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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神手無相[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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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18:29
七十、剛柔、兼濟、危機心  

  危烽煙臉色鐵青,怒目掃視全桌,雙目中似欲噴出火來。
  那是種鷹鷲攫兔的眼神與威態。
  但得到的反應,卻是特殊的,全桌上,沒有一個人的眼光與他相對,就連與他對話的江可貞,也是目注地下,似是和他毫無關連。
  危烽煙的神色,極度的難看,雙臂緩緩抬起,這是風雨欲來,狂飆驟雨前的前奏,就在此時,夏婷的柔英輕舒,微微的,輕得危烽煙僅僅是感觸到有一隻跳蚤在他臂時上那麼一動的樣子,拉了他一下。
  危烽煙雙目餘光,掠向了身旁的夏婷。
  只見夏婷微微的搖頭,倏然間,在她臉上,綻出一朵如初春乍放的早桃般的笑,紅艷艷的,嬌麗美麗已極,櫻唇乍起,纖纖玉手,似水蔥般的捏起面前的小巧玉盞,儀態萬千的向江可元舉杯道:「小女子前次造訪寶莊,未能謁見大莊主,此次有幸,得見武林長者,借這一杯『毒』而無害的『毒』酒,敬大莊主一杯!」
  猛抬頭,江可元雙目焰焰的注視著夏婷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夏女俠有如此的機巧,毒而無害的『毒』酒,是多麼的妙!好,好!老朽承請,干!」
  仰首一飲而盡,江可元抬頭與夏婷照了照杯,然後,雙目注視向危烽煙。
  危烽煙是何等人物,在夏婷的一扯,與「毒而無害」的示意之下,他已知道自己又失態失算了,霎時間,怒容倏收,威態盡斂,借勢將微微抬起的左手,扶住桌沿,右手抓起了面前酒杯。
  在江可元照杯的同時,他開腔道:「危烽煙量小智短,有失儀態之處,尚請大莊主原諒,我自罰一杯!」
  江可元望著危烽煙飲盡杯中之酒後,笑笑道:「危牢主,咱們坐下慢慢談!」
  廳中情形,倏然一變,自心理上,感到似是和緩了許多,各桌上,已不是那麼沉悶了,獻起籌應,交錯往來。
  江可元正容向危烽煙道:「我們都是武林人,那些繁文俗套的假客氣,就免了,好在牢主日後盡有時日同各位同道盤桓,我們就談牢主來此後的敝莊安排,與牢主之意吧!」
  危烽煙道:「江湖上現已無我立足之地,來此投奔莊主,一切悉聽安排,我沒有意見!」
  江可元道:「江湖已無牢主立足之地這句話,您可就大謙了,就憑您今天來此的人馬,在任何地方停留,都是一夥不可輕侮的力量!您自己走到哪裡,想要如何,相信無人敢講個不字!」
  危烽煙道:「那是莊主抬舉我!」
  江可元笑道:「我講過,我們不容套了,若如此下去,正事恐怕是無法談成,您說是不?」
  危烽煙道:「那就請莊主多指教!」
  江可貞接口道:「再指教,就指教到明天了,您兩個還有完沒完?還是我來說!」
  輕咳一聲,江可貞道:「我首先要講,危牢主已通過了我們的三試,現在留下的,是要請危牢主自己決定,是來敝莊做客,抑是願意參加我們?嗅,我得先講明,危牢主剛剛著果不發威的話,那可就通不過三試了!」
  危烽煙一怔,道:「這是為何?」
  江可貞道:「誠與不誠而已!」
  危烽煙眼珠兒一轉,笑道:「原來如此,想不到發脾氣還有這大好處!」
  笑笑,江可貞道:「危牢主還沒答覆我的問題!」
  嚴肅的,危烽煙道:「我已說過,我是來投奔貴莊的,但不知做客與參加可有什麼分別……」
  江可元道:「做客,我們盡朋友之情,參加我們盡兄弟之義。」
  危烽煙道:「朋友與兄弟,鮮明的分為內外,我願變成『內人』,不願站在外面!」
  哈哈大笑,江可元道:「你這樣的內人,可是無人敢消受……」
  眾人哄堂聲中,江可貞道:「那麼,就請危牢主露一手吧!」
  詫異地,危烽煙道:「露一手沒問題,有道是『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早晚總得與各位研究,只是現在要露,江女俠可否給解說一下這其中的道理?」
  江可貞道:「你不問,我也要說。」
  至此一頓,略一正身,咳嗽一聲,清清喉龐,緩緩的漫聲道:「游雲莊在江湖上,能夠爭得今日的名聲,危牢主您以為是憑什麼?」
  危烽煙道:「當然是貴莊人才鼎盛,與賢昆仲齊心協力的成就,這是擺在面前的事實!」
  江可貞雙目神光倏現,掃掠全場一眼,得意的道:「我不敢妄自菲薄,但卻也不敢昧心,你說我們兄弟同心協力,我絕對承認,這是我不妄自菲薄之處!」
  危烽煙道:「那不敢昧心之處,可有講究?」
  江可貞鄭重的道:「正是大有講究!」
  危烽煙迷惑興趣的道:「願聞其詳!」
  江可貞一指全廳之人,道:「危牢主,您以為這些個武林怪傑,江湖異人,為何都甘願在我游雲莊?」
  危烽煙望望眾人,搖搖頭,但旋又道:「志同道合,這可對?」
  江可元興奮地一拍手道:「照啊!危牢主畢竟是與眾不同,一言中的,但你可知道,他們又為何甘願為游雲莊的『屬下』呢?」
  危烽煙這次可是真正的搖搖頭,茫然不知為何!
  江可貞正容道:「說穿了,簡單得很,因為他們不是游雲莊的屬下,而是兄弟。」
  危烽煙詫異的望望江可貞,又掃視一遍廳中眾人,只見一個個都微微含笑,默默承認江可貞此話不假!
  此情此景,使危烽煙大惑不解。
  江可貞於此時,展露出一種甚是自負的表情,道:「這就是危牢主必得露一手的原因!」
  危烽煙已領悟到其中的奧妙所在,試探道:「貴莊的莊主、院主,沒有上下之分?」
  江可元道:「有的!」
  更加疑惑,危烽煙道:「莊主可否說得詳細點?」
  江可貞接道:「在行事上,我們有職務上的上下,在情份上與實質上我們是兄弟一樣,講實在話,游雲莊的人,私事是不分上下,公事才有職務的分別,而這職務,除掉大家公推的莊主不變以外,其餘職務是按期變換的,職務任期以半年為準,每半年更換一次,更換的方法是推選,可以連任,但在每一個人參與以前,必得先施展一下,以便為大家推選存個底兒,換句話說,武功是大家推選的重要依據。」
  危烽煙恍然道:「只不知如何個露法,可有規矩?」
  江可貞道:「危牢主與其他弟兄來此的時間、情勢,都不一樣,一者,此時非本莊任期改選之時,二者,危牢主來此也非本莊草創,需要眾弟兄憑全力各自展露的時期,三者危牢主在江湖上,也有身份地位,本已可為眾家弟兄的參考,更巧的是,本莊五院之外,最最重要的一位堂主,獨一的堂主出缺,無人願意擔任,經大家公議,欲想請危牢主屈就,但因為這是本莊最為重要的職位,莊主依存之所在,所以危牢主得請先露一手!」
  危烽煙道:「如此重任,危某豈敢擔任,莊主還是另請德高望眾者,較為適宜,且危某剛至貴莊,一切皆不熟悉,怎可……」
  江可元笑道:「危牢主講的雖是實情,然而卻並非不能克服的問題,況且,此乃公議危牢主就勉為其難吧!」
  危烽煙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危某恭敬不如從命,只不知諸位要如何考較在下?」
  江可貞笑笑道:「考較二字可說不上,我們只是想瞻仰一下金錯刀三絕招的威勢,假若危牢主能在手下留情,『修堂』的任一位長老,均可指名喂招!」
  危烽煙雙目向那不屬五院,被稱為「游雲莊」最重要一堂——修堂的長者們所坐的一桌望去。
  只見那僧道俗齊全的一桌上,一個個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除有少林,武當的名門正派以外,其餘的,一個個莫不是江湖隱逸,武林魔頭,任何一位在江湖上的名聲,與他危烽煙的名頭,都可說是難分軒輕,僅只是成名時間,行道地點,與門派不同,年齡不同的差異而已。
  眼睛在看,危烽煙的心裡卻在不停的犯嘀咕,費思量,這是一個難題,不要說動手喂招,兵刃不長眼睛,即或是他危烽煙在江湖上,較任何人都高強,性格也都做上十倍,然而在這個情況之下,他可不能指名挑戰,一者他不是來此樹敵招怨,二者,說老實話他也沒有這份實力。
  要知道,他如今來此,乃是先求一枝之棲,然後再看風使舵,或另謀他圖,或就此長住下去,甚或是……
  故而,他這名義上讓人瞻仰瞻仰絕學的動作,骨子裡卻是對他的藝業的考較。
  既然是莊中最最有潛勢力的一堂,薈萃全莊精英的所在,那麼要想當上這一堂的堂主,當然得有過人的智慧,服人的藝業,他危烽煙若是冒冒失失的來個指名喂招,雖然能勝但也就暴露他的雙重弱點。
  一者證明他乃是一好高騖遠,剛愎自用的血氣之勇的莽夫,一者是證明了他乃是一個自視自高,目中無人的狂夫,這在對方,最易引起眾怒。
  不管他有無挫敗對方之能,若他危烽煙敗了,那不用說,堂主給他做,他也無臉,恐怕游雲莊連一時也呆不下去,他只好打馬就走,假若他贏了對方,很可能引起另一人的繼續挑戰,這是很有可能的情況,因為武林人誰不好名?名總是引人垂涎的。
  所以,危烽煙他要想在游雲莊立足,甚至於插上一腿後,進而擴充實力,鞏固勢力,則非運用高度的智慧,配合上精湛的藝業,使之能服眾不可。
  於是,在心念轉動之下,在掃視群豪一周之後,他那白晰的玉面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以一種特有的情感流露的聲調,誠摯的道:「在座無一不是江湖中盛名久著的前輩人物,莊主若說是虛位以待在下,確實不敢擔當,至於說要看一下在下那見不得人的幾手功夫,更是簡單,任何時期,任何地點,都可以的,可是……」
  略作停頓,望了望眾人那種摸不清他說這一些客套話的原因的表情,微微一笑,正容續道:「危烽煙此次既然到此,即是懷著一股誠意,參與游雲莊,哪敢不掬誠以對諸位?既然諸位叫在下獻醜,那麼我也就顧不得初來乍到的禮貌,傾箱底的讓各位指教一番,只是在此『盛筵』之上,動刀動槍的拚搏,恐有傷大雅,是以,我的意思是換個方式,既可讓諸位指出在下藝業不到之處,亦可滿足諸位想看一看我三腳貓的刀法,不知大莊主與諸位意下如何?」
  一席話,既軟又硬,語氣詞句,充分表現了危烽煙的謙和,但話裡卻也顯出了不願傷人的意味,但你卻不能直指他有這股傲氣,因為也可以說他不願被人所傷,這種兩面都是理的話,任何人聽來,略加思索,即知危烽煙並非是一勇之夫!
  頭一著,危烽煙即顯露了智慧,讓在座的每一個人,自心底裡暗暗叫好!
  這種聰明,不是學得來的,廳中人,一個個暗自點頭,本是注目凝視,大有人人躍躍欲試的情勢,頓然變作沉思,剎時間,均自斟自飲,借作思考,重新在心裡估計危烽煙的份量!
  大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道:「危烽煙之意是……」
  危烽煙掃視廳中情景,暗自得計聞聲接著:「我們可否換個比較別緻的方式?」
  渾沌老人道:「如何個換法,危兄可否明示?」
  危烽煙笑笑,心想:口氣變得好快,老狐狸!
  口裡卻道:「在座的諸位,都是藝業高強,久走江湖的武林豪客,黑白兩道的霸主,說得實在點,在各位面前,是揉不進一粒沙子的,各位可知道,危某此次敗在戰飛羽之手,甚至於甘願讓他在未得手之前,我就放棄了我苦心經營的基業,而來游雲莊,是為了什麼?」
  這是個任何人都想問,都想知道,而不方便出口的問題,如今經當事人,自己提出,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全廳中,每一個人都停著注目,凝神,望向危烽煙。
  危烽煙在動用心計,逐漸轉移不利的形勢。
  江可元亦為他的話所吸引,未能注視廳中狀況。
  然而,江可貞卻在掃視一周廳中情形後,暗自皺眉。
  危烽煙整容道:「諸位都知道,一個武人,在終生的苦練中,所企求的即是能夠在與敵動手時的搶制先機,而搶制先機的最大秘訣,就是一個快字——」
  在眾人同意的眼色裡,危烽煙沉重的繼續道:「而一個武人數十年苦練,所爭的就是令名與美譽,所保的就是生命,最忌的就是料敵錯誤,估計高低相差懸殊的驕敵行動——危某人就犯了這個錯誤,失了先機,也毀了基業。」
  這是一種人人可能遭遇的情況,亦是眾多武人常犯的大忌,可也正是任何人都羞於出口的話語。
  危烽煙鄭重的在這麼一個場合中提出來,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被他的「反常」行為所震撼——
  要知道,要一個武林人物拚命流血容易,要一個武林成名人物,在大廳廣眾之下承認「錯誤」卻是甚難。
  危烽煙的這種言行,大出武林常規,因為在任何人心目之中,這種事除了存在心底,腐蝕自己的心靈外,除非是對知己傾訴,才有可能,如今,危烽煙吐了出來,這豈不是最大的勇氣?這豈不是將在座的人,引為知己?是以,全廳的人,對危烽煙的看法,在逐漸改變,在心理上,已掃除了原本要出他的乖,露他的丑,與那種因他一舉敗在戰飛羽手下,而毀棄基業的輕視心理!
  危烽煙當然看得出情況的變化,他更進一步的要把握這種有利的契機,於是一危烽煙調整一下姿勢,誠摯的道:「在我輕敵驕傲的舉動下,被戰飛羽搶到先機而將我殺傷的剎那,我已知辛苦經營的基業已毀在戰飛羽的那一雙鋒利較實際兵刃猶為快捷狠毒的雙手下,同時,機關總制被毀失靈,我變成了受敵攻擊,受機關限制的局面,當時,我若一味的蠻幹,只有多死傷一些兄弟,所以,我決定放棄基業,保存實力,在那痛苦的決定之時,首先想到投奔的地方,就是游雲莊,因為我同三莊主的交情,畢竟是與眾不同的,況且,憑我之力,想與戰飛羽拚搏,必得要經過一段較長的休息鍛煉,而貴莊正是最好依靠的地方,因為這樣,我想,我不方便在諸位面前動刀動槍的,所以,我想,在既能達成諸位考較危某人藝業的目的,也不傷和氣的情形下,展現我那略有虛名的金錯刀招式!」
  無言就是默認。
  廳中人都注視著危烽煙,等待著他說出考較的方式。
  危烽煙微微一笑,跨步離座而出,在酒席桌子的中央空隙一站,向送酒菜的侍者道:「請借把刀一用!」
  侍者迅捷的取來一把鋼刀,危烽煙掂了掂,輕緩的撫摸一遍刀鞘,暗自調勻呼吸,左手執鞘,右手執刀,抬頭向那特殊的一桌上對著一個滿面虯髯的赤紅臉環眼人輕輕點頭道:「談大俠號稱江湖三絕響,可否助危某人三招!」
  虯髯環眼人,長身起立,豪壯的道:「談北有幸能與危牢主玩玩,真是妙極,只不知你這三絕招,需要我三絕響怎麼個玩法?」
  豪語中有一股憤意,危烽煙請他助三招的事,顯然引起了談北的不滿,在眾多豪雄之中,似是不滿危烽煙的獨挑自己。
  危烽煙急急的道:「我請談大俠『助』我三招!」
  那個助字,特意的加重了語氣。
  未待回答,繼續又道:「談大俠在武林中以暗器久享盛譽,就以暗器助我三招,讓危某人獻獻醜,只是尚請手下留情!」
  語聲的誠摯,使談北邁出的步伐,突的一停,瞪目宏聲道:「就是如此?」
  顯然話中是問:「沒有輕視我談某人的意思?」
  危烽煙如何聽不出,滿面誠懇地點點頭。
  談北微露笑意,驀然大喝道:「好!」
  倏忽之間!
  一絲蠅鳴,起自談北喝好的同時——
  談北大喝之時,右手一甩,「嗡」的一聲長嘯,一絲藍光,射向地面,一彈之間,倏分兩道細絲,挾著「嗡」聲由下而上斜射向危烽煙雙目。
  刀光倏閃,危烽煙「鋼刀」出鞘如怒龍騰空,閃電飛射,「當當」聲中,兩支形如蠅蛾,大如寂豆的藍色淬毒「蠅鳴鏢」落於地面。
  驀然——
  談北倏喝一聲,雙手齊揚,一蓬晶光閃閃,密如珠網的「蚊蚋鏢」,似滿天花雨般,疾然騰空而起,形成奇觀,倏忽下落,罩向危烽煙頭頂。
  這是一種棚端難以處理的狀況,當然,危烽煙可以輕功迅捷的閃躍開去,即可解除了危機罩襲,然而他不能,因為這是在看他的三絕招,「躲閃」若是一絕招,那他危烽煙可就笑話大了。
  晶光閃閃罩向危烽煙頭上尺許,危烽煙出鞘的鋼刀,倏然如電閃般,穿進花雨晶光之中,鋼刀就如同是一條帶有磁性的吸鐵,在晶光中倏然翻攪一圈,晶光疾落的蚊蚋鏢,竟然如同群蠅逐臭般,齊齊投向刀身,粘附兩旁。
  剎時間,廳中暴出了一陣叫好聲,歡呼雷動!
  內力吸物的絕招,使得群豪由衷的稱賞。
  就在此時——
  談北又是一聲大喝,一支「鳴蟬鏢」大如鵝卵,展翅鼓翼,筆直的射向危烽煙面門!
  距離近,手勁足,談北的喝聲未落,鏢已臨近,若非談北這一聲震喝,危烽煙在眾人歡呼聲中,恐也無法逃過最後這一響。
  危烽煙暗自叫一聲慚愧,「鋼刀」倏翻,閃電飄經疾射,刀刃迎向只有那麼寸許近的「鳴蟬鏢」。
  「當嘟」一聲!
  鋼刀與蟬鏢齊飛,倏忽問騰躍而上,「叮」的一聲,同時釘在大廳頂梁之上,鋼刀刀靶,猶自微微顫動不已。
  一陣沉寂!
  一陣轟雷!
  這是一種內力與眼力,手勁的混合表現,那麼近的距離,能在千鈞一髮之間,以力。頂上蟬鏢,同時以內力,配合巧妙的手勁,將「鋼刀」與「鳴蟬鏢」同時送上高有丈五的大廳頂梁,頂於其上,實是不易。
  危烽煙的三絕招,使游雲莊的群豪震凜,信服!
  危烽煙贏得了喝彩,也奠定了在游雲的地位!
  江可元笑容可掬的,長身而起,握著危烽煙的雙手,猛一陣搖撼,道:「休息半月,我們再為危兄慶賀就任『修堂堂主』。」
  危烽煙雙目注視著江可元,腦中卻在思索著:「修堂堂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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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夜宿、牢店、醉神仙  

  戰飛羽離武林地牢後,即展動身形,順大道飛馳,行不到三里,突聞身後傳來連串的暴震,轟隆之聲,不絕於耳,戰飛羽倏然停步身凝視,見那武林地牢的方向,一陣陣濃煙,夾雜著赤紅的火舌,如火蛇煙龍直衝夜空,半邊天都被染得通紅。
  戰飛羽有一種疾馳而回的衝動,然而他並沒有實際行動,他的衝動,乃是因為「百靈仙子」的狀況不明,但當他想到了百靈仙子曾勸他離開武林地牢的話時,他打消了他自己的行動意志。
  但隨之而起的,卻是一股他尚未曾有過的感觸——他對於那被自己定時封穴,滯於牢中牢的「滾地葫蘆翁桐」有一股歉意。
  但當他想到「滾地葫蘆翁桐」並不是個笨傢伙,相反的卻是個聰明人時,即消除了這一種不安。
  他奇異自己的這種從所未有的心念,以往,他是不會產生的,如今會有這種心念產生,他自認是受余大媽的影響,慈祥使他心裡略有改變,同樣的,使他對人生更有了進一步的體驗,對人性也深一層的瞭解。
  畢竟人是活的,是有性靈的,因此他的手底下,較以往的狠辣,略有了分寸,但他體驗得出,他在化敵為友這方面,得了不少的經驗實例,他也知道,對某些劣根性重的人,卻不能如此,武林地牢牢主,金錯刀危烽煙的暴震武林地牢,就是面前的例子。
  戰飛羽推測得出,危烽煙此舉,包藏著兩個惡毒的希望,一是將他戰飛羽,埋葬在地牢之中,危烽煙的希望,寄托在他戰飛羽對武林地牢中地道情形不熟悉,而又想追殺他危烽煙的舉動上,可惜危烽煙估計錯了。
  但戰飛羽卻慶幸,武林地牢中碰到了百靈仙子,若非百靈仙子的警告,現在的暴震中,或許有他戰飛羽的灰飛骨揚。
  危烽煙的第二個惡毒希望,是將知曉他一切惡行的武林秘辛瞭解最多的百靈仙子,也一併毀在地牢之中。
  他想至此處,即有一種馳返地牢,截殺危烽煙的念頭興起,但轉而一想,既然放了他一馬,只要他作惡多端,終有一天會倒霉的,就是不要他戰飛羽懲治他,也自有人懲罰他。
  思念及此,戰飛羽望望那震聲稀落,煙突火閃依舊的武林地牢方向,扭轉身,藉著火光閃爍的明度,循著大道,展動身形,向前飛馳。
  天色入夜不久,在這茫茫的黑夜中,筆直的大道上,毫無阻攔,戰飛羽的飛行速度,提升到極限,就如一道閃電,疾向前衝,怒馬,恐也無此速度。
  數十里的路程,個把時辰的消失,戰飛羽的前方,隱約出現了點點燈火。他知道,那本是他趕路的中繼站,本該早點到達,休息的地方,也耽擱了他的行程。
  終於,他進入了這個不算太大,也不算小的鎮甸,這是近百里內,唯一的,純粹以商旅為對象的市集。
  戰飛羽進入鎮店的獨一大街以後,頓時察覺出,情況如他以前來時,截然不同。
  以往,此處是商旅歇腳之處,入得鎮街,你就會染上一股喧鬧的勁力,有一股投入烘爐的感觸。
  如今,那本是每家熱哄哄的店面,都寂靜無聲,昔日在這個時辰,正是四方雇集的客商,大肆活動,交易頻繁,酒筵盛開,人群熙來攘往的穿梭不停,酒館旅棧,猜拳喝枚之聲不絕於耳的時辰,但,現在展現在戰飛羽眼前的,幾乎是可以用「肅靜無嘩」來形容了。
  整條大街,一望到底,只有幾家店面,透出微強的燈光,戰飛羽,略一轉念,想到了此中的原委,這是因為武林地牢,採用不擇手段的擴充,以致傷了「窩邊草」。所以這兒沒落了!
  戰飛羽邊走邊打遺整個的市街,在這一條筆直的大街上,兩旁的店面,雖然寂靜,然而在每一家店面的後面,卻都隱隱的傳來了騷動聲,輕微得使人不易察覺。
  在整個大街上,稀落的透出微強燈光的幾處店中,最居中央的路左那一家,卻有著奇形的狀況,喧囂的聲浪較大。他離那兒尚有百餘步,業已聞到吵鬧的聲浪。
  近了!戰飛羽離那最中央的那家店面尚有二十武,突然清晰的傳來了一陣聲浪:「不行!人家塞北那兩個魔頭的功力,竟然談虎色變的大搖其頭,而且勸我們早作打算!我們這一號的,還有什麼說的?以我來看,我們還是各自主張,較為適合,要不,到時候那話兒來了,你們這一群之中,有哪一個自認為比塞北那兩個魔頭硬扎?」
  戰飛羽聽到此處,倏然一閃步,輕如狸貓般,射貼門旁,停立不動。
  一個粗豪的聲音:「老狗操的,你安心在那兒打你的算盤,我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就算是我鐵胳膊弄的胳臂斷了,頭折了,也用不到你這個見錢眼開的守財奴,老混蛋來替我打算,你認為你那份狗心思,我們不知道?你他媽的還不是想混水摸魚,趁亂弄一票?想將你經營的獨吞?我告訴你,老狗操的,有我鐵胳膊倪淖在,沒有牢主的話,此處就得撐下去,你休想!你他媽的如意算盤倒是打的怪精!」
  原先的聲音道:「我冉長壽可是一番好意,倪爺你怎麼可以冤枉人?我哪一點得罪了你?平日裡雖然咱們在表面上是掌櫃的與夥計,我冉長壽可沒敢以上司自居,那不過是做給人家看的,你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報復?……」
  鐵胳膊倪倬,似是驀然大怒道:「放你媽的那個連環九天狗臭屁,我報復?你值得我報復?他娘的一根指頭都受不了,值得我報復,講話憑證據不是嗎?你平日裡,將店中的銀子,珠寶明裡撈,暗裡摸的動手腳,放到你褲腰帶上的那個扎包裹,你道我不知道!你把我們都看成孫女!瞎子!哼!他媽的,越說我越有氣,等這事過了,咱倆去牢主那兒評評理!」
  戰飛羽瞭解了他們鬧「窩裡反」的原因,心裡暗笑,想得到,小辮子讓人抓到,人軟口也會軟的,果然,那掌櫃的冉長壽,似是嬉皮笑臉的道:「我的這點小毛病,小手腳,怎能瞞得過倪爺同各位?只不過我是個小人物,在各位爺兄面前討飯吃罷了,各位爺兄都是大度大量,大手大腳的,睜一眼閉一眼的放我一馬,我老頭兒哪有不知道的?倪爺平日就已多包涵了,何必為了我多嘴多舌的那麼兩句話,就生這麼大的氣,大人不見小人怪!何況我也是一番好意——」
  重重的一聲怒哼,鐵胳膊倪淖道:「好意?你他媽的這是好意?你知不知道這是叛逆的行為?你要我們自作打算,算是好意,那麼什麼樣子的話,才算是惡意!」
  另一個聲音,尖聲尖氣的圓場道:「好了,好了!一晚上,就只聽到吵!連一點正經的都沒商量到,還是那句老話,不管如何,我們該派個人回去看看!到底情況如何,再作決定也不遲,就這樣的吵下去,又有什麼用?」
  一陣沉默!
