍,她不明白,為什麼連她的生殖系統都列在表上?難道這個人是一個性變態的家伙,是想拿這種方式來發泄某種情緒?

    在她的周圍,誰最有可能做這種事呢?

    一個人的臉浮現在李慧的眼前。他就是醫院里的藥劑師寧坤,今天早晨她上樓梯的時候還踫到他,渾身透著一股邪氣。

    寧坤三十五六歲年紀,至今未婚。有不少人幫他介紹對象,他也曾交了幾個女朋友,可是據說,都是因為對方覺得他有點兒怪而告吹。

    他跟李慧的大學同學張麗麗兩人,成為婦嬰醫院的兩個"老大難"問題。張麗麗與他不同,她只是因為太挑剔,對什麼男人都看不上眼,而寧坤則是別人老看不上他。

    李慧發現寧坤的"怪",是在一次值夜班的時候。

    那天晚上為了一個臨時的手術,李慧一直忙到凌晨4點多才回到位于三樓半的休息室。她真想和衣而臥趕快睡上一覺,可是她有個習慣,不洗澡是睡不著的,更何況剛剛做完手術,她感到患者身上的血腥味兒已經滲透到她的每一個毛孔里。

    李慧拿起洗滌用品,走進了休息室旁邊的洗澡間。

    這種公用浴室,平時不鎖門,再加上這個醫護人員的休息區域特設在三樓與四樓之間的三樓半,樓梯口又放置著"非本院職工止步"的牌子,外人一般不會擅自闖進來。

    李慧習慣性地走進其中一間,活動小門自動關上,她就脫衣服,打開了水龍頭。

    溫熱的水流從頭上淋下來的時候,李慧突然有了一種想撒尿的感覺。

    她覺得就這麼站著排出體內的那股液體似乎不雅,她是個淑女。于是她就地蹲下來,那種放松了的感覺真舒服。

    突然,她的眼楮在活動門下面一尺多高的縫隙里看到了一雙赤腳!那是一雙奇大的、粗陋的、男人的腳,從腳趾的位置可以看出,那個男人此刻正面對著她站在浴室門前。

    李慧那已經有一部分排出體外的尿液一下子被憋了回去,嚇得驚叫了一聲"啊!"

    她不由得想起了大學里的浴室經常發生的"撞鬼"事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經常會有女學生在浴室里發出鬼哭狼嚎的呼叫,據說是撞了鬼。

    那些鬼有男有女,專門躲在浴室的門外偷看洗澡人的裸體,還有的干脆把手伸進去摸索那些在水中極度放松了的胴體。有一回一個女同學的小腹被一只不知從哪兒伸進來的手抓得皮破血流。還有一個女學生的乳房都被指甲挖出了一條條血痕。

    但是由于迷信鬼神或者是別的什麼的神秘緣故,這些事情所造成的影響,往往都被當事人忍氣吞聲地自己消化了。李慧是在事後听到同寢室的學生在夜晚睡不著的時候,當作"鬼怪故事"來講的,當時她根本沒把這個當真,她不信那些妖言惑眾的異端邪說,也從來沒有踫到過類似的情形。

    可現在……!

    李慧瞪著驚恐的大眼楮盯著那雙皮膚黑乎乎的腳,她一時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難道真的是遇到"浴室里的餓鬼"了?

    誰知她這一聲叫喊反倒把那個"鬼"給嚇著了,她看到門下的"它"此刻竟拔腳就走。

    恍然間李慧似乎明白了什麼,這是一個人!不管他是誰,這個人可真夠可惡的了!

    她心中的憤怒頓時壓過了恐怖,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竟拼出全身力氣喝問道︰"誰?!"

    她滿以為那人會就此被嚇跑了。沒想到浴室門口處竟響起了一個男人平靜的聲音︰"是我。"好像他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倒是李慧太少見多怪了似的。

    聲音有點兒熟悉,可她一時想不起這聲音屬于哪個男人。

    我是寧坤。

    那人听不到李慧的聲音,竟又進一步自我介紹道。然後他說"我走錯了門。"

    一股厭惡從李慧的心底涌動起來,這個寧坤,難道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走錯了門"?男浴室明明是在走廊的另一側,經常走,怎麼還會走錯?再說,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沒什麼特殊情況的醫生早都睡了,他怎麼早不洗晚不洗,偏偏在這種時候來湊熱鬧?

    李慧又惱又恨,她不再答話,只等著這個寧坤自己自覺地快些離開,可是她听不到門被打開的聲音,也听不到任何來自寧坤的聲息。

    她搞不準他現在已經出去了,還是仍然站在女浴室的門內。

    接著,李慧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想,寧坤出了這等尷尬事,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她的心里雖然很不舒服,可是總算平靜了一點兒,急忙在全身擦上濃濃的浴液,反復沖了沖,又草草收拾了一下頭發。

    洗澡的興致全都被這個該死的寧坤給破壞掉了!

    李慧三下兩下套上她的筒式睡裙,她怕接下去還會有更讓她接受不了的事情發生,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穿好衣服的李慧推開了淋浴間的活動小門走出來,眼前的一個黑影兒一下子映入了眼簾︰寧坤正背著燈光站在女浴室的大門內,像個真正的露陰癖那樣,渾身赤裸、兩腿岔開地朝她高高聳著那個丑陋的器官。

    更怪的是,他的表情卻若無其事,好像他的身體正在進行著的一切勾當,與這個有著一張刻板大臉的頭顱毫不相干!

    李慧嚇得心髒"   "一陣亂跳,她預感到今晚自己要倒霉了。誰知道這個想女人想得快要瘋了的老光棍兒,會在這深更半夜、冥無一人的浴室里干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就在她的手偷偷地伸向卡在腰際的臉盆里,去掏那瓶大號的"強生牌牛奶浴液"的瓶子想用作武器的時候,寧坤突然怪里怪氣地沖她笑了笑,然後,轉身推開門,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不習慣于讓自己的情緒大起大伏的李慧,這會兒實在忍無可忍了,她朝著寧坤背後正慢慢合上的木門,帶著掩飾不住的歇斯底里,尖聲罵道︰"混蛋!"

    她想哭。

    她還想找個什麼人傾訴一下心中的委屈和憤恨。

    可是今晚留在宿舍里過夜的醫生好像只有她一個女的,因為女宿舍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第二個人影兒。而且,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這不光彩,還會成為一些閑極無聊的人制造唾沫的由頭。

    李慧用她自己認為得體的方式,把這事埋在心底,過後跟任何人都沒提過。當時她只是把門死死鎖牢,一個晚上,在極度的氣憤和惴惴不安中度過。

    從那兒以後,她見了寧坤就會渾身長起雞皮疙瘩,像看到一只賴蛤蟆。

    第二次覺得寧坤可怕,是因為有一天她替一個朋友到窗口去拿藥時的情形。

    那天正是她所不願意見到的寧坤在當班,他一見是李慧,竟像一個多情種一樣地朝她笑笑,然後邊配藥邊不停地往她站著的窗口張望。

    李慧覺得好像無數條毛毛蟲爬上了她的臉和全身,她躲到窗口旁邊的柱子後面,盼著快點兒拿到藥,好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左等右等不見窗口里的動靜,她一急就探頭去察看,不料正好與寧坤那個令人厭惡的大臉相遇,兩人的臉相差不到兩公分!

    她明白這個家伙又在動歪腦筋,一把抓過藥就走,邊走邊感覺到寧坤黑乎乎的大臉正在她的背後露出不可名狀的滿足或饑渴,她像被惡狗狂追一樣不敢回頭。

    這個變態的家伙,一定是感覺到了李慧對他深深的厭惡和仇恨!難道他要用這張"死亡時間表"來對她實施報復麼?

    此刻的李慧,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孤苦無助。

    她真想打個國際長途給汪洋,向他哭訴這件可怕的事情給她帶來的極度不安和身體上的不適。可是她又怕即將回國的汪洋听到這個可怕的消息會著急上火,因而影響了他處理工作上的最後一些重要事情。

    李慧拼命安撫著自己,對自己說︰"沒事兒沒事兒!其實這很可能只是個天大的誤會。明天天一亮,一切可怕的事情就都煙消雲散了。"

    她翻了個身,想把這些令人不快的念頭甩到腦後去。

    這時她的臉正好朝著客廳里的梳妝台抽屜,那里面就躺著那張勾起這一切不愉快的"死亡時間表"。

    李慧突然又起了沖動,她爬起身來下了床,不由自主地打開了抽屜,用那只右手像捏著一只毒蠍子一樣地拈起這張白慘慘的打印紙,當她再去看上面的表格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第二天的內容︰"你的手將帶來新的災禍!"

    別忘了,李慧是個醫生!她的手動一動就性命悠關,這個可惡的家伙居然死盯住她的一雙手不放,難道想借此置她于死地?

    她感到不寒而栗,不由得一松手,紙片滑落下去。

    李慧抬起頭,牆上的時鐘正好指向零點整,驚心動魄的報時聲隨即響起︰"當!當!當!……"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4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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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4:47:21
第三章  手術室里的意外

    李慧的生活秩序從此被破壞了。她感到危機四伏,惶惶不可終日。

    走在街上,覺得什麼人都可疑,遠看個個鬼鬼祟祟,近看人人賊眉鼠眼,臉上寫著令她猜不透的意味深長。

    昨晚她通宵沒合眼。

    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她一個人在樹陰濃重的醫院後花園里散步,低著頭,心事重重。

    走著走著,她的眼簾里突然映進來一雙穿著黑色皮鞋的大腳。

    她的眼光順著這雙腳慢慢往上移動,發現腳的主人竟是似笑非笑的寧坤!她想也不想撒腿就跑,可是沒想到這時寧坤卻在她身後平靜地說︰"別跑了,沒有用的。"

    她感到頭"嗡!"a一下炸開了,腿立刻就失去了功能,好像根本不是長在她自己身上似的。

    李慧的心撲撲跳著嚇醒過來,已經是早晨七點了。

    怎麼又晚了?她急急忙忙爬起來。"別跑了,沒有用的。"寧坤那不動聲色的低語在她耳邊反復回響。她感到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左右著她的思維,讓自己一直在昨晚這件事里面打轉轉,就像進了迷宮一樣,怎麼也突圍不成。

    可是她看了看從窗簾縫隙中滲透進來的陽光,覺得心中漸漸地有了底氣。新的一天開始了,她寧願相信到目前為止,自己只是誤入了一個怪圈,一旦走出這個房門,一切都會重新好起來,日子還會照樣兒過下去的。

    李慧試圖像平常那樣,以輕快的身姿從床上跳起來,光著腳跑到衛生間里去,邊哼著音樂邊洗漱,可是沒能成功。她覺得頭重腳輕,渾身肌肉都酸溜溜、緊繃繃的難受。

    洗臉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臉色慘白,眼圈兒黑黑,下眼瞼竟在一夜之間長出兩個可怕的眼袋!這可怎麼見人呀?

    她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想打個電話請個假,休息一天算了。可是又想起了今天那兩個預約的手術,覺得現在請假有點兒麻煩。

    本來李慧是產科的醫生,可是醫院里人手少,有時候,只要有病人點名要李慧去做婦科的手術,醫院里也不反對。今天的手術就是這樣,是人家早就約好了的。患者雖說是經過醫院里其他部門的醫生護士介紹來的,可是這種手術,患者一般都提前送了紅包,李慧也無法免俗。

    她覺得紅包已經拿了,卻臨時取消手術,這有點兒說不過去。

    于是,她壓制了放任自己的念頭,強打起精神,草草地打扮了一下,連早餐也沒吃就出了門。

    一走出家門,她竟有一種輕松的感覺,好像是卸下了什麼負擔那樣。

    她想起了那張"死亡時間表"。

    原來她在潛意識里這麼渴望離開家去上班,最重要的一層原因就是為了躲開這張白紙!是啊,如果讓她一個人在家里面對那個可怕的東西,她要不慢慢發瘋才怪!

    李慧一個晚上對自己所做的任何"思想工作",至此全部變為零。她發現自己是那麼在乎那張該死的白紙,好像它已經滲透了她的生活,是啊,一個人生活中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就再也沒法抹去了。

    一路上她頻頻回頭,活像一個剛剛脫離現場的小偷兒,老覺得有什麼人在盯著她,她覺得所有的人都想算計她似的面露狡詐。

    剛走進醫院的院子,她的眼楮就不由自主地東張西望,好像在搜尋什麼又怕見到什麼,可是沒有見到寧坤的影子。

    經過收發室的時候,李慧看到了周大爺眼光里掩飾不住的詫異。可是她照常同他打了個禮節性的招呼,就急急進了門。

    周大爺這才猛然想起什麼,從身後追上來,遞給她一封信。

    李慧的心馬上莫名其妙地狂跳了一陣,她邊上樓邊拆信封,剛走到樓梯拐角處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那封信。可她不敢現在就看,她怕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李慧小跑著進了辦公室。她躲在更衣室的門後手忙腳亂地掏出信紙,原來是一張薄薄的稿紙,上面用鋼筆寫著對她的稱呼︰尊敬的李醫生……

    她長出了一口氣,用手拍了拍胸口,這才把這封病人家屬的來信裝起來。只要不是那種打印紙,就不用急著現在看了。

    李慧心神不寧地在走廊上轉了半天,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到寧坤的藥房去探探虛實。

    很快到了上午九點,第一個手術準備停當。

    李慧從護士長那兒要了幾塊餅干胡亂填了一下肚子,就在護士的幫助下更衣、洗手上了陣。

    患者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手術是為了摘除子宮里一個直徑5公分的腫瘤。李慧雖然還沒法確定這個腫瘤的性質,但一般情況下這種腫瘤都是良性的。只是這個腫瘤體積較大,手術前她已經做了詳細的方案。

    通常情況下,經產婦的這種手術,器械直接經過陰道就可以操做。李慧的方案也是這麼定的。

    手術開始後,一切正常。

    腫瘤長在靠近子宮底部的位置,手術器械要一直探到底才能觸到那個瘤體。

    昨晚沒睡好,李慧這會兒覺得很累,她的手臂只要操作幾下,就會感到酸痛,只好略微停一停,馬上接著再做。

    護士在一旁看出了李慧有點兒不對頭,她的右手好像在微微發抖。

    李醫生,你不要緊吧?

