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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還珠樓主]臥龍峽風雲[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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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0:50 |倒序瀏覽
臥龍峽風雲 作者:還珠樓主

01、把何明遠聘去
    開封古稱汴京,五代趙宋,均曾建都。城北有北宋故宮遺址,居民叫做龍亭,樓閣
矗立,下接長堤。堤左右各有一片湖水,俗稱潘、楊二湖,昔年水面甚寬。每值端午,
必賽龍舟,到日傾城往觀,車馬雲集,為每年一大盛舉。承頭的人,大都是些喜事土豪
富紳,以及地方上以豪俠著稱的有名人物。
    開封地勢低窪,形如鍋底,附近黃河,只一決口,便被淹沒。近河人民,本極迷信
龍神,稍為見到異樣一點的小蛇,如額有朱點字紋之類,便疑龍神化身,寧受毒噬,不
敢傷害,還須花紅香燭,盛儀恭送入河。吃河飯的忌諱尤多,簡直無可理喻。
    這年與賽人中,有一名叫何明遠的,乃是當地天勝鏢局的副鏢頭,為人豪俠好義,
本領也高,正應了一趟鏢,準備過節,冒暑起身,往山西去。大家因他為人公正,水旱
皆精,強舉他做了會首,並因友情所迫,兼了一舟的龍頭。
    龍舟雖多,每年慣例得錦標的,只有兩條,船主俱是當地出名豪霸,一名霸王胡三
旺,一名分水神蛟孟海泉,俱都廣有家財,武藝高強,結客揮金,倚勢橫行,又最愛面
子,兩家龍舟,製作既極精巧,人手又強,所用龍頭鼓手,都是千中選一的良材。
    雙方先因奪標,每起械鬥,互相尋事,殺傷多人,官府也不敢管。後經多人說和,
化敵為友,上來仍是爭先,等觀眾彩聲喝罷,快到終點,才變互讓。由此起,多半同時
到達,平分秋色,兩個都是第一,或是一家一年,互相禮讓,交情越深,倒也相安。只
是這班人全都倚勢凶橫,動輒傷人,誰也不敢招惹。別的龍舟,只是許了心願,祭神助
興,實也比他不過,只管力爭上游,從無一人,敢作頭標之想。
    當年因為一個姓袁的紳士,頭年看賽,受了這班人的氣,越想越恨,暗中定制一條
極靈巧的龍舟,用重金由兩湖招來水手,想出其不意,去丟兩家的人,只是自家所用的
武師,不是對手,惟恐到時反目相鬥,求榮反辱,知道天勝鏢局,威名武勇,手眼又寬,
百計千方托出人來,把何明遠聘去。
    何明遠初次承辦,人才來三四年,龍舟也只看過一次,哪知就裡,少年好勝吃捧,
只向人學了幾天旗花,覺能勝任,治裝事忙,毫未放在心上。
    事既隱秘,胡、孟二人,昔年又與總鏢頭,有點小過節,兩下向無來往,一點也不
知道。事先亮甲,演習預賽時,雖覺袁家龍舟,精巧靈變,一色鮮明,有點動心。但一
則新出無名,對方又曾密囑水手,事前不要賣弄,明遠本未在意,更是不會露面,故看
去鼓旗手法,全都零亂。
    初三這日,明遠獨往龍亭,看了一會,因見別舟都在賣弄,惟有袁家龍舟,水手都
沒幾個,知主人正在龍神殿內。往尋未見,一時無聊,繞向亭後,忽聽眾聲喧嘩,圍聚
喝打,便鑽進人叢去看。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4-8 23:4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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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1:16
02、都聞到一股奇腥  
    此人乃是一個花子,手裡握著一條頭有朱斑、胸腹鼓起三塊的烏鱗怪蛇。向人一問,
