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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蓮開
狼﹗
風狼﹗
如果這個世界最讓人無力的是被畫匠畫成大蜥蜴的傳說中的巨龍,那最讓人膽寒的就是風狼。
如同所有的狼一樣,風狼也是群居動物。這種善於群體作戰且天性善於學習的魔獸,同時也具有極好的耐心。它們會仔細觀察對手,小心試探,得知對手實力后,會以全部力量將之摧毀。
它們,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
或許,約翰擁有預言師的天分。正如他所說,得知敵人實力不如自己后,風狼會顯得格外精細,那計算之精細足以讓帝國商業大臣汗顏。這種精打細算也讓它們的攻擊看著異常血腥,異常殘忍。
誰也無法冷靜對待風狼極具效力的攻擊﹗也許,這個世界還是會有人能看著自己的腹部被割開、大腸流了一地,而不瘋狂大叫、拼命把那團還在爬蟲般蠕動的東西塞回它們本來的位置。
正如屠宰者知道能毫無感覺地解決牲畜,任何獵物到了風狼眼裡,也就是食物而已。別怪它們殘忍,要怪就怪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
「還有,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談起風狼,有經驗的人都會滿臉悲哀地嘆息一聲,末了他們還會加上一句,「別逃了,還是給自己一個痛快吧。」
獨狼?不,是雙狼﹗
黑暗中,走出兩隻馬駒大小的狼,腳下邁著貓般優雅的步伐,咧開如在嘲笑的嘴卻現出森森白齒,在冥王般漆黑的毛髮下,和那幽幽碧綠以及額上那線一指長的白色形成強烈對比,隱約將陽光反射過來。
那四只金幣大小的眼睛著死死盯著獵物,未曾有半分移動。如早有計劃般,兩隻風狼緩緩走到獵物兩邊,腳下比在被困住的獵物週圍遊走的獵人還悠閒。如蔑視卻警戒,似閒散卻謹慎。
「這是,攻心術嗎?」獵物卻於此時冷靜下來。司督慢慢集聚著全身的力氣,並沒移動,「雙狼?」
獨狼有時比群狼還危險,是爭奪頭狼失敗的狼。它通常是狼群里最強壯的,要不它也不會有膽量挑戰頭狼,之所以輸,大多是因為經驗不足。獨狼在經歷過頭狼爭奪失敗、逐出狼群后,往往不能生存,活下來的都是最強壯的。因此,獨狼是精銳中的精銳。它不會放棄任何生存機會,只會比以前更精於計算。
永遠別惹獨狼﹗它永遠不會小看對手,永遠不會﹗
全力而為,獨狼比群狼更善於此道﹗
雙狼?
分出大半精力尋找著兩隻風狼的不同,很快,從體型略小的風狼微微凸起的腹部,司督知道這是一公一母。
能從群狼中拐出母狼的獨狼?眼角猛抽搐著,司督被自己的猜測嚇得不輕。
逃?不能,絕對不能﹗一轉身,它們便能看出自己的虛實,絕對會在自己轉身那一瞬間撲上來﹗再說,這是森林,魔獸森林,誰能比出生在這的魔獸更熟悉地形?