    小護士是好意地關心她,可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不幸擊中了她心理上的要害處︰"你的手……"

    這話音剛一落下,李慧就發現出了麻煩,由于用力過猛,絕了經的患者子宮底那最薄最脆弱的地方突然穿孔了!血像決了堤的洪水,猛然從陰道里涌了出來,一直漫到了她持器械的右手上,李慧這才猛醒過來︰"快!準備剖腹,切除子宮!"

    這時候她的腦子出奇地清醒,不僅以最快的速度處理著緊急情況,還忙里偷閑地听到了門外家屬們焦急的聲音。她的所有工作都是讓病人和家屬放心,滿意,可是現在……她感到心里像刀絞一樣難受。

    天啊,她的手果然又出了問題!那張白色的"死亡時間表"簡直就是一道該死的魔咒!

    李慧覺得自己這只完好的右手,這會兒就好像一個附著邪惡的幽靈的殺人工具……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有點兒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繼續這個手術。可是她不能讓別人來接手,任何一個稍有常識的醫生都會立即看出破綻︰這純粹是一樁不該發生的醫療事故。這麼低級的錯誤,怎麼可能發生在李慧的身上?從今以後,她還怎麼在醫院里呆下去?

    血還沒有止住,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摘除那個穿了孔的子宮!一個快要接近尾聲的手術,現在轉眼間變成了一個剛剛開始的大手術了。

    李慧打起精神,重新讓自己站好,手術很快就開始了。

    患者的血壓幾次降到了極限,手術室里忙成了一團,不時有听到消息跑進來幫忙的醫生,以李慧的人緣,在這種時候,誰能袖手旁觀呢?

    患者的子宮被摘除了。

    反正本來也不是個健康的器官,連腫瘤一塊兒摘了也好,病根兒去了,心病也去了。這是普通家屬最樸素的想法。所以,當看到推出手術室的親人還活著的時候,病人家屬只顧七手八腳地圍上去,跟著進了病房,誰也沒有留心去想想,這手術究竟錯在哪兒,應該由誰負責?

    李慧強撐著洗了手,她連挪到休息室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手還在下意識地顫抖著,燙傷的左手在橡膠手套里捂了那麼長時間,現在也在隱隱作痛。她沮喪地坐在手術準備室里,有氣無力地發著呆。

    李慧把手術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都仔細地理了一遍。讓她想不通的是,即使那個中年婦女的子宮壁再脆再薄,以她多年的手術經驗,都不可能發生這種意外。做這種手術,對她來說純屬"小兒科"!她即使閉著眼楮都不該出錯的。

    可當時,她只是听到護士提醒說"你的手",接著,可怕的情況就發生了。

    你的手將帶來新的災禍!

    她神情恍惚地想,究竟是這近乎惡作劇的警告對她的精神剌激生了效,還是自己的確是因為昨晚沒睡好才出現了瞬間的走神,造成了事故?

    本來,按照職業道德的要求,昨晚沒睡好,今天就不該貿然上手術台!可她竟鬼差神使地犯了這麼大的忌諱,究竟是什麼驅使她這樣喪失理智呢?

    李慧掙扎著走出了手術室,她要把下午的手術取消。

    不管那"死亡時間表"是真是假,她的精神狀態卻已經嚴重受到它的影響,不知還會鬧出什麼亂子來!醫生的手動一動,對于患者來說,可就是人命關天啊!

    這一天,是李慧的"黑色星期五",她的心情和身體都糟透了。她破天荒地請假提前回了家,想好好睡上一大覺,也許一覺醒來,一切就都完全不同了。

    李慧慌慌張張地跑到了家,剛剛洗了澡,正要上床時,電話鈴突然響了。

    張麗麗在電話里劈頭就問她︰"你今朝哪能(怎麼)回家這麼早?"張麗麗喜歡跟李慧講上海話,她好像並不在乎李慧不是上海人這個事實。這使李慧覺得張麗麗把她當作自己的姐妹看待,並不因為她的外地藉貫而對她不恭。

    因為上海人往往愛犯這個毛病,對外地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歧視心理,就連他們的祖先繁衍生息之地的江、浙兩地人在他們的面前也不能幸免。

    李慧心里一熱,眼淚差一點兒就流出來。

    雖然她已經疲勞得要命,可是這種時候,她真想找個人訴訴苦啊!尤其是張麗麗,平時對她親如姐妹,見到她,總讓李慧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

    听不到李慧答話,張麗麗就又自顧說下去︰"你那新房裝修的事體,我幫你打听好了,你現在要听伐?"

    看起來張麗麗還不知道她出了事,可是今天李慧實在沒心思听張麗麗談房子的事,她只想好好睡一覺,等情緒和身體好一點兒了再說。

    還沒等李慧答話,善解人意的張麗麗就像是明白了她的心事一樣︰"要麼,明朝我在單位里跟你講?"

    嗯……嗯。明天吧。

    李慧心里在猶豫,听了張麗麗的話,也就順水推舟。現在,她還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訴張麗麗,她不想讓別人都知道自己發生了這樣的"醫療事故"--雖然這種事是屬于"可能的意外"範圍內的,家屬手術前簽字時就有了思想準備,沒什麼人會追究她的責任的。

    她特別不想讓張麗麗知道"死亡時間表"的事,怕她大驚小怪,干擾了自己的正確判斷和正常思路。

    接完張麗麗的電話,本來疲憊不堪的李慧突然沒了睡意,她覺得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辦,可是想了半天又想不起來。

    她下意識地打開了梳妝台抽屜,那張"死亡時間表"就躺在里面。這下她想起來了︰是那表上的備注︰"以後每天早晨打開你的電子郵箱,會看到相關的提示。"

    李慧很少上網,也從來沒有早晨開電腦的習慣,她上網都是在晚上夜深人靜時,一來網上不會像白天那麼擁擠"塞車",二來也可以節省上網費用。所以今天早晨起床時她也就把這事忘了。

    李慧急急忙忙開機,上了網,點擊"Outlook",果然有一封落款為"SW"的電子郵件。打開一看,上面用美術字設計了幾個粗黑歪斜、邊緣破碎的大字︰"今天是第二天!你的雙手將有精彩表演!"

    她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醫院里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

    如果今天那個患者由于搶救不及時,或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死亡呢?如果今天她做的不是摘除腫瘤手術,而是個更重要的、直接關系到患者生命安全的大手術呢?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只被"死亡時間表"詛咒過的手,它幾乎就葬送了她的前程!

    李慧至今想起來還覺得後怕,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一陣陣地好像鼓點,敲得人意亂神迷。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兒打開電子信箱,為什麼不按"死亡時間表"的備注要求去做?如果今天早晨就及時看到這個提示,也許自己就取消了手術,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了!

    李慧仔細琢磨那個電子郵件的英文落款"SW"的含義,可是琢磨了半天也不得要領。她換了漢語拼音來解釋,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SW"正是"死亡"二字的頭一個字母!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冰封的江面上走著走著,整個人一下子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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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左腳之禍

    這天早晨一上班,張麗麗就在李慧的辦公室里等她。

    與李慧的高挑、白嫩、豐滿相比,張麗麗顯得矮一些,黃一些,縴弱一些。李慧的五官非常精致,張麗麗的眉眼看上去則有點兒妖冶。

    張麗麗是個典型的古典美人兒,瘦削的肩膀,配上細細的腰,寬寬的胯,整個人看上去呈花瓶形狀,非常秀美。雖然已經是深秋了,上海的天氣越來越陰冷,穿多少好像都不覺得暖和,可是張麗麗還是一身單薄的象牙色羊毛衫裙,腰上扎著一條黑色的皮帶,看上去風姿綽約,一點兒不像是二十七八歲的人。

    李慧進門來,看到了張麗麗,臉上這才開始有了點笑模樣兒。

    今天早上她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上網。

    信箱里的提示是J"今天是第三天!你的左腳又要惹禍!"最叫人受不了的是,旁邊還畫了一幅卡通畫,那是一只血淋淋的女人左側腳掌,縴縴五個腳趾,每一個都在滴血。

    李慧的頭腦亂亂的,一時不知怎麼辦好。她現在開始相信這一切都不是開玩笑,看來對方是嚴肅認真的,而且事前經過了一番相當周密的謀劃和安排。

    但從前兩天的情況來看,這個人並不會親自出面來加害于她,他玩兒的只是心理戰術,在精神上給她制造壓力,擾亂她的思想,破壞她的心理健康,進而達到其目的。

    李慧分析了這一切,心中漸漸地有了一點兒主心骨。

    她想,只要自己處處小心防備,為人處事不要失態,避免發生不該的事故,讓他的計劃難以兌現,就會最終打贏這場心理戰。

    可是畢竟這種事情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心里的壓抑怎麼也排解不開。

    今天早晨一出門,她在右側的馬路邊上走,生怕有車過來壓了她的左腳。提心吊膽地上了公共汽車,又擔心有人不小心踩了她的左腳。

    郵件里那幅卡通畫上血淋淋的腳,不時在她眼前閃現。其實平時每個人只要一出家門就會有無數的風險跟在身後,只是不知災難何時落在自己頭上就是了。可是沒人提醒的時候,誰也不會意識到這一點,而現在,有人對她擔負起了"提醒"的責禲A她卻感到受不了!

    權且把這個當作是有人關心你吧,她想。汪洋就總是對她說,把她一個人扔在國內,沒有人照顧,每天沒人提醒她應該注意安全,好好吃飯,真是不放心啊。現在,汪洋如果知道了肯定會說,好啊,終于有人替我管著你了!

    李慧百般安慰自己︰一會兒就到單位了,快了快了!

    她神情恍惚,可是對什麼人在她面前站住了,什麼人從她面前經過了,卻是清清楚楚,就像一個警覺的偵探。

    整個早晨,她滿腦子都是左腳,左腳,左腳!弄得人魂不附體,一路上,緊張得汗水把衣服都浸濕了。現在她見到了張麗麗,好像才猛然明白過來︰自己終于脫離了危險,安全抵達單位了!如果下班時再平安到家,今天一天就可以逃脫"死亡時間表"替她安排的厄運了。

    李慧如釋重負地放下挎包,微笑著迎了上去︰"麗麗,你來了?"

    張麗麗好像察覺到李慧臉上的氣色有點兒不對頭,她走上來,關切地看了看李慧的臉,又拉過了她的手︰"哎呀,啥事體,搞得臉色這麼差?"

    李慧差一點兒就撲在她懷里哭起來,可是她沒有。現在她還可以一個人應付,她不想在張麗麗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狽相。

    平時,每每與張麗麗在一起,李慧都會由于思念而不由自主地向她描繪汪洋在家時的情形。

    那時候,她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在他的服侍下喝下牛奶,然後挑選可心的衣服,打扮好了就由他陪著到公共汽車站上班。汪洋在家的時候,她幸福得就像一個驕傲的公主。

    每听到這些,張麗麗的眼楮就會發亮,發直,露出不可救藥的艷羨和嫉妒。這時候的李慧,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被同伴嫉妒,給了她心理上極大的滿足。

    可現在,她的情況糟透了!她實在不願意讓張麗麗窺測到自己此刻的不幸。張麗麗會真正同情她麼?

    想著,她強做歡顏,把外衣脫了,用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水給張麗麗喝,一邊掩飾地問道︰"裝修房子的事,找到合適的人了?"

    張麗麗狐疑地看了看李慧,心不在焉地答應著︰"搞好了!你想什麼時候開始動工,提前通知人家就行。"

    李慧以為下面她會說得再具體些,比如工錢,技術,工期,質量什麼的,可是張麗麗好像走了神。她沒再提裝修的事,只說理療室還有一個患者在等著她回去針炙,就告辭了。

    憂心忡忡的李慧沒心思計較這個,她想,反正汪洋快要回來了,到時候讓他張羅裝修的事吧,她現在實在是沒這個心情了。

    李慧這里正要準備工作,產科陳主任過來叫她到主任室去一下。

    五十出頭,臉色蒼白,額上的頭發已經日漸稀疏的陳主任,是個不苟言笑的老夫子,平時對待科里的女醫生總是彬彬有禮,對李慧這樣年輕漂亮的女醫生更是這樣。所以盡管他對技術過硬,人品又好的李慧一直另眼相看,但李慧對他卻總有點兒畏懼心理。

    她明白昨天手術的事,領導肯定听到了點兒什麼。她心里惴惴不安地走在走廊上,真想讓時間就此停住,永遠也走不到目的地才好。

    主任室在六樓,李慧故意慢慢吞吞、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上,終于還是到了。可是直到她邁進了主任室門口的時候,才緊張地發現自己的"台詞兒"還沒想好。

    三年醫齡,相對于新手來說,也算得上一個老醫生了。昨天的事,無論如何都沒法自圓其說。可她又不能把那張神秘的"死亡時間表"的事和盤向領導匯報,拿這種荒唐的事當做理由,只會被領導誤認為自己不誠實,對問題沒有正確的認識,犯了錯誤沒有老老實實的態度,事後說不定還會被傳為笑柄。

    李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下的,又是怎麼走出了主任室的門。

    她只記得陳主任其實並沒談什麼,只東一句西一句地問了問她的生活情況,什麼汪洋快回來了吧?大約什麼時候回來?新房子交付了,打算什麼時候裝修?生活上有什麼困難麼?等等。印象最深的,只是陳主任的最後一句話︰"你是個有威望的醫生,千萬要珍惜自己的聲譽。"

    這才是那最重要、也是主任最想說的一句話!