  這中間,戰飛羽當然曉得其中的道理,是沒有一個有種的,願意回去,走向危險之處!
  戰飛羽一閃身,推開了僅露一絲縫隙的店門,邁步走了進去。
  剎時!
  店中的人,一個個都似受到了驚嚇般的,怔在當地。
  戰飛羽打量全店一遍,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店面,店中一連三排方桌,長條凳圍在四周,通後進的左首,一到櫃台後面,燈影下,一個委瑣的白鬍子老頭,爬伏在那兒,正瞪著一雙鼠眼,自吊在耳輪後的一根線牽著的鼻子上架著的那副鏡片裡,望著戰飛羽!
  櫃台前,一個粗豪的,胳膊特別健壯的漢子,一身店小二的打扮,也正詫異的望著他。
  在店中央的一張方桌四周,散落的歪著幾個店小二打扮的傢伙,其中有三個腰上圍著圍裙,顯然是廚房裡的夥計,也正都瞪著眼看他,眼神中一股驚異的表情!
  悄聲無息,是店中的景況,也正是戰飛羽進來的行動的寫照。更是引起店中人驚異的原因。
  空氣似乎凝結了!凝結在戰飛羽那冷凜的,寒酷的面上,與雙目中。
  輕微的騷動。
  圍圍裙的仁人,悄沒聲的,進入了通後進的廚房的門裡!
  中央桌上,站起了一個尖頭縮腮的漢子,瘦削的身材,奇短的雙臂,特長的腿,這副長像,實在奇異古怪,臉上堆著一臉的制笑,走向戰飛羽道:「客爺!才來!」
  戰飛羽凝注一瞥,使那長腿短臂傢伙,在心底裡打哆嗦!
  戰飛羽輕邁步伐,走到右首靠牆,中間一排的座位上坐下,背對牆,向跟在他後面的瘦削傢伙道:「有吃的,給弄點「來!」
  滿口應是,然後那傢伙道:「爺是不是先喝點酒?」
  點點頭,戰飛羽道:「來二斤燒酒,配幾樣下酒菜,快!」
  起身與櫃台前的那個粗胳膊漢子,遞了個眼色,他進入廚房點酒菜去了。
  歪著的幾個人,一剎時,走了個精光。
  戰飛羽,抬頭望望,向粗胳膊漢子道:「你是這店裡的夥計?」
  鐵胳膊倪淖道:「是!」
  戰飛羽冷冷的道:「茶!」
  鐵胳膊倪倬,愣了一下!
  戰飛羽道:「怎麼!茶也不招待?這是你們這兒的規矩嗎?」
  突地鐵胳膊似是豁出去了似的,停身注視著戰飛羽,雙手插腰,吼道:「客官,你雖是花錢吃飯,可也不要太吃定了!茶來得晚一點,難道就不成?我們並沒有不動,我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比誰也矮不了半截!」
  戰飛羽道:「你動了!茶呢?」
  鐵胳膊大吼:「我不管茶!」
  戰飛羽道:「是嗎?你管什麼?」
  鐵胳膊倪淖道:「我什麼也不管!」
  戰飛羽道:「你是管同客人吵嘴,同掌櫃的發威的罷?」
  一句話,使鐵胳膊的怒火更熾,驀地踏前一步,指著戰飛羽吼道:「你說!你說!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咱們明人眼裡揉不進沙子!你悄悄的進到店裡來,我們連一點兒腳步聲也沒有聽到,那就證明你是個道上的,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要幹什麼!說!」
  戰飛羽沉穩的,冷笑一聲,道:「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是嗎?告訴你,我是來吃飯的,我悄悄的進到店裡來,你沒聽到腳步聲,那或許是你聾了!你說的道上,那倒是實在話,我確實是趕了不少路,走的都是荒涼大道,當然我是道上來的,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究竟是幹什麼?我要吃飯,在吃飯前嗎?先來壺茶,潤潤趕路燥渴的喉嚨,然後吃幾蠱酒,打打肚內的饞蟲,再下去就是吃飯後,找個舒服的地方,睡一大覺,解解趕路的疲乏!怎麼?滿意嗎,夥計!什麼也不管的店小二,可是來管吵架閒事的鐵胳膊倪淖?」
  驚震莫名,怒容變作驚色,鐵胳膊倪悼逞聲道:「你是誰?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悠悠的,戰飛羽道:「我是誰?你不知道嗎?我知道你的名字,有什麼奇怪!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恰恰如此時,門口又悄沒聲息的進來了三個人!
  戰飛羽早已知道有人自他來的相對方向,走向此處,但當他看到進來的為首之人時,心下不由的一震。因為赫然那人乃是游雲莊老莊主,渾飩老人江可元!
  奇怪的是江可元,在進店後,掃了一眼戰飛羽後,竟然毫無表情,毫無反應的回身向身後進來的二人道:「芮兄,塗兄,別家都關門了,我們就在此對付一宿,明天再走,好在離此不遠,你們以為如何?」
  後跟的一個五十歲的粗胖老者,道:「只好如此,江兄做主就是!」
  游雲莊老莊主江可元,率先走至店中央桌上坐下,然後向那強忍驚異之心走過來伺候的鐵胳膊倪淖道:「夥計!先給我們來壺茶,然後來十斤白干,切點鹵得久的肝腸一類的則更佳!最後在我們吃完酒時,一人給我們來一碗羊肉泡饃!」
  鐵胳膊倪倬心想:今天真他媽的邪門,兩撥人,都先要茶!」
  臉上卻堆笑應著道:「是!是!馬上來!」
  此時,那個進到廚房去的尖頭縮腮的短臂長腿夥計,手上托著一個茶盤,裡面放著一把茶壺,一個茶碗,走到戰飛羽桌前,放好,斟上一杯茶,小心的道:「真對不起大爺,讓您久等,這是小的專為您特別泡的!您請用,也請多包涵!」
  戰飛羽道:「是專為我泡的嗎?謝謝你了!」
  抬手,將面前茶杯就口一飲而盡,口中道:「好茶!好茶!」
  那長腿夥計,臉上抹過一層異色,笑滋滋的又斟上一杯道:「不客氣!您請多用,不夠我再來斟!」
  戰飛羽意味深長的道:「夠了!夠了!我一個人哪用得了這一壺?三個人也夠了!」
  長腿夥計,彎身退後道:「大爺的酒菜,馬上就來!」
  戰飛羽道:「最好快點,我有點等不及呢!」
  長腿傢伙邊走邊道:「快!快!馬上就來!」
  戰飛羽冷冷地輕哼一聲,又將杯中之茶喝下,然後,自斟上一杯,端在手中,緩慢皆就唇,手隨著臉面轉動,眼睛又望向中央桌上的渾沌老人江可元。
  恰好,江可元也正好望向戰飛羽!
  戰飛羽自江可元臉上,看不出一絲兒認得他的模樣,相反的卻看出了渾沌老人江可元對他戰飛羽有著一股狐疑。這給戰飛羽一個警惕!
  顯然的,這個渾淹老人江可元,與在武林地牢敗在他手下,受傷而逃的江可元不是一人,因為二個交過手的人,不可能忘的那麼快,何況,江可元在他手底下受到了過重的刺激,更有一項證明,這個江可元,不是武林地牢中的那個渾飩老人,是因為此人根本就沒有一丁點兒受過重傷的樣子!
  戰飛羽確定了這一點之後,緊跟著,在他的思緒裡,也確定了一件事,游雲莊,真實的是武林中,一個使人不能深知,而又似是甚為熟悉的地方,游雲莊,初次使戰飛羽生出了神秘感。
  也使戰飛羽有一探究竟的心願,目前,這個同游雲莊莊主江可元同相貌,同打扮,同聲音的「渾沌老人江可元」,正是他的試驗對象!
  當長腿夥計,將酒菜送到時,戰飛羽道:「夥計,你到那邊向游雲莊江老莊主講,他們這一席酒,由我請了!」
  長腿夥計道:「大爺,江老莊主若問我您的大名……」
  戰飛羽道:「恐怕不是江老莊主要問,是夥計你想知道吧!」
  長腿夥計尷尬的一笑,道:「小的知道了,當然也好稱呼,這也……」
  戰飛羽道:「那江老莊主他該認識我的!」
  疑惑的,長腿夥計走到了中央桌上,俯身恭謹的向江可元道:「啟稟老莊主,你的席,那邊的客官請了!」
  一愣,江可元打眼望向戰飛羽,戰飛羽正舉杯向他一照!
  渾沌老人江可元,怔忡間,握起剛剛由鐵胳膊倪倬送來的酒壺,自斟一杯,長身而起,面向戰飛羽道:「這位兄台,素未謀面,老朽等何敢叨擾,只不知兄台貴姓大名?老朽江可元與兩位生死弟兄芮守愚,塗淋,極願結識兄台!」
  笑笑,戰飛羽立起道:「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果然名不虛傳,好客尚義,『不哼先生芮守愚』和『奔雷手塗淋』在武林中,更是大名鼎鼎,今日一會,果然名不虛傳,真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
  高帽子戴了半天,戰飛羽就是未曾將自己的姓名說出,渾沌老人江可元,大為不悸!
  冷冷地道:「兄台尚未賜告大名!」
  戰飛羽道:「名字,不過是個人的代表,老莊主的人品德業的好壞,可不能從名字上看出來,相反的,你的名字,卻是由於你的人品藝業的好壞而出名,我們初見,能否免了這個俗套?我並不是怕將我的名字說出來,而是不願說出來,因為說出來以後,我們這個朋友能否交成,大成問題,從人品德業評判一個人,當然在我們之間來說,恐不可能,我們何不從行為舉止上,來看看能否交成朋友,老莊主意之如何?」
  不哼先生點點頭,意甚贊同,那粗短的奔雷手塗淋,豪雄的道:「莊主,不哼贊成了,你呢?」
  游雲莊主渾飩老人江可元沉吟道:「我在想,何以這位兄台把名字說出來,我們之間反而交不成朋友了?」
  奔雷手塗淋,直爽的向戰飛羽道:「朋友,你就解釋解釋吧!」
  戰飛羽略作沉吟,然後道:「老莊主三位同這店主認識嗎?」
  江可元搖搖頭!
  戰飛羽道:「這店主老莊主可知道是誰?」
  江可元搖搖頭!
  豪壯的奔雷手塗淋卻在一旁大皺眉頭,原因是戰飛羽問的問題,既無關係,也不客氣,簡直是浪費時間。
  戰飛羽話題一轉,正容道:「老莊主可願告訴區區,經過此地欲往何處?」
  江可元深意地道:「老朽向無不可告人之事,經此地往武林地牢,拜訪金錯刀危烽煙危牢主!」
  向無不可告人之事,當然是有所指,指的是戰飛羽既然以人品德業論人,而自己所行,若是有不可告人之事,有欠光明正大。
  這就是江湖人物的不輸口的習性,這習性往往會引起一件漫長而慘烈的紛爭。
  戰飛羽笑笑道:「老莊主可知此地主人,正就是金錯刀危烽煙?而此店之中,除了那位櫃台後面的掌櫃先生以外,哪一個不是身懷絕藝,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
  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打眼望向站在桌旁的小二,戰飛羽道:「他就是鐵胳膊倪倬,江莊主認得嗎?」
  江可元道:「倪大俠何以會甘心屈就此一賤位?」
  鐵胳膊倪悼道:「牢主委任,迎迓貴賓,職責甚重。」
  江可元向那長腿夥計望去,深聲道:「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是甚少分開,想來這位是銅腿詹沖了!」
  長腿夥計欠身道:「老莊主好厲害的江湖閱歷,詹沖重新見禮了!」
  江可元道:「此處尚有哪幾位英雄在,可否為老朽介紹介紹,免得失禮!」
  詹沖道:「是那位朋友誇獎的太高,已無甚人物能邀老莊主青睞,更談不上說老莊主失禮!您請安坐!」
  戰飛羽道:「我想,最起碼江老莊主該認識裡面一位掌『壺』的英雄,『壺裡乾坤』崔太平。」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驀地轉身,齊齊向戰飛羽怒聲道:「朋友,既然點明了,你也該露出你的原形了吧!」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只怕那時你會屁滾尿流!」
  江可元接口道:「這是不是兄台不肯對我們見告大名的原因?」
  戰飛羽略作沉思,道:「江莊主是拾人話把吧?抑是另有所指?」
  戰飛羽的答話技巧,使江可元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態度。因為顯明的,拾人話把,就是嫌戰飛羽瞧他們不起,認為他們仁人也是在聽到戰飛羽的大名後會屁滾尿流,無疑問的,這是他江可元的不光明處,就是戰飛羽有此意而沒有明說,他以「游雲莊莊主」的身份,可不興拾罵來挨。
  是以,江可元道:「當然另有所指!」
  戰飛羽道:「不錯,我正是怕說出來,他們會開溜,我們這頓飯就得自己動手了!」
  江可元道:「兄台何以知廚下尚有一位是壺裡乾坤崔太平?」
  戰飛羽道:「江莊主既喝過了茶,又喝過了酒,難道毫無所覺?」
  江可元道:「毫無異處!」
  戰飛羽道:「那是因為他們曉得你是游雲莊主,他們牢主的上賓,他們不敢動手腳!可是我相信對我絕不是如此。」
  江可元道:「難道他們對兄台動了手腳?」
  戰飛羽道:「茶裡放的是『七步斷魂散』!酒裡放的是『入喉升天』兩種毒中至毒!」
  江可元調侃的道:「兄台越說越玄,『七步斷魂散』之下,向未得命之鬼,『入喉升天』更未見復活之人,難道兄台你不怕?還是兄台已成仙!」
  戰飛羽不以為杵的道:「雖未成仙,卻真是不怕!」
  塗淋吼道:「你不怕?不怕七步斷魂散與入喉升天雙重毒藥的人,還沒曾聞聽到過,就是那毒中王,見了這兩種奇毒,也得預服解藥,兄台吹的太玄了!」
  戰飛羽道:「沒什麼玄的,兩位不信,可問他們,我的茶和酒裡是否有這兩種毒藥,我既喝了茶,也飲了酒,但卻活生生的站在兩位面前,這就是證明我不需要吹的!」
  江可元向倪淖道:「此事可真?」
  倪倬點點頭!
  戰飛羽道:「壺裡乾坤崔太平既然在此,定然對區區的的不怕毒,有些不信,何不出來,索性再請他弄樣毒物來吃吃?」
  廚下倏忽出現了個眼睛紅爛得同柿子般的廚子,搓搓手道:「二十年來,今天我崔太平碰到了『神』,遇到了『仙』,心裡怪不服的,這位兄台的話,正搔到癢處,假若您真的能夠再敢吃下『醉神仙』去,那麼我崔太平今天就認栽,任憑處置!」
  戰飛羽道:「你還等什麼?」
  崔太平一怔道:「你真想吃?」
  戰飛羽道:「難道我是哄著你玩的!」
  崔太平扭身回到廚房,剎時間手上提了一隻玲瓏小巧的瓷酒壺來,遞給戰飛羽道:「請吧!」
  戰飛羽伸手接過,揭開蓋,仰頭將酒倒入口中,一飲而下,那種舉動,顯明的是做給他們看的,那毫無取巧,貨真價實的飲盡毒酒,甚至於連從壺嘴裡慢慢的飲啜都嫌慢了似的,也似極了活得不耐煩了。
  店中的氣氛,卻似凝結了似的!
  一個個的而上,顯出了各種不同的神色!
  崔太平是一臉的頹喪!
  江可元、江淋,不哼先生芮守愚卻是驚震多於詫異。
  最最難堪的是鐵胳膊與銅腿二人,他們的希望破滅了,一股寒意自心底泛生。
  戰飛羽緩緩地道:「醉神仙究竟名不虛傳,飲下去以後,真的同醉神仙般的縹緲虛無,飛揚如仙!」
  突地——
  鐵胳膊與銅腿,齊齊動作,口中大喝道:「真的嗎!」
  凌厲勁疾的拳風,狠辣惡毒的雙腿,似二股飆狂的旋風般射向戰飛羽!
  崔太平大喝:「不可,快停!」
  然而晚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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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19:13
七十二、醉裡、乾坤、崔太平

  「鐵胳膊」幻化成十七八條粗的臂網,狂搗狠捶,倪倬雙目中射閃著憤怒到頂點的火焰,口中怒吼道:「你就去到天圓佛祖那兒伺候去吧!」
  銅腿輪成一蓬飆忽的扇形光孤,發出「絲」「絲」的做響,詹沖兩眼中,露出了那種僥倖成功,滿有把握的貪便宜神色,口裡也嘶吼著:「讓你多呆一會兒,長久的去享受享受那神仙的滋味!」
  胳膊與腿,頓時將戰飛羽圍了個水洩不通,只聞到「哧」「哧」「啪」「啪」的連續一陣急響,崔太平的喝聲,未生效力。然而這一連串的動作與響聲,卻是在一剎那之間連成,也不過同他們仁人的話聲,略分了個先後,即分出了眉目。
  「哇呀呀」的怪叫,首先是「鐵胳膊」倪倬連滾帶翻的在地上將桌椅撞倒了三張,才停了下來!齜牙咧嘴的望著戰飛羽。
  詹沖的鐵腿,在飛踹掄踢七八下後的肩形光弧裡,突然合身飛了起來,砸落在一條方桌之上,連人帶桌子,齊齊爬跌地上,「吱吱」之聲,較倪倬的滾翻聲猶為猛烈。
  奇怪的是他的跌落姿勢,生似個身無半點武功的人,被人掄上半空,摔跌下來似的,四腿朝天,臀部落實,桌子墊得屁股尖破成了四瓣般的生痛。
  攢眉苦臉,張口咧唇的那份「德性」,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相信那是武林中的銅腿詹沖。
  戰飛羽卻似沒事人般的仍然站在那兒,一隻手上,猶自端著那喝毒藥的小壺,絲毫無損的那副老樣子。
  崔太平望望兩個夥伴,搖搖頭,低歎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冒失!冒失!『醉神仙,的名字好聽,喝下去可不是飄飄如仙……」
  江可元卻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儘管鐵胳膊與銅腿的合擊之術,狠辣凌厲;猛惡凶厲,然而戰飛羽卻只是那麼輕描淡寫,揮灑了如用一隻手,那麼一劃,一擋,一掃了一招,即化解了所有攻勢,掃得「鐵胳膊」翻滾如葫蘆陀螺,踢得「銅腿」如死狗扔過土牆。
  江可元未曾看出戰飛羽的手法,詫異的用徵詢的眼光,望向「奔雷手」塗淋!
  塗淋搖搖頭,卻打眼望向不哼先生芮守愚。
  不哼先生芮守愚緩緩的道:「我是猜想,站在我們面前的這位兄台,那手上的工夫,武林中,只該有一個人,有此威力,那就是神手無相戰飛羽。」
  「戰飛羽?」
  江可元懷疑的道:「他不畏巨毒?」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未聽說過,所以我說是猜想!」
  戰飛羽卻於此時道:「不哼先生,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中的,不錯,區區正是戰飛羽,怎麼樣,老莊主,問問看,地上的兩位朋友,可願再招待你同我吃這一餐飯嗎?」
  傻了!
  愣了!
  傻了那地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
  只見他倆人,瞪著一雙驚悸的睡眼,似見到了鬼魅般地,望著戰飛羽,舌橋不下的,張口無聲。
  愣了的「壺裡乾坤」崔太平,怔怔的一雙疑信參半的黑白眸子,緊盯著戰飛羽不放。
  半晌——
  「壺裡乾坤」崔太平嘶嘶的道:「你真正的是那個大斗武林地牢的神手無相戰飛羽,戰——大俠?」
  戰飛羽冷凜的道:「冒戰飛羽之名,沒什麼好處,除了惹來一身麻煩以外,沒有一點點值得的!你說是不?」
  崔太平點點頭!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就該是如假包不能換的戰飛羽!」
  崔太平道:「如假包——不能換?」
  戰飛羽道:「我要是假的,到哪兒可以換個真的?」
  崔太平會意了,但卻遲疑的道:「你不畏劇毒,從未聽說付」
  戰飛羽道:「那是因為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崔太平歎口氣道:「好吧!戰大俠,我任憑您吩咐!你準備怎麼樣處置我?」
  戰飛羽道:「人是不能任人處置的,你要是堅持的話,就請阻止一下你的同伴,請他們按照平日的行事,招待一般客宿的方法,招待我們一天食宿吧!」
  崔太平聞言,向四週一看,地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正爬著向門外悄悄走去,櫃台後面也不見了那個戴眼鏡的掌櫃老頭。
  崔太平不由得冷笑一聲,怒聲而又陰冷的道:「你們三個都給我停住,假若不怕我向你們施毒,那就儘管正大光明的站起來走路,莫要他媽的學那些雞鳴狗盜,膽小如鼠之輩的鬼祟窩囊廢樣子!」
  「毒」對戰飛羽不靈,然而對於「鐵胳膊」與「銅腿」可就靈得很!
  倆人聞聲後,迅快的站了起來,尷尬的望望廳中眾人,銅腿詹沖嘶聲的道:「崔哥們!你!別忘了,牢主他……」
  崔太平怒聲道:「現在我不管牢主如何,我已經話出如風,戰大俠既然真的被我連下三次重毒而不懼,那麼我就該任憑他吩咐,他的話,我就得做,沒什麼說的,咱們哥們就別閒著,乖乖的同平日一樣,弄酒菜來伺候各位貴客。」
  鐵胳膊與銅腿,可真正是聽崔太平的,一聲不響的,同夾尾巴狗般的,走向廚房而去。
  崔太平向戰飛羽道:「戰大俠尚有什麼吩咐?」
  戰飛羽尚未回話,江可元已搶先陰陰的開口道:「老朽有一事想請教戰大俠!」
  戰飛羽道:「儘管說!但,戰某人保留詢問的權力!」
  語氣已無方纔的客氣,顯然戰飛羽已知道對方的問話,不可能同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那股的易如答覆,他更推測得出,演變下去的結果,很可能是一場搏鬥,是以他不需再如以前般的想法,能不生是非的擺脫他們,免得再耽擱他既定的行程。
  江可元道:「戰大俠之意,可是一問還一問?」
  戰飛羽道:「意思是有,可不一定是一對一。」
  江可元道:「好!老朽想請教,戰大俠剛自武林地牢來?」
  戰飛羽道:「不錯!」
  江可元道:「可否告訴老朽,武林地牢的現況!」
  戰飛羽冷冷的道:「一片瓦礫,一片灰燼!」
  神色倏變!
  江可元與不哼先生,奔雷手互望一眼後,齊齊暴提真力,緩緩前移。
  江可元徐徐吸一口氣,壓伏激動的心情,緩緩道:「戰大俠在武林地牢中,見到過些什麼人物?可否告訴老朽?」
  戰飛羽冷漠地望著緩緩前移的仁人,酷厲地道:「三位的態勢,使戰某人不愜意,閣下的口氣,使戰某人也不願回答!」
  江可元陰冷地道:「戰大俠,為敵為友,就在你的回答了!」
  戰飛羽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並不習慣問案式的話說,更不習慣威脅性的話語。」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有那麼嚴重嗎?戰大俠?」
  戰飛羽道:「你這句話就沒那麼嚴重!」
  奔雷手塗淋怒哼道:「戰飛羽,你太橫了!」
  戰飛羽冷漠得如同冰封的語聲,絲絲透出,道:「你再走幾步後,我的行動會較話還要橫!」
  塗淋驀然暴怒!虎吼道:「戰飛羽,你橫錯了對象!我
  倏地,他停步不前了,前傾的身形,本是向前衝的,突然半彎了下去!
  江可元與芮守愚,同時皺眉停步!
  「醉裡乾坤」崔太平,卻於此時,悠悠的開口道:「塗大俠!你可能是動了真氣吧!」
  歪嘴瞪眼,滿頭汗珠子的滾滿雙頰,塗淋道:「他媽的,崔太平,可是你在老子那酒裡動了手腳?你不怕老子活撕了你?」
  崔太平穩妥地道:「塗大俠,你撕了我,沒什麼,我知道你絕對辦得到,可是你不覺得你的本錢太大了!太不划算?」
  塗淋怒哼道:「一對一,有什麼不划算,他奶奶的,你這個昧心的狗雜種!」
  冷哼一聲,崔太平冷硬地道:「一對三,姓塗的,你再口不乾淨,莫怪我不給你解藥!同時,我奉勸你,最好是不要妄動真氣,那對你的身體有損,倒是小事,對你的功力損耗,可就不是你所能想像得到的了!到時,可別怪我沒有事前警告!」
  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塗淋這奔雷手,再怎麼厲害,在這種一對三的情況之下,卻不敢豁出去,果然,真力不再提,他已能順利的站直身子。
  怒瞪了崔太平一眼,惡狠狠的塗淋道:「只要有那麼一天,崔太平你記著,我塗老子總要你嘗嘗奔雷手的滋味!」
  崔太平以牙還牙的道:「我記住了,塗大俠,謝謝你提醒我,使我忘不了我在你的眼中,僅是個三流角色,不夠讓一隻手指頭撥弄的,我會為我的生命做萬分安全的打算的,從現在開始,我絕不能讓你出手讓我嘗奔雷手的滋味就是了!」
  奔雷手弄巧成拙,大怒道:「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崔太平一撇嘴,道:「只恐怕老莊主同不哼先生不同意吧!」
  怒哼一聲,奔雷手塗淋道:「老子就不相信,你下的毒沒有能解的人!」
  崔太平道:「有,我可以告訴你,世上只有一個人能,那就是毒界的剋星武林人的救星——九天回命曲少英曲先生。只可惜,他住的地方,可不大好找!再說,你找到曲先生時,是不是你需要找另一個人,那就大成問題了!」
  不哼先生道:「照你這樣說來,我們從現在起,就得聽你的了?」
  那眼中露出的凶光,使崔太平心裡打顫,不哼先生芮守愚,畢竟是厲害,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是問題的「節骨眼」。
  江可元即時也道:「另找一位,那是誰,較九天回命曲少英還行?」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知道,那是個能夠起死回生的華佗,只可惜你們永遠不會找到他了!」
  戰飛羽向不打謊語是武林馳名,江可元相信了,冷冷地向崔太平道:「崔太平,我們不願一生受你挾制!你是要活,還是要同歸於盡,相信你能有所抉擇!」
  崔太平冷酷地道:「同歸於盡!」
  江可元仁人同時一愣,可真沒想到崔太平有這麼個想法,這麼份決心。
  剎時間,將三個從未在人前不知所措的成名豪客,怔在當點!不知如何抉擇,因為他們實在想不透是何原因。
  戰飛羽可知道何以崔太平有此決心,理由很簡單,崔太平既然身為武林地牢之人,如今聽他戰飛羽的,雖然是他自願遵守誓約,不是被逼,然而對武林牢主危烽煙卻實是難以交代,如今在仁人逼迫之下,能夠一抵三,豈不是解決了他的雙重難題?既可對得起武林牢主危烽煙,又不需要遵守誓約任憑他戰飛羽處置,而且,也掙得一個不受威脅的「硬」名。
  僵局,僵局總要人打開的。
  解鈴還需繫鈴人!
