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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1:45:58
十、

     

    ‘這一張,還有這一張。在老鄭提醒我注意林家床角上的那個鬼字後,我重新分析了這些照片,並回憶案發現場的情景,林家地毯上的血太多,到處都是血,除了床角的字外再沒發現其他字跡。不過就算有,也被血蓋住了。可是周經泰一案就有些不同了,周經泰寫的那個鬼字很潦草,而且還有一筆沒寫完,範長存寫的鬼字很完整,但他似乎不止寫了這些,看這張照片,雖然血跡被袖子擦過了,但仍能辨認出這是個三字,也就是說,範長存寫下的是兩個字︰鬼三!‘

    ‘鬼三?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個三字或許是別的什麼沒寫完的字,王、豐、韋、春、秦,有太多可能了。‘

    夜里十一點四十分時,陳副局長參與的工作會議開始了,仍由史長發主持。現在王局長在外面指揮救助困難居民回不來,隊長于進也不在,只能暫時啟用熟悉案情的史長發。

    在通過電話申請時,王局長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讓史長發來主持。史長發知道胡市長肯定在王局長身邊,當年得罪他女兒的事還沒了結,王局長敢做此決定實在是擔了很大的風險。但是案情復雜,高速公路的現場已經被雨水沖涮干淨,局里真正做事的人又不多,啟用史長發是必然的事情。

    不服氣的只有鄭望龍。

    ‘開始我也是這麼想,但大家再看這張照片,這是林家床角的照片,這里,雖然左邊被床上流下來的血掩住了,但右邊還是露出三橫,所以,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寫的是鬼三,而不是鬼豐什麼的。鬼三,可能某個人的外號,這個人與林震業和周經泰一定都互相認識,但他們並不一定知道鬼三的真名,不然就不會寫下鬼三了。‘

    甦繡旗打開燈,關掉幻燈片,會議室里議論紛紛。

    陳副局長恰如其分站起來,示意大家安靜,嚴肅的望著每一個人。

    ‘我們遇到了困難,外面是暴雨洪災,而內里呢,是震驚世人的大案。雖然明天的頭版頭條是抗洪救災,我們所面對的案子只在二版,但是,壓力巨大啊同志們!周經泰的死已經驚動某些勢力集團,現在不止新加坡方面在向我們施壓,美國FBI也要求參與破案,而且氣勢凶凶!所以我們一定要在他們真正參與進來前,破獲這起大案。上面領導正在用外交手段拖住他們,但爭取來的時間不多。我知道這是有困難的,這起案子到目前為仍詭異凶險,真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可是我們不能退縮啊同志們,這關乎國家榮譽!關乎我們每一個警察的榮譽!破案我不在行,所以,史長發同志,從現在起,你恢復刑警隊長一職,到破案為止。‘

    ‘是!‘

    史長發應聲。鄭望龍在陳副局長身邊輕蔑的瞥了眼,面部肌肉抖動了下。

    ‘鄭望龍同志,你任副隊長,協助史長發破案。我知道你們從前有過節,但誰要是在這頭骨眼上還計較個人問題,我開除他!‘

    ‘是!‘

    這回史長發和鄭望龍同聲答應。

    ‘那于進呢?‘

    史長發突然想起還沒回來的于進,陳副局長停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

    ‘于進另有任用,暫時不會歸隊了。好了,現在起,工作會議由史長發同志主持。‘

    陳副局長說著離開了,會議室里一片安靜,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史長發身上,而史長發卻在發呆。鄭望龍干咳兩聲,站了起來。

    ‘從目前綜合線索來看,鬼三是這起案件的關鍵人物,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真凶。周經泰的尸體異變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這個有尸檢處的趙無極同志負責,一定會有科學合理的解釋,希望大家不要分散精力去想鬼神之說。吳樂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現在外面暴雨成災,我們在局里的留守的同志不多,任務很簡單,查閱檔案,找出與鬼三有關的任何信息。散會!‘

    鄭望龍的話說完,與會的同志們仍坐著不動,都在等史長發表態。鄭望龍臉色僵住了,嘴角橫肉抽搐幾下,目光陰沉。旁邊的甦繡旗輕推史長發,他這才如夢方醒的回過神來。

    ‘嗯,就安鄭副隊長的意思辦吧!還有,大家要注意休息,十二點以後全都找地方睡覺,我們的任務是破案,不是把自己累垮。好了,散會。‘

    散會後所有人都抱著資料各自查閱,史長發和鄭望龍則在會議室里沒走。外面的雨聲仍舊那麼急,史長發把窗簾拉開,密集的雨點打在玻璃上,匯聚成流而下。鄭望龍走了過來,史長發一驚,窗玻璃上鄭望龍的兩眼竟然是兩點紅光,史長發猛然轉身。

    ‘上邊是不是懷疑在于進?‘

    鄭望龍問,史長發則有些恍惚,眼前的鄭望龍與平常無異,也許只是眼花了,也許是窗外的閃電映進來的光影幻覺。

    ‘嗯,我也在這想。而且我一直有種感覺,我們內部有叛變者。可我不相信會是于進,他不是那種人。‘

    ‘事事無常,這年頭誰當叛徒都沒什麼稀奇的。‘

    ‘對了,你對鬼三有什麼想法?‘

    鄭望龍上前一步,向窗外望去,停了好一會才轉過頭來回答。

    ‘不管鬼三是誰,他都是一個可怕的人。‘

    史長發分析案情陷入僵局,鄭望龍也提不出新的線索,于是他們也投入資料查閱的工作中。

    十二點半的時候,史長發到大隊辦公室,發現大家都沒睡,于是命令他們睡覺,睡不著也要睡,因為天亮後的工作將是繁重的。案發後派出去到各大銀行靠消息的人還沒回來,也沒弄清周經泰到底帶了多少錢去林家,也不知道是人民幣還是美元或其他幣種,這些都等著天亮後去確定。

    在看著大家都找地方睡下後,史長發這才回到辦公室,桌子上的資料只看了一小半,他毫無睡意,于是繼續翻閱。

    隊長辦公室里的東西仍是史長發的,于進雖然被任命為隊長,但他的東西根本就沒搬進來。史長發放下資料,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茶邊看牆上的字,那還是老隊長錢星寫的︰‘民為官天‘,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是為官之道的精粹。錢星說過,官場上,在大義凜然的背後,永遠都是勾心斗角的傾輒,但卻要時刻體察民意,民心若變,權術再詭異也要栽跟頭。

    可惜,錢星死的太早了。史長發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辦公室里的氣溫也降到能呵出氣來,門吱呀一聲推開了,有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走進來,在史長發身後停住。史長發全身毛發直立,雙手血管漲的有些疼,他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顯然情況對他不利。就在這時,身後那人哼的冷笑一聲,然後把桌子上的資料推到地上,放上一只箱子,里面發出金屬踫撞的聲響。史長發只覺兩腿有些軟,卻絲毫動彈不得,身後的人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走向史長發。史長發聞到一股腐臭味,那人走到背後,一把揪住史長發的後領,用一件利器從上割下,滋啦一聲,史長發感覺自己的脊背連同衣服被打開了,他甚至听到肋骨被割斷時肌肉的裂聲,內髒和血液泄下來,灑了一地,剎那間血腥氣彌漫開來。史長發失去重心,向一旁歪倒下去,頭腦卻異常清醒,他張大嘴圓睜雙眼,驚恐的看見那個人的臉,一個名字在腦海邊緣躍然而出,可是想不起他是誰,只是那人眼楮里的兩點紅光讓他感到似曾相識。

    ‘老史?老史?快醒醒……‘

    史長發猛的坐起,一身的冷汗。鄭望龍正看著他,其他隊員則在外面說話。原來是夢,史長發心跳卻平息不了,怔怔的望著鄭望龍,滿眼的疑惑。

    天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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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1:47:15
十一、

     

    雨仍在下,但已經小多了。

    從公安局的七層樓上望出去,鎮西市的街道全浸泡在水里,樹木東倒西歪,在陰霾的天空下像中彈將死的人。

    王局長還沒回來,據說北邊經濟開發區出了問題,有伙養殖廠的工人乘亂搶劫了一家法國人開的大型超級市場,而且還打傷了超市的保安。這家超市的保安人員多半市里一些領導的親威,所以市里給公安局下了死命令,不把這伙為禍一方的匪徒抓著,公安局從上到下全換人。王局長焦頭爛額,那邊大案未破,又趕上鎮西市百年不遇的雨災,更想不到就連養殖廠這些平時安分守己的外來務工人員也給他添堵,局長的位子是坐不穩了。

    另一方面,局里相對還好些。

    趙無極的隔離申請未被批準,但由于是非常時期,雨災過後很可能出現大面積疫情,故而局長與衛生署防疫部門的領導協商後決定,所有接觸過尸體的人員都要與其他人保持距離,嚴禁一切接觸行為,生活用具也不得混用。趙無極對此十分不悅,直說外行人領導內行人。