    她走在醫院的走廊里,眼楮在來來往往的患者和他們那焦急的家屬身上掃視著。她為那個被她一不留神把子宮切除了的老婦人感到內疚,她才五十歲,這一刀可能破壞的不僅僅是她的某個器官,很可能把她那原本可以很幸福的性生活也給葬送了。可是她的家屬居然還蒙在鼓里,不僅沒有對醫生說一個"不"字,還一個勁兒地感謝她救了他們的親人一命!

    李慧內心的痛苦無法言傳。她沒有心情為自己僥幸逃脫了罪責而慶幸,讓她最不安的是,如果自己以這樣的心態下去,恐怕連最起碼的工作都沒法勝任了。

    今天上午產科的手術她已經沒有勇氣去做了。陳主任好像已經猜到了她的心事,早早替她安排好了接替人選。

    現在,她應該把這件事的原因好好分析清楚,再主動寫個情況報告。

    怎麼寫呢?說是自己一時走神,手下失了分寸?還是說那個腫瘤植入子宮壁太深,而患者的子宮又由于絕經時間長而變得太薄太脆?

    真實的原因當然絕對不能寫進去!可是她總得有個合適的、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最近身體不適?什麼問題?是什麼病?原因是什麼?如果是工作上的原因,那肯定沒人相信!目前,李慧在單位里人氣直升,醫院也沒有虧待她,房子也給了,工資也漲了,眼看又要升職。個人的原因吧?汪洋就要回國,這是天大的好事,李慧臉上近來露出了少有的甜蜜滿足,單位里幾乎無人不曉。

    那麼,你到底有什麼理由出這麼個不三不四的差錯呢?她心里不住地埋怨自己,又覺得內心實在是委屈、冤枉……

    要不,算了吧?不寫了!反正主任也沒要求她這麼做,自己何必自做多情,杞人憂天呢!

    李慧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消防樓梯口。這個樓梯平時是沒有人用的,因為它是專為火災時的五、六、七樓住院部疏散人員準備的,從四樓開始中途不經過任何樓層,一直通往一樓大廳側面的安全出口。

    現在,李慧的前後左右連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當她忽然發現了自己所處的地點時,這才猛地意識到走錯了路,要回到三樓辦公室去,走消防梯當然不行。

    可是這時她的左腳已經抬起來邁向了下樓的第一個台階,就在她發現走錯了的一瞬間,這只已經伸出去的左腳突然又沒了主意似的縮了回來,可是她的身體重心已經傾斜到台階下面去了。

    李慧只覺得眼前一個旋轉,她就從高高的樓梯上滾落下去。

    醒來的時候,李慧發現自己躺在急診科的病房里。

    她覺得渾身無一處不疼,尤其是頭疼得厲害,一個勁兒惡心,老想嘔吐。

    張麗麗急急忙忙地沖進來︰"喔唷!哪能啦?"她輕聲驚呼著,就掀開了李慧身上的被單。張麗麗的手每觸動一處,李慧就疼得"  "倒吸冷氣。

    喔唷!你跑到消防梯去做啥啦?

    張麗麗又不解地問她。

    就是,那個樓梯每節都有二十多級台階,摔下去,不得了哎!

    旁邊正在給她處理傷口的醫生也附和道。

    她這才知道自己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皮膚擦傷,到處涂滿了消炎的外用碘酒,左腳踝擦破了皮的地方涂著紅通通的藥水。

    現在,醫生正把碘酒涂到她的額頭和顴骨上,痛得她眼淚直流。還沒涂完,李慧就叫張麗麗︰"麗麗,快給我找個鏡子來!"

    她急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破了相",汪洋下個月就要回來了,她怎麼能拿這副尊容去見他呢?

    都這個樣子了,還是沒有忘記臭美!

    張麗麗說著出了門,一會兒,陳主任跟在張麗麗後面急匆匆地走進門來,他緊張地看了看李慧,發現她還清醒,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李醫生啊,你把我們都嚇壞了!"然後才轉向醫生︰"要徹底查一查,這樣吧……去樓下拍拍片子,再做個CT檢查。"

    李慧覺得自己剛剛惹了麻煩,又出了這檔子事,就好像又欠了陳主任一筆人情債似的,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低了頭,呆望著腿上和腳上的傷處。

    陳主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李慧對他剛才在辦公室的最後一句話心存怨恨,也一時沒了話。

    房間里的氣氛很尷尬,還是張麗麗打了個圓場︰"算了,李慧沒出大事就是萬幸了,誰也別說什麼了,讓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李慧听了這話,立即覺得頭暈得厲害,胃里翻江倒海,一口穢物就噴了出來。

    恐怕是腦震蕩,需要打針用藥,觀察一下再看。

    醫生對陳主任說。下面的話是什麼李慧沒听到,她迷迷糊糊,像坐了太空船一樣,很快便昏睡過去。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4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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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5:03:32
第五章  閉門家中坐

    李慧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第二天早晨,一睜開眼楮,疼痛就呼地一下襲上全身,胳膊,腿,肋骨,脖頸,甚至是屁股,沒有一處不火辣辣、針剌骨。

    她試圖翻一下身,可是剛動了一下,就疼得"噢!地一聲大叫起來,出了一身冷汗。

    李慧大口地喘著氣,可是她發現連喘氣都困難了,整個胸腔好像都被摔碎了一樣,吸一口氣都要針剌般地疼!

    再一看,全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到處是傷痕。凡是關節處都擦破了皮,黑色的痂皮破裂處,滲出了淡黃色的汁液。

    李慧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任眼淚像小溪一樣地順著臉頰兩側往下流。她心里叫著汪洋的名字,恨不能他馬上飛臨她的身邊,把她擁入懷抱,溫柔地安撫她。

    o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汪洋至少還得再過一個月才能到家,于是就更覺得無依無靠,滿心委屈,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

    哭著哭著,李慧覺得頭暈得厲害,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她想到衛生間去一下,只好強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是直疼得渾身冒汗,也沒能成功。

    她看了看表,已經是中午12點了。

    記得昨晚張麗麗臨走的時候,說今天中午會給她送吃的東西。這個時間她也應該到了。

    昨天上午的事一幕幕地浮現在她眼前。

    從樓梯上摔下去之後,醫院里從頭到腳給李慧做了全面的檢查,還好,沒有發現骨折和內傷,只診斷為輕度腦震蕩和全身軟組織挫傷。

    李慧知道自己不要緊,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恢復。再說,醫院雖然已經給了她一個星期的病假,可是她總不能因為這點兒小傷就休起來沒個完吧?她不想讓這事鬧得醫院里滿城風雨,最好早早上班,讓人們快點兒忘掉它。

    可沒想到一覺過後,竟然像一個被摔碎了的泥娃娃似的,渾身都拿不成個兒了。本來還想沒事了就去上班的呢,可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三天的事,現在一樁樁一件件地仔細想想,其實都純粹是巧合。

    洗澡時水太熱自己沒有察覺,是因為當時自己走了神兒。她想起來,最近天氣開始涼了,她頭一天洗完澡的時候又把水溫調到最高,接了半桶熱水再兌成一桶,用來洗衣服的。可是忙碌中忘記把龍頭上的溫度計恢復到原位了,第二天才發生了水溫過高的事。

    而做手術時出差錯,是因為頭一晚沒有睡覺,身體不適,手術中一緊張忙碌,手就有點兒發抖。再加上護士那一聲提醒正好又與"死亡時間表"上那一格的內容相吻合,她才受到驚嚇出了錯兒。

    左腳就更是意外了。

    她是在去了主任室回來時神情恍惚走到消防梯那兒去的。如果當時她不去想寫事故報告的事,或是適當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李慧發現自己遇事的承受能力竟是這樣差,好像心智不成熟的大學生一樣,這怎麼行?如果這幾天她不是那麼心不在焉,許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退一步講,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可以控制她的命運的神秘人物存在,她也沒必要這麼手足無措,應該跟他斗一斗智,看誰能戰勝誰?

    接著她就驚訝地警醒道︰自己什麼時候進入了角色,認真地同那個冥冥中的對手較上勁兒了?本來她對這件事是半信半疑的,因為這些日子她對寧坤進行了暗中的觀察,還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跡象。

    可是奇怪的是,這三天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卻件件都沒有逃脫"死亡時間表"的暗中安排!

    事情巧合到如此程度,就不能不令人毛骨悚然了。

    也許她的周圍還有一個沒有引起她注意的人?

    這麼一想,李慧又重新陷入悲觀情緒之中︰現在是她在明里,人家在暗處,防不勝防啊!她感到,那股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力量,好像正在牢牢地控制著她的一舉一動,大有左右她的命運的趨勢。

    李慧突然感到心里發慌,噢,從昨晚到現在,她還沒有吃過東西。可這種內心空虛的感覺還不完全是饑餓造成的,她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對了,她應該在早晨打開電子郵箱的,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李慧想等張麗麗來了之後,扶她起床,可是電子郵件的事怎麼好讓別人知道呢?而且她不能再等了,她有一種強烈的念頭,想看看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如果他知道她這幾天在家中休息,會在電子郵件上提示什麼?

    他會不會給她一點兒寬限?讓她休養生息後,再按照新的時間表進行?還是按照既定的時間繼續與她周旋?這個念頭剌激得李慧連一會兒都不能等了。

    她掙扎著邊爬起來,邊疼得忍不住呻吟起來。終于慢慢地挪到床邊的電腦台旁,屏幕亮了,李慧的心跳也隨之加快。她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收件箱",發自今晨6點,落款"SW"的信果然在!

    對話框里的內容是︰

    不論發生什麼特殊情況,死亡時間表照常生效!

    看來他是知道她昨天從樓梯上摔下去的!李慧覺得腦子里一炸一炸地疼。

    她發現這簡直就是個窮凶極惡的家伙,他干嘛要逼得她這麼緊?看來,他是知道李慧的所有情況的,也就是說,這個家伙就在李慧的周圍活動著!

    她想起昨天摔傷以後並沒有看到寧坤,可是當時她有一段時間是昏迷的,也許寧坤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到現場的,早就掌握了她的動態。

    昨天還有誰知道她的情況呢?在現場的就有急診室的處置醫生,外科陳主任,張麗麗,還有那些沒有到現場,可是已經從別人那兒得知消息的人呢?李慧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千頭萬緒,一時怎麼也理不清。

    今天是第四天了,電子郵件提示的內容是︰"今天將有你猜不到的劫難!"那語氣透著十分的陰險。

    李慧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她甚至感覺得到對方那一臉狡猾的獰笑,正像鬼火一樣在暗中閃爍。

    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她倒要好好看看,今天自己閉門家中坐,難道還會禍從天上來不成?

    李慧關了電腦,去了趟衛生間。她在往衛生間慢慢走過去的過程中,一步一歇,對待自己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都萬分警惕,透著一種把超級國寶運送到保險箱里去時那種無以復加的小心翼翼。甚至在便器上坐著,她都生怕天棚上掉下個磚頭砸破腦袋。

    回到床上,躺好。李慧才覺得自己真是好笑,居然戰戰兢兢到如此地步,對一個瘋子的詛咒居然這麼深信不疑?她不禁對自己這種失常狀態感到陣陣心悸。

    張麗麗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下午一點鐘了。李慧已經餓得要命。

    可是房門鎖著,李慧又拼命爬起來去開門。折騰了半天,總算打開了房門,提著大包小包的張麗麗,一進屋就一把攙住李慧直奔床前︰"要死!本來想叫部'差頭(出租車)'會快一點,結果路上塞車,反倒不如走路快了!你這里沒有地鐵乘,可真的不方便呃!"

    說著她回身打開了另一手提著的保溫瓶,里面是已經泡得發了脹的餛飩,白花花的,看上去一點兒彈性都沒有了。

    喔唷!我還是再出去打點兒新鮮的吧!這都不能吃了呀!

    張麗麗臉上露出自責的表情,覺得對不起李慧。

    但是那餛飩的香味兒已經彌漫了整個房間,李慧的口水立即涌了上來︰"不用了,一樣吃,挺香的嘛!"

    啊呀,你有胃口就好了,說明傷口沒問題。來來來,先對付一下,晚上我給你燒兩只小菜吃吃!

    張麗麗露出寬慰的笑容,忙把李慧扶起來,又用大枕頭在她身後墊好。這才找了個小碗盛了餛飩遞上去。

    李慧吃了已經泡得無滋無味的餛飩,身上冒出了熱汗,臉上也有了紅潤。她靠在大枕頭上,同張麗麗閑聊起來。

    平時兩個人見了面,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多數時候當然是李慧說,張麗麗听。不過,張麗麗是那種非常理想的听眾,她的眼神總是在鼓勵你講下去,不管你說什麼,她好像都有興趣耐心傾听。

    今天李慧身體不適,張麗麗就很體貼地多說了一些,但她的所謂多說,也都是斷斷續續的,也許她怕李慧感到疲勞。

    昨晚睡得還好?

    張麗麗問。

    我都不知道怎麼睡的,迷迷糊糊一夜,睜開眼就天亮了!

    李慧的話還是明顯比張麗麗多。

    那是因為腦震蕩,頭昏,睡得就死。

    可是奇怪的是,一個夢都沒做呀?

    大腦需要充分休息,不做夢也好。

    張麗麗好像在哄一個不懂醫學的小孩子那樣。

    今天早上一起來,都快要疼死我了!連動也不能動。

    昨天摔破的地方,過了一夜腫起來了,肯定會有點輕微炎癥,怎麼能不疼?

    你以前有過這種經歷麼?

    有一回,我遇上了車禍,人是沒什麼生命危險,可是在車里滾了幾下。第二天早晨,哎呀,一動也不敢動,疼得要死!