  戰飛羽悠悠的開口了:「江莊主,我們的朋友,已給我們擺上酒菜了,這麼豐盛的筵席,我們不吃,豈不是浪費,事情總得有個解決,我們吃過後再談如何?」
  塗淋怒道:「戰飛羽,你他媽的莫佔了便宜賣乖,你難道是個餓死鬼托生的嗎?就只知道吃?」
  戰飛羽冷酷的道:「塗淋,這三個人中,數你是個膿包!匹夫!不通竅的莽牛!」
  塗淋道:「老子一生如此,死也死得硬氣,不受你們這些心眼歪邪的傢伙的氣!」
  戰飛羽同教訓小兒般地,細數道:「你一生是個聽命於人的料子!你是個『石頭』腦子,死得不但不英氣,簡直就是邪氣,莫忘了,崔太平與你們本是一路,你逼他,你瞧不起他,才使他如此,你說,你死得是不是邪氣,不但你死得邪氣,連你們的莊主也跟著賠上一條命,連你的老朋友也跟著賠上一條命,你說你是不是個膿包,匹夫,不通竅的莽牛
  一席話,說得仁人暗自心服,尤其是那一向以寡言多計成名武林的不哼先生芮守愚,更是暗自責備自己,何以在一涉入自己生死之時,即閉塞了平日的思路,走向了殊途!
  江可元更是暗悔自己有失一派領袖的處事沉靜之態,在一個武林三流腳色面前丟人現眼,出醜露乖。
  想至此處,江可元首先落座。
  不哼先生與奔雷手,亦無言的隨後坐下。
  戰飛羽卻於此時,向崔太平道:「崔兄,你剛剛的話,可還算數?」
  崔太平豪情的道:「粉身碎骨可以,話出如風,豈可失信!」
  戰飛羽道:「那麼請即將解藥送給老莊主!」
  崔太平毫不遲疑的,掏出一包粉末,撒勻在中央桌上的酒菜之中。
  戰飛羽冷冷地道:「塗大俠,崔太平可並不是誠心毒你們的,在他的那種處境之下,在不知道你們是敵是友之前,對任何人,他都是同樣的對待,所以此事倒要請你放過才行!」
  塗淋仰臉干了面前的酒杯,怒聲道:「頭可斷,血可流,這種窩囊氣,我姓塗的一輩子也沒受過,我忍不下去!請你戰大俠莫管好不?」
  戰飛羽突地道:「我要是不管可以,只怕是塗兄完不了心願?」
  塗淋剛烈的道:「戰飛羽,你大小視人!」
  悠悠地,戰飛羽道:「塗淋,你相不相信,你現在又中了毒,我敢說這次中的毒是較剛才那種『七步斷魂』,更加厲害的一種無影之毒!」
  塗淋哈哈大笑道:「戰飛羽,你在空言嚇人?我不是嚇得倒的!」
  戰飛羽冷哼一聲不語。
  崔太平卻道:「塗大俠,咱們雖然是無冤無仇,然而憑你的那種眥睚必報的性格,卻是久聞大名,所以,我不得不防著點,戰大俠說的是實話,我對你是動了手腳,不相信你可以提氣試試!不過要輕輕的才行!」
  塗淋在崔太平的話落後,已是洩氣了,冷冷地道:「好!姓崔的,老子今天認栽,你說,你想怎麼樣?」
  崔太平道:「只要你塗大俠一句話,這一生莫找我的麻煩!」
  塗淋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道:「好小子!算你厲害!咱就聽你這一回!」
  生命畢竟較面子重要!奔雷手塗淋遞了降表,豎了降旗,他身上的毒,在崔太平的揚手之下,又解了!
  戰飛羽悶聲不吭的吃喝,崔太平一直侍立在他的桌旁,真似個跟班的,戰飛羽看看中央那三個無精打采的江湖豪雄,輕聲道:「崔兄,你我關係,到此為止,你可以請便!」
  崔太平卻悄悄的道:「戰大俠,我不能!」
  戰飛羽一皺眉,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眸瞳中閃射出一抹詢問的神色!
  崔太平悄悄的道:「武林地牢,我想是完了,此處我既不能存身,江湖上我也防備不了游雲莊的人物,我更無臉去見危牢主——假若他還活在人世上的話,你憑何不收留我?」
  戰飛羽道:「那麼你就到『十敷巖』去吧!就說我請你去的。」
  崔太平不聲不響的退下,進入到廚房之中。
  在沉默中,這一頓飯,直吃到天快亮了!
  天亮前,總是有黑暗來臨的!
  擦擦嘴,江可元提出了老問題:「戰大俠,老朽還是那一個老問題,不知可賜告否?」
  戰飛羽道:「戰某人亦正有個問題請教?也正可回答老莊主的問題,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到底有幾位?」
  江可元道:「您碰到的那位,如今怎樣?」
  戰飛羽道:「老莊主,幾對一啦!」
  江可元略一沉吟道:「我的意思是戰大俠,最好就知道這些算了,這已經是大多了!而且還要看您的答覆如何?」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說過,我不太喜歡這種語氣!」
  江可元道:「那就不太好了!」
  戰飛羽道:「世上的事,不太好的可多著,但也得怎麼個看法,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再說,最普通的一還一報,總算是不公平中的公平方式!」
  江可元略作沉吟,似無可奈何的道:「好!你既不在乎,那我就實說!游雲莊莊主共有三位,我們是一胞胎的三兄弟!」
  戰飛羽道:「請問大名?」
  江可元道:「江可亨!」
  戰飛羽道:「那麼該是二莊主了?但似應有四莊主才對?」
  江可亨道:「多知道點同少知道點你不感覺到是一樣嗎?」
  戰飛羽道:「在我未被三位擊倒以前,我還是好奇心重!」
  江可亨道:「我們有位妹子!」
  戰飛羽道:「武林牢中的那位是大莊主?抑是三莊主?」
  江可亨道:「他叫江可判!」
  戰飛羽道:「很抱歉,三莊主同戰某人交過手了!」
  急急地,江可亨道:「你將他怎樣了!」
  戰飛羽:「傷了點內臟!」
  似是放下了心,但倏而又緊張的,江可亨道:「你說武林地牢已成灰燼!他人呢?」
  戰飛羽道:「不知道!」
  猛然站起,怒形如色,江可元厲聲喝道:「戰飛羽,你……」
  戰飛羽好整以暇的道:「他早已逃出武林牢時,我還在牢中,我要怎樣回答你!二莊主!」
  坐了下去,塗淋不信的道:「莊主!你相信嗎?」
  江可亨未作聲,不哼先生芮守愚開口道:「戰飛羽,你知道游雲莊太多,是參與我們,還是不參與我們?」
  戰飛羽道:「我向不知什麼叫參與!」
  不哼先生道:「那麼恐怕眼下就是個悲慘的局面?」
  戰飛羽道:「我雖然早就知道,可是總覺著對我不像!」
  塗淋暴烈烈的道:「戰飛羽,你是個大言不慚的狂徒!」
  戰飛羽道:「那是有事實作後盾的,塗淋!」
  塗淋怒叱:「吹牛!」
  戰飛羽道:「我完整的在你面前,你那三莊主負了傷!那難道是假的!」
  塗淋道:「我馬上就可以證明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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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不哼、炸香、樂樂會  

  戰飛羽挪揄的,冷酷的,極端不屑的道:「塗淋,你是只會用嘴巴狂吠的嗎?」
  忽的一聲,疾勁的拳風,如奔雷閃電,似怒濤排空,挾著澎湃的威勢,直搗向戰飛羽的胸前。
  凜烈的虎吼道:「戰飛羽,你就嘗嘗滋味!」
  倏然揮臂反掌,一溜蒼白精光,如同磁石引鐵,疾勁的狂飆,「奔雷拳風」勃然兜旋,滴溜溜的當地打了幾轉,消息無形。
  戰飛羽冷嗤道:「滋味不過如此!軟綿綿的毫無氣勢!」
  若說「奔雷拳」毫無氣勢,也只有戰飛羽能夠講這種話,換個人,定然被誤為是瘋子,是傻瓜,要不也一定被認為是「夢話」!
  反掌之間解了攻勢,江可亨心底裡直犯嘀咕,以二人字出手之勢,他對「江可利」的受傷,認為是沒有問題了!如今,是怎樣處理眼前的局勢!
  不哼先生芮守愚,低低的道:「莊主,不能講規矩了!」
  戰飛羽斜凝著他,冷冷地道:「對!講規矩,只有吃虧,二位,還等什麼?」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戰飛羽,你是向我們倆挑戰嗎?」
  戰飛羽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江可亨道:「戰飛羽,你橫得離了譜!」
  酷毒的,戰飛羽道:「對你們算不是什麼!」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戰飛羽,你記住了!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冷烈,戰飛羽道:「不用找借口,假仁義了!戰某人在江湖上,還未曾讓人不稱心如意的!」
  塗淋道:「莊主!你們聽聽,這小子狂到什麼程度,還有什麼可說的,還同他囉嗦什麼?做了他算了!」
  嗤之以鼻,戰飛羽道:「塗淋,你是個地地道道的裝了一肚子青草的大草包,你也是個滿嘴胡柴,狗仗人勢的腿子貨色?」
  江可亨一擺手,示意氣得吹鬍子瞪眼,臉紅脖子粗的塗淋,暫且稍安勿動。
  塗淋的臉上,青筋暴露,眼珠子直勾勾的像要噴出火來,嘴唇牽動腮肉,顫微微的跳動不停,胸間起伏,強忍著怒氣,「咯崩」一聲,嚥下了一口濃痰粗氣,一跺腳,扭轉身,「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似才洩了氣般的邁前幾步與江可亨、芮守愚站在一排。
  江可亨,強作平靜,道:「戰飛羽,我們知道你在江湖中的地位,當然也聽說過你的為人行事,獨來獨往慣了的人,一旦有了約束,其實也不算什麼約束,只不過是對一個組合信守一個誓約就是了!對你,初期可能不慣,然而,當你體會得到它的好處以後,你會認為那是值得信守的一點點約束,所以,我倒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一個人的力量,總是較一個組合的力量,要輕得多的!我們之間,既沒嫌隙,更無仇怨,你何不仔細衡量衡量,參與我們,與跟我們為敵這兩方面的利害關係,作一抉擇,然後再作決定?你的決定不是稍為倉促了點嗎?」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與貴組合沒有嫌隙,沒有怨,也沒有仇,二莊主你說的,對嗎?」
  江可亨堅定的點點頭。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參不參與貴組合,這有什麼利害?可以值得我來衡量、決定的呢?」
  江可亨一怔後,突然笑道:「但你可莫忘了!我們之間沒有嫌隙,沒有怨仇,那只是你個人同我們整個組合來講,你莫忘了你與我們老三,總還是有點兒過節的!」
  戰飛羽,毫不為意的道:「那是我同他個人的事,隨時準備他討還去,二莊主就帶個信,約定一月後去貴莊拜訪的,他不向我討還過節,我也自動投上門去,你滿意嗎?」
  江可亨沉沉的道:「戰飛羽,你難道忘了?我們是一母同胞,血肉相連的弟兄!」
  戰飛羽笑道:「豈止沒忘,很知道這種情形下,是不得不向你二莊主有所交代,所以才作了決定,任由二莊主同二位有何指教,戰某人均一併接著,絕不使你失望就是了!」
  江可亨道:「所以,我可要你仔細衡量衡量!」
  戰飛羽道:「衡量什麼?二莊主,衡量三位攜手之下,我能否接住?抑是衡量我不敵三位聯手的後果?是降是逃?抑是敵得三位聯手後的是殺?是辱?」
  強忍憤怒,江可亨道:「我是說你此舉不啻是與游雲莊為敵!」
  戰飛羽點點頭道:「在我同貴兄弟江可利動手時,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那是因為他是以『莊主,的身份,同我對面的,我既然敢與他這『一莊之主』對上了手,你想,我會不會顧慮到與他動手,即是與全莊為敵的問題?」
  江可亨一怔!心忖!這不是白費力氣,人家根本就是要與「游雲莊」為敵?自己的勸說,豈不是對牛彈琴?
  倏而,江可亨想到了個問題!正容道:「戰朋友有些豪氣,使江某人甚為佩服,只是江某人自付,與朋友你向來是毫無瓜葛,何以朋友對我游雲莊如此的敵視?」
  從戰大俠到戰飛羽,到戰朋友,稱呼隨語氣的變換而變換,戰飛羽對這位面前的二莊主江可亨,與他的三弟江可利一比,得到了一個認識,面前的老二,遠較那老三狡詐而陰狠的多,從他這種處事反覆無常,軟硬兼施,時拉時放,與對人的有威有情,用勢用理的方法上,可以看得出,他是個較為懂得「利害」注重現實的江湖人物。
  戰飛羽一生行事,最是見不得這種人,打心底裡就有一股厭惡感!
  冷凜地,豪不容情的,戰飛羽道:「你何不問問你們三莊主!」
  江可亨道:「問他與問你是一遠一近,利弊自現!難道你還不敢告訴我?」
  酷厲地,戰飛羽道:「你們是三兄弟,一母所生,對的,血肉相連的,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同你講也是一樣的,對嗎?江可亨,江二莊主?」
  江可亨心底一緊,顏色倏變,斬絕的道:「戰飛羽,你說對了!有什麼話,說出來,老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輕蔑地,戰飛羽道:「假若你同你們三莊主一樣,那恐怕是要我失望了!」
  不哼先生芮守愚,冷冷地道:「一直用嘴皮子當武器,戰飛羽,你該換個名字!將神手無相,改為『鐵口無稽』才對!」
  略一轉念,戰飛羽道:「你記住,芮守愚,你雖然是以不哼之名,在江湖中久享盛譽,我可知道,你是個裝滿了一肚壞水的胚子,江可亨出來,有你一分,就認明瞭你倆人是沆澀一氣,狼狽為奸的一對,而那個性如奔雷,拳並不符實的奔雷手塗淋,受了你一輩子的支使,染滿了血腥,全身酷厲狠毒的窩囊腥氣,都是你暗中支點,竄弄出來的,就是今天碰不上你,終有一天,我也會碰碰你的,所以,你記住的是動了手,第一個倒霉的將是你這個永遠躲在暗裡的狐狸,而不是那一勇的匹夫!」
  氣極的暴笑,不哼先生芮守愚道:「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己,戰飛羽,你真是我老人家肚子裡的酒蟲,來來來,我們乾脆點,何不現在就親近親近,何必等呢!」
  戰飛羽狠厲的道:「是你們要等的,是你的主子要等的,是不?芮守愚?你雖然在暗中使壞,但我知道,輪不到你做決
  江可亨,一擋前進的不哼先生道:「芮兄等一等,讓他說出理由來!」
  不屑地,戰飛羽向不哼先生道:「如何?決定的不是你,對吧!」
  江可亨突地道:「戰飛羽,希望你自尊你的令名,莫盡作些挑撥離間的卑鄙無恥之事。」
  突地仰天大笑,笑聲中一股抑鬱甚久的狠毒恨意,突發而出,笑聲,如死了丈夫的孀婦孤兒,遭族人欺壓的那種不平主意!小兒遭不白之冤,無處申述的恨意,更像急了的獅虎將獵人圍圈的咆哮,幼猿喪母,老猴喪子的那種悲淒,直震得仁人心驚肉跳。
  崔太平倏然出現了!站在廚房門口望著戰飛羽。面上一股特異神色,手藏在背後,緊握著,似有所待!
  笑停,戰飛羽向江可亨道:「江可亨,游雲莊以招待江湖朋友進莊周到,而享盛名,可是去過游雲莊的人,雖人人稱羨,然而對你們的真實內情,卻都諱莫如深,相反地,那些進去不出來的,也大有人在,出來的,不是已變為你們游雲莊的一份子,就是遭到了他自己羞於啟齒的事,相信你不會不承認這是事實吧!」
  江可亨怒道:「戰飛羽,你將江湖上對我游雲莊的惡意中傷之言,信以為真,已不似你這等身份之人所應說的話,何況,那都是江湖的誤會……」
  冷冷一聲,戰飛羽道:「誤會?惡意中傷?江可亨,你可還記得幾天前貴莊,貴組合曾請過一對夫婦到你們貴莊的事嗎?」
  江可亨道:「本莊請過的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夫婦,何止一對?你究竟指的是誰?」
  狠毒的,戰飛羽道:「我指的是辛長定與夏婷那一對!」
  驀地心情一緊,江可亨故作鎮定地道:「難道,我們請他們夫婦與你戰飛羽有什麼不對?」
  冷凜地,戰飛羽道:「不用故作鎮定,也不用轉變話意,告訴你,正是與我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這倒是邪門!人家夫婦的事與你這個美男子有什麼關係?何來的不對勁,真令人費解!」
  雙目中毒光火熾,戰飛羽猛射芮守愚,凝視道:「芮守愚,你是大框套小框一畫(話)中有畫(話),對戰飛羽不生效用,告訴你,辛長定死了!夏婷跟人跑了,正如你們貴組合的計劃符合。」
  江可亨怒道:「戰飛羽,你說話客氣點,這種含血噴人、信口雌黃的話,說出來容易,收拾起後果,卻甚是費勁,況且,含沙射影的事,是做不得準的,你如此的侮辱我們,你得負這個責任的。」
  冷冽的,戰飛羽道:「我豈止於負責任?我要討還公道,江可利的負傷,正是我負責任的表現!現在,就是我要向你討還公道的時候!」
  江可亨道:「那麼你是將辛長定的死,和夏婷的不貞,同時架在我們的身上了,這個過鍺,你認定了是我們?」
  戰飛羽道:「難道不是?」
  冷漠的,江可亨道:「你想找碴,怎麼說都可以,游雲莊多你這麼個敵人,雖然麻煩,可還沒到什麼可怕的地步,只不過你這種毫無證據的片面認定,我甚為不齒!」
  驀地,崔太平,緩緩走向戰飛羽身邊,戰飛羽渾如未覺,戰飛羽陰冷地,清晰地,一字字地,緩緩道:「江可利同夏婷默認,還不夠嗎?告訴你,鐵儒生倪世鴻,現在是否是你們組合的一份子,已經是大有問題了!貴組合如今在江湖上的令名美譽,是否是同以往一樣,那將是一個關鍵!想得到嗎?二莊主?」
  戰飛羽的推測沒錯,江可亨的前來武林地牢,尋找江可利,正是為了倪世鴻在江湖上散播不利於「游雲莊」之論調而來!
  戰飛羽繼續道:「我倒是甚為可憐鐵儒生倪世鴻,為人利用,做出了破壞人家家庭的惡行,為江湖人在心底裡厭惡,如今,又被一腳踢開了!其實,這是他『好色』的報應!最可惡的還是那個主使人!江二莊主,你說對不?」
  江可亨的面容陰沉至極,雙目中,隱著無比的殺機,心中現怪著三弟的處事未能乾淨利落,以致讓倪世鴻在江湖中,到處散播不利於游雲莊的論調,自己趕到三弟巡遊之區,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沒想到倪世鴻的事,他解決了,現在又有一、個較倪世鴻更為厲害的角色,與他游雲莊正面為敵!如今,他必得衡量自己的力量!能否迅快的解決目前的事。
  他瞬快的想到,以戰飛羽在江湖上的威烈,狠辣,酷厲的手法,與「神手無相」的神功風采,從江可利的負傷,可知他一個人不可能收拾得了,然而他想到了不哼先生芮守愚與奔雷手塗淋,以三合一,收拾戰飛羽,將是一個勝算較多的場面,當然他知道,那是一場非常艱苦的,險難的,需要耗盡心與血力量的拚搏。
  但,他顧慮最大的,乃是現下立在戰飛羽身旁的「醉裡乾坤」崔太平,不錯,以崔太平的武功來論,在這五人之中,無疑是最弱的一環,假若分級的話,戰飛羽是一級,他們仁人是一級,崔太平能否列在下一級,尚成問題,甚至於更下。但,在崔太平的「毒」名之下,「毒」功之下,除了不畏巨毒的戰飛羽以外,他們仁人在崔太平眼中,也將是一個同武功一樣的等而下之。
  這是一個需要智慧的場面,需要施用險詐的場面,他不期然的望向以陰險狠詐、狡猾多智聞名的不哼先生芮守愚,示意他探探「崔太平」的主場!
  這種思改,與示意的動作,飛快的在暗中進行,時間並不多,江可亨對戰飛羽的問話,緩緩的道:「老朽向不以口舌,在江湖逞能!」
  不哼先生芮守愚緊接著道:「游雲莊向不以毒威脅人!」
  戰飛羽冷冷地道:「芮守愚,你不用害怕,崔太平雖然站在我身後,相信他是個守信的君子,我不請他幫忙,他不會向你下手的,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個定心丸吃,我永不會請他在你『不哼先生芮守愚,身上『動手腳』!你知道原因嗎?」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這倒很想請教!」
  凜冽,酷毒的,戰飛羽道:「我要讓你嘗嘗我的『神手,滋味!」
  塗淋驀地大吼:「戰飛羽,你是個不好種!是個不要臉的壞蛋!」
  不哼先生芮守愚狠狠的,咬牙切齒的道:「戰飛羽,動上手,你再狠不遲,現在你說的早了點,告訴你!得罪過我的,還沒有一個討了好去!」
  戰飛羽道:「你好好的禱告吧!禱告你達成願望,只可惜你今天碰到了我!你得多禱告一番!」
  「奔雷手」塗淋吼道:「禱告的該是你!戰飛羽,我要撕了你!把你弄成瘸不瘸,拐不拐,人不人,獸不獸的個四不像樣子!」
  戰飛羽道:「你亂叫什麼?來啊!」
  崔太平道:「戰大俠,這個分給我罷!」
  戰飛羽不回頭,雙目注視著江可亨,清晰的道:「崔太平,你對於群毆的事,有何意見?」
  崔太平道:「那是和我這種不入流的角色的方法,不像是同戰大俠身份差不多的人用的方式!假若在這裡有人要用這種方式的話,我對他的看法,就不相同了!」
  江可亨緩緩地,柔柔的道:「崔兄,老朽此次是來拜訪貴牢主的……」
  崔太平道:「崔太平已經按禮接待,酒席業已擺好!」
  戰飛羽道:「沒時間了!他們很可能得到閻王爺那兒去赴盛筵,我的朋友辛長定,已與我通知,說是閻王爺已擺好了筵,等著他們呢!」
  江可亨知己無法善罷,崔太平似是幫定了戰飛羽,他尚存一絲兒希冀地道:「崔兄盛情可感,現已天色大亮,可否請送個信給貴主,就說我們到了!」
  崔太平冷哼道:「二莊主,很不幸,武林牢已毀於戰大俠之手,我沒有辦法達到你的願望!」
  江可亨道:「那麼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站在哪一邊?是你們敵人的一邊,抑是貴上朋友的一邊?」
  崔太平道:「哪一邊我也不站!但我有誓約,聽戰大俠處置,如今他尚未處置,我只有待命!」
  戰飛羽驀地不屑的望了望江可亨道:「大名鼎鼎的,游雲莊莊主,武林中甚負眾望,善名在外的『渾沌老人,竟然是個畏首畏尾,投機取巧,以多為勝的小人,真真讓我齒冷!江可亨,你放心,今天我們總得有個解決,我不會讓你太吃虧的,在你們沒來幫手之前,我不會請人幫忙,不過,有個條件!」
  江可亨道:「有什麼條件?」
  戰飛羽道:「我要先稱一稱不哼先生芮老兒的斤兩有多重!」
  江可亨道:「你不會如意的!」
  戰飛羽道:「除非姓芮的沒種?逃!否則,我定然如願以償!」
  江可亨道:「我們是三個活人,戰飛羽!」
  戰飛羽道:「我知道!本來你們就想聯手,游雲莊向來都是如此的,吃得定的狠吃,吃不定的暗吃,沒有辦法時就群吃!但,現在情形不同,誰阻擋我同芮老兒挑單個,崔太平就得負責擋一擋他!」
  崔太平大聲道:「我記下了!也希望老莊主莫使我為難!」
  不哼先生芮守愚,驀地長身而出,大咧咧的道:「戰飛羽,來啊!我稱量稱量你手上的功夫,與嘴上的功夫是哪一種強!」
  戰飛羽稱許的道:「有種!這才像個人物,像塊料子!」
  芮守愚哼道:「動手吧!嘴上的功夫,已領教過了!」
  戰飛羽道:「我向不先動手!」
  芮守愚道:「我習見你這種狂妄自大,自以為了不起的天下無敵人物,在任何時間,你都不會忘掉比人高一等的那種『沽名鉤譽』實則是『探人虛實』的臭架子!鬼心思!」
  戰飛羽道:「我沒想到那麼多,若非你說出來,我真不曉得我這種習慣還有那多好處,你既然如此說,那麼這種好處,就讓給你!」
  邊說,邊向前一步,雙目凝視著芮守愚,眼中就如一道天上的流星,倏忽閃入芮守愚目中,閃耀得他有點兒暈眩的感覺!猛搖頭,清醒一下,就在此時——
  戰飛羽身形倏然飄閃,袍袖狂展,動作之快,匪夷所思,閃晃之下,一隻蒼白色如白玉,掌沿略帶青黃之色的手掌已到了「不哼先生芮守愚」喉頭。
  不哼先生芮守愚的面色,倏然綻紫泛透肌膚,那種難堪,幾乎是被判了斬刑的死囚,只這一剎芮守愚已是汗透重衣了!冷冷地,濕濕地,沒有一絲兒熱氣。
  「快!」快得令人不敢相信,「神手無相」的名號,第一次在他的心裡上,烙上了一條痕,深深的痕!