    史長發一醒就去找趙無極,問他尸體異變的原因找到沒有,趙無極說還沒找到,不過昨晚準備休息時,關燈後忽然發現幾具尸體的眼楮閃著微弱的紅光。

    ‘這很可能是一種返祖現象,就像深海動物會自己制造光源一樣,這會讓他們即使在絕對黑暗中也能看到東西。不過……目前我還弄不清楚,這是家族遺傳還是通過攝取某類食物而獲得的,因為周經泰萎縮的眼球里也有這樣的紅光,而且比那幾具尸體的還亮。我已經把他們的血液制成樣本叫人送去作DNA鑒定了,結果最快也要後天才能知道。‘

    早上的工作會議,史長發讓趙無極從科學的角度講解了尸體異變的可能性,這起到了安定人心的效果。看到大家臉上惶恐的的神色消退了,史長發開始分派任務。

    史長發打算親自帶隊去林家九口各自的住宅搜查,昨天忙跑現場,又要回局里開會,再然後讓暴雨困在局里,林家的住宅只讓王舒利和其他兩名干警去查。忙了一天一夜也只草草拍了些照片,基本沒怎麼動。因為林家九口的住宅各自相隔較遠,所以查起來頗為費勁,特別是雨後,王舒利他們就困在了路上。林家的住宅讓所轄派出所出人看守,由于案情重大,林家的女婿們都被請出住宅,不得帶走任何物品,另找地方過夜。

    會上鄭望龍說他去比較合適,並指出論觀察細致,還是他行。史長發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鄭望龍發生爭執,特別是在這麼多同志面前,于是就讓他帶隊去。

    ‘還有,調查範長存的問題,我已經離開局里好幾年多了,你們卻一直都是同事,要按原則辦事,還是我去更合適些。‘

    鄭望龍的話使得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周經泰案件的細節大家都已經知道,但真到了面對時卻仍有些困難。範長存那樣講原則清廉的警察,無論如何也與害群之馬聯系不上。

    ‘嗯,好吧,這件事就由你負責。散會!‘

    史長發拿起自己的筆記本起身率先離開會議室,對鄭望龍的厭惡情緒更深一層。但事實上史長發一直想回到從前,與鄭望龍還是知己,在遇到奇案時兩個人會比賽誰先發現真相,關系融洽的就像一家人。

    ‘也許愛之愈深恨之愈深,是真的吧!‘

    史長發在心里嘆息。

    會議結束後警隊同事們都忙著自己的工作,銀行方面還沒有消息,因為有數十筆不明資金待查。海關方面卻有線人透露,周經泰此次中國之行帶的是美元,六百萬,通過特殊人物帶入中國。據線人講,這個特殊人物來頭不小,是個市級高官。他的保鏢身份也已查明,居然是美國FBI前情報人員,看來美國黑幫與FBI的關系實在理不清。

    史長發準備和甦繡旗去找叫莊秦的心理醫生,走前他讓鄒建民接手繼續從古玩界著手,查林家有什麼仇家。本來這事讓于進去最合適,但他送張家德走後就被另外任用,這讓史長發感到強烈不安,于是先去找了陳副局長。

    ‘陳局長,咱們說實話,于進是不是犯什麼錯誤了?‘

    散會後史長發找到陳副局長,開誠布公的問。陳副局長有些猶豫,但考慮了下還是決定告訴史長發。

    ‘于進被隔離審查了,案發前他就知道骨翠在林家,所以不排除他是害群之馬的嫌疑。而且,你沒有發現證物處監控錄相里那個背影很眼熟嗎?‘

    ‘這不可能!于進……‘

    ‘他已經親口承認了。小史,我知道你們關系不錯,但要認清形勢。‘

    史長發只覺大腦里一片空白,嗡嗡直響。停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既然于進與案子有關,為什麼不交由我們來審問?‘

    ‘這個是由上邊決定的,我也不清楚。目前,我就能告訴你這麼些,其他的你要自己去查。骨翠這東西,決不是你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陳副局長深意的看了史長發一眼,轉身走了。史長發還在發愣,他心跳的很利害,想起了早上的惡夢,那個在自己背後下手的人,那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是于進!

    ‘隊長,咱們什麼時候走?隊長?‘

    ‘現在就走。‘

    史長發陰沉著臉跟上,局大樓的走廊地板踩滿濕漉漉的腳印,日光燈仍舊開著,把牆壁映的灰暗,那種冷色調的反光給人以寒冷的感覺。

    現在可以肯定,關于骨翠,上層一定是隱瞞了什麼消息,也就是說林家滅門慘案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但由于某種原因而放任不管。新加坡警方要求協查,美國情報部門也想介入,骨翠究竟是什麼呢?陳副局長的話讓史長發重新思考整個案件,他邊走邊想,冷汗不覺中淌下,他想到範長存的死,想到被審查的于進,想到調回來幫忙的鄭望龍,想到被指派做自己助手的甦繡旗。

    陰謀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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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1:48:39
十二、

     

    越野車行駛在積水的城市街道間,雨點打在車頂篷上,前面後面全都是水聲。史長發小心翼翼的駕駛,避開可能的障礙和被水沖垮的路面,還有水中的那些樹枝。

    鎮西市的交通已經癱瘓,胡市長命令全市進入緊急狀態,單位都放假了,駐軍武警都出動參與城建部門排水。供電部門正在搶修電力設施,大部分居民區已經通電,但供水問題無法解決,只能等雨停了才能進行維修。一些市民在接雨水飲用,防疫部門在電視報道和廣播中強調,由于鎮西市是工業城市,所以此次降雨中含有大量粉塵和酸性物質,盡管雨下了一夜,但雨水仍不可以飲用。

    ‘這也不行,那叫老百姓喝什麼?‘

    甦繡旗忽然說,史長發嘆了口氣,轉換波段,是交通音樂台,現在這種情況這里居然還在播放流行音樂,是周杰倫的‘七里香‘。史長發煩躁的叫甦繡旗繼續換台,經濟文藝廣播電台在報道地方新聞,正講到昨天發生的林家滅門慘案。史長發靜靜的听,心境漸漸歸于寧靜,跳出戰友犧牲內部出現害群之馬及各方襲來的壓力,從局外人的角度重新審視這起案子,脈絡漸漸清晰起來,心中對大局有了明確的輪廓,只是還缺少幾個重要環節。

    前任隊長錢星就是看中史長發這一點才力薦他,但直到他死也沒看到史長發當上隊長。前任局長案發後,王局長上任也仍不重用史長發,後來史長發得罪市長胡長清的千金遭貶,出差上海遇到恐怖分子炸橋,在途中認了親生父母,原來史長發的親生父親張新生是王局長下鄉時的好友,因此回來後就破格任命為隊長。好在史長發確有能力,沒讓人抓著把柄。

    就在史長發思考問題時,一不留神車前輪陷入水下暗坑並向左側傾斜,車身一晃,甦繡旗猝不及防撲到史長發身上,整個身子都壓過來,淡淡的香水味里有一股特別的幽香,像春天里碧綠的嫩草葉上流連的風,史長發心跳竟像第一次表白心意時那樣急促起來。

    ‘你……你沒事吧?‘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甦繡旗臉色羞紅,手忙腳亂的從史長發身上起來坐回去,拘謹的說不出話來。史長發不露聲色的壓抑著呼吸,好半天才讓心跳平復。

    ‘那個……你用的是什麼香水?‘

    ‘EAUDEGUCCL。‘

    ‘啊?‘

    ‘玫瑰情人,牌子是玫瑰情人。‘

    ‘噢。‘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就連外面煩人的雨聲都變得有些曖昧。史長發倒車,重新上路,正不知該說什麼好時,手機響了,是羅偉。

    羅偉在別墅區的調查已經結束,正準備趕往周經泰下榻的賓館,是鄭望龍指派的任務,那邊已經有兩名同事。史長發對此並無異議,羅偉匯報情況,他查了別墅區最近兩個月的訪客名單,並按所留地址或電話號碼排查,沒有可疑人員,他又向保安們詢問有沒有行為異常的二十至四十間的男人在別墅區出現過,一名保安回憶說三四個月前,有個男人行為古怪,當時他還問過那人的姓名,與門衛對照了是登記過的,就放行了。羅偉立即查閱半年內的訪客名單,找出那人的名字︰楊速。

    ‘楊速?‘

    ‘是的,我已經給戶籍科打電話查這個人的資料了,不過他留的地址是假的,叫這名字的人倒有六十幾個。我用你的名義讓派出所協助調查,最快也要晚上才能有信。‘

    ‘嗯,干的好!對了,你身上還帶著去年咱們破獲8.12大案時的合影照片嗎?‘

    ‘帶著啊,一直夾在筆記本里。怎麼啦?‘

    ‘拿出來給那個保安看看,有沒有眼熟的。‘

    ‘啊?‘

    ‘這是命令!‘

    電話那頭羅偉打開筆記本,取出照片給保安辨認,史長發則把停車下,緊握方向盤,屏住呼吸,心跳的難以自制。

    ‘喂,保安們說沒有那個人。我說隊長,你在懷疑誰?‘

    ‘沒什麼,隨便問問而已。你一夜沒睡吧?先休息會再去賓館。‘

    ‘不用,沒那麼嬌氣,以前不常幾晚不睡嗎?行啦,我這就去了!‘

    ‘那路上注意安全!回頭局里見。‘

    掛了電話後史長發長出一口氣,雖然于進和範長存的嫌疑減了大半,但仍不能徹底排除。還有,這對案件缺失的關鍵部分也說明不了什麼。想到範長存,史長發陷入沉默,甦繡旗在一旁保持安靜,什麼話也不說。