    我這回都不是滾了幾下,而是滾了幾十個台階呢。

    就是嘛,不疼才怪!

    張麗麗把一只削好的隻果遞給李慧,又面帶幾分戲謔地說"還算好呀,沒有骨折,也沒有內傷。真要是摔壞了,汪洋回來我可怎麼交待?嗯?"

    李慧听了這話,眼圈一紅,忙掩飾地咬了一大口隻果。

    汪洋最近有電話麼?

    張麗麗邊給自己削另一個隻果,邊問道。

    他呀,好幾天沒打電話了。也不知道瞎忙些什麼!

    李慧提起這個,心里有點兒怨氣。

    快要回來了,可能是太忙了。反正回來就可以天天見面了嘛,還在乎這一個月?

    那他也該關心關心我現在的情況呀!這些日子……

    李慧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要泄露機密,就又把那只道具一樣的隻果堵在嘴上。

    誰知張麗麗好像有點兒察覺到什麼,追著問︰"這些日子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有……也沒什麼事,就是……工作上的事不順利。

    李慧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她提醒自己︰絕對不能把"死亡時間表"的事泄露出去!不僅因為她不想讓張麗麗這麼早就知道她面臨的危險,還因為她自己也沒有最後確認這件事情的性質,她不想惹出個天大的笑話來。

    雖然張麗麗是她的好朋友,可是意外摘除子宮的事最好也不要讓她知道,她怕自己在張麗麗心目中的形象受到影響。

    在醫院里,醫學院畢業的李慧和張麗麗,一直是被大家公認的業務尖子,人品又好,頗受尊敬。而且平時她們兩個人之所以能經常在一起交流,也是因為大家在諸多方面是比較平等的,有共同語言。

    所以李慧非常看重雙方這種互相間的尊重,朋友間的尊重,更為重要。

    工作上的事體有啥啦?你的業務水平誰能不服氣?

    張麗麗像個護短的老媽媽,一個勁兒安慰自己的孩子似的︰"伊拉誰不服誰做做看?我說你呀,就是太注意別人說什麼了,你不怕吃力呀?"

    不是……。

    李慧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吞吞吐吐。

    是不是想汪洋了?要不,一會兒我們一道給他打個電話?

    張麗麗臉上的戲謔表情又出來了,還摻雜著一絲兒莫名的興奮。

    算了,我才不給他打呢,我等著他主動打!

    李慧撒嬌地說。

    那麼,你最近上網吧?

    張麗麗又提到另一個話題,"東方網又改版了,今年改了三次了呀,乖乖!"

    李慧馬上想起了電子郵件的事,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好。

    張麗麗听不到回應,卻好像並不在意,只顧一個勁兒地往下說,"听說上海熱線換了老總,這一回大概有得好看了!你想呀,換了老總就等于整個網站換了腦子,新官上任三把火,那網站還不要翻天覆地呀?"

    李慧只知道張麗麗平時下班後一個人沒意思,喜歡上上網。她是醫院里最早購買個人電腦的,李慧的電腦還是在去張麗麗家里,看了她的電腦好玩兒之後,動了心才買的。可以說,張麗麗還是李慧的電腦啟蒙老師呢!

    現在听張麗麗一提"網"字,她就一陣陣地感到心驚。

    電子郵件的事一個勁兒在她面前跳來跳去,那張該死的鬼時間表,又出來煩她了。

    李慧不想再提電腦和網絡這些敏感的字眼兒,就有意打了個岔︰"麗麗,你什麼時候才能結婚呀?"

    嗨!又提這個了,煩不啦?你這人老觸氣(真討厭)!

    張麗麗半真半假地惱了。

    我是說,你總是一個人過日子,到底不行呀!

    有啥勿來事(不行)?我又不是你,沒有男人就活不了?

    張麗麗也故意逗著李慧,躲著她扔過來的毛絨動物玩具,兩個人轉眼就又有說有笑的了。

    講講你和汪洋的幸福生活吧。

    張麗麗正襟危坐,對李慧提議道。

    平常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這是一道保留的精神大餐。自從汪洋出了國,李慧也變成了一個單身女人了,她就常常和張麗麗一塊談論男人,有時也談論性,借以排遣孤獨和寂寞。

    張麗麗對李慧的幸福生活有著超乎尋常的好奇心,李慧覺得她很可憐,有時也就懷著憐憫和施舍的情緒,對她詳細描述一下自己的婚姻生活,與她分享那些微妙而美好的感受。

    最近以來,李慧由于被汪洋即將回國的好消息沖昏了頭,已經好多天沒有和張麗麗聚在一起了。今天正好是個機會,她也正好想用什麼方式表示一下自己對張麗麗的感激。于是她當即答應道︰"好。"

    可是想了想,覺得該講的都已經講過了,不該講的,當然不好意思講,就猶豫著,"……講什麼呢?"

    你知道不知道,汪洋在認識你之前有沒有女朋友?

    張麗麗突然間提了這麼個問題。

    李慧覺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一個什麼男人,而那個家伙也許是有婚史,或是多次談過戀愛的。可是汪洋究竟有沒有……她也不知道。至少她從來沒問過,他也從來沒主動告訴過她。

    這個……我還真的沒問過。

    李慧感到無能為力,不好意思地笑了。

    傻瓜!一個男人,如果有了初戀,後來又娶了另一個女人,他對初戀還會念念不忘的。最近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說男人比女人更看重自己的初戀。

    我想,汪洋應該是有初戀的,因為他在跟我談戀愛的時候,已經對女人相當了解了。記得有一回他一看到我臉色不好,就提議說,今天不去公園了吧,那種地方濕氣太重,對你月經期的身體沒好處。當時我還覺得他真是夠細致體貼的,感動得不得了,可現在想想,那時候我真是太傻了!

    李慧笑著說到這兒的時候,發現張麗麗似乎走了神兒,也就收住話題住了嘴。

    後來呢?說呀。

    張麗麗這時又突然反應過來,鼓勵她繼續下去。

    我累了。晚上再說,先讓我睡一會兒吧。

    李慧感到頭昏昏沉沉的,想睡。

    好吧,我先去醫院一下,把工作安排安排,晚上再回來陪你。對了,晚上想吃點什麼東西?

    隨便吧。

    李慧嘟噥著,已經快要睡過去了。她不知道張麗麗什麼時候離開的。

    李慧做了一個夢,夢里她又接到一封信,也是一張電腦打印紙,上面用電腦黑體寫著︰"我只是跟你開了個玩笑,別見怪!"

    她把那張同"死亡時間表"一樣的A4紙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沒有備注,也沒有說明,看起來,這場游戲至此就算結束了?

    李慧覺得自己還意猶未盡,玩得不夠過癮,她竟有幾分失望地想,這麼快就結束了?還沒有分出一個勝負呢!她竟然有一種沖動,想找到這個人的電子信箱地址,給他發一個郵件,建議他繼續下去……她要看看自己的實力,這場游戲到底鹿死誰手!

    她找到張麗麗,讓她幫忙查那個地址,可張麗麗像對一個滑稽的小丑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她說︰"傻丫頭呀,人家不想讓你知道,你怎麼查?他可以設一個信箱只用一次就取消了,也許他的郵件都是在網吧里發的,怎麼找?"

    李慧被張麗麗的笑聲嚇醒。一睜眼,原來真的是張麗麗在笑,她正在推醒李慧,叫她起來吃晚飯。

    你怎麼進來的?

    李慧感到吃驚。

    我走的時候自己拿了房門鑰匙唄,我怕你起床太吃力,就自己開門進來了。

    張麗麗邊說邊把幾只小菜,兩碗大米粥擺上了餐台︰"來,晚上試試起床到餐台上來吃東西,這樣可以鍛煉一下關節和肌肉。"說著就過來攙她。

    張麗麗的手藝真不錯,這是李慧這個江甦人一直羨慕她的地方,她不止一次地說過︰"上海女人做菜就是好吃,什麼時候教我一手?"

    多吃點兒,你應該多補充點兒營養。

    張麗麗把西紅柿炒蛋,百合炒西芹,一樣樣地往她碗里挾︰"吃點西紅柿就不會缺維C,百合去火,芹菜是粗縴維,能潤腸,防止干燥。"

    李慧吃著東西,想著夢里張麗麗說的電子郵箱的特點,她覺得很怪,以前她從來不知道電子郵件還有這麼多講究,可是夢里怎麼一下子就什麼都知道了呢?

    麗麗,要查一個你不知道的電子信箱,怎麼查法?

    李慧還是憋不住脫口而出。

    可以在讀完他的信件之後,點擊'回復',你的信就可以寄回給對方了。

    李慧眨了眨眼楮,覺得張麗麗沒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又不好繼續問,怕引起一番誤會,就住了口。

    是誰這麼粗心,給你寄信又不落款?

    張麗麗看了看她,把筷子停下來,問道。

    沒有,我隨便問問。

    你今天講話老是講一半!怪事。是不是摔壞了腦子?

    張麗麗笑道。

    你今晚陪我住這里吧。我一個人沒意思。

    還用你說?我看啊,汪洋回來之前,我還真得好好看牢你,免得再出事!

    李慧和張麗麗兩個人邊看電視邊東扯西聊,時間過得很快。

    張麗麗又幫李慧清洗了一下有點兒化膿的創口,換了點兒藥。

    收拾完,已經是夜里10點。

    張麗麗認為李慧現在身上帶著傷,不宜太晚休息,就幫她安頓好,又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自己躺在了廳里鋪著一條毛毯的長沙發上。

    李慧強打精神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晚上10點20分。離午夜零時還有一個半小時多一點兒。她感到心里安寧多了,今晚不會再有事了,只要過了零點,她就度過難關了!

    李慧心里有種隱隱約約的滿足,反正有張麗麗在,可以放心地睡一個好覺。

    剛一閉上眼楮,她就覺得自己是在一條風雨天的街上趕路。一個人在她的前面,低低地壓著雨傘往前走,李慧突然起了好奇心,想追上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誰。

    可是任她怎麼加快速度也追不上,只好眼巴巴看著那人進了前面一個黑漆大門里。

    李慧正在門口東張西望,突然感到有人在她身後"哧哧"暗笑,猛回頭卻什麼也沒有。

    她有點兒害怕,就急急扭頭往回走,這時她又听到了來自身後某處的笑聲,陰陰的,"哧哧哧"的,好像一條蛇從草叢中偷偷滑過的聲音。

    迷迷糊糊之間,李慧覺得有點兒難受,好像整個人被扔進了火爐里烘烤著一樣。她呻吟著翻了個身,想掙脫那種備受煎熬的感覺,可是無濟于事。

    她忽地一下想坐起來,可是身上的摔傷、扭傷、擦傷疼得她立即"噢噢"亂叫起來。張麗麗慌慌張張光著腳跑過來,一下子打開床頭燈︰

    哪能啦(怎麼了)?

    李慧馬上下意識地看了下表,剛到夜里11點。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在森林中亂竄的小動物,終于沒能逃脫狡猾的獵人暗中設下的陷阱……

    莫名的恐怖一下子把她淹沒了。

    李慧渾身火辣辣地疼了一夜。張麗麗兩次爬起來給她涂紅藥水,抹雙氧水,可是疼痛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才緩解了一點兒,李慧這才像死人一樣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醫院的檢查結果是,外傷感染發炎。"這種感染應該早點兒來醫院,轉化為敗血癥可就危險了。"醫生邊處理,邊不以為然地說。

    哎呀!你家里藥箱的消炎藥過期、變質了吧?

    這時,站在一旁的張麗麗看著李慧身上黃黃的膿水吃驚地說。

    她這才想起來,昨晚張麗麗為她消毒上藥用的都是藥箱里的東西,可是,那是她不久前剛剛從醫院里開的呀?奇怪。

    李慧感到不寒而栗︰現在的假冒偽劣藥品真不得了,居然泛濫到婦嬰醫院里來了!

    打了消炎針,拿了一大堆藥水、藥粉、藥片,李慧這才回到家里,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這幾天的遭遇使她不得不仔細想想這件事了,她的腦子里還一直響著夢里那蛇行一樣的"哧哧哧"的冷笑聲。可是前面的四天所發生的事,有的是意外,有的是巧合,有的又純粹是精神剌激的作用。根本沒有規律可循,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這個"猜不到的災難"就更叫她摸不著頭腦了。

    就在李慧煩悶不堪時,電話鈴突然響了。她立即想到了三個可能給她打來電話的人︰

    汪洋。

    張麗麗。

    還有,就是那個制造"死亡時間表"的人!

    猶豫了一會兒,電話鈴已經響到第六聲了,李慧才戰戰兢兢、勉強支撐著爬起來,像捏著一只燙山芋似的拈起了話筒。

    是李慧麼?

    聲音有點兒熟,可是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她的心不安地跳了幾下,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接他的話茬兒。對方好像笑了一下︰"是我,大墩兒。李醫生,听說你身體不大好?要不要緊啊?我太太想去看看你,不知……"

    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李慧抹了一把額頭,濕乎乎的有點兒汗。

    不要緊的,你有事麼?

    沒……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

    不用了,我過兩天就上班,到時候你們來單位找我吧。

    李慧可不願意讓不熟悉的人看到自己現在這副尊容︰渾身青紫,滿臉黑痂。她一口回絕了對方,就放了電話。

    大約20分鐘後,門被輕輕敲響了。

    李慧心中有點兒害怕,來人肯定不是張麗麗,而她家里除了張麗麗,就沒什麼人會在這種時候來敲門。她不由馬上想到了那張"死亡時間表"和那個隱藏在後面的陰謀策劃人!現在是上班時間,整個樓里都沒人,機會和環境都非常適合作案人的出沒。

    李慧大氣也不敢出,她輕輕從床上爬起來,蹭到廳里,想听听門外的動靜,這時突然門鈴聲大作。來人開始好像是怕驚醒房間里的人,剛才敲門只是一種試探,而現在按響門鈴,則是進一步確認里面有沒有人了。

    難道……是個盜賊?