才知那花子,適在龍神殿後石階下,擒到這條怪蛇,被人發現,龍神殿捉蛇,已犯大忌,
那蛇頭上,又有些紅斑紋,可以附會成一個王字,先與理論,命放原洞。
    花子先說:「此蛇奇毒,實放不得。」後又說:「蛇是毒物,捉它並不犯法。我三
天未吃,你們有錢上供,卻不可憐窮人。我這花子,不討不要,到口之物,正可飽餐,
無故與人,卻是不幹。你們既當它神待,給我五兩銀子買價,還須由我把毒去掉,才肯
放呢。」百說不行。
    眾人當他訛人,紛紛怒罵,不放便要打他。有兩個性急的,便下了手。
    花子也不躲,只喊:「這東西太毒,你們打我無妨,近身中毒,我卻不管。」果然
前面的人,都聞到一股奇腥,頭昏欲倒。同時那蛇,聽眾一吵,似有靈性,身微一掙,
那凸起的三塊,倏地開張,現出六隻形如龍爪的短足,一面眼中流淚,將頭向眾連點,
大有求救之意。
    眾人越發疑神疑怪,執意非放不可,只無人出錢。因立近一點,和打人的,都喊頭
暈難受,誰也不敢走近,相隔丈許,將花子圈定,連勸帶罵,後面的依然喝打不休。
    明遠問完,見那花子,身材長瘦,坐在一塊大石條上,像個落魄文人。面前橫著一
根五尺來長的木杖,色黑如漆,又光又亮,看去頗重。
    蛇長只六七尺,兩腮奇大,目射凶光,只口角未張。花子抓處,並非蛇的七寸要害,
蛇身下垂,也未蟠向身上。那麼猛毒之物,除流淚點頭,向眾乞哀外,只有小半截蛇身
在前,並不敢絲毫抗拒。
    明遠心中奇怪,便把手一躬道:「朋友,這兩日本地人不喜傷生,我送你五兩銀子,
請把此蛇放掉如何?」連說了兩三遍,花子先是視地不語,忽然抬頭冷笑道:「你倒好
心,銀子呢?」
    明遠久跑江湖,眼力本好,先還未怎覺察,這一抬頭,立看出花子,雙目隱蘊精光,
語聲清朗,心中一動,立時賠笑,取銀要遞。
    花子道:「你休走近,丟與我吧。你把這些無知人喊開,我自放走如何?」眾人見
他得了銀子,還不當眾放蛇,口又傷人,立時大嘩。
    明遠正在勸止,恰有幾個熟人走來,聞知前事,幫同勸說。眾人俱知鏢局名望,見
來人俱都當地人物,又聽說明遠隨往無人之處同放,才忍氣讓路。花子也不再理人,竟
自持棍從容走去。明遠一則不跟去,眾人決不罷休,又想查看花子真相,便請眾各散,
尾隨下去由龍亭後繞向城牆腳下。
    花子始終頭也未回,明遠忍不住喚道:「朋友,請留貴步,我有話說。」花子回答
道:「你花了五兩三錢四分銀子,不放心麼?」明遠因銀子正是所說之數,心又一動,
忙賠笑道:「朋友太多心了,何某不才,何致如此小氣?跟來實為遮掩俗人耳目。這樣
除蛇,除去最好。朋友大名,可以見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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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1:32
03、照准蛇的扁尾猛力打去
    話未說完,那蛇本來奄奄待斃神氣,聞言彷彿憤極,前半倏地閃電也似竄起,毒吻
開處,火一般的長信,剛要朝明遠射去,花子似早防到,微微張口一噴,喝聲:「孽畜
敢爾!」那蛇立即閉口收勢,全身顫抖起來。
    花子隨手一甩,蛇便繞成一團,張口落向地上,似已死去。花子跟著掏出一瓶粉末,
先用木棍向橫蛇之地一杵一掘,立有兩尺方圓、四五尺高一塊泥土,他隨手而起,指爪
彈了少許粉末在蛇口內,笑向明遠道:「此是最厲害的六足惡蛟,如被端午日衝出,立
發洪水,不特全城遭殃,它長年蟠踞黃河,興風作浪,上下游永無寧日了。我盡了好些
心力,才得擒住,但是此物毒重,也頗有它的用處,本想它好容易才成氣候,打算取了
丹黃,去毒之後,放向深山,饒它一命,不合情急,意欲噴毒傷人。這東西恩怨分明,
先只知你出銀放生,甚是感激,你一跟來,被它聽出真意,仇恨已成,雖然元丹奇毒皆
失,不能發水毒人,靈性猶在,又具神力利爪,發威時原形長達三丈,刀斧不入,如何
能敵?所以將它消化成水,埋入地內,就不會貽患了。你如不信,身帶鋼鏢,趁藥性尚