  江可亨愣了!
  奔雷手「塗淋」驚懍中,對於剛才自己的僅跌一跤,而毫無損傷,暗自慶幸不已!
  喘一口大氣,冷颼颼的,不哼先生芮守愚,深怕呼吸重了,咽喉會碰上那冷冰冰的掌刀,硬撐著,小心的,自牙縫裡,唇角邊,吐出一句話,細微而又軟弱的道:「你何不動手?戰飛羽?」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動手,你不會服氣的,是不?」
  不哼先生芮守愚,不哼一聲!
  戰飛羽繼道:「我只是告訴你,何以我不先動手的道理,就在此處,因為我先動手,能夠有還手機會的,雖然有人,但卻甚是少見,給人個施展的機會,是我的主張!我不動手的原因就在這裡,你已經探過我的虛實了,下次要小心點,那時我的掌刀就不會這麼有分寸,很可能會失去了準頭,深幾寸進去!」
  倏然後退,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冷酷地道:「該你探一探我的虛實了,芮守愚!」
  雙目中露出一股狡毒,不哼先生芮守愚,盯視著戰飛羽道:「戰飛羽,你不該放了我的,你會後悔的!」
  戰飛羽搖搖頭,道:「不勞費心,戰某人一生行事,就未曾有過後悔的事,你盡可施為,將你的壓箱底本事拿出來保命,否則,你就沒機會了!」
  驀地,芮守愚倏然揚掌,掌心中托著一粒烏黑的鵝卵大的橢圓球,向戰飛羽道:「你認識這個嗎?戰飛羽!」
  端詳一下,心頭微緊,戰飛羽道:「你竟然是那一個組合的餘孽!那你算是找對了對象,你也算是找錯了人!從現在開始,你要小心了!只要你稍一失手,就是你橫屍的時候,我不會再留一絲兒機會給你!你得手,是你的幸運,不過以那組合的名譽來講,你將是江湖人物的眾矢之的,動手吧,芮守愚!」
  卵形球出現,頓然將江可亨驚得心神劇顫,他沒有想到,不哼先生芮守愚,竟然是武林人聞之恨入骨髓,食之甘心殺之解憤的那個組合的餘孽。
  那是二十餘年前的事了,那是一個專以「姦淫」為事的組合,以一種又名「聞香」彈,可以醉人至狂,又是爆炸暗器,可刺人如蝟的武器——炸香,橫行武林,肆虐武林短暫出現的組合——樂樂會,在武林中不到半年,即惹起了黑白道無間的合作,一舉而將此一組合擊潰,十年來,此組合己為武林人所遺忘,如今,他們游雲莊上竟然收留了他,而且,更使他驚異的是,不哼先生芮守愚,在江湖中,已是成名數十年,何以會是「樂樂會」的餘孽?他對於這個以狡詐聞名的「兄弟」,實在是諱莫如深。
  「奔雷手」塗淋,驀地大怒,吼道:「老小子!你竟然是那個臭組合的份子,呸!我真想不到,這一輩子受你的支配,真他媽的丟人!呸!——從現在開始,咱倆是一刀兩段,他奶奶的——」
  芮守愚,頭也不回地道:「塗淋,你說這話,是否是嫌太早了點!你那個毛躁脾氣,是壞事的根子,何不改改?我勸過你多少遍你偏不聽——」
  塗淋暴咧咧的道:「去你媽的蛋!我聽你的,你配?」
  沉聲怒叱,芮守愚道:「我憑什麼不配?」
  塗淋道:「就憑你手上的那個臭玩意!」
  芮守愚道:「這玩意怎樣?我不能拿?」
  塗淋道:「能!能!只有你這種貨色能!呸!」
  芮守愚不哼,凝神向戰飛羽道:「姓戰的!這東西是樂樂會的不錯,現在在我手上,他就是我對付你的利器,不客氣的說,也是我保命的法寶,它雖惡名昭著,然而,我知道,它對我有一個用處,那就是與敵同歸於盡,不過,在未使用它之前,我向你聲明一點,這是我在參加圍剿樂樂會時,得自該會一個小腳色之手,並非我的原有物,得到它後,未將它毀棄的原因,我就是想到了,『瓦罐不離井邊破』的那句老話,在我未死之前,用它來與敵同歸於盡,實在說,是一件甚為得用的物事。所以我保存了起來,我也很不願使用它,不過,使用在與你對敵的時候,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戰飛羽道:「你認為你能夠達成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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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19:59
七十四、神手、摘提、失心瘋

  塗淋驀地歡叫:「老小子,你為什麼不早說!」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同你說嗎?」
  塗淋道:「是啊!」
  芮守愚道:「現在說晚了嗎?」
  塗淋期期的道:「不晚,不晚!只是剛才惹的我對你……」
  那一股扭捏勁兒,看在戰飛羽眼中,甚為愛憐,此人性躁如火,卻是對友甚是熱誠,只可惜是非不明,好壞不分,但這正是這類人的正反兩面,假如他能分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那份對人的熱誠就減少了。
  戰飛羽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戰飛羽,只要我不出手,必要時,同你纏上,你說我能否成功?」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我不會讓你纏上的,這個你會相信,就憑這一點,你就失去了使用它的可能性!」
  不哼先生道:「那也顯示出我有機會!」
  戰飛羽道:「試試看吧!是你有機會逃走,還是有機會與我同歸於盡?」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逃走!老頭子至今還是聽你第一次說這兩字,那就不用說想了!你對老頭子知道的太少!要真說逃走,我現在就走你又能怎樣?」
  戰飛羽笑笑,指一指身後!
  不哼先生芮守愚,看到了崔太平,他可就知道連逃走他也沒有辦法做到,「醉裡乾坤」的毒,雖然是以「酒菜」中下毒出名,然而那種手法,卻是施毒人的「頂尖好手」,防不勝防,就是他的施毒手法的形容詞了。
  芮守愚道:「不用說廢話,咱們就試試看!」
  戰飛羽道:「早該如此!」
  芮守愚的一雙手,右手握拳,左手探爪,齊齊揮向戰飛羽!
  安詳的站立著,戰飛羽連動也不動,直到拳爪臨近,就差那麼一絲兒的時候——
  陡然間,戰飛羽身形暴旋,神鬼莫測的來至對方後側,他的右手,在側轉的同時,掌緣劃向了芮守愚那握拳的右手手腕!
  一陣刺痛,一陣酸麻,芮守愚只覺著右腕不似長在自己身上,不期然的鬆弛了,不聽指揮了,就在那注視這只右腕的同時,右手掌中,滑落下那個他以之為保命的法寶——炸禾
  就在這同時,另一隻修長的,泛青的手掌,倏然間將那炸香,在落地時,接了過去。
  動作在剎那間完成!
  戰飛羽習慣的收回了雙手,攏於袖中,環抱胸前。
  「霍」地迅轉,芮守愚面對著戰飛羽,剛剛消了冷汗,又自脊背中滲出,一剎時,又涼透了內衣。
  冷冷地,戰飛羽道:「要看你的真本領了!姓芮的!」
  一張臉孔頓泛紫黑,芮守愚惱羞成怒的:「戰飛羽,你不用得意,我老頭子拼著性命,也要與你周旋到底!」
  陰沉地,戰飛羽道:「沒有人攔著你!」
  驀然間!
  店門口的簾子一掀,同時進來了三個中年漢子,一色的青衣勁裝,滿面的風塵之色,一眼望到「游雲莊」莊主江可亨,即打躬焦聲道:「莊主,那鐵儒生倪世鴻發瘋了……他們
  喘息聲使話語不消,然而,卻在未聞回音的狀況下,驚異的抬起了頭!
  首先人眼的,是「莊主」的那一副不滿的怒容。
  緊接著,看到了不哼先生的紫漲面孔!
  三個人愣在當地,不知所措!
  戰飛羽,適時道:「崔太平,那三位仁兄,請你幫忙照顧了,這邊不論發生什麼狀況,你都不要管!」
  江可亨道:「崔兄,請領他們至後進,並請給準備點吃食,田子方,吃完了就休息,休息以後,即速回莊,不用來見我了!」
  田子方尚待有話講!
  江可亨道:「不可自作主張,照話去行,崔兄請讓他們在休息後自側門去吧!」
  戰飛羽道:「哪裡走都是一樣,江莊主,何必那麼嚴厲!」
  三個中年漢子,在崔太平引道之下,進入後進。
  江可亨與塗淋,使眼色,倆人雙雙採取行動,將戰飛羽圍了起來!
  崔太平離此,此處事不讓他插手,對於江可亨與塗淋來說,無異是戰飛羽給他傳遞了個暗號!「來吧!你們可以群打群毆了!」
  聰明人一點就透,何況是在這兩個老之又老的老江湖面前?在不哼先生芮守愚的保命法寶——炸香,在一出手之下,即被戰飛羽奪去的同時,塗淋已有豁出性命拚殺戰飛羽的心思,現在有了這個機會,他哪裡還用得著江可亨示意,早已虎吼一聲,奔雷手,業已遞向戰飛羽身後!
  口中大叫道:「戰飛羽,我同你拼了!」
  戰飛羽,連動也未動,理也不理,他就是那麼鎮靜,鎮靜得站在他面前的不哼先生芮守愚,差點兒忘了向他進招,以呼應「奔雷手塗淋」的攻勢!
  當塗淋的「奔雷手」挾著無比的銳勢,即時遞到之時,芮守愚這才暗叫一聲:「糊塗」,突然正面衝來,雙手伸縮,一拳一爪,拳如搗蒜,連連衝擊,一連十八拳,招招狠辣,爪如猴手,倏忽啄刺,與拳風配合得嚴密凌厲,無可懈擊!
  就在這時,戰飛羽目瞪如炬,倏忽一挺身軀半轉,同時閃開了前後的攻勢。
  奔雷手與芮守愚的招勢,卻適時的堪補上目標失去的空隙,「砰!砰!」連聲中,緊對了五招,雙雙這才奮力停擊,停住招式!
  江可亨沉聲道:「戰飛羽,你從今以後,同『游雲莊,結下了樑子,我發誓與你不並立於世!」
  戰飛羽雙臂環胸,冷冷地道:「不用說,那是必然的!」
  塗淋,一雙眼在噴火,吼叫:「姓戰的,有種你就別躲,同老子對上兩招!」
  戰飛羽冷凜而不屑的:「你夠不夠一招的資格?」
  塗淋道:「你何不試試!」
  戰飛羽道:「早已試過了!」
  紫漲的臉孔,更加紫漲,塗淋大吼!
  「上啊!三個人一齊作了他這個野種!」
  戰飛羽道:「塗淋,你這句話,就該廢掉你一根指頭!」
  江可亨道:「姓戰的!今天我們是不能善罷,你準備了!「
  戰飛羽以不奈的口吻道:「別只在那兒吼叫,擺你那莊主的譜兒!你不上,你的屬下也不會給你拚命的!」
  塗淋大叫:「放你媽的狗臭屁!」
  「呼」的一聲,當先出手,塗淋的攻勢,此次的犀利,猛惡,更勝過前幾次。
  江可亨自左側,突地伸出了雙掌,狠狠的拍向了戰飛羽的肩頭,胯骨。
  正面,悶不吭聲的衝上來不哼先生芮守愚,雙手利爪如鷹攫狡兔,齊齊點同戰飛羽的雙目。
  戰飛羽倏然暴旋,雙袖展動,左右分揮,左拒「奔雷手」,微聞「砰!砰!」之聲,右擋江可亨的雙掌,暴響「啪啪」,身軀暴旋的同時,閃開啄面的雙爪!
  然而,雙臂旋擋一圈,人卻倏然回轉原位,雙臂同時前伸合攏,「吭」的一聲崩上「不哼先生芮守愚」的手腕,將他震得一屁股坐倒地下。
  從開始到如今,戰飛羽的攻拒進退,身騰旋回,都在眨眼間完成。那是一種極端瀟灑自如,從容不迫的舉動。
  那一雙手,就真正似是一雙「神手」,出沒無常,快捷絕倫!靜時,一絲一毫看不出他的欲動之向,動時,看不出它來的角度,那是一雙既鋒利又快速如鬼魅的手。
  游雲莊的仁人,在江湖上,可沒有一個不是頂尖高手,然而在群攻一招之下,雙雙被震退,一人被震跌,這是一種江湖罕有的局面!
  「神手無相」戰飛羽,在仁人心目中,簡直是高不可攀。
  戰飛羽自己知道,一年前,這仁人的攻勢,雖可應付,可不會如現在這般的自如,那時,將會是一場巨烈的,兇惡的,費力的,流血的拚搏。
  如今的成就,是他一年來一連串的血汗所換來的,是他從死神、毒神之手中掙扎來的。
  掙扎,如今掙扎的是那個不哼先生芮守愚,他掙扎看從地下站起來,忍受著浮腫的雙腕,那種火辣的痛苦,他憤急的吼叫:「姓戰的,你必須得為你的行為,付出雙倍的代價!」
  戰飛羽道:「我說過,我要先讓你嘗嘗神手的滋味!」
  一轉身,指著塗淋道:「現在輪到你折斷手指了!」
  塗淋青臉漲赤的:「有本事你就試試!狗雜種!」
  戰飛羽森厲的:「二根!塗淋,我要折斷你兩根手指!」
  暴烈的,被侮辱後的不顧生命式的憤怒,塗淋的嗓門永遠粗大,現在更加怒不可遏的吼叫:「戰飛羽,你是個本事好,武功強的腳色,可也是個滿嘴胡柴,不夠資格的流坯!不辨香臭的混帳羔子!」
  戰飛羽鄙薄的道:「說這些都沒用,塗淋,留著力氣,準備斷指,盡可能的將力量施出來,保護它,它是你的肉,你的骨頭,已經為你服務好幾十年了,你就要與它生離死別,你不珍惜這最後的短暫時光嗎?」
  塗淋吹鬍子瞪眼,眼角幾乎滲出血來,紅綠漲滿地嘶叫道:「戰飛羽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子會自己保重,我也會將你一片片的零割了,他媽的!」
  戰飛羽穩立如山,古並不波的道:「謝謝你給我這個啟示與機會,只怕是滿飯好吃,滿話可難說呢!」
  怔了怔,塗淋道:「什麼什麼呀!你他奶奶的同老子這麼客氣,又這麼不客氣!你他娘的是什麼意思?」
  不哼先生道:「塗淋,你不講話沒人說你是啞巴!」
  塗琳不懂戰飛羽的話中之意,使不哼先生芮守愚有一種羞與為伍的感覺,忍不住的申斥出聲!
  開著氣鼓鼓的雙唇,瞪著江可亨!塗淋的那股憤怒,江可亨看得出來!
  江可亨突地一指地上已是橫七豎八的桌椅,道:「此地礙手礙腳,姓戰的,這兒後院不小,到那裡決個生死如何?」
  戰飛羽點點頭,當先踏步而出!
  後院中,四周都是高牆,右後一道大門通向外面,在後院與大廳之間,是一座四合院的客房。
  後院的大門,顯然是通向馬房與車棚,那兒尚有車轍與馬蹄的痕跡。
  經過四合院時,顯然的見崔太平站在一間門口,在像是招待那三個中年漢子,其實卻是在監視著他們,不得妄動!
  戰飛羽向四周望望,立於院中央,雙臂抱胸,雙手籠袖,雙足挺立,雙目凝望蒼穹,根本是一副未把面前仁人瞧在眼內的神態。
  在內心中,他知道這是一場酷烈的拚搏,面前仁人,都是武林中頂尖高手,無一不是難纏的角色。
  江可亨突然揚起聲音,沉沉的道:「芮兄,塗兄,今天是我們的『生死關頭』,你我已無選擇餘地,拚命與殘廢,是差不多的結果,我願選擇前者。」
  這是一種背城借一,破釜沉舟的戰法,戰飛羽的神色凝重了,收回做視蒼穹的雙目,凝注向江可亨。
  江可亨獰笑道:「戰飛羽,衡量我仁人的力量,大概你心裡也有數,贏不了你,傷你個殘廢可能沒問題!你也有感覺,也知道天下人不是任你宰割的嗎!呵呵呵……」
  鎮定的,戰飛羽道:「這本是一照面時,就該出現的形態,沒什麼可怕的,只是不知你自己動手時是避重就輕的伺機而『動』呢?還是心口如一的真想在此拚命?」
  驀然暴怒,江可亨道:「戰飛羽,你到此時還侮辱我的人格?」
  挪揄地,戰飛羽道:「人格?在你看來,又值幾個大子兒?」
  江可亨嘴角抽搐著,陰寒地道:「縱使你舌利如劍,也一樣逃不過今天的劫數,厄運,戰飛羽,一時的嘴巴痛快,終要以肉體上的痛苦償還的,這償還來得非常之快,現在就要開始——」
  額上青筋浮凸,塗淋的頰肉,一抽一抽的動個不停,滿面煞氣,咬著牙,怒瞪著戰飛羽,就像是獅子搏虎,畜盡了滿身的力氣,在江可亨的開始二字出口的同時,塗淋的身形,猶如凌空的鵬馬,「呼」然而起。
  頃刻裡,江可亨的拳勢,帶著一片狂勁的罡力,有如石杵似兇猛的搗了過來!
  不哼先生芮守愚,左手斜揚倏翻,劈向敵人面門,右手卻隱藏左手底,無形無影的削到戰飛羽的咽喉!
  猛仰頭,戰飛羽雙手閃晃伸縮,「啪」的一聲,便崩開了芮守愚的雙掌,同時反拋,斬向芮守愚的手腕。
  直拋著手,往後猛然躍退的芮守愚,又吃了暗虧,雙手火辣辣的生痛,瞑目大叫:「戰飛羽,你今天死定了!」
  拳風如雷,「奔雷拳」已在一陣滾滾怒濤中,壓向戰飛羽的頭頂。
  戰飛羽不避不讓,雙拳倏翻猛抬,「啪」的一聲,拳掌相交,由空中倒翻撲下的塗淋,雙時微彎,雙拳如中鐵砧,震得連翻三個觔斗,始拿樁站穩。
  靜悄悄的,江可亨的雙拳,已搗至腰際。
  就在這瞬息之間,戰飛羽身形,暴然後退,身軀疾旋,同時,右腿猛抬,右膝頂向江可亨的雙拳腕脈之處。
  雙拳倏收,突然下壓,江可亨的雙手,猛然變拳為一掃戰飛羽迎面骨,一削戰飛羽旋回的腰際,前者為虛後者為實,狠辣可厲,迅快之至。
  戰飛羽倏然一足點地,飄然而起,穿走飛挪,袍袖翻揚,震響連串。
  江可亨一十六手削掌,在青芒流燦中,與戰飛羽的雙掌連連對掌,最後的一掌,火辣辣的滋味中,突然一絲兒涼意,透進心底。
  猛然後退,江可亨低首一望,血濺肉綻,雙掌掌緣,均有一條細痕,深約半寸的血口子,濕淋淋的,傷口卻平齊如刀削刃割。
  腳步一閃,芮守愚倏移五步,剛好來到身形的戰飛羽身左,動作怪異,斜身,一指戰飛羽的後腦。
  就像後腦上生著眼睛,戰飛羽頭也不回,半寸未挪,右手猝而倒震!
  「叭」的一聲,盪開芮守愚的偷襲,同一時間,他猛然旋身,與芮守愚站了個面對面,身貼身。
  芮守愚外掌被震得仰向天空,胸前空門大露中,與戰飛羽來了胸貼胸,大驚失色,猛然施力後退。
  然而晚了,胸前一股刺痛,戰飛羽那只磕開他偷襲的手掌,已驀然間,悄沒聲息的插向他的心窩。
  大喝如雷,芮守愚,邊退邊疾收雙臂,猛掄雙掌,雙臂如鐵杵般,橫砸戰飛羽雙肩。
  戰飛羽身形倏動,往後突仰,插向心窩的手掌,一回之間,芮守愚已經叫著,貼地滾出。
  左胸上,一片血糊淋漓,又是芮守愚第一個負了皮肉上的重傷!
  戰飛羽掌勢浮沉於炫閃之中,倏忽來去,掌影縱橫,交錯互織,微嘯響,微蕩氣,布成了面無形的卻又嚴密的羅網。
  羅網之中,圈住了不哼先生芮守愚,時拳時掌的攻勢,只見他左衝右突,外觀似在攻擊戰飛羽的處處要害,實際上芮守愚感到自己進入了一處分不清敵我,找不中目標的青、白、黃三絕織成的光芒穿梭的天篷之中,只見拳如閃電,冷如冰霜,泛骨透寒,直使心底泛湧著一股冰霜,侵蝕著他的血脈,全身似如萎縮,收搐得喘不過氣來,遍體又滲透陣陣冷汗,人似進入冰窖,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成了醬紫,僵木,行動也越來越遲緩。
  這是芮守愚闖蕩江湖數十年來,首次碰到的駭人情況,敵人的掌網,竟然似一道鐵牆,他越打越寒心,越打越洩氣,數次鼓起勇氣,奮起力量,就是無法衝破那一層三道交織的光網,掌影錯縱的線形牆。
  掌影光網中,圈住的是另一個游雲莊的莊主江可亨。
  江可亨的武學,在戰飛羽眼中,與在武林牢中的江可元,無甚差異,要有差異是使用出來的招式,江可亨比江可利要陰損,狠毒,狡猾的多!
  江可亨一口氣,拍出了九十九掌,戰飛羽卻猝然全身螺旋般飛旋,只見他袍袖飛舞拂蕩,雙手出沒,青蒼的掌影,黃黃的掌沿,透著白白的一線,如席天幕地,開闔自如的流曳揮閃中,一一硬封住了他的九十九掌凌厲絕倫,陰損狠毒的狂攻。
  九十九式一完,江可亨驀地心下一緊,只感到周圍的戰飛羽,本身似數十座山,紫緊的壓向自己,而那一種炫目的光影,如同蛛網纏身,緊緊的束縛著他的手腳,他出盡了吃奶的力氣,數十年的修為狠力上衝,只覺得那種束身的光芒流燦的網弧,如同一條韌勁的黏帶,隨著他的衝勢,擴張,擴張,當他的勁力遇上,而那股韌勁的網帶,似泰山壓頂般猛壓而下。
  江可亨全身似從泰山懸崖上跌下,心下一陣猛顫、突地奮力一挺,直立於地,戛然停手,大驚失色的立在當地,驀感頸後一麻,全身筋脈,似被雷擊般一震,突然清醒,雙手揮動間,怒吼:「戰飛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戰飛羽的雙手,圈住江可亨與芮守愚的同時,更將那「奔雷手」塗淋,連連暴擊的雙拳,一一回震,每震一次,奔雷手塗淋即感到戰飛羽的勁力加重一次。
  暴吼中,塗淋盡全力施襲,碩大的身形飛翻,帶著兩團流燦如星石的黑點,倏忽猛搗,疾擂。
  戰飛羽驀然雙掌一合——
  奔雷手塗淋「嘶吼」著,一陣滾翻,連串吼叫淒厲聲中,一蓬蓬鮮血,流灑滿地,滾翻停止,他也交出了他的生命!
  鮮血自口中狂噴,雙手捂著胸口,一點痕傷沒有,但致命之處,卻源自那內臟的震碎。
  同時——
  正是芮守愚怒衝不出,江可亨受困怒叫的時候。
  戰飛羽,掌切似刃,「削」聲劈落,掌如追越流光的快速,猛劈芮守愚的胸口。
  石火一現,芮守愚的雙掌,與戰飛羽的削掌,「赫然」碰個正著,就那麼一抖,去勢快得人眼都似花了,一雙手掌齊腕斬落地上,這致命的一削,順勢一翻,芮守愚尚未及感到雙腕巨痛,頭皮已又去了一塊,整個的頭顱,就像是西瓜被斬的頭一刀,頂門上鮮血狂噴,腦漿迸射,無掌的雙臂,猶自猛砸,狠狠的擊中戰飛羽的胸口。
  「哇」的一聲,戰飛羽吐出了一口濃痰,帶著淋淋的血漬。
  腕斷處的血,在胸前留下了兩灘印痕!
  芮守愚,「砰」然倒地,鮮血,腦漿染滿泥土。
  戰飛羽面對著進似瘋狂的江可亨,冷冷地道:「死亡,就在這一剎時了,該到你了,江可亨——」
  猛然停身,望著地上的芮守愚,臉形變得扭歪得如同個絞了勁的網繩,驚悸得心口填滿了石塊,江可亨收回目光望著戰飛羽,驚惶變為獰厲,惡毒的,自牙縫中迸出一個個冷顫的字:「戰飛羽,你是個狠毒,酷厲,毫無人性的禽獸,劊子中的劊子手,他們與你何仇何恨,你如此的對待他們,下這樣窮兇惡極的狠手……你……」
  冷懍地,戰飛羽道:「他們與我無仇無恨,又為什麼仁人聯手對付我?假若現在躺在地上的是我而不是他們,江可亨,你怎麼說?可是一樣的話?」
  江可亨似失了理性,大吼:「但躺下的不是你!」
  古並不波的,戰飛羽道:「即將躺下的也不會是我!」
  江可亨怒叱:「總有一天,你會的!」
  戰飛羽道:「那不會是在你面前!」
  江可亨道:「會的,我就要零剮你,為他們報仇!」
  戰飛羽道:「試試看吧!你能否動手,還成問題,你不感到身上涼颼颼的不舒服?」
  突地狂笑,狂叫,江可亨道:「涼颼颼?對!對!涼颼颼的好舒服!你要不要試試?這滋味,這滋味美極了!呃!呃!你是誰?你看著我幹什麼?你不知道我是天神下降?你,你敢對我不敬?」
  江可亨瘋了!