    想到這兒李慧反倒不怕了,她盡量提高聲音問了一句︰"是誰呀?"

    我。大墩兒!

     !這個大墩兒,剛說過不讓他來,居然擅自就闖了來!

    李慧哭笑不得地開了門,只見站在門前的這個男人,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頭發剪得短短的,非常精神,跟第一次在醫院門口見到的那個大墩兒判若兩人。

    他手里左右開弓提著大包小包的水果、點心、鮮花花籃,還有一疊各種雜志、書籍。

    大墩兒一見李慧的樣子,嚇得呆愣愣的,連挪進屋來的腳步都磕磕踫踫的了。李慧看著他的樣子則忍不住想笑︰"你怎麼……好像是拜見丈母娘來的,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啊……听說李醫生摔傷了,我太太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大墩兒說著,難為情地把那些東西一樣樣地放在餐台上,然後,規規矩矩地走到沙發前坐下。

    還沒等李慧讓,就自己拿起一只紙杯,在旁邊的飲水器里接了一杯礦泉水,一口氣灌了下去。這才把眼楮轉向李慧的臉︰

    沒想到摔得這麼嚴重啊!檢查過了麼?骨頭沒事吧?

    李慧被大墩兒那憨憨的樣子吸引住了,只顧看著他發呆,听到了他的話才猛醒過來︰"啊!沒事兒,骨頭和內髒都沒問題!"她這才在他的對面輕輕坐下,垂下眼皮不好意思地說︰"哎呀,我這個樣子,嚇著你了吧?"

    嗯……沒有沒有!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些。沒有傷到骨頭就好辦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會把人悶壞的。

    沒事,單位里有個同事常來陪我。過些天就可以上班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4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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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5:07:38
噢,對了!

    大墩兒好像想起了什麼︰"我路上在書報亭買了一些雜志給你解悶,還有,這些書是我看過的,給你消磨時間吧。"他說著,把那一大包雜志書刊一本本拿出來,又耐心地一本本整齊地碼在茶幾上。

    李慧被他的細致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只好投桃報李地關心一下他的太太︰"你太太,她還好吧?"

    好,好。她就是太能吃了,有時候睡到半夜要把我推醒,從浦東過江底隧道,到延安路去敲開店門買豬蹄。想吃什麼必須馬上吃到嘴,否則就不開心。

    大墩兒苦笑著,有幾分無奈地說。

    是嗎?女人懷孕消耗大,要吃兩個人的份兒嘛。你快要做爸爸了,肯定要辛苦些嘛!

    對對對。

    大墩兒忙不迭地點著頭。

    李慧覺得這個大墩兒挺可愛的,一定是個相當模範的丈夫。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想听他再說點兒什麼。

    大墩兒被李慧看得不好意思,馬上找別的話題︰"汪洋最近有消息麼?"

    一直沒來電話,好像很忙的樣子。

    李慧提起汪洋就有點兒怨氣,"反正快回來了,沒消息就沒消息吧。"

    要回來了,肯定有不少事情得處理,忙是一定的。

    大墩兒安慰她說。

    對了,你小時候跟汪洋是同桌?

    李慧覺得大墩跟汪洋個子差不多高,只是一胖一瘦,大概是同桌吧?

    不是,我坐在他後面。可是因為我是一個人坐的,汪洋就經常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跑過來跟我一塊兒坐坐。

    汪洋小時候是不是挺淘氣的?

    李慧好奇地問道。

    自從認識汪洋,他從來不跟她講小時候的事,她只知道汪洋從小沒了媽,父親另娶,把他扔給奶奶帶大的。因為從小在大街上像放羊一樣瘋跑,無拘無束慣了,所以非常倔 。

    汪洋……也不是淘氣,他挺聰明的,上課不怎麼听講,學習也特別好。我那時候老跟他問學習上的難題。他有時候……罵我是笨蛋。

    大墩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個家伙!

    李慧也笑了。

    笑完之後,李慧又想到了自己眼下的處境,她真希望汪洋明天早晨就到家,一切也許就都不一樣了。

    她看了看大墩兒,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大墩兒明白李慧的這一聲嘆息是什麼意思,可又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她,他看了看表,時候不早了。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張麗麗在醫院里打電話給她,說她今晚得回家去拿點兒換洗衣服,明天晚上再來陪她。

    李慧听了,心中頓時沒了底︰"那……你今晚趕回來嘛!我一個人……"她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大墩兒,把下面的半句話吞了進去。

    放下電話,李慧立即像霜打的葉子,腦袋耷拉下去。

    這時大墩兒不失時機地說話了︰"這樣吧,今晚我請李醫生吃飯,我們隨便聊聊,你一個人總這麼悶著,也不是一回事。"他甚至不等李慧回答,就進一步征求意見道︰"在外面吃,還是打電話叫了菜回家來吃?"

    李慧感到心里有點兒熱乎乎的,可她怎麼好意思讓一個來探病的客人留下來陪她呢?再說大家又不太熟悉。

    她剛要客氣地婉拒,大墩兒已經到衛生間去洗手了。

    接著她听到他在打電話給酒店︰"準備點兒吃的,我要在朋友家里請客。"

    然後,大墩兒就像這個家理所當然的男主人一樣,大大咧咧地從衛生間走出來,對李慧說︰

    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出門去了。我叫了菜,一會兒他們會送來。

    你知道這兒的地址麼?

    李慧覺得他太自作主張了,可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一番好意,就只好笑著打趣道。"噢,對對對!地址是什麼?"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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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5:11:19
?第六章  天上掉下個楊先生

    到了"死亡時間表"所開列的第八天早晨,李慧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她終于戰勝了自己精神上的脆弱,這幾天她不去想這樁事,竟一直沒出任何新情況!

    這個發現使李慧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

    一旦她專心去做別的事,把那該死的"時間表"忘到腦後去,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多虧了大墩兒。

    那晚大墩兒在自己的酒店里叫了四個小菜,一瓶葡萄酒,不多久就送到了。李慧一看,菜式都是自己愛吃的,其中居然還有一道南京板鴨。

    她驚訝地問大墩兒,怎麼知道她是南京人?大墩兒笑了,說他並不知道,只是因為他父母是南京人,特別喜歡吃這道菜,所以家里經常吃。這是今晚店里為他們安排萺\的經理特地給他點的。

    兩人這才知道原來他們還是老鄉呢!餐桌上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大墩兒是南京生、上海長的,父母都是部隊干部。他說小時候回南京老家去探望爺爺奶奶,每次必吃板鴨。說起南京那些好玩兒的地方,好吃的東西,兩個人不時發出一陣陣會心的笑聲。

    酒酣耳熱,李慧從大墩兒嘴里套出不少汪洋小時候的趣事,他說那時汪洋是個孩子頭兒,而大墩兒則是他的"忠實走狗"。汪洋出主意讓大墩兒去把女同學的小瓣兒綁在椅子背上,把壁虎和毛毛蟲放進別人的書包,大墩兒就堅定不移地去執行"命令"。往往是惹了禍之後,大墩兒既挨批評又挨揍,而汪洋則躲在一邊兒沒事兒一樣。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有一回,大墩兒奉命給班上一個最漂亮的女同學送信,後來才知道那是汪洋給那女生的情書。事情敗露後,汪洋讓大墩兒承認是自己的情書,替汪洋受過,結果受到老師家長的聯合整治不說,還沒少挨全班同學的奚落。

    這事傷了大墩兒的心,從那以後,兩個人就不怎麼來往了。

    汪洋這家伙小時候居然這麼可惡?李慧直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大個子酒後的胡言亂語。

    她突然覺得,自己並非想像的那樣了解汪洋,大墩兒嘴里的汪洋對她來講,竟是那麼陌生。

    大墩兒的舌頭有點兒硬了,酒精起了作用,但是他說話的腔調還是慢悠悠的,眼神像他故事里描繪的那個傻乎乎、只會跑龍套的小男孩一樣,還殘存著幾分天真。只是,他眼楮里有一絲若隱若現的憂郁,把這個壯壯實實的男人點綴得有幾分莫名的傷感。李慧不自覺地看著他發了呆。

    聊得起勁兒,時間過得飛快。

    大墩兒要告辭了,李慧心里真怕他馬上就走。有他在,她居然暫時把近來的煩惱和恐懼都忘了。她害怕他一走,自己就會再次陷入極度的緊張絕望之中。

    可是大墩兒還是走了。

    李慧鎖牢了房門,一個人躲在被窩里,心情不由得有些緊張。她強迫自己不停地想著大墩兒剛剛講的那些陳年舊事,企圖分散注意力。

    輕微的腦震蕩,使李慧沒法安靜地想問題,只一會兒,她就感到頭腦暈沉沉的,很快進入了夢鄉,結果這一夜就這麼安全地過去了!

    因為前一晚太累了,第二天她睡了整整一上午。

    下午,張麗麗又早早地來陪她,兩個人在一起,談的全都是女人的私房話,後來兩人不知不覺就在一張床上睡過去,一個晚上又過得挺順利。李慧幾乎沒來得及再去想那個鎖在梳妝台抽屜里的晦氣東西。

    張麗麗上班走了之後,李慧又接著補她沒睡足的覺。

    大墩兒是中午來的,帶了些吃的東西,兩人一直呆到晚飯時間,大墩兒又請她出去吃西餐,兩個人開著桑塔那2000去了幽靜的衡山路。那家坐落在烏魯木齊交叉路口的意大利餐廳,那天晚上人不多,他們就像一雙情侶那樣,要了套餐,坐在那兒听著音樂,品著咖啡,一直消磨到凌晨一點多。

    回來的路上,李慧在大墩兒的車上就睡著了。

    大墩兒把車停在她家樓下,然後把她抱起來往樓上爬的時候,她竟調皮地裝睡,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有朋友真好!李慧覺得有張麗麗和大墩兒在,她就沒有那麼孤苦無依,那麼戰戰兢兢了。雖然他們對"時間表"的事並不知情。

    李慧覺得這幾天的生活顯示了一個非常好的兆頭,說明只要她冷靜地對待"死亡時間表"這件事,堅強起來,先戰勝自己的恐怖情緒,就能最終戰勝對方!

    今天已經是第八天。早晨起來,身上的摔傷已經不怎麼疼了,只是由于發炎後處理過,身上臉上一塊塊厚厚的痂結得硬梆梆的,使她覺得行動不便。

    李慧下床後的第一件事是馬上到鏡子前去照了照,她發現自己這張結著黑痂的臉真夠嚇人的。

    這個樣子可怎麼出門呢?

    可是如果一個人鎖在家里,"死亡時間表"的事,就無時不在攪擾著她,完全忘記它是不可能的。她又不可能把張麗麗和大墩兒都拴在家里一天天地陪著,而且,本來可以工作了,還賴在家里,也不是她這種人做得出來的事。

    主意已定。李慧故意不去想那個"死亡時間表",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抓過挎包逃也似的出了家門。

    不能讓那些電子郵件每天早晨嚇唬她的陰謀輕易得逞!

    為了與那個幕後的家伙對峙,她干脆幾天不開電腦。今天早晨也一樣,出門前她心里折騰了半天,最後終于控制住了自己,繞開床邊的電腦台,頭也不回地走到街上去了。

    一路上,雖然心里有點兒嘀咕,可她就像一個怕鬼的小孩子在黑暗的走廊里不敢回頭一樣,強迫自己不準去想那張表格上的內容,尤其是關于今天那一格里的內容。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用眼楮仔細去觀察公共汽車上的每一個乘客,研究了他們的衣著打扮,再研究他們的表情神態,最後想像他們在家里,在單位里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個頭發亂蓬蓬的中年婦女,一定是個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不怎麼關心她的丈夫的家庭主婦兼職業婦女,不然,何至于把自己弄得像一個舊社會的童養媳似的,滿臉菜色,一身疲倦?

    那個已經謝了頂,腆著將軍肚的中年男人,穿得挺像樣子,可流淌在那雙大眼袋上的眼波,卻不安份地在稍有幾分姿色的女乘客臉上身上游戲著,跳躍著,好不受用。這一定是個單位里日子好混,卻感情世界極其空虛的家伙。

    在她身邊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兒,那指甲比清宮里嬪妃的銀指甲還要長,彎彎的,血紅血紅,讓人看了頭皮發麻、不自覺地聯想到森林中的某些食肉動物。

    李慧猜想,這也許就是上海灘那批被有錢人"金屋藏嬌"的女人中的一個。那雙必將花上她全部精力來經營的縴縴酥手,原有的功能早已退化,這種人的生活,只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她還委委屈屈地跑來擠公共汽車?按道理,這種人應該有專車待候才對。

    或許,是她自己猜錯了,這女孩兒只是想刻意模仿某一類人,以求得心理上的滿足而已。

    李慧一改她平時目不斜視,端莊沉靜的作派,用眼光把全車的人幾乎掃了個遍,這才總算熬到了單位門前。下車的瞬間,她悄悄松了口氣,就像剛剛順利度過了一道鬼門關那樣。

    幾天沒來單位,周大爺一見到她就連忙從收發室里走出來︰"哎呀呀,小李醫生養好了麼?怎麼不多休息些日子呢?"

    沒事了,本來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擦破了點兒皮。

    李慧盡量輕描淡寫地笑著說。一路往樓上走,每遇到一個同事,李慧都要被這樣噓寒問暖地呵護一番。她感到壓力很大,恨不能身懷絕技,用孫悟空的隱身術遁土而逃。

    她低著頭,像一個偷情之後的小媳婦兒,一溜煙兒地往三樓小跑。

    眼看就要走到辦公室門口了,突然撞上了寧坤。

    沒想到他的出現方式,竟然與他在浴室中和李慧的噩夢里出現時一模一樣︰還是那雙出奇的大腳首先映入了李慧的眼簾,嚇得她倒抽一口冷氣,猛然抬起頭,就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你沒事吧?