    越野車在雨中的街道間行駛,像湍急的河流中一葉扁舟,飄搖向前。

    這個時候鄭望龍大概正帶隊在搜查範長存的家,範長存脾氣暴躁的父親不知會氣成什麼樣,盡管事先已經打過電話,但對一個老軍人來說,這仍然是不可接受的。

    鄭望龍與範長存曾是最親密的隊友,鄭望龍為人心思縝密,範長存果敢穩重,兩個人聯手破獲過不少疑案,在兩年前被公認為是隊長和副隊長的最佳人選。後來史長發的加入讓隊長人選增加到三人,因而三人的關系也變得有些微妙。但是,一個女人的出現打破了這局面,鄭望龍與新調來的尸檢員趙無極年輕的妻子通奸,導致懷孕。本來這事不會被揭穿,但史長發無意中把這件事告訴了範長存,範長存又善意提醒使趙無極發現了真相,因此鄭望龍受處分調離刑警隊。因為這,鄭望龍與史長發和範長存反目,曾經堅固的友誼頃刻間土崩瓦解。

    ‘在想什麼?‘

    甦繡旗突然問,史長發慌忙眨了幾下眼楮,讓淚水消失于無形。

    ‘在想範長存吧?我也不相信他會是內奸。放心吧,就我所知,上邊根本就沒把他列為嫌疑對象。‘

    甦繡旗轉過頭來安慰史長發,史長發歪頭看了眼,他無法把這樣真誠的目光與監視自己的行為聯系起來。

    ‘怎麼?不相信我?‘

    史長發搖了搖頭,向雨霧中路的前方望去,淡淡的回答。

    ‘英雄近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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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1:50:13
十三、

     

    莊秦的心理診所在鎮西市老城區,整個城市海拔最低的地方。車到這里已經不能再向前了,偉業大廈就在五六百米處,史長發一咬牙決定背甦繡旗過去。

    ‘這樣不太好吧……‘

    ‘我們沒多少時間,快點上來!‘

    甦繡旗很輕,史長發背起來倒不是很費勁,只是沒想到她胸部這麼的豐滿,壓在後背上甚至能感覺到突起的乳頭。史長發咽了口唾沫,努力不去听耳後傳來的呼吸聲,只說了句走啦,便涉水向偉業大廈走去。

    雨聲嘩嘩的響著,兩腿間是冰冷的水流,褲腿已經浸濕,身前身後全是水,仿佛找不到岸。不遠處有些官兵在水中找什麼東西,看到史長發他們倆忙上前詢問是干什麼的,甦繡旗亮出警官證,說明情況,那個當兵的說︰媽的,沒想到還有比我們更拼命的。

    偉業大廈其實只有十八層,由于老城區地質原因,所以蓋不起高樓,有人曾提出在地下岩石層上直接打地基,但這樣的話成本太高,鎮西市還沒哪個地產商有此魄力。故此十八層的偉業大廈就成了老城區唯一的高樓,其他建築沒有超過七層的,據說暗合三合之數。

    莊秦的康寧心理診所就在偉業大廈九樓,而這個地方,史長發是經常來的,因為他和莊秦認識,他們都是一個叫‘幽冥會‘的怪談組織成員。

    一開門,迎出來的莊秦頓時一愣,他的眼神讓史長發想到過去的自己,童年時第一次見到虞多多時,也是這般神思恍惚。

    ‘你……‘

    ‘你就是莊秦吧?我怎麼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我就知道你會來,茶都準備好了。不過,這位是……‘

    莊秦問史長發,眼楮卻在甦繡旗身上轉來轉去,看的甦繡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伸過手去。

    ‘甦繡旗,警察!‘

    ‘你好你好……‘

    莊秦握住甦繡旗的手就不松開了,甦繡旗面有慍色,用力抽出手。

    ‘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林家的案子,有幾個疑點想……‘

    ‘先看新聞,有事一會再說,到關鍵時刻了。‘

    ‘啊?什麼關鍵時刻?‘

    ‘電視里正在講呢!‘

    電視里正在直播老城區的古排水渠道重新啟動。

    九十年代末,一個外國學者說鎮西市老城區的排水系統不完善。由于老城區地勢低,這里如果發生排水不暢現象將直接影響整個鎮西市的地下水道,所以鎮西投入幾千萬修建按國外科學設計的地下水道,建成六年來未遇到暴雨,但沒想到第一次遇到暴雨就發生淤塞了。從昨天開始發生排水問題時起就有人提議重新啟用古排水系統,未被采用,但今天排水問題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再不排水的話,幾家工廠都會變成廢墟,所以市政府終于下決心啟用古排水系統了。

    莊秦兩眼緊盯著屏幕,史長發則不客氣的在莊秦診所干淨的地板上走來走去,擦干頭發,用莊秦的座機打電話,踩出一片黑腳印,莊秦也毫不在意。甦繡旗的目光在兩個男人間轉了幾圈,就被電視新聞吸引過去了。

    吳樂有消息了,史長發打通了她的手機,她剛局里,昨天一直在郊區的軍醫院,那里信號不好。DNA鑒定有結果了,青絲劍上的血是保鏢的,而所有死者鼻腔里的粉末並不是藥物,而是草灰,是一種寺廟用的高檔檀香,味道很淡,卻非常持久。史長發困惑不解,這線索來的太容易了,要知道在鎮西只有一所寺廟,據調查賣這種檀香的只在寺廟,而買得起的人也屈指可數。

    ‘要開始啦,老史,別走來走去了,快過來看!‘

    史長發走過去,畫面上幾個戰士正在吃力的將鑿開水泥的預制板撬開。主持人解說這是第四十九塊,也就是最後一塊,在打開這塊預制板前文物專家們說的迅速排水景象並未發生,鎮西市工業的命運或許不會因為這而得到拯救。女主持人的話音未落,撬開預制板的水道開始迅速往里吸水。女主持驚詫不已,正要走過去,水道口里忽的噴出一股沖天的黑水,鏡頭轉向天空,那股黑水沖到十幾米的高度,大地都能感到微顫,突然鏡頭向下,夾雜著女人的尖叫,那股黑水落下來了,等到鏡頭再次抬起時,鏡頭上沾滿污水,攝像師迅速擦干淨,第一個畫面是一身污水的女主持,再轉向古水道,已經恢復正常,正在把積水吸入地下。

    ‘太神奇了!‘

    ‘神奇吧?還有更神奇的,就是林家的案子。‘

    甦繡旗不敢置信,莊秦在一旁臉上有得意的神情。

    ‘那個偽專家就是你吧?別牛了,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一會我還有事要辦。‘

    史長發喝了口茶,眼楮從屏幕里濕透了的衣著單薄的女主持身上移開。

    ‘什麼叫偽專家?真是的。今天看了林家滅門的新聞,我就知道你會來。關于林家的秘密,找我算是找對人了,你要通過古玩界打听未必能有我知道的細。林家有二寶,一是骨翠,據說鎮壓中原鬼怪的骨翠一直在林家,世代相傳。古玩界知道這事的人就不會超過三人,張家德,還有他徒弟周經泰,再就是我莊秦。還有一樣是四部經書,分別是‘體、精、魂、仙‘,據說練了體字部上東西能強身健體,包括一些武術方面的東西;練了精字部上的東西能固本強元,比一般人都活的時間能更長些;練了魂字部上的東西就利害了,據說分讀字訣和攝字訣,分別能讀心和控制別人的思想;最後是仙字部,練了仙字部上的東西據說能有大神通,雖然不能上天入地,但透視隔空取物什麼都輕而易舉。我猜凶手一定是林家的人,肯定是想搶這兩樣寶貝,而且還修煉了魂字部上的東西,不然怎麼可能一對九呢?還把周經泰和他的保鏢也都殺了。‘

    莊秦一口氣說下來,把甦繡旗听的目瞪口呆。史長發的臉上卻一直掛著不以為然的神色。

    ‘我怎麼像是在听神話?‘

    ‘從古人的角度看今天的世界,又何嘗不是神話呢?再比喻鎮西的古排水渠道,以此刻在場的人看來,不是神話又是什麼呢?‘

    莊秦的反問讓史長發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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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1:51:28
十四、

     

    ‘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甦繡旗突然問,史長發也緩過神來,跟著追問。莊秦一笑,走到沙發前坐下,日光燈把他的臉照的神秘莫測。

    ‘我是個心理醫生,知道病人家的秘密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就不怕泄露病人隱私被告?‘

    ‘怕什麼,林家人都死了,誰來告我?‘

    史長發站起來走到窗邊,雖然雨仍在下,但街道上的積水已經消失,露出柏油路面。建成六百多年的古排水渠道果然神奇。

    史長發在心中把案件重新理順一遍,想到美國人急著介入想得到的或許是莊秦說的林家秘籍,但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是個問題,鄭望龍在帶隊搜查,如果真有的話,他應該能找出來。現在要做的事是,去查張家德與林家的關系,他是怎麼知道骨翠在林家的。想到這里,史長發又想到于進,他又是怎麼知道骨翠下落的呢?