  只見他手舞足蹈,無視戰飛羽的存在,逕自從右後那通往後進的大門之處,一腳踢開半掩的門,衝了出去,狂笑!狂吼!聲音漸漸遠去。
  戰飛羽望望地上的兩具屍身,凝神著蒼穹,心中一絲兒歉意,忖思著:「神手無相的制穴法中的『摘提』,竟然如此厲害的損傷人的心神?得戒用了,除非是巨奸大惡!」
  收回了遙遠的目光,返身進入四合院中,正見崔太平領著三個中年勁裝漢子出來!
  戰飛羽道:「崔兄!讓他們從後面,追他們莊主去吧!」
  崔太平點點頭,領著仁人走向後院!
  仨人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首,神色倏變,驚悸得說不出話來!
  遙遠的,狂笑狂吼聲,隱隱的隨晨風傳來,其中之一,驀地急喊!
  「那是莊主!追!」
  三條身影,如同箭矢般衝出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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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20:19
七十五、議定、突來、不速客

  崔太平望著衝出去的三條身影,喟然長歎,歎息聲與遙遙傳來的隱隱狂笑,與淒厲狂吼,組成了一曲「慘然」的樂響!
  一句驚凜的話語,飄然傳來!
  「啊!」
  倏回頭,粗豪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雙雙站在進門之處,驚懍得舌翹不下。
  崔太平緩緩地道:「哥們,看到了吧!這就是武林中的梟雄,江湖上的霸主——神手無相戰飛羽的傑作,你們看與咱們那個頭兒的藝業如何?」
  搖搖頭,吸一口長氣,鐵胳膊倪倬道:「奔雷手與金錯刀,可能手不敵刀,不哼與牢主,也可能差那麼一絲兒,然而,兩個人合力,恐怕金錯刀也得加上半把才行,至於說那隱隱傳來的狂笑,狂吼,武林中盛名不衰,正如日正中天的渾沌老人江老莊主,與牢主之間,恐怕是半斤八兩了,如今,咳!還有什麼可比的?一敵三,二死一逃,顯然是受了過重的刺激,而人家的神手依舊無相!我鐵胳膊在人家手下,恐怕連根禿枝子的硬度都沒有!」
  尖頭縮腮的銅腿詹沖道:「崔兄,怎辦?」
  崔太平凝視兩人,道:「戰大俠本已讓我到『十敷巖』去,是我自己留下來的,雖不需我幫忙,然而總算替他做了點事!」
  銅腿詹沖道:「十敷巖不是那代執役中的狠娘們葉媚的地方?難道戰飛……大俠同她有什麼……」
  不擇地,崔太平道:「詹沖,話得有憑有據,可不能瞎猜亂說?」
  鐵胳膊倪淖,愁眉昔臉地道:「崔兄,你算是爬上高枝了,我們呢?戰大俠叫我們給得罪了,他既然能到這兒來,地牢恐怕是完了,牢主又下落不明,這裡,就我們三個,其他的都是些廢物,你說,我們該怎辦?難道還像以往一樣的,到江湖上去遊蕩,重闖自己的天下?可是看看這躺在地上的人,我對我自己第一次興起了悲哀,這世上似是沒有我們走的路呢!」
  這一生中在武林裡小有名頭,以豪雄混得「鐵胳膊」名號的倪悼,會突然興起了行不得也的感覺,使崔太平也大為驚異,驚異於這向來是粗豪不有心思的倪淖,何以會有「心思」,這難道就是「粗中有細」?
  銅腿詹沖,道:「崔兄,我們相處已是不少時日,我們的為人,你也知道,您有了存身之地,何不替我們講講?」
  崔太平道:「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吧!」
  仁人望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首,崔太平道:「讓雇來的那幾位,將他倆埋了吧!倪兄,我同詹兄去看看,先讓守財奴將最近沒交的所有財物拿出來,按他們幾個人頭平分了,咱們打發他們走,假若戰大俠走了,咱們也就不客氣,上十敷巖,沒走,咱們就去問問,我看戰大俠總有個指示。」
  倪倬道:「好!可別溜!留下我一個,那可不對頭!」
  詹沖道:「有什麼不對頭,你自己乾脆就在這兒干個黑店,我看也不錯!」
  倪倬道:「再干,我這胳膊就要變成肉漿了!」
  倪倬到廚房去叫人埋屍首去了!
  詹沖自個兒去了帳房的屋中,那是崔太平的意思。
  崔太平邁步進入大廳,戰飛羽笑笑,坐在桌上舉著酒杯望著他道:「崔兄,謝謝你留下來,幫了個大忙,要不,那三塊料子又要增加不少麻煩!」
  「崔亢!」這稱呼,崔太平聽來,甚是受寵若驚,他自心底裡感到不配!然而他體會到,這是戰飛羽對他的好感,沒將他當外人看的一種自然稱呼,所以,他心裡又有一種既為感激的安全感。
  崔太平道:「戰大俠,您太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
  戰飛羽笑笑,突道:「請坐,我們談談!」
  崔太平在對面坐下,戰飛羽道:「鐵胳膊倪倬同銅腿詹沖兩位,同您說什麼?」
  技巧的,崔太平道:「他們想同我在一起!」
  沉吟,戰飛羽稍嗔道:「鐵胳膊倪悼豪爽無心計,但銅腿詹沖此人,卻是心思大多,十敷巖現在已不是以前,那兒對他似不太適宜,他倆人又是搭檔慣了,也不能說分開,你去十敷巖,是因為小英在那兒,你同他正可以互相研究,以後在用毒治病之方面,我想你倆定然有大的成就,這對人來說,可就是個最為重要的貢獻,他們去了,可就不太相宜!」
  戰飛羽陷於沉思中。
  崔太平卻在暗自興奮不已,「九天回命」曲少英,醫名蓋武林,能同他一起研究醫道與「以毒治病」,他「醉裡乾坤」崔太平,豈非是夢裡想的事?但,現在他即將成為事實了!這種興奮,是掩飾不住的。
  但,崔太平卻是個守信的人,他想到倪詹二人後,期期的道:「若十敷巖不適合,就讓他兩個同我在一起,平日裡需要採藥,購物的事,他們也可以幫忙,要不,這江湖上對他們,恐怕也不適合!」
  戰飛羽點點頭,又搖搖頭,驀地,那眼中流露出一股神光,道:「有了……」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在找人去收屍,讓帳房老頭去分配財物後,已等不及的趕進來了!
  戰飛羽望著倆人尷尬的神色,泰然的道:「來來!二位請坐!我們江湖上的老話說得好!不打不成相識,沒什麼難為情的!」
  崔太平起身道:「你們陪戰大俠談談,我去弄點酒菜來,我們痛飲一番,慶祝我們的相遇,與戰大俠的不棄!」
  這話早已明告二人,戰飛羽答應了!
  鐵胳膊倪倬,豪興頓發,大踏步向前,一屁股坐下,大聲道:「我敬戰大俠一杯,謝謝你瞧得起!」
  戰飛羽扭頭向崔太平道:「崔兄,酒菜裡面可少放一話,我受得了,倪簷哥倆可受不了呢!」
  詹沖與倪倬聞言,藉機大笑道:「對!對!戰大俠說得對!我們可受不起!」
  戰飛羽見倆人已各自斟上了酒,舉杯道:「請!」
  仰臉幹盡,仁人一照杯!頓時間,酒將心裡上的芥蒂一掃而光。
  戰飛羽吃了一塊滷味,然後,抬頭向二人道:「崔兄將二位的心意已同我說了!本來,我甚是歡迎二位到十敷巖,但二位知道,那是堂客的地方……」
  前兩句話,鐵胳膊倪倬的面上,顯出希冀之色,後面的話,卻使他臉上頓時掛了一層霜。
  戰飛羽望著他,故做不知,繼續道:「崔兄說,請您同他一起與曲少英曲先生一同去研究用毒治病的事……」
  鐵胳膊欣然道:「好!好!謝謝戰大俠,我去後,我去後……」
  去後怎樣,對醫,對用毒,他想到了自己一無所長,不知如何說下去好!
  銅腿詹沖瞪他一眼,道:「你安靜點,聽戰大俠說好不?」
  尷尬的飲一口酒,鐵胳膊倪淖,緊閉上嘴唇。
  戰飛羽笑笑續道:「倪兄快人快語,正是他的長處!」
  倪倬突感臉上增光,回了詹沖一眼,意思是說:「怎麼!你聽!」
  戰飛羽續道:「可是我想,另一處地方,甚是適合兩位,但不知兩位意下如何?這必得兩位同意才行!」
  此時,崔太平已提了一壺酒來,同時端了一盤熱騰騰的鹵牛羊,放在桌上。
  接口問道:「什麼要他們同意?」
  戰飛羽道:「天下第一名捕,你們聽說過吧!」
  鐵胳膊倪倬道:「你是說比狗鼻子還靈的,那個以追蹤術享名武林,讓江湖黑道朋友聞之頭疼的郭大公老兒,怎麼沒聽說過,我還被他——唉喲,詹沖,你他媽的銅腿弄到……」
  說到此處,突地感到一陣刺疼,瞪眼向詹沖就罵,但當他看到詹沖的眼色時,愣了,傻了,滿臉上佈滿了一層赤紫,不好意思的向戰飛羽齜一齜牙!
  戰飛羽道:「詹兄不需攔阻他,我剛講過,這正是倪兄的長處呢!沒什麼關係!」
  崔太平道:「在這兒沒關係,知道他的人也沒關係,若碰到別的場合裡,他這種多嘴多舌的毛病,可真是不太美!」
  戰飛羽道:「倪兄記著,注意一下就行了!」
  倪倬感激的點點頭。
  戰飛羽道:「郭老哥與我乃是忘年交,他要退休了,接他事的是他的徒弟,那兒也需要人手,假若二位不嫌吃公事飯是武林人的忌諱的話,那就請兩位到郭老爺子那兒去幫幫忙,若果認為不適合,那我們再說!」
  鐵胳膊倪倬,是個沒有主張的人,他的兩眼望向銅腿詹沖,詹沖沉思一會兒,突道:「請問戰大俠,危牢主他——」
  戰飛羽道:「武林地牢,業已被他自行炸毀,想他定然離開了,至於到何處,我就不知了!」
  崔太平道:「游雲莊!那騷娘們是游雲莊介紹的,他一定同她一塊投到那兒去!」
  詹沖道:「如此一來,我們吃上公事飯,游雲莊的人對我們下手,甚是難防,我們對付他們也難下手呢!」
  戰飛羽略作沉思道:「游雲莊對郭老爺子,或許不怕,然而武林中,任一門派,任一組合,可不太願意惹上公家,武林人勢力再大,同公家對上了,那可就是半步也不能行動!我想,這不是問題,何況,郭老爺子的地盤,乃是京師一帶,他游雲莊再大膽,也不會到那兒去惹是生非,何況,那時惹上兩位,也就是同郭老爺子遞了戰書,他們總得想想,劃不划得來吧!」
  詹沖一想,似無可顧慮的地方,道:「那麼,就聽戰大俠安排了!」
  戰飛羽道:「我們在這兒休息一天吧!明天,我們各自上路。」
  崔太平道:「戰大俠,您要去哪兒?」
  戰飛羽道:「我是去看我亡友的孤兒。」
  驀地靈光在腦際一閃,戰飛羽沉聲道:「崔兄,你剛才講危烽煙,假若是投奔的話,可能是去游雲莊對不?」
  崔太平道:「我是說,因為夏婷是游雲莊莊主介紹的,有這層關係,似乎游雲莊的可能性較大,再說危牢主自建立武林地牢以來,與同道之間,從無大隙,卻也沒什麼交往,要不就是同陰氏弟兄去……」
  戰飛羽道:「陰氏兄弟已為我打發了,現在與武林地牢形同水火,這已是不可能了!」
  崔太平道:「那麼那百靈仙子呢?」
  戰飛羽道:「恐已到十敷巖去了!」
  「啊!」
  驚異地望著戰飛羽,他不知戰飛羽以什麼方法使百靈仙子脫離危烽煙。
  戰飛羽笑笑道:「湊巧得很,我聽出了百靈仙子的身份,冒叫了他的名號,解了他們之間的誓約!同時,百靈前輩似與葉媚有著很深的淵源!」
  崔太平知道內情後,道:「那危牢主要未曾自毀於地牢的話,去游雲莊的可能性就十分的大了,戰大俠的意思是——」
  戰飛羽道:「游雲莊的三莊主江可利,在地牢中為我震傷逃逸,若二人會面後,對我是不會就此罷手的,以此地同游雲莊的距離算,他們在半月之中,即可到達,那麼,距我與游雲莊江可利的約定,也只有半月時間,這段時間,我必得趕路赴約,但若他們知道我的行蹤以後,定然在半路上施展攔截,我雖不怕,但討厭的是他們會以此為借口,使我誤了行程後,說我失信,那就不太好了!」
  崔太平道:「那戰大俠的意思呢?」
  戰飛羽陷於沉思之中。
  崔太平一看,自知不宜打擾,即與鐵胳膊倪倬、銅腿詹沖,使個眼色,靜靜的飲酒,吃菜,隨時注視著戰飛羽的行動。
  戰飛羽的思緒,迅快的飛揚,任何狀況,可能發生的情形,都在他的考慮中,一一展現,約有盞茶時間,戰飛羽驀地自雙目中,暴射出熠熠精光,湛然地,毅然道:「看來,我的行程,必得改變才行!」
  戰飛羽望著面前仁人那種狐疑之色,知道他們的意思是:何以他要改變行程?又要怎樣改變?
  戰飛羽啜了一口酒,緩緩的道:「我既不能失信於游雲莊,也不願受制於游雲莊,唯一的解決方法,即是我按時赴約,按時赴約,就不能先去我預定的地方,那會耽擱時日的,何況,在我來赴約前,尚有兩件事情,必得先瞭解一下!」
  銅腿詹沖道:「可有讓我們效勞的地方?」
  戰飛羽眼睛一亮,心忖:用他們的關係,去探探游雲莊的虛實,倒是再適合沒有!但旋而一想,這是陷人於不義的事,非他戰飛羽所能夠做的,故而笑笑道:「本來,這兩事之中,請三位幫忙,是甚為適合,然而,我們不屑如此作為,還是順乎自然的好!」鐵胳膊倪倬道:「既然適合,有什麼不能作的,戰大俠對我們是不是還不相信?」
  戰飛羽神色一變!
  崔太平與詹沖,都知道倪倬此話說重了,一見戰飛羽變色,均都心下一驚,同時瞪了鐵胳膊倪倬一眼,低叱道:「姓倪的,你不會說話,不講話能憋死人嗎?」
  鐵胳膊倪淖,似也知道自己話重了,尷尬的望著戰飛羽傻笑。
  戰飛羽笑笑,道:「我不是那意思,假若我請三位去游雲莊臥底,探聽他們的虛實,當然是甚為適合,然而,我們能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嗎?以三位與危烽煙的關係,你們說,那豈不是陷三位於不義?」
  崔太平等仁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在心中對於戰飛羽的這個決定,甚是感激,真個的,戰飛羽若提出了這個條件,他們可不好不答應,如今戰飛羽不讓他們做此種事情,顯然這就是正邪之分!
  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們都有著一種特異的感覺,人活在世界上,畢竟還是有所為與有所不為的。
  他們對戰飛羽,本是威的向心,如今更進一步,產生了情的向心,這是一種心理的變化,戰飛羽不知,而他們仁人,也體會不到,只是覺著,戰飛羽行事,甚是合理,令人敬服。
  戰飛羽見仁人的表情,知道誤會澄清了,即緩緩的,擔心的道:「還有一事,是我個人剛剛所作而引起的,對於江可亨,在動手之時,我使用了『無相』神功中最為厲害的制穴手法『摘提』,以致使江者兒變成了狂笑狂叫的失心瘋,我本認為他這種人,受點活罪,無甚可憐,也算是他的報應,然而,此一手法,乃是我最近才練成功的,也是初次施展,雖然師門說此時對人無害而有益,然而,這總是我第一次施展,對他的威力,是看到了,至於後果,卻甚為擔心,若果因我的功力有些微不到之處,使江老兒這個身負極高武功的人,在江湖中亂撞亂衝,在神志不清之下,造下無比殺孽,使武林人遭殃,甚至對於普通人也增加危害,那麼,我豈不是罪過萬分,此種罪愆,我不是始作誦者嗎?所以,我想我該尾隨江老兒,看看他的行動,觀察一下神功的功效,以防萬一。」
  崔太平等於此事,又無法插口,是以只有靜聽的份兒,戰飛羽繼又道:「再者,我在追躡江老兒之時,也可能在他身上,探聽一些『游雲莊,的虛實,此事對我來講,可說是一舉兩得,是以這臥底的事,可更就不用各位做了!」
  崔太平道:「那麼戰大俠何時動身?」
  戰飛羽略作沉吟道:「江可亨所到之處,定然易於探聽,我們還是在此地休息一天,就各自上路,倪兄與詹兄,到了那兒,只要是提到我,郭老爺子決不會令二位受到半點委屈,若問起我來,就說我以後可能在十敷巖久住,並且歡迎他來,崔兄到十敷巖後,就將我需遲些時日回去的原因同柳姑娘說說就行了,你就可以同小英進行工作了,噢!對了,你將此物帶去!」
  說著手上將不哼先生用來威脅他的炸香托在手上,又繼續道:「說不定江湖上還留有這種物品,你同小英就研究研究看,有無防止或破解之法?」
  崔太平接過炸香。
  突地,戰飛羽道:「有人來了!我們照常以待準備一下,要快!是直向我們這兒走來的,大概有五個人!」
  仁人稍微一聽,並未聽到任何動器,早晨還是清靜得很,雖然如此,他們卻對戰飛羽甚是相信,仁人即刻動手,將廳中桌椅,端的迅快的搬走,然後將好的擺好,將中央那一桌酒菜,也搬了進去。
  鐵胳膊與銅腿,又繫上了圍裙,肩上打了條手中,重拾小二舊調,崔太平將後面的掌櫃老頭,找來坐回原位,他即站在廚房門口!廳中,只有戰飛羽一人,坐在那兒自斟自飲,倒有四人伺候著他!
  事剛弄舒妥,他們已聽到了腳步聲,仁人同時欽佩的望望戰飛羽。
  戰飛羽沉穩的笑笑!
  漸漸,腳步近了,人聲也徽微的傳來!
  少頃!
  門口出現了五人,為首之人,乃系一道者,身穿藍色道袍,足登雲履,三絡稀疏的鬍鬚,黃黃的,垂到下額,一雙三角眼,卻甚是精光,塌鼻,方口,尖削的雙顴,竟然露出一股狡詐之像,甚不適合他那一身道裝。
  在他一進門時,望了戰飛羽一眼,眼中露出一股煙焰神光,注視一瞬,即轉面掃視全廳,然後,舉步走向中央桌前。
  身後四人,一式的勁裝,帶著隨身的武器,年齡都在三十上下,顯然的,是同剛剛追來此處,又復去追游雲莊主江可亨的仁人一樣的打扮。
  一個個都似趕了甚多的路。
  戰飛羽雖未抬頭,然而,他卻以眼角餘光,將五人形象,瞄在眼中。
  首先人目的老道,即使他大為興奮,因為他知道,留在這兒,他將有所收穫了!
  老道,是游雲莊莊主的方外好友——閒鶴道人,武林中以「鶴爪流雲掃」成名多年,他的出身,始終是一個謎,既非武當青城等大門派的子弟,也無師承廟觀,終日雲遊,所行所為,多是任性而為,故為半正半邪的江湖人物。
  銅腿詹沖,上前彎腰笑道:「道長!您用點什麼!」
  閒鶴道人道:「茶!洗臉水!」
  一愣,詹沖隨即陪笑道:「是!是!就來!就來!還要些……」
  閒鶴道人道:「最好的酒菜!喂!夥計,你們這兒可來過游雲莊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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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21:09
七十六、爾虞、我詐、詭套詭  

  開門見山的問話,使銅腿詹沖怔得一怔!
  藍袍道人閒鶴,突地大怒叱道:「說!」
  銅腿詹沖,臉上頓時顯出一股店家慣有的諂媚神色,一迭連聲的道:「道爺,您老人家別生氣啊?您總要得讓我想想,老莊主他是不是來過麼?我們這兒夥計多,客人也不少,這兩天小的又生了場病,不大不小的折騰的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好難受,腦子裡好像都裝了一盆子的漿糊,什麼也得慢慢的才能記起來!道爺您說我們這種人多苦?您就多多包涵,多多原諒,有道是大人不見小人怪,我不知道的,還有我們別的夥計,我們掌櫃的,我再去替您問問,看看那個什麼來?什麼……您看我又忘了!道爺您是問什麼來著?」
  銅腿詹沖的嘴巴,真似鐵嘴般,一口氣像是放響鞭一樣的滾個不停。
  在說這種話時,他的眼角,可就瞟向戰飛羽那個方向,只瞥那麼一眼眼,就只這一眼眼,他就看到戰飛羽的手套在酒杯上,將剩下的點點酒兒,向地上一潑。
  他會意了,那是讓他套,不成就決裂。
  詹沖的這一番做做,可把藍袍道人閒鶴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角眼一瞪,瘦鼓鼓的腮幫子一鼓,狠狠的向詹沖「呸」了一聲,道:「你不知道,就別在我跟前現眼,找個知道的來,去!去!滾……」
  最後一聲「滾」字未完,銅腿詹沖,已嚇得大叫一聲,向後猛然抱頭而逃,邊叫邊退的道:「啊呀!催命鬼啊!你快來啊……」
  「醉眼乾坤」崔太平,應聲而出,爛眼一睜,叱道:「雞毛子喊叫的,他娘的這兩天燒的你發了昏,剛剛氣跑了四個像失心瘋的客人,現在你又在惹事了,快進去,酒我已經泡好了撂在爐子上,好好的看著!」
  一瞪爛眼,又向站在一旁的鐵胳膊倪倬道:「老倪,你的胳膊又沒斷,水也快開了,你不快去沏一壺茶送來?去,去,葉子多放點!用磁罐裡那最上等的,唉!真他媽的倒霉,夥計學我一個人幹嗎?」
  邊走邊到藍袍道人面前。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齊齊走向廚房!
  崔太平小心的向閒鶴道人道:「請問老仙長,您有什麼吩咐?」
  閒鶴道人三角眼,仔細的打量崔太平,從頭到腳一絲兒不露,看個沒完。
  崔太平隨著他的眼光,詫異的上下看著自己全身,扭轉身望望身後,兩手拍拍屁股,似覺無甚不妥之處,這才轉正身軀,面對著閒鶴道人,搓著手道:「老仙長,您,您會看相?」
  閒鶴道人突地好整以暇的,坐了下去,慢騰騰地,一字一字的道:「會!會!我看你是個頭小腦子精,手小而短,天生是個指揮人的料子,勿怪金錯刀危烽煙會派你到這兒來,夥計,不用裝作,我閒鶴來此,乃是追我們游雲莊莊主而來,也想拜望拜望貴組合的頭兒危牢主,你可曾見到過我們江莊主?」
  崔太平道:「見過見過!他老人家剛走,在這兒我盡力的招待過他喝了一壺好茶,吃了一餐上席,他滿口的稱讚我的酒好呢!夥計們不知是閒鶴道長您者駕到,不恭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他們都是些粗胳膊粗腿慣了的人,老仙長在我們牢主面前,可得多多原諒,包涵才行!」
  閒鶴道人急道:「江莊主幾時走的?可是到武林地牢去了?」
  崔太平道:「是!是!剛走不多會,大約有一個時辰了,那時天剛亮,他們是昨夜來的,來時就很晚了,一直吃到天亮才走!是到地牢去了!」
  閒鶴道人沉聲道:「他們是幾個人?」
  崔太平心思一轉,道:「六個,是兩次來的!」
  閒鶴道人點點頭,崔太平道:「後來的三位說鐵儒生逃了,說是可能隨道長來,怎麼沒見那個失心瘋子呢?」
  這時,鐵胳膊倪倬已將茶水送來,另一個夥計也打來了淨面水,崔太平道:「道長,您先請潤潤喉,淨淨面,酒菜馬上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閒鶴吸了一口茶,驀地張口一噴,神色連變!
  崔太平一見,神色一緊,全身暗捉真力,急急的道:「老仙長,您……」
  神色緩緩平靜,閒鶴道:「好燙!」
  崔太平暗暗舒一口大氣,道:「老仙長從外面來,清晨的時光涼一點,水就顯得燙了,冷一冷吧!」
  閒鶴順手把杯子放好,順便在面盆中淨手洗面,低低的向崔太平道:「夥計,那一位可是貴組合的?」
  一努嘴,指向戰飛羽。
  崔太平回頭望了望道:「不!不是,是位過路客人!」
  閒鶴道:「可知道他的底兒?」
  崔太平搖搖頭道:「不知道!」
  驀地三角眼一瞪,停手擦拭,閒鶴道:「這與貴組合的行事,聽來不太符合!」
  崔太平道:「他是從我們那個方向來的!」
  閒鶴道:「你的意思……」
  崔太平道:「從那邊來,應由那邊的人摸底細!」
  點點頭,閒鶴道:「沒有遞過來?」
  崔太平道:「照理該來了,奇怪,怎會晚了?」
  閒鶴道:「他什麼時候來的?」
  崔太平道:「老莊主走後半個時辰。」
  沉思有頃,閒鶴道:「到你們地牢,似乎是只有一條大道!」
  崔太平道:「別無分岔!」
  閒鶴道:「那麼他該碰到我們老莊主?」
  崔太平道:「大概是吧!按理說該是如此!」
  閒鶴道人道:「他說過?」
  崔太平搖搖頭!
  驀然!