    寧坤像一個慈祥的老大哥那樣,語氣非常關切,似乎他從來就是這麼一個仁厚而受人尊重的老大哥。

    李慧的血突然直往頭上沖,最近的種種遭遇,使她內心對寧坤這張臉深惡痛絕。可是眼前的寧坤又完全是一個她意料之外的寧坤!

    無論如何,都沒法把他跟那張"死亡時間表"聯系起來,他既然要害她,干嘛還要找個機會向她表示關切?此時此刻,他應該躲在角落里竊笑才對。

    李慧一下子想到中國人說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但是現在她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緒,說不定他們之間的較量還要繼續下去呢!

    她盡了最大的努力控制著自己,才總算沒有失態,然後一聲沒吭,徑自走進了辦公室。

    真倒霉,本來都把那"時間表"的事忘了,可寧坤的突然出現,又勾起了李慧的心病。她覺得,今天恐怕又要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在等著她!這會兒她開始後悔早晨沒有及時察看電子郵箱里的信……

    辦公室里沒人。李慧松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有點兒亂。她沒上班這些日子,別人肯定受了連累,人手少了,工作量還是那麼多,李慧感到欠了大家一筆感情債。她放下包就趕緊拿出毛巾擦拭辦公桌,然後又賣力地擦地板。

    可她的心里還感到窩窩囊囊的,不是個滋味兒,寧坤怎麼知道她今天上班的?而且偏偏在她的辦公室門口附近等著她。也許……因為她的休息,他沒法掌握她這幾天的情況了,這才急著來親自確認︰她是不是已經被那該死的"死亡時間表"擊垮?

    如果的確是寧坤所為,那麼這幾天他會在給她的電子郵件里說些什麼呢?

    李慧的腦子又開始亂了。

    她仔細回想剛才寧坤的表情,他的眼神,他那有點兒做作的和藹慈祥。她試圖在他的臉上找到一點兒仇恨的痕跡和對自己那一整套復仇計劃的得意情緒,可是感到非常茫然。

    看上去寧坤怎麼都不像一個很有邏輯性的人,可為什麼偏偏是他而不是別人,在今天這樣的時候,處心積慮地等在辦公室門口?難道僅僅是因為那種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畸形暗戀?

    這時,張麗麗輕擺著腰肢走進了房門︰"李慧,來了?恢復得怎麼樣?"

    還好,不那麼疼了。

    讓我看看你的臉。

    張麗麗拉過李慧,端詳了一下她額頭和顴骨上的疤痕,惋惜地說︰"嘖嘖!留下疤了。這顏色至少要過一個夏天才能淡下去。"

    嗨!倒霉。

    一提這個,李慧就沒精打采了。

    這些日子她最愁的就是這張臉,這場意外,把她一貫的姣好容顏都破壞掉了,這可是她二十多年來最值得驕傲的本錢。而且,那個制造"死亡時間表"的人看到她這副尊容,私下里不定怎麼得意呢!

    沒事的,汪洋照樣會喜歡你。若是我變成這個樣子,那可就嫁不出去嘍。

    本是一句調節氣氛的話,可是說這話時的張麗麗,看上去卻面無表情,怪怪的。

    李慧知道她有點兒觸景傷情,就反過來安慰道︰"你是吉人自有天相,哪里會像我這麼觸霉頭(倒霉)?"

    對了!今天我那里不忙,你上班第一天,也別做什麼了,上樓來,我幫你做做理療,恢復得快一些。

    張麗麗說著,不等李慧反應過來,拉起她就走。

    理療科設在醫院的四樓右側。上了樓,右拐彎,一直走到走廊的底部,就能看到理療科的牌子。

    進門一個大診室,里面擺著六張桌子,所有醫生都坐在這里給病人接診,寫病歷。診室的三面牆上開了三個小門,門口依次掛著"B超室"、"紅外線室"、"針灸室"的小牌子。

    現在,里面已經有幾個病人在做B超,因為婦科常見的附件炎,子宮內膜炎等癥做B超效果不錯,所以平時要排隊輪候。

    相比之下,紅外線室里人就少多了,只有一個患者正在大大的燈罩下面躺著,她的小腹上方懸著一個紅通通、類似大燈泡的紅外線治療儀,活像一只大火爐,正在烤著她肚子上那剖腹產留下的嚇人的刀疤。

    李慧進來的時候,那女人掩飾地把肚子下面的褲子往上提了一下。

    你就烤紅外線吧,可以消炎,還能促使肌肉生長。

    張麗麗把李慧拉到一張病床前,"脫衣服。"

    全身到處都是傷,先烤哪里才好呀?

    李慧對那個熱辣辣的"大紅燈泡"心懷恐懼,有點兒不知所措。

    先烤膝蓋吧,膝蓋不是摔得很嚴重麼?

    李慧邊脫了褲子,邊說︰"其實是屁股最疼,當時一下子坐在台階上,差一點兒把尾巴摔掉了!"

    那就先烤屁股!趴下。

    張麗麗像擺弄一個淘氣的孩子似的,用力把李慧翻將過來,又三下五除二地把紅外線治療儀放在合適的位置上,調到預定的溫度,"熱了麼?"

    不太熱。

    李慧想扭頭去看,但她的脊椎還有些疼,不敢做大幅度的動作。

    別動!

    張麗麗一把按住她,又調整了一下溫度,"這樣呢?"

    有點兒熱,好了……哎呀,真舒服呀!

    李慧把臉埋在枕頭上,放全身放松,盡情享受著紅外線熱量的輻射。

    旁邊患者預定的治療時間到了,報時器響了起來,張麗麗過去把"燈泡"關掉,就跟患者一起到外間去寫病歷。

    李慧趴在紅外線燈下,烤得非常舒服,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夢見自己在電腦上把郵箱的地址改了,邊改邊興奮地想,現在,那個家伙再也沒法給我發恐怖的郵件了!

    可是奇怪的是,新改過的信箱馬上就收到一封署名"SW"的信!

    她急急忙忙再改,剛剛改好,又收到了一封信。

    李慧就這樣像中了魔一樣不停地改呀,改呀,怎麼也逃不掉那該死的"SW"來信!她感到自己簡直就要被累死、嚇死了。

    這時她看到剛到收到的信上寫著這樣一句︰"不收郵件,後果自負!今天是第八天,小心你的屁股!"

    她一下子被驚醒,發覺整個屁股被烤得火辣辣的疼,就大叫張麗麗,可是叫喊子好幾聲都沒有人應。李慧急中生智一個翻身從床上滑下來,這才發現因為時間長了,那個懸在燈架上的紅外線治療儀不知什麼時候慢慢地降低了高度,距離她的身體已經相當近了。

    如果再晚一點兒,非落個皮焦肉爛不可!

    李慧心跳加快,一時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匆匆關掉紅外線治療儀,只覺得身後隱隱作痛。唉,張麗麗本是好意,卻給她來了個雪上加霜!

    等張麗麗趕回來的時候,李慧已經離開了理療科。她一路上走著,想著剛才做的那個怪夢,說是讓她"小心屁股",結果真的就把屁股烤壞了。她知道那是因為烤得疼了,反應到她的神經中樞,就形成了這麼個與現實相呼應的夢,結果反過來又是那個夢提醒了她。

    李慧剛在辦公室里坐定,張麗麗就風風火火地下樓來了。她一進門就仔細看了看李慧的臉色︰"要死!我去住院部一趟,結果回來發現你怎麼提前走了?是不是烤得不舒服?"

    李慧沒好意思再提紅外線燈的事,她怕張麗麗覺得內疚不安。只說是有患者找她有事,就先回來了。

    真的沒事?

    張麗麗還不放心,對她說︰"那好,有時間的時候就隨時上來烤!如果我不在,你就叫其他人給你做,啊?"

    行。

    李慧心里熱乎乎的,很是感激,她一直把張麗麗送到走廊上。

    對了,

    張麗麗突然返回身摟住她,耳語道︰"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今天晚上,你幫我參謀參謀!"

    這種非常時期,李慧本來是不想見生人的。

    臉上的傷痕難看不說,又增加了一個火燒火燎的屁股。

    可這是好朋友張麗麗的事,而且是這種讓全單位的人都操心的大事,她怎麼能不去呢?

    張麗麗陪著李慧趕到約定的地點,她才發現,原來就是在大墩兒的酒店里。不知怎麼,只來過一次,可李慧覺得自己對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透著一股說不清的親切。

    在樓上的一間包房里,已經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面皮有點兒黑,但是頭發很亮。站起來的時候,李慧發現他個頭跟大墩兒差不多,只是瘦一點兒,長著一只鷹隼的鼻子,看上去要比張麗麗年輕得多。

    這位是楊先生。

    張麗麗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李慧。"

     !請來了親友團嘛!

    楊先生人倒頗為風趣。

    是啊,給你打打分!

    張麗麗是一副非常熟絡的語氣,好像他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並且已經進入了某種狀態,而且,看樣子並不存在讓李慧來"參謀參謀"的必要。

    李慧被讓到了座位上,她心里試圖把張麗麗和那個楊先生做個比較,可是一時有點兒找不到感覺。看來麗麗真是年紀大了著急了呀!李慧內心不由發起感慨來。

    楊先生原來是區衛生局的一個干部,後來下海承包了一間制藥廠,專門生產保健藥品。談起來才知道,原來楊先生也是張麗麗那一屆的校友,是藥學專業的。

    席間,楊先生對李慧熱情有加,客氣異常,倒是有點兒冷落了一旁的張麗麗。

    可是今晚張麗麗的情緒特別好,一個勁兒勸酒,夾菜,好像倒是她在請李慧和楊先生吃飯似的。

    李慧心不在焉地應酬著,她那被紅外線烤得"過了火兒"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而且,心里還一直在惦記著家中的電腦。她不知道今晚回去之後,自己能否繼續管住自己,不去動那個電子郵箱。

    她明白,不管願意不願意,那里面的三封沒有讀過的電子郵件,到了今晚零點就會變成四封!

    李慧特別想知道這幾天那些電子郵件的內容,她突然間覺得自己不及時察看電子郵件,是和改掉信箱一樣愚蠢的做法。不了解對方的動態,怎麼能有效地對付他呢?

    李慧想起上回大墩兒夫妻請她在這里吃飯的情形,覺得今晚的飯菜一點兒也激不起她的食欲。一餐尚未吃完,楊先生儼然跟李慧已經非常熟悉了。他提議飯後由他請客一道去做醫療按摩,李慧不想繼續當這個"電燈泡"了,就婉言推辭,可是張麗麗說,摔傷後按摩一下正好幫助恢復,堅持要她去。

    三個人剛走到酒店大門口,李慧正苦于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擺脫熱情的張麗麗和楊先生,卻見大墩兒從門外走了進來。

    兩天沒見大墩兒,李慧有點兒恍若隔世的感覺。她想起前幾天養傷時大墩兒為她做的一切,心里就感覺暖洋洋的。

    所以,當大墩兒笑咪咪地同她打招呼時,李慧腦子一轉,馬上就回頭跟張麗麗說她有事要跟大墩兒商量,然後,裝作沒看見張麗麗和楊先生失望的表情,就跟著大墩兒上了樓。

    已經上班了?

    大墩兒像看一個小孩子一樣地端詳著李慧的臉,"為什麼不多休息一些日子?"

    不願意在家呆著。

    是因為一個人太悶了吧?

    ……

    李慧的臉色暗淡下來,她打定主意,關于"死亡時間表"的事,現在不能告訴任何人。而且,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她看了看大墩兒那短短的板寸頭,把眼楮移開,茫然地掃了一下房間的天花和牆壁,然後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我最近……有點兒害怕一個人在家里呆著。"

    大墩兒顯然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他看了看臉色蒼白,額頭還帶著傷疤的李慧,然後一口喝干了杯里的茶︰"走,今晚我陪你出去玩玩!"

    上海的夜生活不知什麼時候,好像就在一夜之間,已經恢復到了三十年代"冒險家樂園"的時代。李慧一個人獨居,工作中接觸的朋友生活***都非常狹窄,平時夜晚很少出門,她感到自己根本無法適應外面那種鬧哄哄的場面。

    兩個人開著車在大街上兜了一大圈兒,什麼波特曼酒店,希爾頓飯店,國際貴都大酒店,李慧坐在車里看著它們一律豪華的大門,都無動于衷。

    最後,只好順路跑到與常熟路交叉的那條安靜的巨鹿路去找了一間小店,坐了一會兒,喝了點兒飲料,李慧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你累了。

    大墩兒看著她說。

    不累。

    她強打起精神︰"這些日子在家閑著,人都沒了抵抗力。過幾天就好了。"

    你還沒有完全恢復。走,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去吧。

    大墩兒話音剛落就站起身來。

    李慧再不好意思拖著他陪伴了,人家家里還有個懷孕的妻子呢,我這算是怎麼回事啊?她只好強作歡顏︰"好,回家吧!"

    夜里11點了。

    出了小店,汽車開上繁華的常熟路,街頭仍然***輝煌。

    此刻沒有人知道李慧內心的感受,她對于那個曾給過她多少溫馨浪漫的家,竟是如此的心存畏懼,好像她要回去的不是家,而是一個進去之後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出來的魔窟。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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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5:27:23
?第七章  不該發生的故事

    車到了宿舍樓下,大墩兒先下車來給李慧開車門,可是他發現這會兒的李慧,坐在後座上正在發呆,一點兒下車的意思都沒有。

    他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就此把她請下車,然後自己揚長而去。就彎了腰,探頭進去征詢似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李慧猛醒過來︰"噢!到了麼?"