    ‘行了,說這半天有用的就一句,張家德怎麼知道骨翠在林家?‘

    ‘這個我倒不清楚,不過有錄音,講的比我細多了。已經復制了一份,你拿去吧!‘

    莊秦拉開抽屜取出一盤錄音帶交給史長發。

    ‘行,那我先走了,回頭有事再聯系你。‘

    史長發和甦繡旗剛走到門口,史長發忽然轉身。

    ‘對了,這錄音是林家誰的?‘

    莊秦搖搖頭,回答讓史長發感到意外。

    ‘不是林家的人,是一個叫楊速的,這個人可能已經在日本了,不然我不會告訴你這麼多。‘

    ‘楊速?!‘

    史長發和甦繡旗同時叫出聲來,把莊秦嚇了一跳。據莊秦說,他也不知道楊速怎麼知道的這些事情。這個楊速患抑郁癥,而且有點反社會傾向,攻擊性很強,為人疑神疑鬼。史長發立即掏出筆記本,取下去年8.12大案慶功大會上的照片給莊秦辨認,上面沒有叫楊速的人。史長發又打電話叫速繪員來,按莊秦的描述畫像,準備全市通輯。

    離開康寧心理診所後,史長發才打電話給莊秦,告訴他自己和甦繡旗都可能感染某種病毒,剛才甦繡旗不經意和他握了手,所以現在莊秦也是被感染對象,要隔離觀察,不得外出。電話里莊秦憤怒了,史長發忙掛斷,聳聳肩,苦笑一聲,上車,去南郊的無量寺,追查檀香灰的線索。

    南郊無量寺坐落在群山之間,被一片竹海包圍。由于離市區較遠,所以非常清靜。寺北面有個山村,周圍再沒有其他顯眼的建築。這里的地皮被人買下,但並沒有大興土木的跡象,只在竹林里圍繞一座石塔建了幾間小屋。塔名‘天一塔‘,是清中期一戶有錢人捐建的。這座塔非常古怪,不是舍利塔,也不像可進出走人的,但據說里面與平常閣樓無異,下面兩層有窗沒門,在第三層南面卻開了扇門,也不知道建塔的人是怎麼想的。

    車停在山下,史長發和甦繡旗打傘步行上山。

    雨不知不覺中已經小了,但烏雲仍舊籠罩大地。無量寺在半山腰,步行要走三十幾分鐘。也許是因為出了市區的原故,兩個人的手機都悄無聲息。山中濕氣重,竹林間腳下的青石板泛著半透明的微光,不停的承受自天空深處落下的雨滴,即使碎成細小的水珠也默默接納。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無量寺響起鐘聲。這時有風撫過,竹海沙沙作響,整座山上都是雨聲與竹響的摩挲,仿佛無數僧人在齊聲念經頌佛。群山肅穆,竹海肅穆。

    史長發眉頭一皺,他在心中默數鐘聲,居然是住持圓寂了。

    無量寺的住持法號常得,今年九十七歲,是位得道高僧,俗姓穆。他自幼在無量寺出家,少年時曾雲游三山五岳,遍訪名山古剎,見識廣博,二十五歲便當上住持,是難得一見的佛學奇才。同時常得大師也稱得上是鎮西的活歷料,凡在鎮西發生過有影響的事情他全都記得,基本能說出當事人的身份地位背景。史長發此行不止為追查檀香,他打算從常得大師口中探听些與案件有關的事情。

    常得大師在此時圓寂,倒顯得有些古怪了。

    管俗務的知客僧辨認過照片,沒有史長發懷疑的楊速。而香客眾多,很多貧困的人也在買這種價格昂貴的香,這讓史長發有些意外。

    ‘施主,住持圓寂前交待過,如果有警察來的話就把這封信拿出來。‘

    史長發接過信,轉身走出正殿,背後是青煙繚繞中的佛祖。正殿前是在雨里誦經的僧人們,鈸罄靈鳴,木魚聲聲。史長發仰頭向天空望去,烏雲重又聚集,恐怕雨又要下大了。甦繡旗去寺里外人開的商店查都有誰常來此買檀香,還未歸來。小沙彌在前面帶路,史長發到後院的方丈查看常得大師的死因。

    甦繡旗先到一步,不知為何她眼楮微紅,像是剛哭過。

    ‘怎麼樣?死因是什麼?‘

    ‘自然死亡,沒什麼可疑的。‘

    ‘那咱們走吧。‘

    史長發點點,也不再進去查看,因為他知道甦繡旗的警校全能第一不是白拿的。院中菊花開的正艷,史長發多看了兩眼,然後才打開傘,和甦繡旗離開無量寺。身後的鐘聲仍在敲,漫山空靈的回響。

    在距無量寺不遠的棲風亭,史長發打開信,這是一封長信,用小楷書寫。史長發把信交給甦繡旗朗讀,他則疲憊的坐下,閉上眼楮靜听雨聲和甦繡旗的聲音。

    常得大師是因為林家滅門而自行圓寂,原來常得大師是林震業的祖父,林家也並不姓林,而是姓穆,乃是北宋楊門女將穆桂英的娘家一族,當年北宋滅亡,穆柯寨被破,穆家就一直被各方勢力追殺,南宋昏君也听信讒言迫害穆家,後又遭楊家滅門之禍,穆家便取諧音改穆為木,又取楊家忠義之名,成雙木為林,自此隱跡江湖,不再過問世事。並改楊家梨花槍槍法為劍勢,與楊家槍一般無二,絲雨劍貴在手熟,手熟若漫天絲雨,使敵無可遁跡,故名三十六路絲雨劍。青絲劍是林家世傳之物,後落入清廷宮中,滿清滅亡後遺失民間。

    常得大師認為凶手與林家必有淵源,或許與他父親的私生子林震南的後人有關聯,目的恐怕也是骨翠及四部秘籍。這兩樣東西已經讓林家死傷無數,世代相傳本是保命存族之用,但現在看來,實在是滅門禍根。現在林家直系已經沒有一個男人活著了,常得大師願警方找到這兩樣東西後都獻給國家,林家後人不得過問。

    甦繡旗念信的聲音發顫,在漸起的雨聲中別樣悲戚。

    信末常得大師寫道︰‘貧僧是林家庶出子,雖是庶出,亦比私生子好,不必與子孫爭名同輩,但林家富貴也與我無干。貧僧法號常得,然世間物豈有常得之理?若要常得,必先常舍,心中之物不放下了,又怎能再得?貧僧雖曉此理,但天下痴迷于常得之人又何止千萬?然眾生顛倒有時,頓悟亦有時,無量眾生,或有所望。‘

    ‘‘無量眾生,或有所望。‘‘

    史長發在心中默默念著,但世人真有希望嗎?史長發站起,向遠處那貪欲縱橫的都市望去,暴風驟雨的洗滌或許真的能讓人心干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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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1:53:00
十五、

     

    ‘幫我記一下,回局里重點查這個叫林震南的人。‘

    ‘嗯,好的。‘

    史長發交待甦繡旗任務,她記下後又收好常得大師的信,然後二人冒雨下山。

    暴雨如注,雷聲滾滾,竹林間的小路被狂風折彎的竹枝阻礙。史長發不得不在前面清理路面,兩個人走走停停,時間不覺已是中午十二點整。史長發有些焦躁不安,案子緊急,自己卻被困在這里,暴雨又沒有停的跡象,說不定山洪隨時會來,不管自己還是甦繡旗哪一個出了問題,都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史長發正奮力把橫在小路上的竹枝扶到一邊,眼角卻瞥見小路的前方站著一個人,轉身看時又不見了。但就在這時,半山腰上的鐘聲突然消失了,史長發一愣,回頭張望,雨停了,並在向身後不遠的地方退去,天上的烏雲也剎那飄散,陽光直射下來,與烏雲聚集的那邊恍若兩重天。這景象詭異之極,讓史長發悚然而立。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這天……有些奇怪。‘

    甦繡旗問,史長發答。話音剛落,史長發忽然感到大地微顫,毫無提防幾乎站立不穩,有一道波紋一樣光從前面擴散來,在經過兩人身邊時,史長發感到兩耳嗡嗡作響,再轉頭時他震驚的看到,天空中沒有一丁點烏雲的影子,湛藍的像水晶,竹林間寂靜無聲,偶爾有鳥鳴嘰啾,來路上破損的石板此刻卻完整無缺。地面是干燥的,竹葉上也沒有水珠,仿佛根本沒有下過雨。

    甦繡旗不見了!

    史長發心頭一跳,驚疑的向四周張望,路兩旁的竹林非常茂密,而且是細長的墨竹,人不可能藏身其中。史長發站在這條小路的中央,前後都有三十幾米,也不可能是走散了。史長發甚至仰頭向上望去,幾片竹葉在發亮的天空映襯下綠的像翡翠。

    難道是時空隧道?還是幻覺?史長發抬起右手,發現自己還握著那枝開路用的滴水的竹棍,這並非幻覺。史長發咽了兩唾沫,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下山,或許甦繡旗已經在車里等著他了。剛走出兩步,史長發發現自己還打著被風刮壞了的雨傘,他丟掉竹棍,簡單把雨傘收起,警惕的走在竹林間。

    前面再轉過兩個彎就是天一塔,陽光在寂靜的竹里細碎的鋪散,竹風搖曳,暖洋洋的讓史長發身上漸漸溫暖過來,他困惑不解,四周明明明媚祥和,可他卻感到一股肅殺之氣,偏偏竹葉上又有只醒目的蝴蝶在舒展雙翼。雖然不知道危險將來自何處,史長發還是做好準備,腳步放輕,慢慢的走向前方。

    天一塔周圍是一片空地,這片空地也是上山下山的必經之地。史長發還沒走出竹林間的小路就听見那片空地上有聲響,多年警察的經驗讓史長發本能的感到危險所在,那是利器在空中揮過時的嘯聲。

    槍卻不見了!