  戰飛羽似自語,又似與掌櫃的講話道:「後院中是什麼人,瘋瘋顛顛的亂跑亂跳,有胳膊有腿的走過去看看,別那麼擾得人不安靜!」
  閒鶴道人聞言一愣,靜聽之下,後院傳來了微微的,極端飄浮的雜亂腳步聲!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也幫著夥計端菜,聞言後,互視一眼,雙雙道:「催命鬼,你照顧這兒,我倆到後面看看!」
  話聲中,二人已搶出後門去。
  藍袍閒鶴道人,向四個漢子一施眼色,其中倆人,不聲不響地,跟在倪詹二人之後,向後院而去。
  屋中之人,此時都似有心看看後院到底是來了什麼樣的人物,故而再無人說話。
  靜靜的,靜得落針可聞。
  就連後院的響動,也清晰得很!
  驀然,一聲怒叱,幾聲吆喝傳來,緊跟著即是一陣混亂的騰躍與重腳步聲!
  此一陣過後,突然又不聞響聲!
  藍袍閒鶴道人,眉頭微微一皺!
  一陣雜亂的步聲,自後院傳來!
  首先,是那兩個勁裝的漢子,神色凝重的,走到藍袍道人面前,低聲道:「道長,是鐵儒生倪世鴻跑了!」
  三角眼一瞪,閒鶴道人怒道:「為什麼不迫?」
  其中之一道:「外面巷道太多,追不見了影子,我們怕落單……」
  閒鶴道人怒哼一聲,叱道:「吃吧!既然來到這兒,總是不遠,吃完了出去找!四人一起!」
  那倆人聞聲,急忙坐下,低首悶吃。
  銅腿詹衝進來了,一皺眉,向崔太平道:「催命鬼,後面來了個瘋子,是那個從咱這兒跑走的什麼鐵儒生!」
  崔太平道:「怪可憐的,他要是要吃的,就給他吃加料的!」
  驀地一驚,藍袍道人心下一震,三角眼向崔太平又是一陣細細的端詳,然後道:「夥計,沒請教您貴姓,這兒可是由您負責?」
  崔太平道:「該死!該死!小的沒向仙長您稟報,小姓崔,所以他們哥倆,開玩笑叫我催命鬼慣了,道爺您可別見怪,我們是些粗人!」
  閒鶴道人道:「要說粗人恐怕該是我了,粗心到了極點了呢!請問你剛剛同這位講,什麼『加料』?『加料』是什麼樣的招待?我們這個算不算是『加料』了呢?」
  崔太平道:「當然,道長是來拜訪我們危牢主的,是牢主的貴賓,那是必得加料的!其實加料不過是豐盛一點罷了!」
  閒鶴道人倏地一仰臉,三角眼中精光暴射,道:「沒請問這兩位胳膊粗壯,腿干特長的夥計貴姓?」
  崔太平猶未開腔,鐵胳膊倪淖,似憋不住了般地道:「我老倪姓,那個長腿傢伙姓簷!怎麼,老道爺,您問我們可是想給我們相相面?」
  閒鶴眼睛一亮,道:「我看兩位的面相,知道兩位近來要交好運!」
  嘻嘻一笑,鐵胳膊道:「靈!靈!我老倪最近可不是要交好運?哈哈……」
  他想到自己就要去天下第一名捕那兒的事直樂得大笑出聲,這直腸子傢伙還真以為這老道相法靈極了呢!
  崔太平已感覺出閒鶴道人對他們仁人起了疑心,但他的心裡可篤定的很,只是提提真力,示意銅腿詹衝向後略退,謹防著點。
  果然,閒鶴道人冷冷的道:「倪夥計,你交了什麼好運?可否說出來聽聽?」
  鐵胳膊倪倬大環眼一瞪,粗中有細的道:「咦!你道爺不是算著我要交好運嗎?你這話神仙不講出來,我老倪怎麼知道?」
  銅腿詹沖,自心底裡笑出聲來,他知道,這是倪倬經常有的現象,俗語不是說嗎,「福至心靈」,倪淖有時候就是如此,常在突然之間,來這麼一手絕活!
  閒鶴道人想不到這粗漢子會有此一回馬槍,但卻井未將他心中所疑除去,反而更加注意了仁人,端詳一會兒,突地道:「聞說武林地牢危牢主手下,有兩位得力的弟兄,是常搭檔在一起,昔年在江湖上人稱鐵胳膊銅腿的,可就是兩位?」
  鐵胳膊倪倬「嘿嘿」傻笑連聲道:「想不到老仙長,活神仙的盛名人物,對我們弟兄這種小貨色也注意!嘻嘻!真是增光不少!」
  不用說崔太平與詹沖,就連戰飛羽,對鐵胳膊倪倬這種塊頭大的粗豪腳色,說出這種話來,也感到新奇,不由得望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種鼓勵讚賞的笑容。
  戰飛羽的笑容,是鮮有的,就因為如此,接受的人所受的感應力,卻也就相對的增大!
  鐵胳膊倪倬受的讚賞,心花怒放,口也沒遮攔了,突地向閒鶴道:「喂!老道長,你嘗我們的酒菜滋味如何?」
  此話一出,閒鶴道人尚未想到其中有話,而銅腿詹沖與鐵胳膊倪倬是老搭檔了,可就心知要糟,他知道鐵胳膊倪倬跟下來的可能是「洩底」!
  銅腿詹沖驀地假裝糊塗的叱罵道:「老倪,你他媽的是不是想要掌櫃的大師父給你一勺子,你又在客人面前講酒菜好壞了,你剛剛端菜時,想嘗先沒能嘗到,就巴不得客人講菜不好,你好損人是不?真他媽的見不得好臉色!」
  鐵胳膊倪倬摸不清何以銅腿詹沖捏造事實,排宣他的不是,是什麼道理,瞪著個大環眼,望著銅腿詹沖,就待發火。
  驀地,閒鶴道人突然轉了目標,向崔太平道:「夥計,你貴姓是崔?」
  崔太平道:「是,道爺,小姓崔,沒錯!」
  三角眼一翻,慢慢長身而起,怒視著崔太平道:「有一位『醉裡乾坤』崔太平,想來就是你了?」
  崔太平淡淡的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愛,讓道爺見笑!」
  驀然變色,閒鶴道:「你剛才講的加料,可是對我們動了手腳?」
  鐵胳膊與銅腿,雙雙立在一起。
  「醉裡乾坤」崔太平平靜的道:「這是到『武林地牢,每一位客人,都要受到的招待,老仙長自也不例外!」
  怒容倏盛,瘦削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戟指崔太平,閒鶴道人叱道:「崔太平,你瞎了眼,對道長我也同普通人一樣的對待,就該割下你的一隻手來!」
  滿不在乎的,崔太平道:「閒鶴!有道是人境問俗,你一進門時,假若割我一隻手,沒問題,現在嗎?恐怕由不得你!」
  神情連變,閒鶴氣往上撞,叱道:「放肆,試試看!」
  崔太平道:「對,試試看,先試試你的真氣運行如何?然後再向我動手!」
  驀地一震,威態稍斂,閒鶴業已試出真氣不及以往那麼自如,但話可不能輸口,恨恨地道:「見了你們牢主,再同你算帳!」
  崔太平道:「只要牢主他聽你的,那我自認倒霉,不過,他既然要我在此,照章行事,老道,你說能如何對待我?我倒想請你給我們牢主講講,如此下去,朋友可就先得罪了,若能免此一著,那麼我的寶貝也可以少消耗點,道爺,我先謝謝了!」
  由老仙長而道長、道爺、老道,崔太平對閒鶴的稱呼是隨著情況在變化!「毒」對任何人都是個威脅,閒鶴明明聽得出來,面前的醉裡乾坤崔太平,實在是可惡到極點,然而受制於人,可不願就此失風,更不願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暗算,既要想掙回面子,又要想將面前這可惡的「醉裡乾坤」崔太平給懲治一頓,方解心頭之恨!
  飛快的,在腦海中轉念,如何處理這當前的狀況,閒鶴道人在武林中是出名的怪癖,似正又邪,惹上了他,實在是件麻煩!這種睚眥必報的人,並無是非觀念,只是以個人好惡為準,是以,他對目前的情況,處心積慮,想及時解決。
  驀地,他倏然展露出一股特有的和煦笑容,向崔太平道:「這樣說來,倒是老怪錯怪了崔大俠,但不知老道中的是什麼毒?」
  崔太平道:「慢性的『截氣散』,只要不動氣,是沒什麼的,而且是個行消散,不需要解藥,也不會留下什麼壞的影響,對人是沒害處的!」
  豪爽地一笑,閒鶴道:「如此老道就放心了!只不知我要是再回到此地時,崔大俠是否還要再如法炮製?」
  崔太平搖搖頭道:「那不是我的職分!」
  閒鶴心忖:就是要你這句話,回來時,老道給你個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要你死活不得!
  閒鶴道:「只不知此毒,要多久才消解?」
  崔太平道:「不一定,隨人而異,通常是一個時辰!」
  眼睛一亮,閒鶴道:「那麼快?老道豈非是小題大作?剛才的事,崔大俠就原有吧!」
  這與老道的平素行事,與傳聞實是不符,崔太平戒心的道:「哪裡敢!其實,道長只要肯原諒我,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了,為人之下,也實在難處啊!」
  閒鶴的性格,實在與人大異,突然間,他靈光一閃,另有了計較,驀地低聲道:「崔兄,咱商量件事好不,誠心的?」
  崔太平大為詫異,恭謹的,卻滿懷戒心的道:「道長,請儘管吩咐!」
  聲音更低,低得只有崔太平能夠聽到,閒鶴道:「崔大俠若能離開武林地牢,游雲莊竭誠的歡迎!」
  恍然大悟,崔太平在心裡不由得大為驚凜,這閒鶴實在是個厲害腳色,竟然在朋友的組合裡挖角,這是大背武林常規的!
  沉思間,崔太平尚未置可否,閒鶴又道:「只要崔兄答應,老道絕對一力保薦,崔兄在游雲莊雖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定然是獨當一面,為莊主的依界重鎮!」
  心念一轉,崔太平忖道:我們何不就此套套游雲莊虛實?
  臉上露出一股欣喜之容,前進一步,低聲道:「只不知較我現在的職位如何?」
  閒鶴道:「崔兄現職是……?」
  崔太平道:「武林地牢接引堂堂主。」
  閒鶴道:「武林地牢有幾堂?」
  崔太平道:「五堂護法、行動、侍衛、計謀、接引。」
  閒鶴道:「其餘四堂堂主是……」
  崔太平搖搖頭道:「沒有,都是虛懸!」
  奇異的,閒鶴道:「為什麼?」
  崔太平道:「沒有適合的人,武林地牢是剛剛在江湖上創建不久的組合!」
  閒鶴道:「這樣說來,崔兄在武林地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務了?」
  崔太平道:「並不如此!牢主之下尚有左右丞,與一些客卿!可是,我是向牢主負責的。」
  閒鶴道:「假若我能使崔兄在游雲莊居相等的職位,崔兄可有興趣?」
  崔太平道:「那得看我值不值得!」
  閒鶴道:「崔兄的意思是……」
  崔太平道:「水向低處流,人往高處爬,武林地牢初創,我是元老之一,在這裡的地位,只要有成功的一天,那就是一項安慰,游雲莊已是江湖上的成名組合,我這種江湖三流角色,到了那兒,道長您想想,適合嗎?」
  閒鶴道:「三流角色,你是不是以武功來講的?」
  崔太平道:「武林人物不是以武功論人嗎?」
  閒鶴道:「崔兄自以為與我的武功相比,我們倆人高下如何?是你?抑是我?」
  崔太平此時卻是自心底發的誠摯活語,道:「崔太平再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在這方面我可有自知之明,明月與螢火相比,那就是道長與我了!」
  面容一肅,閒鶴道:「但現在呢?崔兄,我可是受制於你啊!」
  崔太平道:「那是在道長不察之下的暗算行為,毒終是不光明的,上不了台盤!」
  大搖其頭,閒鶴不以為意的道:「老道可不是這種想法,世上事有千千萬萬種,所謂的行行出狀元,而且,在武林中,本就是強存弱亡,誰有本領誰施,毒,也是一門本領,任你大羅金仙,英雄好漢,只要你與我相對,那麼我們就得比個高下,為了保命,可不能說武功不行,也不可以用毒!」
  崔太平道:「假若人人都有道長的見解,那麼我也就可以在江湖上吃碗飯了!」
  閒鶴道:「吃一碗飯,要是那樣子不值,我何必請你去游雲莊?放心,有得干!崔兄只要你肯!」
  崔太平道:「道長,此事容再商量,您不是還有事嗎?」
  閒鶴道:「我還是那句老話,與這兒職位相同,只是游雲莊的身價,與武林地牢比,可能要勝一點。」
  崔太平道:「假若我去,也是同在此一樣的聽莊主的,其他的人對我不管嗎?」
  閒鶴沉吟有頃道:「按理是如此,但游雲莊同武林地牢組織不同,方式不同,一切職掌,都是公推的,私底下沒有什麼高下,只是職務不一樣,接待之事,是屬於前院的!」
  崔太平一皺眉道:「前院,這名義與一般組合不一樣?」
  閒鶴道:「只要崔兄答應,我負責保證,同現在比,只高不低,如何?」
  崔太平道:「道長,容我考慮考慮……」
  戰飛羽驀地道:「才來啊?」
  崔太平一轉眼,只見門口站著個一身藍袍,業已泥污全身,粉靴也成灰色的俊俏書生打扮的人物,只是那一雙本該寒星似的雙目,變得虛幻無禪,嘴唇乾裂,皮膚風皺,將俊俏掩蓋成了枯瘦。
  閒鶴一見,突地長身而起,沉喝道:「圈住他!」
  四個勁裝漢子,聞言齊齊躍身,包圍住了來人!
  閒鶴道:「死活不論,這次不能再讓他跑了!」
  戰飛羽驀地起身道:「朋友,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閒鶴道:「你是同我講話嗎?」
  戰飛羽道:「就算是吧!」
  閒鶴怒道:「這是什麼話,你……」
  戰飛羽道:「這是正經話,同你打個商量,不過是向你提個警告,我告訴你,我要同這位剛進來的朋友,面對面的談個問題,請你那四位同伴讓個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閒鶴怒髮衝冠,睚眥欲裂的道:「你算什麼東西,同道長講話用這種口吻!」
  平靜地道:「不用這種口吻用什麼口吻?不要說對你,對江可元三兄弟也是如此!」
  驀地一震,江家三兄弟江湖上知者甚少,戰飛羽一句話即點了出來,閒鶴驚震的道:「你是誰?」
  冷冽的,戰飛羽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讓你的同伴讓開,否則的話,那就得罪了!」
  話落,人已離坐而起,向來人走去!
  來人茫然的瞪著一雙眸子,在這廳中轉來轉去,對眼前的人物,視若無睹,望望這,望望那,一切的動作,都似與這一些人毫無關係,僅只是在奇異的看著這間店舖的牆壁,屋頂,地面,對人,反而是毫無觸覺!
  崔太平向閒鶴道人道:「道長,何不靜觀以待?」
  憤怒的閒鶴道人,恨恨的,吐出一個字,道:「退!」
  四個勁裝大漢,聞風動作,剎時退了回來!
  戰飛羽,緩慢的到了那人面前,手自袖中伸出,倏忽之間點下!
  那人應指而倒!
  戰飛羽迅快的赴身將他半擁著坐在一個桌子旁,靠在牆上,即轉身回位上又自斟自飲起來!
  原來閒鶴道人,未曾看清戰飛羽的出手,只見一條白光一閃,來人即應閃而倒,不由得更加震驚,心忖:這是誰?好快的動作!
  一見來人被制,即沉喝道:「擒來!」
  四勁裝漢子尚未動作!
  戰飛羽已沉聲道:「閒鶴!最好你等一下,倪世鴻馬上就清醒了!需不需要你動手,還是等他醒了再說吧!」
  閒鶴怒道:「朋友!你管的太多了吧!你知道他同我有什麼關係,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仗義援手,還是惹禍上身?」
  冷冷的戰飛羽道:「仗義援手也好,惹禍上身也好,與你無關痛癢!他與你的關係,我自然知道一點,他不過是個被你們利用的可憐蟲,當知道被利用時,反擊到你們的要害上,使你們在江湖上丟臉,所以你才放不過他,只此而已,這又不是秘密!」
  氣,驚,使閒鶴的臉色,難看得如同染缸裡的色彩,青紫與白黃,交替反射,沉哼一聲,低聲道:「崔兄,我現在還有妨礙嗎?」
  戰飛羽道:「夥計,何不為這位道爺解了毒?」
  一怔,崔太平在茶碗上一撒手,道:「道長,喝下去吧!」
  詫異地,望望崔太平,崔太平向閒鶴點頭道:「解藥!」
  閒鶴一飲而盡,崔太平藉機同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退到了廚房門口,明裡是不參加雙方糾葛,暗裡卻是站在戰飛羽這邊,隨時聽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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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21:24
七十八、鷹鶴、撲攫、巧反拙

  吃一餐飯的時間,是很快的,閒鶴道人,率領著他那四個勁裝漢子同伴,來到了客棧的後院。
  是那個剛剛被戰飛羽將不哼先生芮守愚與奔雷手塗淋擊斃的地方,他又與鐵儒生倪世鴻對上陣。
  一旁,紫黑的鮮血,模糊的尚有一滴滴,未能打掃清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崔太平首先開口道:「道長,地上的血跡,就是『不哼先生』同『奔雷手』的,你就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
  憤怒的,閒鶴道:「崔太平,你不用說風涼話,有朝一日,我要收拾你,讓你的『毒』無所用其技的跪在我面前求饒命!」
  與他對陣的是倪世鴻,倪世鴻後面站著的是戰飛羽,崔太平,跟鐵胳膊倪淖與銅腿詹沖。
  鐵儒生倪世鴻道:「道長,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先上場!」
  閒鶴道:「倪世鴻,你等不及了是不?」
  鐵儒生道:「終歸要解決的,早晚都是一樣不是?」
  閒鶴道:「好吧!倪世鴻,讓我真正的掂掂你的份量!」
  以牙還牙,已無所懼,倪世鴻道:「半斤八兩,閒鶴,從現在起,你在我眼中,已沒有以往的那麼高不可攀,其實,我早該知道才是,你,不過是個較我成名早幾年而已,實際上,你並沒有我想的那麼有份量,有作為,就看你臨到生死關頭,蠍蠍螫螫的沒有一分江湖人視死如歸的氣勢,表現的儘是些畏首畏尾的貪生怕死窩囊像,我就知道你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
  俗語有一句話不是說嗎,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如今,鐵儒生倪世鴻所講的,都是任何人都不願講的事實,閒鶴聽在耳裡,那一份刺激,可就不是說怒不可遏可以形容的了!
  氣極反笑,閒鶴道:「我自己倒不知道我有如許的缺點,真謝謝你,倪世鴻,忠言逆耳,雖然不好聽,總可以讓老道我有個自知之明,從今後,我老道絕不欺軟怕硬,現在我就先來找你這種江湖上響噹噹的硬角色碰碰!滿意吧!姓倪的?」
  鐵儒生倪世鴻道:「只要動手,自然知道軟硬!」
  閒鶴三角眼一斜,道:「對!對!動手就知!」
  最後的那個「知」字尚在牙縫裡滾轉,閒鶴的掌勢,帶著一片狂勁的罡力,有如鋼力似的兇猛的削了過來。
  鐵儒生倪世鴻大喝一聲,左手斜揚,倏然一翻,進身穿射,削向敵人面門。
  閒鶴的手,如靈蛇閃晃,伸縮問「啪」的一聲,倆人對了一掌,雙雙後退半步!
  閒鶴道人眉稍上挑道:「有你的,倪世鴻,再試試!」
  倪世鴻信心大增,對掌之下,半斤八兩,暴然道:「試就試,誰還怕你不成?」
  語氣之中,雖微露怯意,然而行動上,卻甚是激烈剛強,瞬息間,倆人又糾纏在一起。
  閒鶴的雙掌,閃電般虛實互含,隱現難測的猝然連擊,掌勢彷彿如漫天流影,自四面八方密密捲至。
  倪世鴻雙掌如流燦倒轉,衣衫飄閃,袍袖飛舞,掌影連環,倏隱倏現,貶眼間,迴環反擊,直聞震響連串,雙方又猝然分開。
  腳步一動,閒鶴倏至倪世鴻面前,雙掌突出,無聲無息的,削向倪世鴻的胸前。
  倪世鴻突然身形暴旋,有如蒼鷹旋翅,力快勁疾,雙手在袍袖遮掩下,微伸驟出「啪!啪!」連聲,結結實實的又對了數掌。
  怒叱著,閒鶴在屢攻不逞,倏然暴怒,施展出獨門絕藝,雙腿驟起,在近距離問,腿影連環暴然踢出,一足踢向倪世鴻的右胯,一足踢向倪世鴻的陰囊。
  倪世鴻不意閒鶴有此一著,右胯首先著了一腳,陰囊處,因而亦免了巨禍。踉蹌間倪世鴻暴然大怒,不顧巨痛,滴溜溜的全身暴旋,雙掌如風車,輪轉向閒鶴的肩頭,「呼」的一聲,藍衫飄揚,血濺血綻,肩背處,閒鶴的鮮血,自兩道半寸深的口子中汩汩外冒。
  閒鶴赫然震怒,顧不得肩頭傷痕的疼痛,怒叱一聲:「倪世鴻,你今天死定了!」
  掌嘯暴吼,雙掌如漫天流燦,閒鶴奮力追擊,連環擊出九十九掌。
  倪世鴻打得心中冒火,豁出性命似的,身旋拳揚,風嘯氣蕩,縱橫交錯的掌拳展處,一連反擊了九十九招,招招狠實,式式毒辣。
  人影驟散,閒鶴一掌重擊倪世鴻的肩頭,倪世鴻怪叫著貼地滾翻,左肩上一片血糊淋漓。
  閒鶴卻也搖搖欲倒,雙手捂著胸際,一彎腰,「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箭!
  猛然挺起,倪世鴻展出一絲笑容,道:「閒鶴!如何?」
  挺身瞪目,閒鶴道:「倪世鴻,些許微傷,擋不住道爺將你提回莊去的意願,也改變不了實際的行動!」
  倪世鴻暴烈的道:「閒鶴,你是個大言不慚,自不量力的老傢伙,你試試看,你想想看,就憑現在的狀況,你有能力對我倪世鴻怎樣?提我回去,呸!」
  閒鶴厲烈的道:「倪世鴻,你有種,你敢這樣對我,那就是我誓必要提你回莊的理由!」
  倪世鴻譏俏的道:「老道,那不是理由不理由的事,經過兩次交手,您還自認有那分力量?我同你講守,我自詡我有力量自保,我已實現了我的自信,表現給你看了,你呢?」
  閒鶴道:「不要得意,小子!我會做給你看!」
  倪世鴻道:「來啊!大言不慚的野道!」
  閒鶴沉喝:「倪世鴻,我要為你這句話,零碎的割了你!」
  倪世鴻道:「我早準備了,否則,何必同你動手?可是能不能如你的願,那要看事實了!」
  一聲虎吼,閒鶴道人的身體,如一陣風的衝到,他雙拳猛起,卻在揮砸的剎那,雙拳突然上揚,兩隻腳卻快不可言的疾踢倪世鴻的胸膛。
  急速的倒退,倪世鴻又倏然在閒鶴雙腳踢空的剎那,斜身劈掌,倏然呼嘯的掌風,以排山倒海之勢,反削而至,力道之凌厲,犀利,猛惡,竟然較剛才更加凶狠。
  神色大變中,閒鶴奮身打跌,一個倒反,退避三尺,卻在腳剛沾地之時,一跺腳身體如一縷青光,倏然衝向半空,快得就如同天際的一抹流星,雙手雙腳,圈曲著合身撲向倪世鴻。
  這是閒鶴馳名武林的絕技——鷹鶴撲攫。
  驀地——
  倪世鴻知道閒鶴道人的這門絕技,那不是平常的招術,那是一種豁出全力,拚死對方的招術,只要你被他的四隻手腳抱住了,那就得在他的全身力道中掙扎,掙扎不開時,就是你死亡的來臨,而閒鶴卻在這時,用一種人們不敢相信的動作,來對待敵人,他如同禽獸一樣,將你的腦殼擊碎,用他的嘴,將你的腦髓吸光,這時,他已不像人,他像禽獸般的補足他用盡的力氣,敵人,會萎縮的死在他的懷中。
  這是甚少人知道的秘密,倪世鴻在游雲莊時,曾見過一次,他閒鶴對付一個對他極端侮辱的成名人物。
  驀然色變,倪世鴻突然間,萎縮於地,身軀就如同一個側卷一起的刺蝟,雙臂微露胸前,仰躺地上,雙腿圈縮,蓄力仰天,雙手中,不知何時,赫然握著兩柄至尖又利的藍汪汪的匕首,雙目瞪視著,業已撲至的閒鶴!
  怒嘿出聲,雙腿倏然暴踢,雙掌上揚,堪堪下降的身形,在「嘿」聲中,倏忽借雙腳踢中倪世鴻仰舉的足尖而騰空衝起,閒鶴道人,在空中倒翻而下,立定身軀後,恨恨的道:「小子,算你知機!」
  騰身而起,鐵儒生倪世鴻道:「野道,你沒想到吧!我這一生中,這是首次用我的保命利器,你想吸我的腦髓,我就讓你嘗嘗利刃穿心的滋味!」
  閒鶴道:「是這樣子嗎?」
  驀地——
  閒鶴在鐵儒生倪世鴻將匕首藏於懷中的時候,猛然撲擊而至,掌影飛掠,變化萬千,眼看著掌影在左,實質卻已在右,就這一閃之間,斬絕的一掌如同長虹般斬落!
  鐵儒生倪世鴻雙掌如數不清的光芒銳彩在四面八方流轉阻截,光影像箭那樣細窄的噴散,有的卻幻成了彎月般的光炫,有的扯長如一抹抹的虹帶,有的奇妙的圈成團團的圓,總之,那是一片密密將他全身周圍的空間窒滿的掌影,將閒鶴的攻勢,一一攔阻於身外!