    到了,用不用陪你上樓去?

    不用了。

    好吧。你也早點休息。

    李慧慢吞吞地下了車,並沒有進門去,她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大墩兒掉頭把車開往街口。她看著汽車紅紅的尾燈漸漸遠去,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落水者,四顧無人,不知道向誰呼救才好。

    樓內的人家已經有不少都熄了燈,樓門口黑洞洞的。

    李慧現在實在是不想馬上回到那個讓她內心感到極度不安的家里去,她想,還是先到旁邊弄堂口的茶館去呆一會兒吧,她得好好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就在她轉身往弄堂方向走過去的時候,突然發覺身後兩條剌眼的白光向她逼近,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白光的後面,迅速靠近了她。

    那是一輛快速倒退著接近她的汽車!一個念頭飛快地在她腦子里一閃而過︰

    難道是"死亡時間表"里面的某一項謀害她的陰謀又啟動了?

    李慧嚇得魂不附體,正要大叫,那黑影兒卻擦著她的身邊停住了,她看見大墩兒的臉從正在落下去的玻璃後面探出來︰"你要去哪里?"

    她只覺得兩腿一軟,就靠在了車上。

    李慧兩腿像面條一樣,不听指揮。這一回,大墩兒是把她背上樓的。

    為什麼不回家?這麼晚了,你要一個人到哪里去?

    大墩兒氣喘吁吁地往台階上一步步地邁著。她趴在他背上,听得到他的聲音在胸腔里發出的共鳴,"嗡嗡嗡"的,很好听。

    她不去回答他,覺得不好回答。她在想,這個大墩兒,這幾天被她折騰得不輕,就為了太太生孩子的事,這樣討好一個素不相識的女醫生,他不煩麼?

    房間里的燈都被打開了,明晃晃的,照著李慧沒有一絲兒血色的臉。她坐在沙發上,眼楮不由得一個勁兒透過臥室的門,去探看那部已經幾天沒摸過的電腦。

    在外面的時候她還沒有料到,那個可能已經堆滿了來信的電子郵箱中的神秘內容,竟如此強烈地吸引著她!

    現在她突然明白,今晚她再也管不住自己了,如果再不去讀那些積攢了一堆的電子郵件,她會被一個巨大的懸念折磨死的。

    她必須知道眼下她所面臨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處境,如果一個千鈞重量的大石頭正懸在她的頭上,她卻不知道及時去躲避,後果將是什麼?

    現在誰也幫不了她,她只有一個人面對危險,一個人品嘗恐怖,一個人謀求解脫。

    李慧魂不守舍地坐在沙發上,她忘記了請大墩兒坐,也不曉得給他倒杯水。她甚至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急等著大墩兒自己主動告辭。

    可是大墩兒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站在沙發對面,憂心忡忡地看著李慧,顯得有點兒手足無措︰

    李醫生,你哪兒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點兒藥來吃吃?

    不用。

    李慧看著大墩兒,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比如感謝之類的,道歉之類的。她怎麼好意思在他剛氣喘吁吁地把她背上樓之後,就立即趕他走呢!

    大墩兒走過來,慢慢坐在她的身旁。他的眼楮並不去看她,沉默了一會兒,他的手慢慢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我再陪你一會兒,有什麼心事,跟我講講。"

    李慧以為自己會把那只右手從大墩兒熱乎乎的掌心里抽出來,可是沒有。

    你剛才想去哪里?為什麼不回家?

    他又提出了這個她沒法回答的問題。

    ……

    不喜歡一個人呆在家里,是吧?沒關系,我可以盡量抽時間來陪陪你。

    ……

    這幾天我在外面的時候總是擔心你,怕你不開心,怕你身體不舒服沒有人管……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幾乎是在一瞬間,李慧整個兒人就崩潰了,她感到腦袋暈了,骨頭酥了,渾身上下化作一汪水,不由得軟綿綿地癱倒在大墩兒的懷里。

    大墩兒的兩只手像對待一件即將掉在地下的易碎品一樣,"嗖"地一下急急捧住李慧火燙的臉,接著,她的嘴唇和舌頭就被大墩兒的大嘴急切地、熱乎乎地包圍了,而她根本不想掙脫。

    大墩兒的手在李慧身上游走如蛇,不同的是,據說蛇是冷血動物,可大墩兒的手卻是熱辣辣的,剌激著李慧的感覺神經,在她的每一個毛孔都種下"哧哧"冒煙的火種。

    與其說是沉緬于本能,還不如說是在尋求某種解脫。李慧突然間有了一種要毀壞自己的欲望。

    她的腦子里好像鑽進了一只邪惡的蟲子,四處亂竄,如同電腦病毒一樣,使整個系統的運轉全盤亂了套。

    剛剛還因為緊張而縮成一團的肉體,這會兒完全舒展開了,她的頭像癲癇病發作一樣猛地向後勾過去,迎接著即將潑灑下來的一場狂風暴雨。

    有一瞬間,李慧被自己那陌生的一面嚇得不知所措,她奇怪自己怎麼能用那麼放肆的姿態去迎接一個剛剛才認識了幾天的男人!她的身體跟大墩兒的配合竟那麼協調默契,沒有一點兒勉強。

    當她看到那大塊頭的男人全身心地向她撲下來的時候,只覺得心里突然間踏實了,折磨了她這麼多天的恐懼,暫時被洶涌的激情所取代。

    本來安靜的房間里,海濤一樣的喘息聲突然此起彼伏,一陣蓋過一陣,一波波推向高潮。

    朦朧中,她看到對面的臉龐漸漸被無形的力量扭曲得變了形,看上去令人感到恐怖。

    當李慧淚流滿面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時,她已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欲死欲仙的感覺如潮水漸漸退去,裸露出來的還是荒漠一樣的沙灘,她感到自己的內心更加空空洞洞。

    那張"死亡時間表"對她的精神和肉體的摧殘,終于在今晚達到了一個高潮。

    她明白,事實上自己已經被對手打敗了!

    屋子里沒有人影兒,大墩兒正在衛生間里洗澡。

    李慧不由得想起了身在異域的汪洋,可奇怪的是,此時她的內心竟沒有一點兒愧疚的感覺。

    李慧沒有勇氣再去看大墩兒的臉,她不想同他告別,就躺在沙發上,故意裝作睡著了,想等他自己悄悄走出房門。

    誰知這一下,真的就睡了過去。

    李慧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她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身上卻蓋著被子,茶幾上有大墩兒留下的字條︰

    你還沒有恢復,明天再休息一天吧,我會來看你。

    她出神兒地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想起了大墩兒那生龍活虎的樣子,想起了自己在他面前失態的情形,心又開始突突亂跳。

    大墩兒那看上去笨拙的身體,奔向她展開的芳香之門時,竟雀躍似飛,身輕如燕,真不可思議。

    想到這兒,李慧的身體立即就起了一種異樣反應,她嚇了一跳,慌忙起身進了衛生間。水流聲急促地響起,李慧站在水流下面,一動不動,全情投入地迎接著洗禮,好像要把什麼不受歡迎的痕跡徹底沖刷掉一樣。

    從頭到腳進行了一番大清洗的李慧,幾乎是在坐下來的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困擾了她幾天的問題。她顧不得內心的強烈不安,一轉身,就不假思索地打開了電腦開關,不管怎麼樣,今天她必須知道自己面臨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局面。

    信箱里有四封署名"SW"的電子郵件。

    第一封就是"死亡時間表"所指的第六天的,信是這樣寫的︰

    小心你的嘴巴!它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災難。

    小心嘴巴

    ,難道是"禍從口出"的意思?李慧不明白它指的什麼。回想一下第六天,她幾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張麗麗陪著她聊天,看電視,她只和麗麗說了一些話,此外沒有跟任何別人接觸過。

    她努力回憶那晚自己對張麗麗說了些什麼。無非都是男人和女人之類的話題。當然也不例外地又談到了汪洋,她真有點兒想他了。

    張麗麗問到大學時汪洋是怎麼追求李慧的,她就把汪洋怎麼樣在晚自習的時候等在人工湖邊的樹叢下攔截她;怎樣跑到女生宿舍去在她的床頭放上一支玫瑰;學校演好萊塢愛情片的時候,他怎樣找李慧的女同學把座位換到李慧旁邊等等。

    對了,她還對張麗麗講了大墩兒說過的那些話,說汪洋小時候是個相當聰明又淘氣的家伙,而且一肚子壞心眼兒︰"哼!這個家伙,從來不跟我提他小時候的壞樣兒!"

    她和最要好的朋友議論一下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只是她把大墩兒來看她、陪她吃飯的事也告訴了張麗麗,而且還對她說過,"明天你不用來了,大墩兒會來陪我"之類的話。

    李慧現在真有點兒後悔,因為她和大墩兒昨晚發生的一切,也許早在那天就被聰明絕頂的張麗麗猜中!張麗麗和汪洋是同年級的同學,會不會在不小心開個玩笑之間就把這事給透露出去呢?

    難道這就是那個所謂的"意想不到的災難"?可是這個家伙是怎麼知道她和張麗麗會有這樣一番內容的談話的呢?

    不過,她知道張麗麗並不是那種無聊的家庭婦女型,她只是因為獨身一人,心理上的饑渴導致了喜歡听听人家的男女隱私罷了。

    再說,第六天早已過去,不必理睬它。

    第七天的郵件里面又畫了一幅卡通畫,是一只凶相畢露的老狼,叼著一顆血淋淋的心。

    她仔細一看,下面有一行小小的說明文字︰"你每天面臨的劫難將會根據情況隨時發生變化,如不及時收看電子郵件,將加快死亡的進程!"

    李慧覺得這個家伙十分陰險,這幾天沒有看到李慧發生預期中的意外,他一定是心急了!于是就把日程臨時作了改動,意在故弄玄虛,嚇唬李慧,讓她繼續跟著他的安排行事!

    李慧想到這兒,心里打定了主意,絕不上他的當!

    現在,她特別想知道第八天到底是什麼謎底,第八天正是昨天,她上了班,還跟張麗麗去見了楊先生,最重要的是晚上……晚上是她現在想來最不堪回首的,她跟大墩兒沒管住自己,做了那件讓她今天一早醒來就感到後悔莫及的事。

    打開一看︰"第八天,你美麗的皮膚有難了!"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屁股熱辣辣地疼痛,原來昨天烤傷的地方起了水泡,又被不小心踫破了。李慧愣怔了半天,反復琢磨這個提示的含義,一會兒覺得是指她的臉上會留下難看的疤痕,一會兒又覺得是提醒她要小心自己被性侵犯,醫院里性病專科掛的牌子寫的就是"皮膚病專科"的字樣。

    那麼,大墩兒跟她的事呢?算不算性侵犯?李慧想起當時的情形,還在為自己臉紅,無論如何不能說這是"侵犯"吧?

    還有第七天那幅卡通畫上叼著血淋淋的心髒的老狼,是說她的心在這一天被狼叼去了?難道是指那個與大墩在西餐館里的夜晚,她的感情就已經被他佔有了麼?

    剛想到這兒,李慧就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了一大跳。她明知道這不可能,可是現在又有什麼合理的解釋呢?她管不住自己思想的信馬由韁,除了胡亂猜測,她現在又能做什麼?

    寧坤這個家伙怎麼對她的一切都如此的了如指掌?

    李慧被這個啞謎一樣的電子郵件搞得頭暈腦漲,她覺得自己活像一只沒頭的蒼蠅,到處亂踫。

    煩躁的李慧,食指下意識地輕輕那麼一點,今天早晨發來的郵件就被打開了,一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的黑體字跳了出來︰"今天是第九天,你的耳朵將上演一場悲喜劇!"

    幾乎是在同時,她听到房門被輕輕敲響。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5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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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3 15:36:14
?第八章  隱形拜訪者

    听到敲門聲,李慧以為是大墩兒來看她了,他在留下的紙條上承諾過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早就來。她看了看表,才九點多。

    李慧稍一愣神,就急急忙忙關了電腦,這才走到門鏡那里去察看。

    以前她從來不在門鏡里面看人的,那種變形的效果,會把每一個來訪者都扭曲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樣,她覺得難以接受。可是現在她不自覺地就湊上去看了,因為這些天來情況特殊,她內心的恐怖不知不覺中左右了她的一舉一動,她常常會下意識地做出一些讓自己一旦發覺就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會兒,她趴在小小的門鏡上往外窺探,除了對面的房門之外,鏡子里只有一個變成了弧形的樓梯扶手,敲門的人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慧覺得是大墩兒在跟她捉迷藏A他一定是躲在一個她看不見的地方,想嚇唬她一下。

    她再次眯起一只眼楮,瞄住門鏡,等著大墩兒突然從某個角落里跳出來。可是直到她的眼楮酸得堅持不下去了,大墩兒也沒有出現。

    可能是別人家的敲門聲吧?也許敲門的人已經進到對門房間去了。可是她並沒有听到對面的開門和關門聲。

    不對呀?對面的人家這種時候早就上班去了,根本沒人!這個時間,整個樓里除了一兩戶有老人在家,就再沒有別人了。

    李慧遲疑著走回沙發上坐下,抓過一只大墩兒那天給她買的香蕉,慢吞吞地剝皮。

    就在這時,門又被敲響了,還是那個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聲音,特別像是偷情者在敲情人的房門時那種謹慎和心懷鬼胎。

    來了!

    李慧興奮地應了一聲,就把香蕉扔了在茶幾上,這回可一定是大墩兒了!

    她的手抓住了門鎖剛要打開,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看看吧。她突然想起來,大墩兒是知道她這里有門鈴的,為什麼今天是敲門而不按門鈴呢?

    誰知這一看,李慧的心跳就有點兒不規則了︰她仍然什麼也沒有看到,視野里還是只有那個變了形的樓梯扶手!

