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活讓誰舉刀
1
像X田汽車的某一個著名型號由于被眾多錢多得要找老婆以外的美女來幫忙消費的大款看中和被眾多熱衷于幫忙消費大款們剩余資金的美女看中而被廣為人稱“二奶車”一樣,上海也有一個廣為流傳的二奶小區。那里面清一色的住著一群資色上等的“後宮”佳麗,好像二奶這個行業都見不得陽光一樣,小區白天冷冷清清,晚上燈火輝煌,尤其是周末,成群結隊的“奔馬”(大奔寶馬)直往里面涌,讓人咋舌︰上海街頭的車比紐約還TM牛X,這是二奶小區聞名上海的一道風景,譜寫著一幕又一幕美女與大款的故事。
又是周末,五彩斑斕的夜晚像二奶小區一樣讓人思想不由自主地如脫韁的野馬一樣自由馳騁。在眾多大款消耗著過剩的金錢與並不過剩的體能中,在無數美女揮霍即將消逝的青春與殘缺的美麗中,一聲聲警笛震醒了他們,她們。
那晚的警車也像傍晚時的“奔馬”一樣大呼小叫著涌進了小區,耀眼奪目的警燈像激光一樣將小區的霓虹打擊得落花流水黯然失色。
神勇的JCSS強行將一扇幾乎牢不可破的防盜門輕易打開,這世界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抵擋共和國人民賦與他們手中的權力和利器。
開燈。
客廳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氣味清新,幾上的水果似乎還殘留著剛洗過的水露。
廚房整整齊齊一塵不染不像廚房,仿佛裝修完後就沒有用過。
主臥房門緊閉,客臥房門深鎖。
這兩扇門在警察面前虛弱無力。門開了,主臥里依然整整齊齊,仿佛女主人剛剛整理完成。但客房則亂成一團,被子在地上像一張剛從羊身上活剝下來的羊皮,淒慘的點綴著血斑。而床上就是剝羊的刑台,一只穿著一身GUCCI的肥“羊”趴在“血花牌”床墊上,像個三歲小兒好不容易在大人的威逼利誘下畫出來的“大”字,十多個血糊糊的窟窿腥黑地聚集在背心上。一把尖利的水果刀血跡斑斑,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獅口中血色的舌頭,在死者的枕邊虎視眈眈。
相機的鎂光燈閃爍,快門的 嚓聲四起。
不到二十分鐘,警察就得出結論︰這是一起典型的二奶殺夫案,沒有同謀,沒有同犯,完全由二奶獨立完成,作案手段再簡單不過,就是在死者專注于做某一件事時,二奶在他背後一股作氣插了十幾刀,直到她手軟。
因為警察手中有一封二奶凶手的信,信上再現了犯罪現場,經專家鑒定後認為所敘屬實。
2
珠珠殺人了!
甦陽在那個跟二十歲時的林青霞一個模樣的警花的陳述中,感覺像是听了一個恐怖離奇的故事,而那個故事他始終無法跟珠珠聯系在一起。
“那封信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警花幾根縴長白晰的手指翻弄著他的名片,一邊搖搖頭說︰“不行,作為這個案件結案的證據,它已經被存進檔案室的卷宗里。”
甦陽一愣,問︰“這個案件……就這樣結案了?那個珠……凶手抓到了嗎?”
警花搖搖頭又點點頭。
甦陽脫而而出︰“我想見見她!”
警花嘆了一口氣︰“你見不到她了。手機閱讀”
甦陽身子朝向警花前傾了一尺︰“為什麼?”
警花鼻子吸了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句毫不沾邊的話︰“你經常抽軟中華還是貢品嬌子?”甦陽又一愣,沒弄明白警花突然問他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但在她幽深的眼神下還是如實相告︰“主要抽驕子,偶而抽一抽中華。”警花又吸了吸︰“怪不得味道那麼熟悉。”
甦陽愕然︰“你也抽煙?”在這一點上他比大多數人都保守,認為女人抽煙是一件多麼煞風景的事,警花姣好的形象立刻變得黯然起來。警花搖了搖頭,說︰“我不抽,是我哥抽,也是抽中華與嬌子,現在人在加拿大。”甦陽哦了一聲,說︰“跑那麼遠,煙都沒得抽了。”警花說︰“我隔段時間就給他寄過去。”甦陽說︰“看來你們兄妹關系挺好的。”
警花忽然杏眼一瞪︰“關你什麼事?”
甦陽再一愣,自覺沒有什麼地方得罪她,想不明白她為什麼一下子就翻臉。這一聲嬌斥,嚇得甦陽連稱“是是是不關我事”,看著警花酡紅的小臉泛著三分羞澀,心中有一種豁然明亮的感覺,自罵了一聲蠢材︰什麼哥哥,原來是情哥哥。天底下哪有妹妹關心哥哥關心到連抽什麼煙是什麼味道都辨得清清楚楚的,小妮子隔洋懷春,怪不得對甦陽身上的味道這麼敏感。
半天不敢開口,直等到警花臉色漸漸回復正常,甦陽才試探著問︰“那個珠珠,為什麼不讓我見她?”警花拿筆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我剛才說過,你見不到她了。”甦陽又問了一次警花剛才顧左右而言他的問題︰“為什麼?”