  但最後閒鶴那長虹般的一斬,卻似將這密密的掌影,斬削成一道空隙,倏忽而下!
  倪世鴻突然一聲淒厲的長號,似瘋了般的,身軀暴然彈起,飛灑出一道血箭,噗地一聲,騰起跌落。
  面色煞白的撫著右臂,渾身浴血的站在那兒,一雙目光,緩緩的睜向閒鶴道:「鶴撕爪?老道,果然厲害,但是你想將我放倒,還沒有那麼便宜!」
  閒鶴也並未能佔了多少便宜,他的傷勢,不過輕了一點,那是他的那只業已受了傷的肩腫處,又加多了幾條裂痕,血流得更多了。
  閒鶴似下定了決心般的,毫不顧及自身的傷痕,望著鐵儒生的身上鮮血,三角眼中露出一股甚為篤定的神色,堅毅地道:「不要得意,小子,我必得將你擄口去!」
  「不用了,老道,你還是跟我走吧!」
  一個雄渾而蒼勁的語聲,出自前進的入口之處!
  戰飛羽微微在笑,他似乎對來人甚是熟悉,僅與來人點了點頭,並未答語。
  崔太平一見來人,不由得一怔,向戰飛羽望去!
  戰飛羽低低的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倪兄與詹兄未來的頂頭上司到了!」
  崔太平與鐵胳膊倪倬,銅腿詹沖,低低的輕呼:「天下第一名捕,郭老爺子?」
  可不是!追來的赫然就是郭大公。
  以追蹤術聞名武林的郭大公,要閒鶴道人隨他去,使閒鶴在心裡涼了半截!
  鐵儒生倪世鴻並不認識郭大公,更不知郭大公與閒鶴有何糾葛,但被郭大公那五絡長髯,飄灑飛揚,雄偉威猛的神態,就直覺得認為此人插手後,他沒有份了!
  因而,倪世鴻道:「老道,咱們以後遇上再說,今天,看來我是沒份了,你來了朋友!」
  倪世鴻並不管閒鶴有何反應,竟自退後,同戰飛羽站在一起。
  閒鶴道人道:「郭大公,老道與你可沒什麼糾葛,你突然到這裡來插手我道爺的事,並要走,可得說個明白!」
  郭大公哈哈笑道:「吃公事飯的人,不敢胡作非為的,道長,你自己做的事,還不明白嗎?」
  閒鶴奇道:「我作了什麼事與你這老衙役纏上了關係?」
  與郭大公一起來的,竟然不止一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英挺的年輕人,與那一雙艷名四播的姐妹花,青樓雙艷樸少姑與樸幼妮,他們身旁的那個英挺的年輕人,當然就是郭大公的唯一傳人,鐵捕凌子影。
  郭大公頭一擺,道:「影兒,告訴他!」
  凌子影挺身跳前,向戰飛羽的方向一抱拳,表示歉意,然後向閒鶴道:「道爺是閒鶴道長吧!」
  閒鶴道:「你這問案的口吻,與別人不一樣,不錯!是我!」
  凌子影道:「道爺,這是您的東西嗎?」
  閒鶴瞪眼一看,一隻小巧的,精光閃閃的「天師玉像」托在凌子影手中,閒鶴不得心下一緊,道:「你這是從哪兒得到的?」
  凌子影道:「從一個命婦的屍身上!」
  頓時變得神情激動,閒鶴道:「你是說美珠她死了?怎麼死的?」
  凌子影道:「被人用東西給勒死的!」
  面現淒容,神情狠酷,焦急,促聲道:「兇手是誰?我……」
  凌子影道:「兇手是誰?你……」
  突然發覺自己話太急了,閒鶴急急道:「不是!誰說我是兇手?」
  凌子影道:「這得要問道長你了?我們師徒幾人千里迢迢的,捕捉著您的影蹤,追蹤到這兒,為的就是這個。」
  驀然抬頭,閒鶴道:「你是說我是兇手?」
  凌子影道:「我沒那麼說!」
  閒鶴道:「那是什麼意思?」
  凌子影道:「得請您去對對,何以你的信物會留在一個命婦身上?變成了凶器,我們知道,這不可能是你所為,因為沒有人願意留下自己的信物,做為鐵證的,但是公門中人,卻並不知道這種道理,相反的,他們認為這就是兇手行兇的凶器,找到了凶器的主人,就找到了兇手,換句話講,你是被公門中人認為是兇手,但我師徒卻是武林人,知道此物是你的,所以就只好追蹤你,向你請教這個問題!」
  閒鶴道:「這樣說來,我豈不是兇手了?」
  凌子影道:「在辦案的手續上是如此假定的!」
  閒鶴道:「但我最近兩個月,並未到京師去!」
  凌子影道:「那得請道爺提出反證!」
  閒鶴道:「我假若需要時日,證明不是我,而兇手另有其人,該怎辦?」
  凌子影道:「那就請道爺告訴我們是誰?我們去找!」
  閒鶴道:「可是我並不知道!」
  凌子影道:「那就得請道爺暫時背上這個黑鍋,同我們去一趟衙門!」
  突然怒發,閒鶴道:「你們這些鷹爪孫是這樣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拘捕善良人嗎?」
  冷笑一聲,凌子影道:「道長,你說話得清楚一點,我們捕的是作好犯科的惡人,假若沒有證據,我們能隨便捕你?你是善良人民,請問道長,你的信物,怎地會到了一位命婦身上?出家人有這種行為是犯了什麼?我不說,道長該知道你留下了不少的面子!你如此的對我公門之人橫加侮辱,豈不是真正的皂白不分?」
  搶白得閒鶴瘦臉陣青陣白,氣結得說不上話來,實地臉一橫,道:「我不能去!」
  凌子影道:「那由不得你!道爺!」
  閒鶴道:「你想怎樣?」
  凌子影道:「本來是想請你去,既然不能,那就只有捕!」
  閒鶴道:「憑你?」
  凌子影道:「不錯,憑我!」
  閒鶴道:「小子,你說個字號我聽聽,夠不夠資格?」
  平靜地道:「鐵捕凌子影!」
  閒鶴一望郭大公道:「你就是天下第一名捕郭老頭的徒弟?」
  凌子影道:「慚愧得很,一切都是沾我師父的光,道爺你見笑了。」
  閒鶴道:「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凌子影:「怎麼樣?」
  閒鶴道:「我負責將兇手送到,今天能否賣個面子?」
  郭大公揚聲道:「影兒,可以,閒鶴道人不是無情之人!」
  凌子影道:「那麼道長講個期限吧!我們的上面限我們是一個月,多了我們可頂不住!」
  閒鶴眉頭一皺,喟歎道:「好吧!」
  驀地轉面道:「倪世鴻,我們還沒了結!」
  鐵儒生倪世鴻,挺身而出道:「閒鶴,你的麻煩夠了,我們以後哪兒遇到哪兒算,如何?」
  閒鶴凜冽的道:「不行,我們有了這檔子事,更沒時間同你耗。」
  鐵儒生倪世鴻冷哼一聲道:「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對付我!」
  閒鶴道:「我要你受盡背叛組合應得的懲罰!」
  鐵儒生倪世鴻道:「那只是能夠在你口頭上說說!」
  驀然!
  閒鶴騰身而起,又是那「鷹鶴撲攫」的絕招,似如一陣風般撲向鐵儒生倪世鴻。
  鐵儒生倪世鴻,神色倏變,驀然仰倒,雙腳一圈,雙手迅速的執出匕首,變成了「刺蝟」般的,猛然對準閒鶴衝落的雙足蹬出。
  「噗」雙足一接,「啊哎」連聲,骨碎聲隨即傳出,倆人的身軀,剎時緊貼在一起,在地上翻滾!
  慘號,從鐵儒生口中暴出,閒鶴的雙手,如同二隻錐子,插進了鐵儒生的眼中,鐵儒生的雙手匕首,穿進了閒鶴道人的胸前。
  二三個滾轉即停歇了!
  緩緩地,閒鶴自鐵儒生倪世鴻的身上,虛弱的滾下,胸前流淌著紫色的血漬!
  虛弱地道:「郭老頭兒,你要找兇手,就得將我的毒傷治好!」
  郭大公望望戰飛羽,他知道,戰飛羽的血,可以解毒,戰飛羽道:「老哥哥,用他銷案可以嗎!」
  郭大公道:「死人可不行。」
  戰飛羽道:「有活人可以證明?」
  郭大公驀地抬眼,向那四個勁裝漢子望去,點點頭。
  四個勁裝大漢,突然向四散奔逃!
  嬌叱聲中,綠影飄灑,四個大漢起步不久,即已被樸家姐妹點倒地上!
  戰飛羽道:「兩位姑娘的藝業,又進步了!」
  樸氏姐姐雙雙檢托道:「多承戰大俠誇獎!」
  驀地一怔,戰飛羽尷尬的道:「我這手令,嘿不過也好,以後說話小心點,老哥,我給你找兩個幫手如何?」
  一指鐵胳膊倪倬同銅腿詹沖。
  郭大公道:「鐵路膊銅腿,那豈不太委屈?呼!老弟,你總不能讓我們站在這兒喝風啊!進去慢慢談好不?」
  戰飛羽拉著郭大公走向門內,哈哈大笑道:「崔兄,又得麻煩您了,這次大概我們可以安靜的敘一敘了,這兒還麻煩倪簷兩位,快點進來,我再為你們介紹吧!我這老哥哥想嘗嘗您的醉神仙呢!」
  倏然停步,郭大公望向崔太平道:「什麼!那位是『醉裡乾坤崔太平,?」
  戰飛羽道:「你以為他是誰?」
  郭大公道:「勿怪閒鶴拚死受毒刃之傷了,原來他是想請崔老弟給他治毒的!」
  戰飛羽道:「他這叫做弄巧反拙!」
  郭大公向凌子影道:「影兒,將那四位送上車去!」
  戰飛羽道:把車從後面趕進來,豈不更省事?」
  凌子影,疾步走出,倪淖與詹沖,親自動手將鐵儒生跟閒鶴的屍體,拖出掩埋!
  一剎時,前廳上,坐滿一桌和和氣氣,高高興興的武林大豪,笑聲洋溢出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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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21:43
七十九、快刀、好手、千里盜  

  一輛奇特的馬車,轆轆行在荒涼的大道上。
  車子較囚車的形狀,尤為惡劣,高大的車廂,四周都密不透風。
  車轅上,一個英挺的人物,揚鞭驅車,逸與湍飛的正與車兩旁兩匹馬上的人談笑著。
  這正是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愛徒,唯一的傳人——鐵捕凌子影駕著那被戰飛羽譽為有「警惕」之效的特雙套機關囚車,截著他的兩位愛妻,俠妓宓小小的傳人,樸幼妮,樸少姑姐妹趕路,方向是京師。
  在車兩旁馬上的,正是戰飛羽介紹加入「捕頭」行列的「鐵路膊」倪倬與「銅腿」詹沖。
  一行車,浩洽蕩蕩的,在歡愉中趕路,凌子影與倪倬,詹沖的笑聲裡,不時夾雜上樸氏姐妹的問話與笑聲,那似銀鈴般的笑聲,不止歡愉了人,也似歡愉了馬,車行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就如同一陣風。
  荒涼的大道,漸漸被拋在背後,拖著一條長長的,無盡頭的尾巴,直向天邊。
  突然,車行慢了下來,緩緩的!
  終於,車停了!
  人無聲,只有奔跑後,馬兒的鼻息咻咻聲!
  灰土,自馬蹄下,車累後翻起又落下,茫茫的一片,又歸趨子寂靜。
  灰塵落定,車前現出了兩個人,擋在路中央,阻止了車的去路。
  那是兩個特殊的人物,這兩個人物,除了他們具有人的共同點——五官四肢齊全以外,任何一個組合,都是不相同。
  他們的年齡差不多,都已可稱「老」,可是他們那份長像,卻是截然不同的。
  一個是乾巴巴的風乾橘子似的面容的翹鬍子老頭,那副尊容既已不太受人欣賞,那面容上的表情,更是令人難以領教,他那面部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一個收債鬼,任何人都似該了他二百五,十年沒還了,那一雙眼睛,直似一對死羊眼。
  另一位高大的身材,卻又長了一個活似馬猴的臉,簡直就不像人,活活的像是個馬猴,長腿長胳膊的大異於常人的長像。
  倆人像是一路,又不像是一路!
  因為他們倆雖然是並排站在中央,然而卻隔了一段距離,而倆人的那份表情,又透著一種漠不相關的形象。
  「鐵捕」凌子影,踞於車轅之上,雙目中透著一股精明的神煞光芒,掃射二人一遍,啟口向左右馬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輕聲道:「倪兄同詹兄,可認得這兩位?」
  倪倬與詹沖同時搖搖頭。
  驀地!
  車廂中傳來了樸幼妮的聲音道:「影,那是大名鼎鼎的快刀妙手南宮秋與千里盜東方俊人!」
  「噢!」
  凌子影輕嗅一聲,道:「我該從他們的長像上認得出來才對……可是他們倆人,怎會弄到一塊?況且,我們不找他們,已是有虧職守了,他倆怎會送上門來?」
  樸幼妮又傳來聲音道:「不管怎樣,影哥,你總不能同他們耗在這兒啊!」
  笑笑,凌子影道:「耗上也沒關係!比比耐心,也不錯呢!」
  素來粗豪的鐵胳膊倪倬,也似乎是變了性情,自從這倆人擋路以來,他竟然未曾出過一聲,這倒真出乎凌子影的意料之外,鐵胳膊倪悼能忍得住,可得歸功於「醉裡乾坤」崔太平在那天一晚上臨分手的殷殷叮嚀,囑咐倪倬吃公事飯最忌心浮氣躁,不用腦筋,更不適於凡事多嘴任性,最好的是多用眼,多用耳朵,少有嘴,勤跑腿!
  倪倬畢竟是個江湖上闖蕩過的人,如今他表現出了他應有的態度,在凌子影在場時,他是一句話也不吭,靜觀動靜,這給凌子影一個初步的好印象!
  在這荒涼的大道上,這一簇人車的對峙局面中,還顯著特異的氣氛,是寧靜中的緊張氣氛,「耗時」並不是真正的「目的」,目的是在雙方窺伺,窺伺對方的弱點。
  這種氣氛,是原自於凌子影這一方的「沉著」,按常理來講,路中阻擋已是明顯的找碴,凌子影是受挑釁者,在這種情勢之下,沒有人不詢問原因的,然而,凌子影在公門中深受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陶冶,調理,在逆境中,往往處之泰然,自「靜觀」中尋求原因。
  為什麼這面前的兩個「不同道」的江湖人物,會同時在此時此地向他們遞上了戰書,是他第一件需要知道的事,然而他知道你對這種「怪裡怪氣」出名的江湖人物,以「常行」來對付,是不太收效的,是以他決定比比「耐心」,同他們對耗下去,只要你是來找「碴」的,自然要有個開始!
  「開始」往往可以透露出一些「事件」的端倪,是以凌子影的「沉著」是一支無形的「攻心」武器。
  氣氛由於他的「沉著」緊張了。
  因為對方的倆人,無一不是「老江湖」,對於面前這個年輕人,知道的甚少!然而對於他駕的這輛車,卻是「早聞大名」,何況,他們有所為而來!
  在他們以為,任何人碰到了他們的這種不大禮貌的阻擋,絕對會問個清楚,只要一開口,那麼結上個「口舌」梁子那真是容易極了!
  但今天,他們碰到的對手,竟然大出他們的意料,「沉著」得使他們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年輕人應有的態度與修為!「沉默」是最好的防守,他們的第一步攻擊,竟然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響,使他們有一種「不知深淺」的感觸。
  「不應戰」是一種對付敵人的策略,受「挑釁」而不應戰,更是逼迫敵人「攤牌」的高等策略。
  「企圖」往往是在這種時候露出來的。
  氣氛緊張,就在這種「節骨眼」上形成了!
  路中央的兩位,一高一矮的人物,心情緊繃在弦上,不知面前坐在「車轅」上不吭聲而卻微笑的年輕人,何以會有那麼「沉著」!他所倚恃的是什麼?
  是郭大公在車中?
  抑或車中更有主持人?
  僵局終需打開,比「忍耐」的功夫,不是挑釁者的本意,更不會想到敵人有這種想法。
  首先,瘦高的千里盜東方俊人,沉不住氣了。
  「喂!小伙子,怎不問話?你們鷹爪孫不是善於此道嗎?」
  凌子影微笑的面容,拉了下來,冷聲道:「你是說犯了案,來自投的?」
  這是多大的侮辱!
  「哈哈……」
  乾瘦的快刀妙手南宮秋的翹鬍子,隨著笑聲,翹得更高了,眼角上的乾巴巴的皺紋似都要掙裂,將臉裂成上下兩半。
  東方俊人瞪南宮秋一眼,擺頭又怒向凌子影道:「年輕人!嘴巴很利可並不是福!」
  冷冷的,凌子影道:「是你自己要問我的,嘴利嘴拙,都不能強過理去!你們阻路,當然有理由,我怎麼要問!你不是要說嗎?」
  東方俊人怒哼道:「我是要說,可是現在不想說!」
  凌子影道:「那是你的事!」
  奇詫的,東方俊人道:「我阻你路,你不以為不太合理?你不是說嘴利嘴拙強不過理去嗎?我站在這兒擋你的路也合理嗎?」
  凌子影道:「你認為合理,就合理了!」
  乾巴老頭快刀妙手南宮秋的鬍子翹得更高了,驚詫的望著凌子影,咦了一聲道:「小伙子!我們有理,可不可以說說理在哪兒?」
  凌子影道:「你已經說出來了!」
  南宮秋道:「我卻認為沒理!」
  凌子影道:「你說沒理,那就沒理!」
  詫異至極,南宮秋道:「小伙子,你是郭大公的什麼人?」
  凌子影道:「你不知道?」
  南宮秋道:「你可是他徒兒?叫什麼『鐵捕凌子影,的?」
  凌子影道:「多謝!多謝!」
  南宮為道:「我看不像!」
  凌子影道:「那我就愧對師父!」
  南宮為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不像!」
  凌子影道:「我想不想是我的事,但我不想說出來,說不說是你的事,我似乎是管不著!」
  世上有種人,你若是想要他說出你想知道的話,他會拿翹,你越叫他說,他就越賣弄,但若他想說,而你不想聽,他卻非要你聽不可。
  凌子影究是一個從事「辦案」的捕頭,更不愧是天下第一名捕調理出來的徒兒,在這種「揣摸心理」上的工夫,確是已到了家!明明知道,對方說出來的話,是有辱師門的,但,他卻知道,那是非說不可的,因為你擋不住他的嘴,所以,就不如叫他說出來。
  可是你要真說想知道,他可能要拿捏一會,浪費時間,他不開腔,就是要逼他們真正說出目的來,不適於拖時間,在這些不緊要的關鍵話中,他知道也能得點「挫敵」的機會,是以他採取的「激將」法,還是讓他自動說出的好。
  果然,南宮秋繼續開腔了:「那是因為你太窩囊了,大不像第一名捕郭大公的豪放,利落,有點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是個隨風倒的傢伙,看來毫無骨氣可言。」
  凌子影輕描淡寫的道:「是嗎?」
  南宮秋道:「一點不錯!」
  凌子影道:「我師父向來沒講過!」
  南宮秋道:「那是他老糊塗了!」
  凌子影道:「我看你快刀妙手南宮秋年紀也不小了!」
  一怔,南宮秋道:「小伙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凌子影道:「沒什麼意思,假如我師父同你說的那樣是個老糊塗的話,那麼你該是個老廢物了!」
  勃然大怒,翹鬍子翹呀翹的,氣得指著凌子影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東方俊人卻不由得笑得打跌,邊笑邊道:「有趣,有趣……」
  怒哼一聲,南宮秋叱道:「有趣個屁!」
  東方俊人道:「他對我們倆人,各有一比,豈有有趣!唉,我說年輕人,你說我阻路有理?是嗎?」
  凌子影道:「我說過!」
  東方俊人道:「我自己還不知道理在哪兒,你能不能告訴我?」
  凌子影道:「本來你不知道在那兒,就已經是理了,在我來說,道路不是我家的私產,任何人都可以走!你要站在那兒,你有那份權利,我管得著嗎?」
  東方俊人怔了一會,突地道:「聽起來似乎有理,想一想大有問題,道路既然不是你家的私產,當然我有權站在這兒,你管不著是個理字,可是想想看,道路既然不是你家的私產,當然也不是我家的私產,你要走誰也管不著,對嗎?」
  凌子影點點頭道:「千手盜東方俊人不愧是盜門頂尖人物!」
  東方俊人搖搖頭,沉聲道:「年輕人,少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貧嘴,我不吃那一套,照這樣說來,你也有權衝過去了?」
  凌子影道:「看來是如你所說的了!」
  東方俊人道:「那麼你為什麼不沖?」
  凌子影道:「因為我看你們兩位的年紀都不小了!」
  倏然變色,東方俊人冷凜的道:「年輕人,你是說我們兩個老廢物,經不起你一衝?」
  凌子影反而微微一笑道:「我沒有這麼說!」
  東方俊人怒道:「你的意思是這樣!」
  凌子影道:「我們吃公事飯的人是講究要真憑實據,勿在勿縱,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輕縱一個壞人的!」
  怒叱一聲,呸道:「呸!年輕人,別往你們臉上貼金了!你們不冤枉好人,那你為什麼說我來自首?」
  凌子影道:「那是因為你要我問話!」
  怒容滿面,東方俊人道:「你配?」
  凌子影依舊安逸的道:「配不配是另一回事,能不能才是真正的。」
  東方俊人雙目倏睜,怒道:「你能?」
  凌子影道:「我若不能,你會在這兒找我的『碴』嗎?」
  東方俊人道:「正是這一句話,就是因為你不配,你不能,才在這兒找你的『碴』。」
  哈哈一笑,凌子影道:「原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千里盜東方俊人,是專揀軟的吃的貨色啊!」
  猛然一怔,東方俊人的話把讓人捉住了,氣得張口說不出話來,半晌方嘿聲道:「利口小子!」
  快刀妙手南宮秋,卻鬍子一翹道:「不管你小子配不配,能不能,今天找你,雖然看來有點以大壓小,但是只要你合作,識相,咱們也不為己甚,小子你怎麼說?」
  凌子影道:「合作,識相,在我來說是向來最喜歡的,也是會做的,那不過要看你找我究竟是為什麼了!」
  南宮秋道:「只要這樣就好辦,簡單的很,小事一件!」
  凌子影並不接口,南宮秋對於面前這年輕人的沉著,更進一步的有了認識,因為自他們停車以來,凌子影表現的是不溫不火的性格,無懈可擊的言行,南宮秋知道,他不能如此的隨凌子影耗下去,必得設法打開此一僵局。
  眼珠一轉,南宮秋道:「你聽說過戰飛羽嗎?」
  滿有興趣,凌子影道:「聽說過!」
  南宮秋道:「他在哪裡?」
  凌子影道:「奇怪!」
  南宮秋道:「有什麼奇怪?」
  凌子影道:「你憑什麼問我戰大俠的行蹤?」
  南宮秋道:「那是因為你的師父同他的關係不同。」
  凌子影道:「你找戰大俠幹什麼?」
  沉吟一下,南宮秋道:「你只告訴我他的行蹤就行,為什麼似乎與你無甚關聯,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
  凌子影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一怔,南宮秋冷冷地道:「就憑我老人家問!」
  凌子影冷嘿一聲道:「我要是不高興呢?」
  勃然變色,南宮秋道:「有種!不愧是天下第一名捕的徒弟,不過——」
  冷然的,凌子影道:「不過什麼?」
  一旁的東方俊人道:「不過你不怕麻煩,你就不說!」
  腦筋一轉,凌子影內心忖道:麻煩?那是說他們要做案了?