    冷汗剎那涌出,混著雨水淌下,濕衣服貼在身上仿佛有個人靠了過來。史長發猶豫片刻,從路口向天一塔方向張望,卻發現只是一個男人在練劍。

    這個男人三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八上下,濃眉大眼,十分英俊,穿著樸素干淨,只是眼神里的殺氣太重。不過他的劍招非常優美,動作輕盈灑脫,仿佛在合著無聲的音樂起舞,韻度自如;步伐更是輕靈穩健,敏捷多變;劍法規整清晰,給人以身劍合一的錯覺。而且,他所持的竟是青絲劍!

    史長發本能的感覺到這個男人比較危險,還是不去招惹的好。但下山只有這一條路,該怎麼辦呢?更何況他拿著失竊的青絲劍,不追查的可是嚴重的贖職。可是這人在此練功顯然是不想別人看到。史長發對中國傳統武術沒什麼太多認識,上警校時擒拿格斗項目也並不出色,用從前的老隊長錢星的話說是智慧型。但他听說過武林中人練功時最忌諱別人偷看,特別是一些隱秘門派,把這看的很重,旁觀的人會被視作踢場子,要作生死一搏的。史長發擦了把臉上的冷汗,摸了摸警員證,還好,這個沒丟,是死是活都要去問問。他咬咬牙,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向前邁出一步。

    ‘當!‘

    剛才還在天一塔下的那人此刻卻挺劍刺到眼前,劍尖直點咽喉而來,卻被別一柄劍擋住,兩劍相交都用的是劍背,顯然雙方都不想傷了劍身。史長發則感到旁邊黑影一晃,有人斜地里沖出替他接了一劍,那金屬撞擊的聲響讓史長發兩腿發軟,連退五六步踩到石板路外的泥里,身子一歪差點跌倒。等到史長發停身觀望時,那兩人已經從眼前消失,打斗到小路外面被竹林擋住了視線。然而剛才那替自己接了一劍的人沖出的瞬間,史長發分明聞到‘玫瑰情人‘的清香,是甦繡旗!

    沖出竹林小路,打斗聲已經消失,天一塔下只剩下甦繡旗持劍警惕的四顧。史長發喘著粗氣,心跳的難受,有些絞痛,像是高原反應。此刻他離甦繡旗只有十幾米的距離,可卻仿佛永遠都走不過去。

    ‘站著別動!‘

    甦繡旗轉頭大喊,胸口並不起伏,聲音卻震的史長發耳朵嗡嗡的響。史長發定定的站著,看見甦繡旗手中的劍似水波一樣微蕩,天一塔也變得傾斜,竹林忽的猙獰像猛獸醒來一般。

    史長發拼命呼吸,讓自己保持清醒,他口干舌燥,腳下的大地像沼澤般在將他吸進去,而別有一股力量卻在抓著他向上提。在中間被撕扯的感覺可並不好受。

    就在這時,眼前憑空出現一人,居然是鶴發童顏的張家德,他目露凶光手持青絲劍直刺來,眼看就到刺入史長發的心髒時,甦繡旗的劍再次救了他。這回兩劍相交都用的劍刃,踫撞出刺眼的火花。史長發想起用手去擋時腳下突然的一軟,整個人陷了下去,無數嘈雜的聲響襲來,將他淹沒了。

    ‘老史!醒醒!這可不是睡覺的地方!‘

    ‘史隊長?快醒醒!‘

    史長發睜開眼驚疑的看見鄭望龍的臉,心中猛的想到什麼,隨即忘卻了。史長發的第二個念頭就是摸槍套,手槍還在,他長出一口氣。雨還在下,甦繡旗站在一旁給他打著傘,自己卻被淋濕了大半,警服緊貼在身上,露出帶蕾絲花邊的紋胸。史長發腦海里一片混亂,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倒在路邊,鄭望龍怎麼會在這里,剛才的一切又是怎麼回事,真實還是虛幻,無從辨別。

    只是張家德的那雙眼楮,殺氣透過虛空蔓延來,史長發打了個冷戰。

    ‘張家德,是張家德!回無量寺看掛名施主里有沒有張家德!‘

    史長發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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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2:51:39
十六、

     

    史長發本想再去無量寺,卻被鄭望龍攔住,說案情有重大突破,必需立即回局里,無量寺的事交給地方派出所就行了。

    鄭望龍本想電話通知史長發案情有重大突破,但電話打不通,甦繡旗的手機也不通,局領導有些擔心,後來追查到他們曾到過莊秦的心理診所,又獲知去了無量寺,于是鄭望龍便匆忙趕來,正遇到史長發突然暈倒。史長發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暈倒,但現在沒時間仔細想。

    下山途中遇到派出所的同志,史長發交待他們查掛名的施主,還有祈願符也要查,一百年內所有可查的資料全要仔細整理出來。兩名派出所同志面有難色,這片管區就他們兩個人,老所長剛退休,看見下暴雨就又回所里幫忙,現在正在指揮村民撤離已出現山體滑坡地段,人手本就不夠,現在還要協助市里破案,又是個費時間的活,每一分鐘都可能是一個村民的生命。

    ‘史隊長,我們沒時間……‘

    一個派出所同志鼓足勇氣說,正準備下山的鄭望龍瞪了他們一眼。

    ‘我管你們有什麼理由,這是市里的大案,要是延誤了破案,你們兩個全得開除!‘

    ‘等等。‘

    史長發恢復鎮定,他回身仔細看兩名派出所同志,雖然打著傘,但衣服全淋濕了,領口袖口都磨破了,腳上是開裂的皮鞋,臉很瘦,看得出是營養不良。

    ‘有什麼困難嗎?‘

    史長發問,兩名派出所同志猶豫著,最後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

    ‘我們倆責任附近四個村子治安,人不多,但地方大,隔好幾個山頭,現在下雨成災了,很多地方都有泥石流,滑坡什麼,這個時候我們哪有時間協助你們破案啊!今天你就是開除我們,我們也是沒時間。人命比什麼都金貴啊!‘

    兩名派出所同志說著轉身急匆匆離去,鄭望龍指著他們還想開口罵,忽然發覺史長發和甦繡旗都沒說話,轉過頭看時驚愕的發現他們倆在敬禮,向著那消失在暴雨里的背影。

    ‘小甦,一會進市區後你打電話給局里,叫檔案室的小王,還有上頭調下來協助破案的那個……陳王劉,還有整天坐我屋外頭的小孫,叫他們過來無量寺查案,叫小孫去協助地方派出所搶險救災。‘

    甦繡旗表示同意,鄭望龍則驚訝不已。

    ‘小孫是上頭安排下來鍍金的,陳王劉是市委趙書記的小舅子,你叫他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不太合適吧?‘

    ‘他們不是想鍍金嗎?那就鍍點發光的金,我這也是為他們好。‘

    史長發陰笑著說。甦繡旗抿嘴一笑,鄭望龍看在眼中。

    ‘那小甦也是上頭派下來的,怎麼不叫她去?‘

    ‘小甦嘛,是來督辦案件的,當然要帶在身邊了。‘

    史長發認真的大聲說,甦繡旗仍在毫不介意的微笑,這回鄭望龍沒話說了,他沒想到甦繡旗居然會和史長發一條心。三個人走在青石板鋪的山路上,小心翼翼,等到了山下停車場時,那兩名派出所同志早就不見了蹤影。鄭望龍叫他的司機先去無量寺做前期工作,他則上了史長發的車。

    上車後,嘈雜的雨聲立即隔斷在外面,史長發長出一口氣,發動汽車,習慣的拿起車上的香煙彈出一支,正要點燃,忽的想起甦繡旗。

    ‘不介意吧?‘

    ‘介意,要抽煙的請到外面去。‘

    ‘那還是算了。對了,老鄭,有什麼重大發現?剛才外面聲音太吵,我都沒敢問,怕听不清楚。‘

    ‘是這樣,在林震業的別墅發現重大線索,他們以家族為組織,在搞地下銀行,據已查明資料顯示,這個地下錢莊存在已經有五十年之久,涉案金額達百億。僅今年元月至案發,穆氏銀櫃就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三億三千萬多。市委已經亂了套,限期三天查明真相。局里壓不住了,省廳可能會派人下來督辦此案。‘

    ‘穆氏銀櫃?‘

    ‘噢,忘了跟和說明,林家記錄交易的帳本上印著穆氏銀櫃的字樣,這起案中案已經定名︰‘穆氏銀櫃特大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簡稱‘銀櫃案‘。‘