警花眼里飛快地閃過一絲憐憫,馬上又恢復到板著臉︰“她……已經自殺了。”
甦陽耳朵嗡了一下,感覺有一種東西在面前轟然倒塌,他對著那群倒塌的廢墟喃喃說︰“自殺?珠珠自殺了?”
警花說︰“是的。今天凌晨一點多一點,她從X花酒店的二十三樓上跳下來。我們在她住進的房間里找到一封遺書,和一只手機。手機號碼沒有登記過身份,信息與通話記錄被她處理過,只留下昨天的一個撥出電話與未接電話,電話號碼是同一個,就是甦先生你的,所以我們才聯絡你過來一下。”
甦陽想,那個撥出的電話就是昨天下午她來找我時打的,那個未接電話就是她從醫院溜走後我找她時打的。她離開後就去了酒店,去了酒店不久就跳了下來。她還是不想讓自己走得無聲無息,還是留下了我這條線索。
甦陽想,怪不得她昨天高貴得像從天堂里來的貴族,原來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影像,盡可能的完美,顯然她來找我之前就存了一死之心,那不經意間掩飾不住的絕望神色。
甦陽想,怪不得她把她的全部身家都留在了林蔭大道上,她是想把它們通過我安全的轉移給她的家人,那是她用卑賤的生活方式為母親留下的生活來源和哥哥的求學依托。
甦陽想,可是還有誰在乎她死前高貴還是低賤的剪影?或許那只是她還有一絲留戀之心吧。留戀誰呢?母親,哥哥,可能還有寶兒。
甦陽想,可是寶兒又怎麼會瘋了呢?珠珠殺人嚇瘋了她嗎?珠珠為什麼要殺那個情夫?他讓她有什麼忍無可忍?
甦陽想……他想破了腦袋,卻把事情想得更加一團糟。
甦陽所有想知道的東西在星期一上班的時候全部得償所願。
在他的SOHU個人電子郵箱里有一封陌生人的郵件,收件時間是上周日凌晨一點鐘。正是這個時候,珠珠從X花酒店的二十三樓縱身一躍,消失在燈火璀璨的上海之夜,在他的想象里,那一定是像流星一樣閃過一道奪目的光芒,而不會像石頭般轟然墜落。
打開那封郵件,甦陽只看了兩個字,就知道那是珠珠的絕筆。
3
甦哥︰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在天堂。
真的,對我來說,那就是天堂。自由,平等,博愛,沒有悲傷,沒有痛苦。
生活中寶兒也是我的天堂。如果知道我的身份,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最後一個人不拿異樣的眼光看我,這個人一定是寶兒,她從來沒有對我唾棄過、對我指責過。即使是我的媽媽或者哥哥,如果知道我在這邊的生活,那會怎樣?我常常想,卻不敢深入地想……
但我卻親手把寶兒推進了深淵,我不知她還會在里面深陷多久,我用生命的最後一整天向上帝、向觀音菩薩、向如來佛祖、向所有的神仙祈禱,如果我的死能換回她的健康,我願意死一百次。
一切噩夢從我的生日開始。星期四,寶兒專門請了一天假從甦州來上海給我過生日。我們高高興興去克麗絲汀買生日蛋糕,去大潤發買紅酒,去老上海訂了一桌外賣,然後晚上回家開了一場只有兩個人的生日PARTY,清靜又熱鬧,這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生日。
可是兩個小時之後我就不那麼認為了。那個平日里風度翩翩的紳士,那個只有在周六才偶爾光臨我的小窩的男人,那晚破天荒地回了“家”,並做了一次惡魔。
寶兒的美麗讓他魂不守舍,竟當著我的面遞給寶兒一張二十萬的支票,用當初對我一樣的口吻那樣說她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天使,隨時有一套毫宅恭請她入住。寶兒真是個好寶兒,她輕蔑地將那支票甩在他那張因為過于文質彬彬而虛偽丑陋的臉上,說,我不是你的天使,我是珠珠的姐妹。她轉身進了客房,開始關門。
可是這句話像刀一樣刺傷了那個男人虛弱的自尊,那是用一疊疊鈔票堆砌的自尊,被窮人一擊即潰。他像野獸一樣獸性大發,咆哮著敬酒不吃吃罰酒弄你這種小丫頭跟弄只雞沒有什麼差別。他就狼一樣沖進客房,惡狠狠地把寶兒撲倒在床上,開始像野獸般撕扯獵物似地撕扯她的衣服。