  輕念至此,凌子影道:「吃公門飯的人怕麻煩,可就沒辦法於了,是不,兩位?」
  點點頭,東方俊人道:「不錯,憑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與鐵捕凌子影的名頭,怕麻煩豈不是笑話?假若如同白玉馬那種案件來上個三五件,甚至更多一點,雖然可能憑著郭大公的特殊技能終有破案的一日,也或許是交不了差的破案方式,譬如做案人同贓物同埋荒山一類的事,恐怕不如現在合作告訴一下戰飛羽的行蹤,就免除了這些無謂的麻煩,來得省事省力吧!」
  凌子影道:「不錯,如此是省事省力多了,可是一者我不太喜歡在要挾之下,做這種事,二者,在我不知你們目的之前,也不太願意做這種事,所以,我為了免除麻煩,倒是想到了兩個辦法,一個是兩不傷和氣,皆大歡喜的方法,一個是兩不樂意的不得已方法,只不知兩位是選哪一個?」
  東方俊人一歪頭,道:「怎麼,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好吧!樂意聽不樂意聽,似無選擇餘地,你就說出來聽聽,讓老夫來斟酌斟酌。」
  凌子影道:「將你們找戰大俠的目的說出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告訴你的必要,這是兩不傷和氣的辦法。」
  南宮秋道:「兩不樂意的方法是什麼?」
  凌子影道:「這一條你接受的話,那一條就可以免了!」
  南宮秋道:「老頭子就有這個脾氣,好奇得很,你一定說出來讓我聽聽看!」
  凌子影一整面容,冷凜至極的道:「有道是治病除根,為了怕日後的麻煩,兩位就留在這兒算啦!」
  驀地哈哈大笑,那乾巴巴的瘦臉上的肌肉,就像是雞屁股拉過了屎般的,一鬆一緊,人也笑得打跌,南宮秋擺頭向千里盜東方俊人道:「聽到了嗎?老偷兒,人家大捕頭要留下我們呢!」
  東方俊人可並沒笑,板著馬猴臉,冷冷的道:「年輕人越來越比老一輩的張狂了,只是張狂得未免太過離了譜兒,我看不出他憑什麼在這荒野大道上,說這麼大的狂言狂語,而不怕野風閃了他的舌頭!」
  冷冷地,一本正經的,凌子影道:「正如你所說,荒野大道,正是我說這話的理由!」
  東方俊人沒會過意來,對凌子影的話不甚瞭解的道:「年輕人,你再說的詳細點,老夫不太懂!」
  凌子影道:「我們雖身為公門中人,卻也身在江湖,有些時候也可以用用江湖上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的。」
  南宮秋道:「你是說要將我們留在這兒,以免以後我們給你找些麻煩出來?」
  凌子影肯定地點點頭。
  南宮秋嗤之以鼻的道:「小伙子,你這話是嚇唬人?還是吹大氣?」
  凌子影道:「兩者都不是!」
  南宮秋道:「那你憑什麼?」
  凌子影沉聲道:「就憑著這裡是荒野大路,我們作了你,不需要負什麼殺人償命的責任!」
  嘿嘿一笑,東方俊人道:「你是說你是以江湖人身份同我們干了?」
  凌子影點點頭。
  東方俊人向車旁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望了一眼,竟似不屑的一指二人道:「就憑你們三個?」
  凌子影方欲張口,突地身後車簾一掀,樸幼妮突然飄身而出,嬌聲道:「不夠嗎?還有兩個!」
  樸氏姐妹的出現,可不在他們倆人的意料之中,鐵捕凌子影篤定定態度,使倆人本以為車中坐的可能是郭大公,如今一見乃是樸氏姐妹,二人都曾見過樸氏姐妹,心下當時大定,因為,他們認為樸氏姐妹總較郭大公好對付。
  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看看眼前的情勢,一人要敵二個半可也有點傷腦筋,最使他們沒有把握的是「鐵捕凌子影」的真實功夫,他們絲毫不知,然而在江湖中的傳言,「鐵捕凌子影」似乎已可代替「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了,如此衡量,二人中就得有一人對付凌子影。
  剩下的一人對付四人,那可就有點不太樂觀,是以樸氏姐妹的出現,雖比郭大公出現要使他們安心,但細細衡量,卻也並不是好局面。
  但情勢演變到這個節骨眼上,就恐他們「俠刀妙手甫宮秋」與「千里盜東方俊人」在江湖上的名頭,不能在小輩面前輸口,見風轉舵?當然不能!因為他們丟不起這個人,是以,倆人互望一眼,準備硬著頭皮也要撐下去。
  可是,鐵捕凌子影,卻甚想知道倆人何以要找戰飛羽,故而在這個時候,凌子影給了他們一個台階的借口,輕描淡寫的道:「數十年來,兩位行走江湖,可向來未曾與我師徒有過糾葛,我師父甚為欽佩,是以,今天兩位既然問到戰大俠的行蹤,我本應相告,只是在未明兩位意圖之前,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講,實在是不大方便!」
  甫宮秋與東方俊人,聽了凌子影的這一番話,神色連變,相互望了一眼,心中卻大為驚懍,他們驚懍於凌子影的處事圓滑,穩健,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相配襯,看來,「鐵捕」凌子影的名聲,不只是「藝業超群」可以贏得來的,想見他這種「沉著的處事態度」與「穩健的辦事方法」要遠較藝業更為重要。
  南宮秋鬍子翹啊翹的,突然「嘿」了一聲,喟歎道:「小哥兒,老朽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以你的年齡,為人處事竟然有如此老到的火候,看來郭大公是真正的老眼不花!好,老朽告訴你,我們找戰飛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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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3 01:22:19
八十、非囚、即殺、八極莊

  東方俊人突地接口道:「且慢……」
  滿面不快,炔刀妙手南宮秋道:「怎麼?你不同意?」
  東方俊人面色亦甚為難看的道:「不同意又怎樣?」
  突地大怒,鬍子一翹,猛然轉身,南宮秋面對著千里盜東方俊人道:「老偷兒,你少在我面前耍橫,咱們之間的梁子還沒結清,你若有意,就繼續剛剛未完的搏擊,看看到底是誰強誰弱!」
  千里盜東方俊人吼道:「南宮秋,你不要以為你可以唬住我,要不是這小子駕車遠遠走來,現在躺在地上的,可真不一定是誰,你以為什麼?以為你是真正的武林霸主?江湖梟雄,哼!告訴你,還差得遠!你那個快刀妙手的稱呼在別人面前可以咋呼咋呼,在我老人家面前,少來這一套!」
  突聚功力「呼」的一掌,擊向東方俊人,南宮秋的鬍子一撅,罵道:「你就嘗嘗老子的味道,究竟如何!」
  「唰」的一聲,飆退三尺,千里盜東方俊人躲過了快刀妙手南宮秋的凌厲一擊,怒聲道:「南宮老兒,你是否要破壞約定?」
  冷哼一聲,南宮秋轉身面對凌子影,不理東方俊人。
  千里盜東方俊人,突地向凌子影道:「在我們說出找戰飛羽的目的以後,我要測驗測驗天下第一名捕的高足,到底有何驚人藝業。」
  凌子影微微一笑道:「我也有此同感!」
  南宮秋怒視東方俊人一眼,見他再無表示,乃向凌子影道:「我們找戰飛羽,是因為同他有點過節,要向他討個公道。」
  凌子影道:「就這麼簡單?」
  南宮秋怒道:「不這麼簡單,小子你說還要怎麼個麻煩法?」
  凌子影道:「我以為你說的詳細,豈不更好?」
  南宮秋怒道:「小子,你——」
  樸幼妮突地接口道:「不好意思說是不?其實,不說我們也知道,還不是為了上次強搶金不換,兩位一傷一逃那一件事?」
  乾巴巴的皺面,黃中變紫,愧容頓變惱怒!快刀妙手南宮秋戟指樸幼妮道:「利口丫頭,當日戰飛羽替你們消了災,今日沒有人再為你們撐腰,老夫要教訓教訓你這不知敬老尊賢的野丫頭!」
  樸幼妮道:「敬老也得有個程度,對於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向不信口雌黃的長者,我姐妹可不敢有失禮數,但對於那些不修口德的老不修,我姐妹卻也不願受窩囊氣!你,快刀妙手南宮秋,就是這一號人物了!」
  南宮秋哇哇大叫,鬍子翹得更高,兩隻無神的眼睛,突現煞光,吼道:「臭丫頭過來,要老頭子來替你家大人管教管教!嘿!」
  樸幼妮漫步而出,悠悠的調侃道:「對,讓姑奶奶替戰大俠伸量伸量你有多重,也讓姑奶奶看看你逃跑了三個月後的玩意長進了沒有?看你是憑著什麼來找戰大俠的。」
  樸幼妮的話,越說越難聽,鐵捕凌子影將「好人作足」了,樸幼妮卻把「狠話說盡」,逗得敵人,火冒三丈,恨不得就地處決了她,鐵捕凌子影看在眼裡,卻根本不加阻止,樸氏姐妹倆人,卻已同時走向了敵人。
  站在車旁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卻也趁此時,雙雙大步邁開,緊隨在樸幼妮姐妹身後。
  千里盜東方俊人,此時突的向旁一閃,袖手旁觀。
  快刀妙手南宮秋驀然神色一變,狠狠的瞪了東方俊人一眼。
  東方俊人揚聲道:「南宮老兒,你可不能怪我臨陣脫逃,我這一生中,卻凡是有『女子婦人,在場的『場合』,我是避得遠遠的,我可不能在這時候破例!」
  樸少姑突地道:「你是說不屑與我們女人爭鬥!」
  乾咳幾聲,東方俊人尷尬的道:「若說不屑,倒不如說實話是不敢!」
  樸幼妮嬌艷的面上,突流綻露出一朵笑靨。
  南宮秋卻怒哼一聲,未置可否。
  全身暗提真力,那本是一雙無神的眼睛,突然放出了毫光,刺刺然欲擇人而噬的惡狼餓虎。
  一對四的局面,剎時形成,快刀妙手南宮秋,陰測測的笑了:「來吧!娃兒們,四個太少了,一塊兒來更好,免得費時費事。」
  終究忍不住了,鐵胳膊倪悼吼道:「老小子,真以為你那份「快刀妙手,的招牌,就能唬得了人,我老倪就打心眼兒裡不服氣,虧你不知羞,還要找戰大俠的晦氣,呸!憑你也配,以我老倪看,你就憑這份長像,德性,也不配給戰大俠提鞋的,來!來,不用四個五個,就讓我老倪一個人打發打發你算了!」
  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南宮秋的眼裡可真沒有這個大塊頭的影子,現在居然被他們縫裡看人——瞧扁了,這份氣可真有點窩囊,而在他南宮秋的記憶裡,可就找不出這狂野的大塊頭到底是誰的印象,還真不敢小瞧了他,只是這種話,聽來實在不順耳,不由得盯了鐵胳膊倪倬兩眼,沒好氣的道:「你閣下怎麼個稱呼?個兒不小,話更狂,只不知你手底下如何,真敢同老子一個人較量較量嗎?」
  鐵胳膊倪倬,一仰頭道:「你又沒生三頭六臂,我老倪有什麼不敢!他媽的,老倪不是早同你講我是誰了,你還問什麼?」
  也不知鐵胳膊倪倬是真正的損人,單是誠心的調侃,竟然有點耍賴的口吻了!
  驀地!
  凌子影轉身緩聲道:「你們都退下來!」
  話雖然轉緩,語氣卻甚為斬絕!
  前行的男女四人,不期然的,同時停步轉身,一句話都未再講,迅捷的退回原位。
  凌子影向南宮秋道:「在你們考較我之前,我先同你們講清楚戰大俠的行蹤,在今晨日出前,戰大俠同我們剛剛分手,他是向左方的大道走的,起站那是武林牢的招待客棧,你們要是抄近路的話,在入夜前,或許能截上他,我預先聲明,他的方向可是不敢一定,因為他是去追一個失心瘋的人。」
  東方俊人與南宮秋,互望一眼,同時啟口道:「他追的可是游雲莊主?」
  凌子影道:「這樣說來,你們是遇到游雲莊主了?」
  南宮秋道:「不錯,游雲莊主,就在我們來的『八極莊』上,照你這麼說,戰飛羽豈不是背道而馳?」
  凌子影道:「相信能找得到,只不過多走點路就是了。」
  一怔,千里盜東方俊人道:「你是說你師父同他在一起?」
  凌子影道:「閣下的腦筋反應夠快!」
  東方俊人,怒哼一聲,未再表示什麼,然而顯然的他對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與戰飛羽在一起,甚是不大欣賞。
  「鐵捕」凌子影可知道,東方俊人對他的師父郭大公,有著一種世俗的感觸,這有個原因,天下的偷兒,沒人願意同捕快打些交道的,千里盜東方俊人願意同他「鐵捕」在一起嗎?那只有天曉得,就以「快刀妙手」南宮秋來說,攔住他們的去路,也是逼得沒有法子,當然,他推測得出,他們是衝著這一輛物異的囚車,而來找郭大公的,找郭大公的主要目的,乃是為了找戰飛羽,既然知道了戰飛羽的行蹤,可就不太願意再同郭大公打交道。
  這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關係,這關係,也只有從小從事辦案的捕快,可以因職業的習慣而推測得出。
  南宮秋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到『八極莊』去等他們。」
  東方俊人道:「年輕人,露一手給我們看看如何?」
  凌子影略一思忖,道:「兩位要到八極莊,到那兒我再同兩位印證如何?」
  同時一驚,南宮秋詫異的道:「你要去八極莊?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以你的身份,你可知道適宜不適宜?」
  笑笑,凌子影道:「我師父能去的地方,兩位想,我能不能去?」
  東方俊人道:「那可不一定!」
  凌子影道:「願聽高見。」
  東方俊人道:「假若令師沒有重大事情,我相信他不會去八極莊的,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並不是傻瓜。」
  冷笑一聲,凌子影道:「傻瓜才去八極莊是嗎?你認為八極莊那一套對公門中人自立的戒律,有約束性是不?其實,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犯法,沒有惹上官家,假若是他犯了法,他們的那種戒律,就是白紙一張,毫無用處!」
  東方俊人道:「年輕人,八極莊犯了法?」
  凌子影搖搖頭。
  東方俊人道:「照呀,既沒犯法,你去幹什麼?」
  凌子影道:「我不能去?」
  東方俊人道:「不能!」
  凌子影道:「為什麼?」
  南宮秋道:「明知故問!」
  凌子影冷冷地道:「假如我非去不可呢?」
  南宮秋道:「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緊叮一句,凌子影道:「不堪設想到什麼地步?」
  南宮秋道:「你不知道?」
  凌子影道:「你說出來提我個醒如何?」
  南宮秋斬釘截鐵的,又幸災樂禍的道:「非囚即殺!」
  凌子影道:「請問兩位,囚殺人犯不犯法?囚官差殺官差也不犯法?」
  南宮秋張口結舌的道:「這——」
  凌子影冷哼一聲。
  東方俊人道:「年輕人,你這叫做引誘人犯罪。」
  冷冷一聲,凌子影道:「八極莊揚言天下,公門中人,踏入他們的範圍之內,即非囚即殺,毫無疑問的,這已經是向在公門中討生活的武林人下了戰書,發出了引誘犯罪的通牒,這能怪誰?他能十年來沒有事故發生,那是因為公門中的武林人物多數都在為職責奔波忙碌,顧不得同他計較,也因為他沒有犯法,正面同公門中武林同道發生衝突,如今難得順道來此一趟,也難得有此閒工夫,我倒想試試看他對我路過的事,怎麼處置!」
  千里盜東方俊,聽到此一段話後,心中不由得大為驚凜,驚懍於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豪氣,更驚懍於自己的「挑戰」過於莽撞,有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初生牛犢不畏虎」,顯然的,以「鐵捕」凌子影,同他倆照面後的處事態度與方式來判斷,面前的年輕人,已非「初生之犢」僅憑血氣之勇了,他敢以跡近於「無事生非」的向武林中,三莊之一的「八極莊」正面「挑釁」,若非有「兩把刷子」的把握,以「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唯一傳人的身份,做出這「幼稚」的決定,可就非任一江湖人而所能相信的了。
  是以,千里盜東方俊人,絕對相信,「鐵捕」凌子影的「藝業」,雖非「青出於藍」,也與郭大公差不了多少,才敢有此決定,才敢有此雄心豪情,就他所知,放眼武林,能敢單挑八極莊的人物,實在不多,尤其武林人物吃公門飯的,能夠與「八極莊」當面叫叫陣的,細細一數,也恐怕只有「郭大公」一人有此實力,如今他的唯一傳人,敢於在他倆面前,誤出了這種「大活」,他相信絕非「鐵捕」凌子影「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有所依恃而來。
  而他能夠敢於如此大膽的決定,所憑仗的,絕非是公門中的勢力,因為,誰都知道,江湖中的「三大莊」,任何一莊,也向不把官家勢力放在眼裡,這倒不是說他們有足夠的力量與官兵抵抗,而主要的是「三大莊」向來不做為非做歹的事,所以,「八極莊」才敢拒公門中人於千里之外,明定公門中人,不得踏入他們的範圍。
  東方俊人在心理上,對「鐵捕」凌子影,有了重新的估價。
  同時,快刀妙手南宮秋,亦對「鐵捕」凌子影的看法改觀。
  南宮秋的看法,卻是與千里盜東方俊人的心理,殊途同當的。
  南宮秋眼神死沉沉的,冷聲道:「既然小子你作了這麼個決定,我想老偷兒該同意我的辦法——」
  話是對「鐵捕」凌子影與千里盜東方俊人說的,但卻並不等他倆人回答,即接續的道:「到了八極莊,我們不愁看不到你小子的表演,那麼我們就兔了比試考較,以免耽擱時間,假若『郭老頭』的追蹤術,真的靈光,我想他們現在是該到了八極莊了!」
  千里盜東方俊人一聽,根本就不管「鐵捕」凌子影的反應如何,轉身慢步,道:「那你老小子還等什麼?」
  話落人已出去了三丈,當先向大路馳去。
  微哼一聲,快刀妙手南宮秋,緊跟著千里盜東方俊人的身後,展開身形,飛馳而去。
  望望絕塵而去的兩條身影,樸氏姐妹不屑的微哼一聲,閃身上車,進入車內去了。
  銅腿詹沖卻在「鐵捕」揚鞭催動的同時,一勒馬頭,翻身上馬,傍著車輛前進,這時他冷然的道:「薑是老的辣,這兩個老狐狸,倒真會見風使舵,鬼精靈得很呢!」
  微微一笑,在車聲轆轆,蹄聲得得之中,「鐵捕」凌子影道:「真正的較量起來,我們雖然不一定,然而耽擱更多的時間,可是一定的。」
  銅腿詹沖道:「最可惡的是這兩個老傢伙的來意不明!」
  點點頭,「鐵捕」凌子影道:「正是這句話,窮耗了這多時間,也未能掏出他們的真正意圖,我想他們是隱藏了什麼,真個的,就憑他們這兩塊料子,以江湖上的名聲地位,似乎找戰大俠還有理可說,但以真正的實力來講,他們不但不配,應該是不敢,而他們兩個不但『敢』,還更敢找上師父,我想他們找師父的原因,主要是想探聽戰大俠行蹤,所以我想他們的背後定然有著一段隱藏的秘密,難道說他們所倚恃的就是『八極莊』?」
  車輛中傳來了樸幼妮的聲音:「游雲莊主既然在八極莊停留,那麼會不會這兩個老傢伙同他們有關係?」
  驀地靈光一閃,凌子影道:「幼妹的想法,是很有可能……」
  車輛將荒涼大道拋在後面,形成了一條長長的飆黃,日影也正照在車尾的腳底輪下。
  是正午了!
  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村落,疏落的幾家茅舍,散在道路兩旁,黃土大道,與荒涼的原野上,也點綴了部分綠的生意,那是幾十株高大的松柏楊柳,遮掩了茅舍所在的情景。
  車馬在一個揚著門簾子的三間茅店前停下了!
  樸氏姐妹下車後,同鐵捕凌子影同時進入店中。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分別將車馬停在樹下,拴好馬匹,自車上搬下了帶來的草料,餵好馬匹,也進入店中。
  這是一座三間簡陋的路店。
  店中陳設除了竹木桌椅以外,就是爐灶了。
  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與他照料店內的,是位婦人,顯然這是夫婦倆人。
  此時,三間店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食客。
  那是一位道爺,藍緞子道袍,雲履布抹,頭挽道譬,正自低首進食,面前除了酒壺酒杯等以外,僅是四盤野菜,花生米,豆腐,炒青豆與涼拌乾絲。
  鐵捕凌子影夫婦仁人,進入店內的動作,並未驚動了飲酌的道爺。
  然而「鐵胳膊」倪淖與「銅腿」詹衝進入店內時,道爺卻不期然的抬頭打量了二人一眼。
  在能夠照看到外面車馬的一處迎門方桌上,凌子影率先落座。
  婦人前來照應。
  樸少姑道:「大嫂,給我們幾壺酒,配幾樣下酒菜,你們最順手的就行,葷素都可,貴賤不計。」
  婦人笑笑道:「那麼,我們當家的,早上正在前面塘裡釣了兩條大鯉魚,就給客官做個『活水鯉魚湯』可好?」
  樸少姑點頭笑道:「那真得謝謝大嫂了!那正是求之不得的呢!」
  婦人笑笑,趕緊去張羅了。
  一剎時,一罈子未開封的原裝酒已先到了,婦人又端了一壺茶來,給每個人面前斟上一碗,這才擺好酒杯,餚箸。
  那是四色清淡的小菜,與一碟子薰雞,一碟子酥魚,酥魚中那股濃中帶著清香的味道,直引得鐵胳膊倪倬吞嚥下一口唾沫後,才上口就叫:「魚再來一份!再來一份!」
  店婦笑笑道:「客官別生氣,我們可只能供應您兩份,多了可沒有了,一者是每桌我們只供兩份,是老例兒,為的是怕有的客人吃不到,說我們偏心,二者實在這是這一鍋的最後兩個,真的沒有了,我們可不是慢客,或者是弔客人的胃口,實在這鯽魚難得,做起來麻煩,熬一整夜,也不過只那麼一二十條!」
  鐵胳膊倪倬道:「好!好!兩份也可!」
  婦人笑笑走了!
  迫不及待的,鐵胳膊倪倬,一掌撕開酒罈泥封,剎時間一股醇郁的酒香散佈出來。
  一仰頭,「鐵捕」凌子影,首先干了面前的茶,伸出碗,就著壇口,接了一碗!
  這種豪情,頓時引起了鐵胳膊銅腿的興趣,心中那一份上下之分的些微芥蒂,一掃而光。
  這就是「鐵捕」凌子影的長處,一絲兒豪情,贏得了武林豪客的心,頓時將一個略現尷尬不自在的局面變成和祥一片。
  「活水鮮鯉湯」也緊跟著來了!
  路上的不愉快,悶心,在熱氣蒸騰,酒香菜香中擴散無餘,興高采烈的,凌子影同鐵路膊銅腿二人連乾三杯。
  「翕——」
  凌子影右手猛抬,一雙筷子閃電般的,停在那一活的鯉魚湯的蒸氣之中。
  雙目中精光暴射,凝注著尖,滿面怒容,一閃即逝,旋即莞爾一笑,輕語道:「你這討厭的東西,也趁火打劫?自投羅網,如此一來,豈不是將一味美餚,破壞得使人嘔心?嘿,真正是不知死活!去吧!」
  一甩手,竹著之間挾著的一個「綠頭蒼蠅」被甩於地下。
  凌子影招呼道:「大嫂!請給換雙筷子來,你這店裡怎地這麼不乾淨,竟然有那人人見了就討厭的綠頭蒼蠅?」
  婦人聞言,急了忙忙趕來,詫異的道:「怪了!我們這兒雖是鄉村野店,沒有城市裡的酒店排揚大,可是甚是乾淨,四周也沒有生蚊納的地方,這是怎麼說,真對不起!也不知這討厭的東西是哪裡來的?難道是田地裡在施肥?」
  凌子影接過新筷,緩緩的道:「說不定這是個異鄉蒼蠅,路過此地,來此惹厭呢!不要緊大嫂,你忙你的,我們這些終日在外遊蕩的人,不大在乎這些麼麼小丑,就是吃下去,也沒甚關係,大不了噁心一陣子,也就完了!」
  婦人急道:「客官雖不怪罪,我們做店東的可就更不心安了,我們夫婦,十幾年來,就是靠著誠實不欺,乾淨地道,使過路的客官,對我們有了信心,才有今天這個局面,如今若是傳出去,說是我們店裡有了綠頭蒼蠅,那不是砸我們的飯碗,毀我們的招牌?不行,我必得看看這厭惹的東西是從哪裡來的,非去掉他的老根不行!」
  一聲輕微的冷哼,只有「鐵捕」凌子影聽到了,心中暗自「怒哼」一聲,容色不改,依舊笑道:「這種窩囔骯髒的東西,隨處可生,大嫂你到哪裡去找,你還是忙你的吧,我們小心點,莫讓他沾上邊,髒了我們的酒餚就是了!」
  婦人千恩萬謝的走了,嘴裡還嘟囊著聽不清的咒罵。
  凌子影心下暗笑。
  樸氏姐妹似有所黨的提起了防備之心,趁不注意的時候,打量了店中一眼,在老道那一桌上,略微停住,面上顯出了一股狐疑之容。
  只有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二人,似尚無所覺,鐵胳膊倪倬更大吼道:「一個蒼蠅,怪不得大驚小怪,來來來!干!」
  一仰臉,突地——
  「哇——」的一聲,急急扭頭,噴出了剛進喉嚨的一杯酒,手撫著下額,罵咧咧的道:「奶奶的什麼玩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叮了老倪一口?」
  說著話,將撫在痛處的手一張,赫然又是一個「綠頭蒼蠅」。
  「咦!」
  鐵胳膊倪倬道:「這髒東西,竟然叮人?他媽的,老子真倒霉!呸!」
  「鐵捕」凌子影的面色陰沉了!
  銅腿詹沖似有所覺的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同他計較什麼,來,干!」
  一仰臉,干了面前的酒杯!」
  突地——
  凌子影有意無意的,迅快的伸出酒杯去,遞到銅腿詹沖面前,一抬手,一照,道:「干!」
  「翕——」
  一聲悠長的翔飛聲,自凌子影的揚手時響出,射向店中那老道的桌上。
  樸氏姐妹卻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一隻綠頭蒼蠅,叮向敬酒的銅腿手背之時,被自己的夫婿,以照杯喝「干」的同時,小指一彈,將綠頭蠅彈了回去!
  「叮——」
  老道面前的酒杯響了一聲,酒自杯中,緩緩滲出,杯邊一隻爛泥似的綠頭蠅屍體,赫然入目。
  明眼人一看即知,這是「鐵捕」凌子影的傑作。
  老道神色變青變白的幾度轉換,最後終於深深的吸了口氣,敝聲道:「店家,給貧道換個酒杯!」
  店家婦人聞聲後,急急的走來,給換了個酒杯,當婦人將那桌上的酒杯拿起時,竟然變成了一堆瓷料,婦人尖叫一聲!如同碰到了鬼般的,臉色頓時青紫,牙齒也索索直抖,手一甩,瓷料灑了一地,口中期期地道:「道爺,這……」
  老道神色倏然變得難看之極,強吸一口大氣,壓住胸中的震恐與惱怒,緩緩的吐出後,沉聲道:「沒什麼,我賠就是了!」
  婦人蠍蠍螫螫的,連連點頭,踉蹌後退,邊走邊道:「是,是!」
  退了三步,疾快的轉入爐灶之處,俯耳對掌勺的男掌櫃的嘰咕幾句。
  男掌櫃的詫異的望了那老道一眼,低聲道:「莫管!凡事穩當點,小心伺候,反正我們這種人不妨礙人家的事,就不會有害處,前些日不是還因禍得福,賠的銀子比毀的家俱還多嗎?你這是怎麼啦!」
  錢多能使鬼推磨,錢多照樣也可以壓驚,店家的婦人想到前些時打架的情形,害怕了,可是想到賠的銀子,多了好多倍,夫婦兩辛苦一年,也賺不了那多的時候,驚恐心理,剎時間到了九霄雲外,心底恨不得快有事情發生。
  雙目緊緊的盯著道爺不放,滿臉奇異之色。
  婦人的希望,並沒有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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