未化到後半截,何妨試試?」
    明遠本覺所說過於神奇,依言取鏢,照准蛇的扁尾猛力打去。「噌」的一聲,蛇皮
未碎分毫,鏢卻反振起兩丈許高,落地一看,因用力太猛,蛇身反振之力更強,前鋒已
折。不禁駭然,待有半盞茶時,便見蛇皮內陷,跟著成了一攤綠水。
    花子笑道:「如非此藥有消毒之功,就能化去,這腥毒之氣,隨風遠揚,也害人不
淺呢。」明遠自是敬服,重又恭禮,請問姓名。
    花子道:「我姓木沒名字,你好好鏢局生理,替人做什龍頭?後日便有大禍臨身,
不早準備,纏我作什?你枉在江湖上跑,胡孟兩家惡霸好惹的嗎?」
    明遠近日本已看出袁家好些做作掩藏,有些起疑。來時又聽一老友說起,胡孟二人,
黨羽眾多,俱是能手,每年錦標,只他兩家,不容外人奪去等語,這時想起,分明意在
點醒自己,不要造次。再一想到,老友所說,那幾個能手,實是厲害,自己丟人不說,
還要給鏢局中人惹事,豈不大糟?為期已迫,欲罷不能,至多埋怨袁家兩句,徒顯小氣,
有何用處?
    當時想不起江湖上有這一個姓木的,估量決非常人,便即求教。
    花子道:「你雖少年喜事,這兩家惡霸,橫行多年,常在黃河上下游,劫殺行舟,
借此懲處也好,不過人多熱鬧,恐有傷害。你仍裝不知,照舊行事。到時他如動武,自
有人出頭,將這些水寇毛賊,引往別處除去便了。」
    明遠因敵勢太強,拿不準有無把握,想請花子同往鏢局一敘,就便下榻。花子笑道:
「你不信麼?到日還你明白。我山野之性,一向獨行,不喜與人交往,念你人還不差,
這幾兩銀子,恰有用處,我雖暫借,終承你情,後再相見,各自走吧。」
    明遠方說:「銀子現成,要用多少,定必奉上。」眼前人影一晃,耳聽疾風颯然,
花子已不知去向,竟未看出怎麼走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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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2:00
04、明遠所駕是條青龍
    明遠知道是異人,料定必勝。只不知樹此強敵,日後有無隱患,心終愁急,無奈說
不上來,只得回去,到日再說。
    剛剛回抵鏢局,正鏢頭梁成棟,正由外省回來,聞說賽船之事,知道胡、孟二惡難
惹,未免埋怨兩句。明遠少年氣盛,便說:「如有什麼事,便辭去鏢局,獨自擔當。」
二人交厚,成棟轉而勸慰,與同進退。
    明遠一想,事已至此,再又探明對方惡跡,激動義俠天性。他尋到袁家說明,不再
隱諱,準備打起精神應付,憑著自己本領,見個高下。
    到了正日早上,胡、孟二人,忽然發現袁家龍舟,金鼓旗幟,一色鮮明,軍容甚盛,
迥與前日大不相同,情知有異。再一打聽,才知事因觀賽生嫌,不特水手聘自三湘,龍
頭掌大旗的,更是三勝鏢局有名人物。明是想掃自己的臉,不禁大怒,立即召集徒黨打
手,並對兩船水手,出了重賞。對方不勝,樂得取笑,如有敗意,自己也不公然出面,
卻令一班心腹好友,另駕游舟埋伏在盡頭左近,上前生事。
    明遠既恐連累鏢局,執意不要人助,心想勝則揚眉,敗則從此隱退,不到有找回場
面的本領,決不再外出走動,儘管勢孤,心卻泰然。等到領了主人三杯紅酒,昂然上船。
水手多是生臉,互一舉手,便各就位。
    到了旗下,正在暗中窺伺敵方有無舉動,猛瞥見一隻小船,上坐七八個彪形大漢和
一僧一道,由舟側駛過,過時多朝自己這面冷笑,大有鄙夷之色。小船划行如飛,箭一
般在水面上往前面終點駛去。觀眾難得一見這等快船,紛紛喝起彩來。
    小舟才過,跟著漂來一個破舊的大木盆,一人坐在盆內,面前酒菜俱全。他用一根
黑棍,拖向盆後,似搖不搖的,往前蕩去。其行雖緩,明遠因正觀察前面小舟,沒有留
意。漂過以後,才得發現:盆中人衣服破舊,背影看去眼熟。但一頭披散著的短髮,並
未見過,心想木盆無槳無舵,水勢不急,只憑一根棍,怎會走成直線,一點不歪?