後退?不行﹗風狼被譽為最聰明的魔獸不是假的。稍稍後退,司督可以肯定風狼會發動攻擊試探。
站立不動?好主意,或許你能像傳說中的勇者,在生命受到威脅那一刻,爆發出無匹氣勢。
該死﹗怎麼辦?司督把頭稍稍往上抬了抬,試圖阻止汗水從額上滴下。
兩隻風狼的腳步因司督這一仰頭微微一頓,小進一步后停下。
這是什麼意思?司督絕不會認為眼前的風狼會因為自己這一仰頭,便以為自己對它們極其不屑。雙眼微微一瞇,司督試圖從風狼的動作發現什麼。
祇是一眨眼的功夫,司督雙眼猛地一睜,不自覺就喊了出來︰「不好﹗」
它們要使用魔法﹗
兩隻風狼額前白毛,在碧綠的雙眼一亮時,同時射出兩道風刃。
呼﹗風刃划過空氣的尖銳呼嘯蓋過一直在司督耳邊盤旋的雙狼的呼吸,狠狠刺激著耳膜,衝擊直欲碎裂的脆弱耳膜。
前進﹗司督的勇氣不知從何而來,瞬間充斥身體。前進﹗先逃出風狼的攻擊,其它的再說。
勇氣的回歸,讓司督的雙腳爆發出無窮的力氣。生死之間,一切都顯得如此簡單,除了生存再無其它。
「嗤」一聲,法師袍的邊角被切開一道平整的口子,風刃經過的強壓,讓小腹兩邊隱隱有些發疼。
逃過了﹗還差一點﹗
司督沒有回頭,死死盯著前面。眼角餘光觀察到的一切快速往後退,兩隻風狼的轉頭,卻跟前方的目標一樣緩慢進行著,像蝸牛在移動著。他清晰地看到兩個狼頭在發了兩道風刃后,眼睛跟隨著他的前進移動著,一點一點地移動著。甚至,他能看到是狼頭先移動一小段距離,幽綠的眼睛才跟上。
一切都是如此詭異,卻是如此和諧。
突然,時間靜止。
「噗」兩聲悶響在背後炸開,聲音漫長的如同過了整整一年。
半空中,司督的身體在超過風狼之間的直線才一步,甚至邁出的腳還在半空,兩道風刃狠狠砸在背上,將他砸得飛起。
就差那麼一點﹗司督背上的痛楚還沒漫延開,身體在飛起一兩米后,本能地腳尖墊底,雙手撐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不可思議地站了起來,直接面對剛轉過身的風狼。
「該死的﹗就試一次,就試一次﹗」司督睜圓的雙眼、猙獰的面孔,預示他的理智正在慢慢喪失,「就試一次﹗」
風狼已經知道獵物的實力,約好般一同撲上。目標︰獵物喉嚨。
「就試一次﹗」司督雙眼赤紅,幾近瘋狂地大喊,「火蓮漫天﹗」
話落下,風雲立變。
藍天本是無云,不知從何而來的白雲卻往一個地方擠著,擠不過去,便化成漩渦,風眼般駭人;森林再也不見生機,寂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空氣中傳來乾燥的味道,翠綠的色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變黃,縮成一團,如秋降臨。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一切都還是那麼緩慢,依舊詭異地和諧著。
那兩張猩紅傾盆大口離最終目標就差那麼十厘米,只需再眨一次眼的時間。
就是那麼一次眨眼的時間,先是枯葉冒出火花,然後是枝幹,再是樹幹,最後是……空氣。
燃燒﹗
火紅一片﹗
除此再無其它色彩﹗
朵朵火花正如赤蓮盛開,逐漸盛開,連成一片……
﹡﹡﹡
簡陋的房屋,除去一桌兩椅,以及桌上書本,便無它物。
「老師,為什麼我發不出小火球呢?」一個褐發孩童委屈地看著雙手,淚水在眼眶打轉。
「小傢伙,你才十歲。老師在你這年紀才剛開始接觸魔法。」須發灰白的老人一臉慈祥,摸著孩童的頭說,「再過兩年,你肯定行的。」
「老師也是十二歲才能發出小火球嗎?」孩童抬起頭,臉上的沮喪已經大半被好奇取代。
「啊?哈哈。」老人仰頭大笑,說,「沒錯,老師也是十二歲才能發出小火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冥想,再冥想。」
「真的?」孩童不能理解老師為何大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我的弟子還會差嗎?也不看看你的老師我是誰?」老人繼續笑著,神色間顯得很愉快。孩童的雙眼則射出羨慕的目光。
﹡﹡﹡
依舊是那間小屋。
孩童已經成了少年,老人的頭髮卻幾乎全部白了。
「老師,還是不行啊。」少年半是不解半是沮喪地看著雙手,說,「咒語、手印、魔法陣、步驟都沒錯,就是不行。可是,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魔力,為什麼就不行呢?」
「不急。」老人微笑著擺了擺手,「再過幾年,你去黑森林法師塔看看,應該能找到答案的。」
「為什麼現在不能去呢?」少年看向老人,眼中的不解又深了一層,「還有,為什麼要去黑森林?普頓城就有法師塔啊?」
「你現在的魔力還不夠穩定,等你十六歲就行了。」老人拉過少年,摸著他的頭說,「至於黑森林,那可是整個藍海大陸最早的魔法理論集聚地,裡面的祕密至今還沒能全部找出來。」說著,老人神色間顯得很嚮往。
「嗯。」少年點了點頭,對黑森林法師塔也多了一些嚮往。他想知道,全部文字和魔法陣都已經被記錄下來的黑森林法師塔,為什麼在老師口心中卻還留有祕密。
﹡﹡﹡
「老師,老師﹗」少年臉上全是慌張,跌跌撞撞地跑向熟悉的小屋。老人卻躺在血泊中,胸口還在不停滲出鮮血。
那一瞬間,少年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找不到任何可以容身的地方。雙手也失去了溫度,除了無盡的冰冷,感覺不到任何存在。
「怎麼了?」他喃喃說著,「怎麼會這樣的?」
聲音好像不是從自己口中出來的,聽著像是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在旁邊說話。
「老師……」臉上是什麼?怎麼這麼燙?好像把臉熔出一條壑出來?