    站在門鏡後面的李慧一動也動彈不得,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就在她轉身往沙發那兒走回去的時候,第三次敲門聲又響起來。"篤篤!篤篤!"輕輕的,似有似無,卻像一條涼冰冰的蟲子,頑強地往她的耳朵里鑽進去。

    她的腿一下子軟了,索性徑直走回到沙發上坐下,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去看那個該死的門鏡了!

    坐在沙發上的李慧覺得渾身乏力,她在想,會是誰敲了門就跑掉了呢?即使真是大墩兒在開玩笑,也不會這樣無聊地一而再,再而三,沒完沒了地重復這種小把戲呀!

    敲門聲稍稍停了一下,又頑固地響起來。

    那清清楚楚是在敲她自己的房門,可是李慧再也不敢到門邊去了,她的心在嗓子眼兒里"突突"地抖個不停,無數種恐怖的想像都涌了上來。

    那個"死亡時間表"的制造者終于開始向她動手了!他要先像老貓玩弄小鼠一樣地故意捉弄她一番,然後再對著失去任何抵抗能力的對手猛地下口……

    一陣陣的熱汗,"呼呼"地從全身的毛孔里頑強地往外涌,李慧覺得躁熱難耐,恨不能把衣服都扒了扔到一邊兒去。

    敲門聲低下去,可是還在詭譎地響。

    她想像得出敲門者此刻臉上那被得意和滿足扭曲了的怪誕表情,就像被性高潮扭曲了的男人的臉那樣。

    想起從前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說有些鬼專門扮成"狼外婆"那樣的善良之輩,敲開人家的門進去吃人。李慧覺得現在外面那個家伙比所謂的狼外婆要可怕得多,僅僅出于餓了就想吃肉的本能的動物,相對于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存心害人的人來說,還是要單純可愛得多。

    一陣恐怖潮水般漫過去之後,李慧掙扎著浮上水面。她看了看四周,他總不至于破壁而入吧?門也是一時半會兒弄不開的。只要他不主動張口叫門,她就堅決不出聲兒,反正她在門里,他在門外,看誰能僵持過誰?

    李慧主意一定,就用手死死地捂上耳朵,不去听那一陣陣起起伏伏、忽高忽低、催命般的敲門聲。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聲音消失了。李慧提心吊膽地等著那聲音再次出現,她看著表,一分鐘……兩分鐘……沒有聲音。

    又過了一分鐘!還是沒有聲音……

    難道那個家伙走了麼?

    可是李慧老覺得他還在,至少,他既然頑固地堅持了這麼久,就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她等著,等著,時間過得真慢,才過了五分鐘,李慧就感覺好像是過了一年一樣。她的太陽穴一扎一扎地疼起來,耳朵也"嗡嗡嗡"地響,好像有一千只蒼蠅在圍著她打轉。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悉悉簌簌"的奇怪聲音飄進了她的耳膜,那聲音就像是硬挺挺的婚紗拖在地上,或蹭在金屬防盜門欄桿上,又像是兩個賊人在竊竊地商量怎樣才能破門而入。

    李慧的身體一動也不敢動,可她的耳朵卻豎得老長,恨不能一直伸到門外去。她的脖子也不由自主地伸長了,可當她側頭仔細再听時,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冷汗不知什麼時候又濕透了她的衣服,李慧壓抑著自己想大口喘氣的欲望,輕輕地站起來,一步步悄悄地往門口挪去,這一回,她一定要看個究竟!

    走到半途中的李慧,猶豫地站住了。也許,那個家伙在外面可以看得到她的一舉一動?不然為什麼每次只要她一到門邊,一切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這個念頭差一點兒把她打倒在地,她明白一旦被人算計了,在明處的人注定要吃虧!

    就在她轉身打算放棄的時候,安靜的房間里突然門鈴聲大作,震得李慧渾身顫抖,禁不住尖叫了一聲"啊--!"

    李慧!李慧!

    大墩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沒事吧?開門!快開門!"

    你是誰?

    李慧已經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厲聲喝問著,聲音里帶著極度驚恐之下的哭腔兒。

    我是大墩兒,開門!

    哆哆嗦嗦地打開房門後,李慧淚眼朦朧地看到大墩兒腳下放著大大小小的兩三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各種各樣吃的用的東西,他的右手上還提著一只沉重的大西瓜,她頓時明白那悉悉簌簌的聲音確有其聲,不是什麼鬼怪,也不是她的幻覺。

    顧不得大墩兒帶來的那一大堆東西還在門口絆著他們的腳,李慧就呼地一下撲上去,抱住了大墩兒的脖子。

    這天晚上,大墩兒破例沒有回家陪太太,而是陪李慧睡了一夜。

    當他躲在衛生間里給他太太打電話,撒謊說臨時有事去杭州、晚上回不來的時候,李慧頭一回發現男人對自己老婆說謊的時候,一點兒都不猶豫,她突然間覺得他們有點兒可怕。

    可畢竟大墩兒是為了她才這樣做的,她並不討厭他,甚至還有幾分感動。

    一番狂熱的折騰過後,漸漸平靜下來。兩個人躺在被窩兒里,一時無話。

    他們還是頭一次上了同一張床,盡管那天晚上他們已經在沙發上有了肌膚的絕對接觸。李慧感到自己在一條可怕的路上越走越遠了,她對自己這幾天的巨大變化難以接受,沒想到自己竟輕而易舉地做出了這種事,汪洋回來,可怎麼面對他呢?

    自己這是在飲鴆止渴!每想到這兒,李慧就覺得不寒而栗。

    現在,大墩兒熱乎乎的就躺在自己身邊,雖然李慧得到了暫時的安全感,可是她依然心事重重。下午在房間里听到敲門聲的事,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講了幾句。大墩兒也以為李慧是因為最近身體的原因,才導致了精神緊張、情緒反常,所以只是安慰了她一番,也沒有多問。

    只有李慧自己知道,一定是有那麼一個神秘的人,出于某種目的,反反復復在外面敲她的房門,而這個人又肯定不是大墩兒。

    他

    到底是誰呢?

    想到這兒,茫茫然沒個頭緒的李慧只好深深嘆了口氣,又往大墩兒的懷里蹭了蹭。大墩兒以為李慧在為他們的事感嘆,也同時把她的身體摟得緊一些︰"別想那麼多,等你的傷都好了,心情就會不一樣了。"

    嗯。

    汪洋也快回來了吧?

    嗯。

    明天找張麗麗來吧,反正她是獨身,陪你多住幾天。我家里……事太多,不能天天過來……

    李慧心里感到有點兒不舒服,她對大墩兒的吞吞吐吐心生怨氣。本來他的話句句都有道理,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可他的態度卻使她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是大墩兒使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再想想,自己簡直有點兒自私,人家太太快要生了,我這樣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她離開他的懷抱,心里覺得無趣,身上也倦怠得不得了,調整了一下睡姿,伸手就關掉了床頭燈︰"睡吧,我累了。"

    李慧在衛生間里洗澡。

    這座樓的廚房和衛生間的窗子,都是朝向一個狹長的天井的,每層樓只有一戶的廚房和衛生間各朝天井開了一個窗。

    蒸氣和油煙就從天井向上飄出,使得那個細細的天井有點兒像個大煙囪,長年煙醺火燎,里面黑乎乎的。

    李慧家位于最頂層的六樓,她站在衛生間窗前的淋浴噴頭下,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天台上的天井口,上面蓋著一個用細細的鐵條焊制的粗糙的安全網。

    她有時候想,誰如果討厭,在這里一探頭就能窺見她的裸體。所以,每次洗澡時,她一定把窗戶上的百葉窗簾放下來。

    不知怎麼這一回她竟忘了放下那個百葉窗簾,窗外一團漆黑,好像天已經很晚了。

    李慧洗得很盡興,自從受傷以來,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痛快地洗過了。她正在把六神浴液涂滿全身,又用毛巾搓出了一身白白的泡沫,然後打開水龍頭,想沖一個痛快!

    龍頭打開了,一滴水都沒有。

    怎麼回事?她急忙再試了一次,發現衛生間里所有的龍頭都斷了水。

    她急忙跑到廚房去察看熱水器,引火還燃著,沒問題呀?李慧又跑回衛生間來,再試,水突然來了,猛烈得嚇了她一跳,從頭上沖下來的時候就好像是高壓水槍一樣打在她的背上,生疼生疼。

    她急忙沖洗完了,趕緊關上龍頭,以便讓自己順順當當地喘一口氣。剛才那猛烈的水流不停地潑下來,幾乎窒息了她。

    李慧用一條大大的白毛巾包住頭發,搓了半天,這才甩了幾下頭,習慣性地在鏡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裸體。

    沒想到鏡子里映照出來的竟是一個嘴牙咧嘴的怪物,李慧嚇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才發現那是她身後的窗戶外面的景象。

    等她猛然回過頭去的時候,只見窗外吊著一個大頭朝下的人,他的頭發由于倒垂的作用,向下耷拉著,好像被電擊了的死鬼一樣,根根直立著!

    那怪物呲著一口白牙,正在看著她怪笑。

    李慧被推醒了。她在夢中拼命喊叫,亂蹬亂踹,驚動了大墩兒。

    做什麼夢了,那麼恐怖?

    大墩兒說著把她摟進懷里,"你最近情緒波動太大,明天看看醫生,吃點兒鎮靜藥吧。"

    她在他懷里抖著,夢里的情景就好像剛剛發生的一樣,那種刻骨的恐懼,使李慧覺得渾身冰冷。

    大墩兒很快又進入了甜夢,可是李慧卻再也睡不著了。

    那個頭朝下的怪物是用什麼辦法把自己吊在她的窗前的呢?難道像猴子那樣,用後爪抓住上面的鐵絲網?可他又是怎麼進來的?她真想馬上就爬起來,到衛生間去看個究竟。如果那個安全網不結實的話,說不定就真會出什麼事呢!

    明天一定讓大墩兒給察看一下。

    李慧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白天的事。她越想越怕︰那個不依不饒地敲門的人,一定是存心要跟她過不去,而且他知道她今天在家里休息。當時他也許就躲在樓梯上,可是李慧家是樓房的最高一層,樓梯到她家門口已經是終點了,要躲也只能躲在樓下,他一定是個年紀輕、身體好、腿腳又敏捷的人,肯定還是個男人。像大墩兒這樣的大塊頭,想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地樓上樓下跑,就是要他的命恐怕都做不到。

    寧坤。

    那個有著一雙超常大腳的男人?

    他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也不像是個四肢靈活的人。

    你的耳朵將上演悲喜劇!

    今天那個電子郵件的提示,對她的精神也是一個不小的剌激,難道她的耳朵真的是出了神經性的毛病?

    四周一片沉靜。只有大墩兒粗重的呼吸在她耳邊均勻地起伏。

    再仔細听,就是外面馬路上偶爾飛馳而過的汽車,深夜急著趕路歸家的司機把油門踩得好像一只超級大黃蜂,"嗡嗡嗡"遠遠地一掠而過。

    突然,她听到了一絲飄飄渺渺的聲音,好像是風吹過去的樣子。再听听,又沒了。

    唉!你又要疑神疑鬼了。她想著,索性把頭蒙起來,用被子塞住耳朵︰去它的吧,不听了!免得自己折磨自己。

    李慧把自己整個埋在溫暖的被窩里,緊緊靠在大墩兒的身上,她真的很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天亮了。李慧醒來的時候,發現大墩兒在沙發上呆坐著,看著她發愣。

    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李慧揉揉眼楮,翻了個身,她昨晚沒有睡好,感到困得要命。她想听到大墩兒體貼地對她說︰"我先走了,你放心地接著睡吧",可是他沒有。

    他坐在那兒,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好像什麼地方有點兒不對頭。

    費了好大的勁兒,李慧才沒有一下子又睡過去,她強睜開眼楮,坐起來︰"困死我了……幾點了?"

    大墩兒還是不出聲。

    怎麼了,你?

    李慧打起精神仔細去看大墩兒的時候,才發現房間里相當奇怪,怎麼到處都亂七八糟的?床頭櫃,電腦台,梳妝台,所有的抽屜都咧著黑乎乎的大嘴,地下扔著一兩件她的內衣。大墩兒垂頭喪氣,手里拿著他那只皮夾子,里面空空如也。

    進來賊骨頭(小偷)了!

    什麼?

    李慧一下子沒有听懂他的話,想了想,才感覺突然受了驚,慌忙問道︰"怎麼進來的?"

    從衛生間的窗口。

    天啊!昨晚自己明明做了一個夢,後來還听到了那聲音,可是卻蒙上耳朵睡了過去!

    李慧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夢,本來她是想今天就讓大墩兒把那個窗戶搞一下的,可沒想到遲了一步……

    突然,不知哪兒來的力量,李慧一個鯉魚打挺爬了起來,跳下床去急急查看自己的東西。發現現金和存折都沒了,還有那只汪洋送的表和全部首飾。

    她的手沒有停下來,還在不停地翻找,直到那張白色的打印紙在抽屜下面出現了的時候,她心里才一塊石頭落了地。

    這東西不能丟!她絕不能讓別人看到這個東西!對于李慧來說,除了和大墩兒的事,這東西幾乎就是她全部的隱私。

    李慧悄悄把那張紙埋在其他東西的下面,掩飾地關上了抽屜。她發現大墩兒正在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他可能感到奇怪︰這個女人,丟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居然一點兒不動聲色!

    而他的全部東西都丟了,包括手機和駕駛證,還有幾張信用卡和數目不小的現金。怎麼辦?現在他連報案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只因為他睡在了一個不該睡的地方。

    李慧幾乎是與大墩兒同時想到這個問題的,至此,她對"耳朵將上演悲喜劇"的忠告終于有了刻骨銘心的理解。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10:5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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