    史長發一言不發,眉頭緊鎖,陷入深思。這起案件越來越撲朔迷離,隨著線索的增多,最初的假設也在不停的改變,一個巨大的陰謀漸漸清晰。

    ‘這麼說,凶手肯定不知道穆氏銀櫃的事,不然不會為幾千萬而處心積慮對林家進行滅門。‘

    甦繡旗在後排座上說,史長發眼角瞥見鄭望龍若有所思的盯著後視鏡,他也看去,甦繡旗的目光卻剛好避開,向車窗外望去。史長發又想起在天一塔下的事,那個持劍而立的甦繡旗,還有醒來時關切的甦繡旗,她究竟站在哪一方呢?史長發猜不透。

    ‘嗯,這個凶手被人利用了,那個幕後的人知道穆氏銀櫃的存在,或許還掌握了他們秘密金庫的位置,打算獨吞,所以……‘

    ‘我不同意你的分析。‘

    鄭望龍突然說,他顯得有些激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謬論。

    ‘從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看,林家滅門慘案分明是因地下錢莊運作不善,無法償付到期款項,導致仇家雇凶殺人。工作重點應該放在這里,而不是什麼骨翠!現在局里的人都被這東西迷住了,疑神疑鬼的。我說老史,你的工作路線已經出現嚴重錯誤,這下去是很危險的……‘

    史長發並不反駁,只專心開車,鄭望龍說了會見沒有引起爭論,反而覺得無趣,便閉上了嘴。

    外面的雨仍在下,公路的能見度很低,但好在高速公路已經封閉,全市進入緊急狀態,路面上沒有人,不必擔心撞到行人。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史長發在努力查找線索,他同樣知道,凶手也在拼命銷毀線索,這是一場公平的智力較量,看誰能先發現對方的疏漏。

    車進入市區,甦繡旗的肚子突然響了聲,然後史長發才想起還沒吃午飯,他的肚子也跟著叫了起來。

    ‘要不,咱們到前面的開元大酒店先吃點什麼再回去吧!‘

    鄭望龍提議,史長發搖搖頭,甦繡旗在後面也表示沒這個必要。

    ‘老史,雖然你破案的方法我不認同,但你的工作態度真是沒的說。‘

    ‘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哈哈,又跟我這玩滾刀肉!‘

    史長發哈哈一笑,心里卻在想︰萬一錯了呢?萬一鄭望龍是對的……不!這樁案子決不會這麼簡單!他竭力制止思維傾向于鄭望龍的觀點,但冥冥中有什麼力量在左右著他向那個簡單的推理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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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2:53:30
十七、

     

    一進市區甦繡旗就打通了電話,檔案室的小王和陳王劉還有小孫上路了。

    史長發的手機也響個不停,吳樂打電話來問為什麼局領導不給她派任務,坐辦公室翻檔案這種小事讓她干不合適。史長發轉頭問鄭望龍叫吳樂查什麼檔案,鄭望龍回答是林家所有人的檔案,包括林震業備案的資料,他在九零年時曾犯過傷人案,將一名日本客商打成重傷,據查兩人當時因中日歷史問題在進行決斗。史長發干咳兩聲,對吳樂說這是很重要的工作,沒什麼合不合適。才剛掛斷就又有電話打進來,是羅偉,他首先問鄭副隊是不是在身邊,口氣有些猶豫,史長發心領神會,說是啊,我們再過十幾分鐘就到局里了,羅偉在電話那頭說這事得私下向你匯報。鄒建民的電話也打進來,他已經在局里,林家在古玩界名聲很好,甚至經常把一些貴重的古玩送給並不很很熟悉的朋友,在拍賣會上也從不跟人發生爭執,遇事總是禮讓三分,根本不會有什麼仇人。

    史長發把情況簡單說了下,不過沒細說,鄭望龍的手機也一直在響,林家別墅及公司連鎖店方面的清查都有所發現。史長發又打電話到戶籍科,那邊在外來人口登記記錄里查到林震業情人何莉的資料,二十一歲,曾旅居日本十年,大連人,但據海景別墅區保安回憶,案發前她就已經離開,像是被林震業拋棄了,不過大連方面回電說該人從未返回。另外,戶籍科的女干警告訴史長發,鄭望龍已經知道這事,檔案在他那。史長發眉頭微皺,並不生氣。

    一山不容二虎,競爭時使用一些手段是難免的。

    然而,史長發總感覺自己的腦後有一雙眼楮,那雙眼楮盯的他緊張,像一絲不掛的站在人群前,被無數嘲笑、蔑視、鄙夷、非議甚至是仇恨的目光在身上瞄來瞄去。史長發很不自在,他試圖擺脫。

    ‘老鄭,你對這個何莉有什麼看法?‘

    ‘我已經調人手去查了,她很可能與案件有關,說不定就是她與凶手內外勾結做案的。‘

    ‘嗯,有一定道理。也許她與楊速有某種關系。‘

    史長發說著眼楮向後視鏡瞟去,甦繡旗在打電話,聲音壓的很低,只簡單的說是,好的,當然一類的詞,顯然不想被人听到談話內容。史長發心底不自覺的猜測︰難道就是她讓自己感到不自在?一定是,但,為什麼在莊秦那還有在山上時都沒有這種感覺呢?或許那時她還不想暴露自己。可是,她暴露了什麼?史長發感到一陣迷茫,甦繡旗什麼都沒有暴露,如果非要說暴露的話,她在雨中被淋濕時,倒是顯露出了誘人的曲線,還有蕾絲花邊的胸衣,還有緊貼臀部的無痕內褲……

    史長發感到小腹下燃起一團火,他咽了口唾沫,心生困惑,今天自己太過反常了。

    回到局里已經是下午三多,無量寺之行耗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但史長發並不後悔,只是奇怪每具尸體鼻腔內都有香灰這樣明顯的線索,在無量寺居然斷了,說不定甦繡旗查到了什麼,卻有意隱瞞。想到這,史長發從後視鏡觀察甦繡旗,她正在檢查常得大師的信,因為帶著防水檔案袋,所以保存完好。從她的表情看不出什麼,還是那麼清秀純真的模樣。

    甦繡旗會是叛徒嗎?史長發疑惑不解。

    在局大院里鄭望龍先下了車,陳副局的車等在那,他要去接市里派下來督辦案件韓偉杰。韓偉杰是現任鎮西市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柳克民的秘書,柳克民是前任省長,前年因為身體原因退下來,在鎮西市養老。鎮西市許多領導都是其一手打提拔起來的,包括市長胡長清。柳克民派韓偉杰下來可見是非常重視這起案件的,胡市長已經提前上路了。

    鄭望龍下車時,史長發似乎看到陳副局長臉上掠過一抹笑意,給人的感覺卻是詭異。史長發心下一頓,隨即恢復。

    進入局辦公大樓後,史長發突然向甦繡旗發問。

    ‘你認識常得大師吧?‘

    史長發的語氣冰冷,甦繡旗一愣,並不否認。

    ‘你怎麼知道的?‘

    ‘噢,我是看方丈室外的菊花後想到的,你總是習慣取朝南的花朵泡茶,而方丈室外的菊花也是一樣。再有就是你眼楮紅了,哭過吧?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這個……我經常到無量寺求簽,所以認識。常得大師是個好人。‘

    兩個人邊說邊走,到樓梯口,史長發正要上樓,甦繡旗叫住他。

    ‘史隊長,看你今天在車上盯著我的樣子,真是……色狼一樣,我教你幾句清心咒吧!‘

    史長發的臉霎時紅到了脖子根,他局促不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甦繡旗抿嘴笑了,似乎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跟我說︰叭噶唏咖。念的時候大拇指掐在少海穴上。‘

    史長發紅著臉笨手笨腳的學著,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為什麼要听甦繡旗的,但甦繡旗顯然沒什麼惡意。而且在車上時,史長發確實感覺欲望難以壓抑,這可不他的為人。

    ‘我要去換身衣服,一會見。‘

    甦繡旗說著走開了,史長發掐著少海穴念那句咒語,心里果然清明了不少,而且對剛才覺得鄭望龍的想法合理感到困惑,有那麼多明顯的漏洞。

    史長發邊走邊念,一抬頭看到迎面而來的羅偉也在掐著少海穴。

    ‘噢?甦繡旗也教你清心咒啦?‘

    羅偉臉一紅,咧嘴一笑。原來甦繡旗派下來協助辦案前就和羅偉是情侶了,這句清心咒不止有摒除雜念的功能,還能讓人變得冷靜。羅偉問過甦繡旗為什麼有此神奇功效,她也說不清,只回答中國古文化已經斷代了,現在人根本不理解,包括她,能從中受益就好。

    史長發到走廊拐角時才問羅偉,有什麼重要情況要單獨匯報。羅偉左右張望,確定沒人後才低聲把他的發現告訴史長發。羅偉在查周經秦到國內後都與什麼人接觸過時,意外發現柳克民的秘書韓偉杰曾多次與他會面。而且還有一個重大發現,羅偉在離開海景別墅區時,曾和一名保安打听半年內有沒有被開除的保安,結果確有兩人,羅偉經私下打听搞到其中一個的電話號碼,據他回憶柳克民曾來過,而且他的秘書還帶人和林震業發生過沖突,是他和另一個保安勸阻的,但領導不許他們對任何人說,後來就把他們開除了,不過給了幾萬塊封嘴錢。而且據查,周經泰的美元正是柳克民帶進國的。