    忽聽岸上樂聲吹動,忙即握旗戒備。水上千百串龍鞭已一齊點燃,密如貫珠,連響
起來,一直放到正午將近,爆竹還未停止。
    各船金鼓齊鳴,每船各有二十四片長槳,一齊作勢揮動。船頭上掌大龍旗的頭戴英
雄巾,穿著一身密扣緊身衣褲,手握大旗,威風凜凜,挺立船頭,靜等令下。所有各船
水手,都是一色綾羅製成的短袖上衣,短褲麻鞋,有的與船一色,有的用兩三色配搭,
五花十色,鮮明奪目。
    胡、孟兩家為示交情,都是一條紅龍,只衣服旗幟,稍有分別。明遠所駕是條青龍,
人卻穿著紅白二色的服裝。
    一班主持賽會的紳商,也有一點風聞,惟恐出事,特意把青龍排在近岸最末的一個,
中間隔上七八條船,因為近岸水淺,青龍自然吃虧,免得萬一奪了頭標,惹出亂子,哪
知青龍早經高人監製指點,毫無用處。號炮一響,各船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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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2:17
05、喝彩聲中已達終點
    青龍存心要兩條紅龍好看,上來輕敲慢打。龍船勝敗,繫於一旗一鼓,水手隨鼓聲
節奏,以為遲速,頗有秘奧,人力只佔一半。青龍故意晚發落後,眼看放出四五丈,倏
地鼓聲一緊,二十四片長槳,一齊翻飛,立似箭一般,朝前射去,晃眼追上紅龍,又改
作肩隨同進。
    終點在望,鼓聲再振,這次來得更快,長槳在水面上,只兩起兩落,便超出前面。
紅龍自然也是力爭上游。
    兩下這一競爭,把下余龍舟,全落後老遠,看得兩岸觀眾,彩聲如雷,吶喊不已。
這時青龍,已獨自當先,超出三丈以上。
    明遠臨風把旗,正覺對方枉自虛聲,轉眼到達,並無異狀。忽聽鼓師喊道:「木尊
者麼?多謝你老人家,改日再叩謝吧。」眾聲嘈雜,聽不甚清,知道鼓師此時,正用全
力爭勝,不能多說。明遠回頭一看,先見木盆忽在舟側出現,緊附龍舟之側,其快如一,
盆裡那人,正是那姓木的花子。忽然想起老輩說此人早在數十年前便早負盛名,如何看
去不過三四十歲?鼓師沙二禿,有名老江湖,當無虛語,真是此人,照前日所說,必無
善罷。
    心念才動,未及向花子點首招呼,猛瞥見斜刺裡,飛駛來一條小舟,對準龍頭撞來。
明遠看出真是先前所見,心中急怒,剛把手一緊,待用全力,舉旗朝來舟點去。
    眼看兩下,就要撞上。來舟直似遠方來了一枝冷箭,快射中時,被什麼東西,將箭
頭一擋,立時不由自主,往橫裡歪射出去。船上立著幾個橫眉豎目作勢待發的壯漢,因
驟出不意,各把身子一歪,跌倒了兩三個,船也幾乎翻轉。幸而一僧一道,俱是能手,
身形微動,舟便穩住。
    青龍已就勢趕向前去,隨見一道青光,由腦後電馳飛來。明遠方驚不妙,又見白光
一閃,同時無蹤。偏頭回顧,木盆已擋向後面,正和船上人問答,自家水手,一個未傷。
百忙中耳聽有人喝道:「你休欺人太甚!明年今日,嵩山再見,決不與這班財奴鼠輩計
較好了。」說完小舟往側岸駛去,木盆也沿湖邊漂走。喝彩聲中,青龍已達終點,奪了
錦標。
    吹打掛紅之後,勉強挨到事完,明遠拖了鼓師一問,也知是久別初遇。木尊者閒雲
野鶴,實難尋跡。明遠自己從小愛武,連妻室都不肯娶,奔走江湖將近十年,到處尋訪
異人,均未得遇。想不到世上,果有飛仙劍俠一流人物,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已
太可惜。斷定明年,嵩山之約,木尊者定必到場,便向鏢局辭事,意欲回到安徽故鄉,
略為歇息,安排好了家務,先尋兩個老前輩,打聽木尊者下落,將人尋到,相機行事。