「老師﹗」他瘋狂地大叫一聲,撲到老人身上拼命哭著,任誰都拉不動。
「老師……」
﹡﹡﹡
這就是黑森林法師塔嗎?好舊啊,不過,味道很熟悉。
﹡﹡﹡
「還是不行啊。」少年已經成長為青年,依舊習慣地看著雙手,嘆了口氣,「並沒找到原因,只說體質不同,也沒說哪裡不同。」
眼睛在刻滿文字和圖案的牆上和石碑間慢慢掃視,又是一聲嘆息。這些都已經能默寫出來了,並沒找到老師說的祕密。很多文字圖案上還有划痕,是被人破壞的,估計有人不願把一些重要的資料透露給其它人吧。老師說的祕密會不會就在這呢?
去上一層吧。想不出個原由,他朝樓上走去。
這裡與下面並無不同,仍是石壁、石碑,還有地上用白粉寫下的推論。看上去時間並不長,字跡還很清晰。當然,這裡也不會有人會故意把別人留下的推論擦去,除非來到過這間房的人認為別人的推論根本一文不值。
他走過去,先細細看了一遍地上的推論。整齊雋美的文字和慎密的推論,正是黑森林法師塔的法師共同的特征。
咦?還可以這樣推論?
他有些吃驚,細細從頭看了一遍。
推論者從牆上記載的一個火系禁咒得到靈感,提出新「共鳴理論」。與舊「共鳴理論」不同的是,他提出︰與元素共鳴達到一定比例的時候,咒語、手印、魔法陣都不再是必需的,或許,連魔力都不需要儲存,可以直接呼叫空間中無限的各種元素。如此算來,魔法師就成了一箇中介體。
不過,該推論者最後還是推翻了自己的理論,認為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卻沒寫出最後結論的證據。但卻根據牆上記載的火系禁咒,推論出他認為如果「新共鳴理論」成立,「無需咒語、手印和魔法陣」的魔法施展方法和步驟。
最後,署名︰阿爾方斯.馮.霍夫曼。
體內魔力正不自覺地按著推論這所寫的步驟進行的青年立刻停了下來。
阿爾方斯?大魔導師阿爾方斯.馮.霍夫曼?