    史長發眉頭緊鎖,這個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秘書一會就要到了,可他本身就有嫌疑,這案子的偵破難度實在太大了。

    ‘這事先別和任何人說,你回家後把相關證明材料整理一下,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注意,一定要保密。‘

    ‘行,這你放心。對了,還有一件事,是關于楊速的,我有一個想法。‘

    ‘嗯?什麼想法?‘

    羅偉趕到林震業家參與清查時發現林家暗語的本子,上面記載的都是穆家為逃避追殺而使用的江湖隱語,禮、速、文、月、風、斗、沖、行、破、震、還,這十個字分別代表數字一到十,同時也是穆氏對武術的根本理解。上面還記載林家凡收外姓弟子都要賜名,以楊為姓,速是二的意思,那楊速很可能就是林家收的第二個外姓弟子。

    史長發眼楮一亮,這正是他心中推理缺失的重要一環,于是忙問。

    ‘那派出所什麼時候能查明那些楊速的背景?‘

    ‘噢,這個已經查明了,所有叫楊速的人都沒什麼問題,這個名字太平常了,除了兩個去逝了的外,其他符合凶手性別及年齡層的共二十九人,都是本地青年,其中兩個有案底,但都是喝酒鬧事,都不像是能干出殘殺十幾人的……‘

    ‘這些所有人里面,有沒有去日本了的?‘

    史長發忽然插話,羅偉仔細想了下,然後回答。

    ‘有,不過是女的。‘

    ‘她是哪個派出所轄區的?‘

    羅偉這回都不用回憶就回答。

    ‘是鄭望龍的。你是在懷疑……‘

    ‘不用說出來,從現在起,我要你秘密調查他的一切,還有韓秘書,查到的材料全都存放到安全的地方,對外就說我讓你查周經泰的海外關系。記住,一定要保密,還有,注意安全。‘

    ‘是,沒問題!‘

    羅偉冒雨走後,史長發突然有種失落,曾經的戰友,難道真的變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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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2:55:38
十八、

     

    局里的人都在找史長發,吳樂更是跟進了男廁所。有女人盯著史長發尿不出來,吳樂轉過身去,但說到激動處又轉過來,史長發的尿也斷斷續續,最後終于忍不住,也顧不上吳樂心情悲郁,把她趕出男廁,這才痛快了。

    出了廁所,吳樂還跟在身後,如影隨形。

    ‘現在我去換衣服,我命令你不許跟著,五分鐘後到辦公室見我,有任務給你。‘

    換過衣服後,史長發回辦公室,正打算叫人替他打份飯,甦繡旗卻已經給他打了,自己則正在辦公室外原來小孫坐的地方狼吞虎咽。

    ‘謝謝!‘

    ‘哦?噢,不用謝。‘

    史長發在辦公室坐下,感到鼻塞。他幾乎是開了半天的車,又淋了雨,像是要感冒。史長發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才開始吃飯。剛吃兩口,吳樂就來了。甦繡旗隨手帶上門,史長發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警校精英居然培養成了秘書,真是資源浪費。

    ‘隊長,有什麼任務?‘

    史長發咽下口中的食物,定了定情緒,正色的看著吳樂。

    ‘我要你監視鄭望龍,記錄下他的一切行蹤。‘

    ‘啊?隊長……‘

    ‘不要問為什麼,我有自己的理由,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對了,讓甦繡旗教你清心咒吧,那個好像挺管用。‘

    ‘她已經教我了。‘

    史長發心里一跳,若有所思。

    吳樂走後史長發繼續吃飯,並翻看鄭望龍調查到林家的部分材料,里面還有羅偉查到的一些事。原來穆氏銀櫃成立于民國早期,解放前就一直在運作,創辦人是林家的外姓弟子,一個叛幫的西幫票號的大掌櫃。大德當行東家雖然姓張,但實際上也是林家產業,史長發立即想到,張家德當過大德當行掌櫃,或許因此知道骨翠在林家也是正常的事情。從民國創辦起穆氏銀櫃就不同于一般的地下錢莊,他們有著嚴密的制度,專業的人材,而且各項投資一直都有回報,只是最近半年因為某種原因開始出現危機。

    ‘林震業想賣掉骨翠,大概就是為了度過難關吧?‘

    史長發咀嚼著飯菜,開始思考鄭望龍提出的設想,穆氏銀櫃雖然遇到危機,但根本沒有崩潰的跡象,而且如果他賣掉骨翠,那度過難關就易如反掌。但是林家卻突然被滅門,所以,那個制造穆氏銀櫃危機的人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史長發剛想到這,王局長來了。

    ‘怎麼樣?有什麼重大突破?‘

    ‘我有一個設想,但還缺少幾個環節,而且有些事要重新思考。我們內部確有害群之馬,所以我想……‘

    王局長焦急的問。史長發忙站起,給王局長搬了張椅子,甦繡旗進來倒了杯水,出去時隨手帶上門。

    ‘這個我也早就預料到了,不過現階段最大的問題不在這里。來,坐下,小史啊,我和你父親是同學,而且一同下過鄉,你父親是個神童,為人重義氣,那些年沒少幫我,說真的我一直想報答他,但沒想到他意外去逝了。我知道你也是個神童,從案子的角度看問題,你比我遠,但政治上你還不行,太嫩。現在案子到了關鍵時刻,省廳下來的人在督辦案件,人大的人也馬上就要到了,是那個名聲很臭的韓秘書,就是去年大鬧機場的那位,而且有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FBI已經介入,他們派了個觀察員來,叫漢娜。我的壓力很大,如果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也是在押寶,如果你對這案子有信心,或是分析到更深層的問題,告訴我,好讓我心里有個底。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力保住你的。‘

    史長發是第一次看到老謀深算的王局長顯露出不安,那種大難臨頭驚慌的眼神似曾相識。其實不止王局長,局里大半領導都已經慌了神,不停的對刑警隊施壓,案子破了大家過關,破不了只怕全局人員要進行大清洗了。

    ‘身在其位,即謀其職。‘

    史長發忽然想起童年在珍容鎮時听人講的這句話,話雖如此,但有多少人是不在其職也要謀其事呢?名利驅使,人很容易就失掉本性。但如果沒有這些人,國家又如何能集思廣益,富強昌盛?史長發一時有些走神。

    ‘小史,小史?‘

    ‘噢,我在想韓秘書在這個時候到來,目的是什麼?從案發到現在,省市兩階領導已經全面介入,這里面有問題,他們的反應太過迅速了。要知道上個月沉船事故死了二十多人,兩天後省里才下文要嚴辦責任人,還有去年恆陽公司破產案,涉案值達幾億,省里也是下了個文要市領導親自督辦而已。人大倒是很關注,不過沒起到什麼作用。但這回他們不僅快速介入,而且像是掌握了什麼重要線索,從昨天起就不時越級直接給一線刑警下達命令,動作比我們警方還快,這難道不可疑嗎?‘

    王局長點點頭,這個他也想到了,但對上邊的問題他是無法追查的,手中也沒檢舉的證據,只能乖乖被壓制。史長發此刻把問題挑明,王局長便意識到,事情已經很嚴重了,鬧不好最後警方會成為掩飾罪惡的替罪羊。

    ‘還有,我已查明,在半年前柳克民曾到過林震業情人的別墅,韓秘書還和林震業打起來過。剛才我查看了穆氏銀櫃的帳本,我發現他們運作不善就是從半年前開始,大宗交易幾乎都是只出不進,這會不會與……‘

    史長發剛說到這里,王局長突然示意他不必講下去了,他點了支紅雙喜,吸了兩口然後開始咳嗽。史長發知道王局長這是在下決心,他平時根本不吸煙,只在做重大抉擇時才這樣。

    ‘好,從現在開始,你派人秘密調查,單線聯系,局里局外的都隨你,但一定要注意保密。還有,甦繡旗是自己人,雖然她是上邊派下來鍛煉的,不過,她是個好警察。‘

    王局長走後,史長發兩三口吃完飯,又去了解其他人掌握的情況。甦繡旗一直跟著他,並提醒史長發常得大師是林震業的祖父,那如果是林家的人犯案,用檀香根本就不必花錢買,直接從常得大師那取就是了。史長發點點頭,他從林家的搜查報告上看到,林家的人不管老幼全部都有焚香的習慣,家里、公司、店里全都供著武財神關公,據公司職員講從沒見他們去拜,只要求插上香,而且不許斷了香火。

    ‘林家人鼻腔里的香灰可以解釋,但範長存呢?還有周經泰的保鏢……‘

    史長發思索著,和甦繡旗一道走進會議室,參加高層會議。與會的一線干警只有他和甦繡旗兩人。

    陳副局長已經回來了,韓秘書和FBI觀察員也到了,史長發到會議室時他們正在和王局長激烈的爭論什麼,所有人都站著,氣氛緊張火藥味十足。韓秘書斜眼瞟了史長發一眼,輕蔑的哼了聲,又回過頭去盯著王局長。

    ‘你這是在拿你的政治生命開玩笑!‘

    ‘我的政治生命就是為人民服務!打擊一切罪惡!人民的利益才是高于一切的!而現在我必要堅持已經展開的調查方向,不然就查不出案件真相!外行人領導內行人,胡鬧!‘

    王局長把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一身正氣令人仰視。史長發也不禁重新認識王局長,官僚氣中也融入了幾份率直。