寶兒掙扎著,哭喊著珠珠姐;男人獰笑著,說別喊了,喊玉皇大帝觀音菩薩都沒有用。
我渾身冰涼,一個勁地發抖,因為害怕,更因為憤怒。寶兒說珠珠是我的好姐妹,我也在心里不停地說寶兒是我的好姐妹。我沖過去死命把他拖離了寶兒,他轉身一腳就踢在我的肚子上,像羅納耳朵的凌空抽射,我眼冒金星癱倒在地上,感覺肚子嘩的一聲像羅納耳朵腳下的足球呼嘯著脫離了我的身子。那個多麼溫柔體貼的男人,這一刻顯露了本性。
他又重新撲倒在寶兒的身上。我四下張望,床頭櫃上的水果刀跳入我的視野,中午寶兒用它削過一只隻果。我捂著肚子站了起來,將水果刀緊緊篡在手上,像篡著一根救命稻草。水果刀的刀鋒薄得讓人心驚肉跳,刀刃上還殘留著果味的清香。我站在床邊,歇斯底里地叫那個男人滾出去。那個男人連頭都沒有回就又一腳向我小肚子踢來。我忍住撕裂般的疼痛,狠狠一刀向他的背心戳下,一點腥熱的污血噴在我的臉上。
他像受傷的狼一樣嚎叫一聲,回頭向我望來,那一道眼光惡毒得像要攻擊人的眼鏡蛇一樣。我害怕極了,但我不能退縮,我閉上眼楮,亂戳一氣,手里開始濕漉漉,臉上開始粘糊糊,直到手軟腳顫癱倒在地。
世界像進入沉睡,安靜一片,只有我心跳的聲音。
我睜開眼,寶兒瘋了……
我的天空瞬間由灰暗變得濃黑一片,陽光在黑暗之外燦爛,透不進一絲一縷。卑賤的生活,讓我一直低頭,那把血淋淋的刀子更讓我萬劫不復,還有寶兒瘋了,世界傾刻坍塌,灰飛煙滅。
我留在車里的東西,你一定正疑慮重重。現金是給寶兒的療養費用,卡上的部份請你轉到卡背面上寫的那個帳號內,我可憐的媽媽、哥哥,我無以為報,只有這麼多。我已經看到他們在後山的連天簑草中為我而泣,卻欲哭無淚。
站在二十三樓的陽台上,萬家燈火閃爍,溫馨又寒冷,卻沒有一盞為我而亮。天空劃過一顆流星,消失在燈火闌珊處。我想,我從這里跳下去,是否也如那顆流星一樣,落在千燈萬盞的溫暖里?像鐵路伸向無邊的遠方如階梯般指引著海子上升到天堂,那流星劃過的軌跡,就是接引我去到天堂的彩虹。
我會在天堂快樂。
寶兒呢?可憐的寶兒,原諒我的逃避,我來世再補償你。甦哥,你照顧她吧,像妹妹一樣。但她是愛你的,刻骨銘心的愛,卻永遠不會再在你面前流露那份愛。
不知所泣,不知所雲。
珠珠即日
斯人已去,如一粒投入激流中的小石子,沒有激起任何漣漪,時光就是這樣無情,它的滄桑包容一切幸福與苦難,一如既往。甦陽有些驚異于珠珠的文筆,遺書寫得淒美婉轉,痛入心髓,流露出的憂傷像靜脈注射一樣慢慢浸透,恨疚如蝕骨之蛆,還有千般留戀,萬般無奈……
生存太過于現實,赤裸裸迎面而來,芸芸眾生都得為它低頭讓路,躲避不開的,就是一條死胡同,進去了,出不來。
但有的東西,仿佛命里注定,天生就是躲避不開的。
下午甦陽提前時間下了班,按珠珠的交待將卡上的三十萬轉到她指定的帳戶上,轉帳的時候,他腦子里滿是珠珠走過她遺書中所言的那條彩虹橋的影子,然後就覺得身後真的有個影子在暗處注視著他。他猛一回頭,銀行大廳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經警閑極無聊正拿筆在凌空揮毫仿佛張無忌他爹張翠山的得意弟子正在練“銀勾鐵劃”功夫,玻璃門外盡是行色勿勿的人們,朝向城市的各個方向。哪有什麼影子,
從銀行出來,甦陽打了一個電話問寶兒的病情,醫生告訴他寶兒現在只是偶爾咒罵一下那個臭男人,洗手的次數已漸漸少了,更多的時間是坐在一旁發呆,努力想東西,想得很辛苦,一臉迷茫,雖然到目前為止什麼也想不起,但事情總算是在向良好的方向發展。
黃昏的風讓人感到渾身一緊,甦陽拉了拉衣領,打開車門,旁邊斜剌里冒出來一個人,搶在他之前上了車,那時機選得極巧,仿佛甦陽那一拉門就專門是為他而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