視線移到刻滿文字的石壁。
禁咒……
「火蓮漫天?」通往魔獸森林的小道上,正藏著身形前進的五個青年停了下來。其中一人聽到傳至耳朵的大喝聲,感受到空氣中瘋狂湧動的各種元素后,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無比,轉身就往回跑,同時大喊,「該死,是禁咒﹗快走,來不及了﹗」
那人是渥特。隨著他一聲大喊,所有人都站起身,臉上全是驚詫,稍愣了一陣后,跟隨渥特瘋狂跑了起來。
凱爾在眾人中最高,腳下因死亡的威脅突然發力,竟很快超過先跑的渥特跑在前面。
約翰也超過了渥特,見凱爾跑在前面,一時心急,伸手拉住了凱爾。
時間再次變得極其緩慢。
凱爾不甘和不敢相信的眼神在身體向前傾斜時往後看去。
約翰竟然露出一絲興奮,或許他認為超過了全部人,自己就安全了。然後,表情停滯下來,不可思議地朝下看去,他的腳正踩在凱爾的腳跟,身體也跟著凱爾向前倒。
渥特只顧著自己跑,在撞上約翰那一瞬間,眼睛緩緩睜大,逐漸的,眼睛幾乎要衝出眼眶。
萊斯根本沒有防備,直接撞上渥特,他的表情由開始的一愣,緩慢地向恐懼轉變,眉毛高高吊起,扶扯線木偶般扯動眼皮、鼻翼、上脣統一向上翻,最後定位。
卡普阿最矮最胖,在撞上萊斯前已經發現不對,不可置信地猶豫著想要收腳,身後的威脅和慣性卻帶著他以更大的衝力往前撞。
「砰」一聲,時間回復原狀。
五個人狠狠撞在一起。將凱爾壓在最下面。
嗡﹗火蓮迅速蔓延,將能接觸到的一切,瞬間化為灰燼。
一切的發生,過程還來不及連續眨兩次眼。
紅﹗除了紅還是紅﹗炙烈的紅,比岩漿還鮮豔的紅,豔麗的如同最純凈的紅寶石做成的花朵。
那朵豔麗無二的花朵,叫火蓮。吞噬時間萬物的火蓮,吞噬一切善的、惡的,使之歸零。
所有,歸於灰燼,再無分別。
這裡是魔獸森林,由魔獸繼承並發展了上千年的森林。從接近雲端的高空看去,一朵如血色蓮花瞬間盛開,層層疊疊,在無盡的綠色陪襯下,嬌美非常。它的邊緣有一塊空地,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築,人們稱之為「黑森林法師塔」。蓮花的蔓延在這停下,只為那座叫「黑森林法師塔」的建築。
黑森林法師塔里,長期居住著一群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稱呼是魔法師,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行為習慣是安靜,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興趣是研究,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能力標準叫大魔法師。今天,安靜被打破,研究被打斷,他們臉上浮現出一個共同的表情,叫震驚。
一切,都因為那朵蓮花的盛開。於是,他們心裡多了一些共同的疑問︰禁咒?是誰發動的?阿爾方斯?還是……
與他們有同樣疑問的,還有東北方向一座輝煌無比的城市里的一些人。那些人臉上,在震驚過後各有不同,有狂熱的,有驚喜的,有焦急的,也有一些冷靜的。他們還知道一件事,不止自己,別人,內含朋友、盟友和敵人也察覺到了那朵蓮花的盛開。
一切都與魔獸森林的那個身影無關。
火蓮盛開那一瞬間,他已經清醒過來。知道無法阻止,只能將火蓮盛開的地點往魔獸森林挪了少許,並快速給了自己一個結界。他並沒發現自己如何設定的結界,因為結界在一瞬間便消散了,否則他會欣喜若狂或是伏地痛哭。
無所謂,時間足夠他對自己之用一個類似禁術的魔法──聖光重生。傳說中屬於神的魔法。能將接觸到的元素瞬間化為身體的一部分,以使身體瞬間回復,除非靈魂消散,身體將回復到最佳狀態。這是神的範圍。因缺失了靈魂重生,而得以儲存在法師塔的法術。
或許,它也可以稱為禁咒,因為沒有大量的人力和魔晶石,根本無法啟動。但就算是禁咒,也祇是針對個體的禁咒,魔力的波動還不足以大範圍傳開,更不可能驚動絕大多數的人。
他堪堪活了下來。
因為火蓮只追求剎那的永恆。
後悔之下,他又施展了一個「冰封萬里」,好在意識到這會讓森林受到更大的傷害,中途停了下來,卻也讓週圍的溫度降了不少。火蓮留下的高溫,也明顯降到一個能讓人接受的範圍。祇是,附近依舊不像春天,與烈夏無二。
顯然,他並沒意識到這會給人帶來多大震驚;也不會知道,在他走出森林沒多久,一堆一碰就碎的墳堆般的黑色物體下會爬出一個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幾天過後,會有一隊軍人來到法師塔,將有關禁咒的文字和圖案鏟去,而不是繼續保持、高傲地相信,就算有關魔法的記載擺在眼前也沒人能學會。
他祇是踏著因一個火系禁咒便將全部水元素抽到空中集聚為雲朵,最後瘋狂往下潑著水的泥濘道路上。
一切依舊與他無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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