    ‘散會!‘

    韓秘書也不給史長發介紹站在窗邊的女人,憤然離去。史長發早就注意到她了,一臉不屑的笑,胸牌上印著FBI的字樣。史長發有些意外的是,漢娜居然是個華裔。

    這時胡市長趕了過來,嚴肅批評王局長,然後又去找韓秘書了,會議室里只剩下王局長和史長發還有甦繡旗。窗外的雨仍在下,不過已經是小雨了。

    就在這時,史長發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妻子虞多多,她帶來了壞消息。史長發的生母陳宇昨晚在打完電話後就暈倒了,送醫院查出是癌癥晚期,現在正在醫院走廊里打點滴,醫生說時間不多了。

    史長發如遭雷擊,幾乎站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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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6 22:57:22
十九、

     

    ‘什麼?你母親得了癌癥?是晚期?‘

    王局長臉色蒼白,扶著桌子吃力的站起,眼楮里蒙上了一層霧氣。

    史長發的父母和王局長下鄉時就在一個生產隊里,那時王局長的女朋友剛被大隊會計強奸,史長發的父親找人合伙打斷了那個會計的腿,史長發的母親陳宇則和幾個知青一起安慰王局長。陳宇的老家和王局長一樣是上海,算是同鄉,所以當晚對王局長照顧的特別細心。就是從那時起,王局長便把史長發的父母當作自己的知己,有什麼事都會叫上他們。後來王局長回城了,四處走動想把他們也弄回城,但由于史長發的父親得罪過村里辦事的人,所以陳宇先回了城。王局長一直非常照顧陳宇,有時甚至想娶她為妻,但後來史長發的父親也回了城,這個念頭才打消了。五年前史長發的父親在一起恐怖襲擊事件中意外去逝,王局長重又動了這念頭,卻沒想到陳宇患了癌癥。

    ‘我要去看我媽……‘

    ‘一會就要開工作會議,這個關節眼上你……算了,你去吧,這次會議由我親自主持。代我向你母親問好。你等等,身上帶了多少錢?‘

    史長發如夢方醒,立即摸出錢包,里面只有九十幾元錢。去醫院不帶上五六千的根本辦不了事,史長發只覺得腦海里嗡嗡作響,急用錢時才會顯出錢的好處。

    ‘九十三……‘

    ‘這好干什麼的?小甦,我辦公桌第二個抽屜里有個信封,幫我拿過來。‘

    一直站在旁邊保持沉默的甦繡旗立即接過鑰匙去了,王局長安慰史長發或許是誤診,要知道現在醫院誤診率很高,都是錢鬧的。一會甦繡旗回來了,王局長把信封遞過來,史長發發現那是局里發工資專用的信封。

    ‘局長,您這是……‘

    ‘我上個月的工資還沒拿回家,我單身一個人,要錢也沒什麼用,你拿去給你母親看病吧。‘

    ‘還有我。‘

    甦繡旗也掏出兩千多塊錢遞過來,史長發鼻子一塞,眼淚便滾落下來。

    ‘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快去吧!‘

    ‘我謝謝你們,將來一定報答……‘

    史長發的話還沒說完,會議室的門開了,胡市長出現在三人面前。

    ‘小史啊,听說你要去醫院?‘

    胡市長不懷好意的冷笑,王局長上前站到史長發身前,腰背挺直。

    ‘你走,這里我處理。‘

    史長發心頭又是一跳,雖然處在慌亂中,但他還是查覺到問題所在,胡市長怎麼知道自己要去醫院?難道是甦繡旗告密?史長發邊向門口走去邊回頭觀察甦繡旗,她的目光依舊清澈,正和王局長站在一起面對胡市長。史長發感到一陣羞愧,一個真心幫自己的人怎麼會出賣自己呢?

    ‘但,那會是誰呢?還是……‘

    史長發心下一驚,想到胡市長或許也正在調查他!冷汗霎時涌出,周身冰冷如浸水中。

    街道上因為雨小了而多了些行人,大多數公路都恢復了交通,緊急狀態還沒解除,但市民們都忍不住走出家門。這場暴雨來的突然,人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停電還是小事,停水已經讓市民們處在極度焦躁中。廁所無法沖,房間里臭氣薰天,身上骯髒這些都可以忍受,沒水喝卻是實實在在的問題,許多人都在接雨水飲用,因此而感到不適被送往醫院的人非常多。

    一路上史長發不停的按車喇叭,想要快些到醫院,但是越靠近醫院車越慢,醫院附近早就堵滿車。手機還一直在響,胡市長打過電話來說要開除他,王局長也打過電話讓他安心去看母親,胡市長沒權力開除他,電話里他們還在爭吵,胡市長對王局長說別以為你有個在中央的朋友就了不起了,市里還是他胡長清說了算。

    離醫院還有幾百米,但路已經堵滿車輛。史長發煩躁不已,現在天已經快黑了,時間全都耗費在路上。最後史長發忍無可忍,穿上雨衣,打開車門向醫院跑去。

    到了醫院史長發直奔妻子虞多多說的門診大樓三樓走廊,但根本沒有她們的影子,攔了位護士打听,被告知可能是去做彩超或CT了,于是史長發立即去五樓心放射科,結果放射科的醫生說沒這個病人,叫他去心血管科看看,也許在那做核磁共振。史長發心想都是放射學科的東西,怎麼樓上一個樓下一個的,但不是抱怨的時候,他又馬不停蹄的下樓去二樓的心血管科,終于找到了妻子虞多多。

    ‘我媽怎麼樣啦?‘

    史長發氣喘吁吁,虞多多拉著他到走廊里,這時史長發忽然看到一個女人在醫生身邊,齊肩直發,描眉畫眼,戴著鉑金耳釘,合身幾近完美的制服,居然是漢娜!

    ‘是胃癌晚期。你的同事非要給咱媽做全身檢查,我都攔不住,記著你說的不許收錢不許收東西……她是誰啊?‘

    史長發彎著腰喘的咳嗽,眼淚剎那涌出,他清了清嗓子,把淚水拭去,眼楮卻沒有離開過漢娜半刻。虞多多在丈夫眼中看到了很久不見的殺氣,心里害怕,擔心自己同意讓婆婆接受漢娜的幫助會讓丈夫生氣。但是史長發卻站直,一把將虞多多抱在懷里。

    ‘沒事,一個外國同行。對了,這錢你拿著,去交費,做了什麼就交什麼的費,不能用她的錢。‘

    虞多多的心頓時有了著落,甚至有些感動,她忙進醫生的辦公室,把漢娜放在桌上的單據搶在手里,轉身去交錢了。虞多多早就擔心這事,所以一直在盯著單據。漢娜沒料到虞多多會這樣做,有些驚訝,但看到史長發站在門口猜疑的盯著自己,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無奈的聳聳肩。

    事實上史長發的驚訝遠比漢娜大,兩個人大概是同時出發,她怎麼會早到而且還做了這麼多事?要知道醫院周圍的道路全都塞車,這不是車快就能早到的事,那她是怎麼先到一步的呢?史長發想不明白。

    ‘我想你一定是在奇怪我為什麼會比你早到吧?因為我有錢,有錢就可以坐直升機,問題就這麼簡單。‘

    漢娜走過來,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譏笑,這讓史長發很不舒服。

    ‘讓我猜猜,FBI觀察員漢娜女士的助人行為,大概不會是無私的吧?‘

    ‘世上根本就沒有無私的人。廢話少說,我希望你跟我們合作。‘

    史長發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息襲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像是四面八方全是漢娜犀利的目光。史長發一驚,忙雙手交叉抱著胳膊,心里默念清心咒,果然立即鎮定下來。漢娜嘴角又浮起冷笑,目光仍像是把史長發看透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母親是癌癥晚期,現在已經發病,隨時有可能會死。中國有一句古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我想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對于你們中國人來說這是最大的悲哀。我想你不會讓它發生吧?‘

    漢娜那張經過仔細化妝精美的幾近假物的臉在史長發面前晃著,再加上她那居高臨下的口氣,還有身為中國人卻以是香蕉而自豪的表情,無一不讓史長發厭惡。但是,她的話卻不無道理。

    史長發的大半生命幾乎都是在尋找母親,過去以為記憶里的母親就是自己的生母,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自己是那個女人偷來的,父親也不是記憶里的模樣,是丑陋而罪惡的,這打碎了他對父母的渴望。但是這幾年來,生母陳宇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愛他,喚醒了史長發心底深處最柔軟的記憶,他想好好孝敬母親,可現在卻時日無多。

    ‘如果你有錢,再加上這個……‘

    漢娜的話在史長發耳邊響著,而史長發的眼楮卻緊盯著她手上的東西,那是一枚閃著幾十層幽綠光芒的戒指,光芒的中心是海一樣深的綠,仿佛看一眼靈魂都會被它吸進去。是骨翠!

    ‘你母親的病就一定會好。所以,你會同意的。‘

    漢娜看著史長發兩眼放光的模樣,自信而輕蔑的笑了。

    ‘不,我不會和一個忘記自己流著怎樣的血的人合作。你可以走了。‘

    史長發出乎漢娜意料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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