    總鏢頭梁成棟,知道事因明遠而起,照理原應前往到場。只是木尊者,劍俠奇人,
數十年前,已經名震江湖。當時雖僅見青白光一閃,雙方動手情景,不曾看清。對頭既
敢與之訂約,必非弱者,至少也必請有功力相等的能手前往,明遠武功雖高,不會劍術,
如何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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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2:32
06、胡、孟兩家派人投帖
    好在敵黨,僅與木尊者約鬥,並未來訂過節,賽船時,又佔了上風,便算有心規避,
也無人譏笑。成棟便向明遠,再三勸阻,真要交代過節,到時連自己也同前往,或是隨
著旁觀,量力行事,終場仍同回轉,也是一樣,何苦老早將事辭去,好好弟兄,就此分
手?明遠迫於無奈,只得把心事說出。
    成棟見他去志堅決,心想自己如非年長和妻兒之累,遇見這等異人,也是不肯放過。
久聞諸老前輩說起木尊者,性情古怪,遊戲人間,獨往獨來,如神龍在天,偶露鱗爪,
莫可蹤跡,從未有什門人伴侶,明遠便能尋見,也未必肯收為門徒,何況未必尋到。蒿
山之約,雙方都是異人,動手時決不久,也未必能有時機求說,想了想,只得聽之,僅
挽留再住兩日。明遠允了。
    到日成棟備席餞行,席上成棟力言:「賢弟志堅意決,難再強留,此去如尋不到木
尊者,過了明年端午,仍望回來共事,顯我弟兄義氣。」明遠還未答話,伙友入報,說
胡、孟二家派人投帖。
    二人接過一看,具名的共是四人,除胡、孟二惡外,還有一僧一道。大意是說,端
午節賽舟,見何鏢頭為人幫場,耀武揚威,方欲領教,不料木叫花,逞強出頭,此時因
胡、孟二人,本鄉本土,雙方均用飛劍,不比尋常武功,看會人眾,恐多誤傷,為此與
他訂在明年端午,嵩山臥龍峽剪刀坪上相見,務請梁何二位鏢頭准日駕臨,一同候教。
此舉雖因木叫花狂妄逞強,有人不服,想領教他的劍術,一半也是以武會友,備有賓館,
如有高親貴友,同往賜教,尤為祈盼。好在到場人多,各路英雄都有,或鬥劍術,或比
武功,由當地主人、蔡老前輩夫妻居中評斷,各憑真實本領,自尋對手,一見高下。本
來貴鏢局名頭高大,黃河兩岸朋友,好些位早想領教,此舉正是適逢其會等話。
    此外附有一張山西虎白成的柬帖,上寫與梁成棟河東一別,今已三年,昨日到此,
正想登門領教,偶訪胡、孟二友,得知前事,為湊熱鬧,將約會並在一起,改明年端午,
嵩山候教,務望准日惠臨,匆卻為幸。
    二人看完,才知胡、孟二惡,竟想借此一舉,連和成棟前結小怨,一同報復,將鏢
局毀去,以圖日後隨意橫行。
    白成是山西一個有名大盜。三年前,鏢局所護紅貨,被他單人劫去,成棟往奪,本
難取勝,幸而為人機智穩練,好朋友多。白成人雖凶狡陰險,卻極驕狂,自命無敵。每
次行劫必將贓物,存留十個月,故意給對方留下尋找幫手機會,非等對方敗到心服口服,
自認晦氣,或是滿限無人敢來,方始變賣動用。結仇雖眾,除卻輾轉托出人來,向他說
情,自身再登門求告,只請賞還原物,免致賠累傾家,從此不在江湖走動,或者碰他高
興,將原物發還外,從未失過風。他性更乖張,喜怒無常,手底又黑,被害的人,不知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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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3:00
07、分途出外約請能手高人
    成棟知他厲害,恰巧明遠保鏢未歸,一面裝病,拖延時日,暗命心腹好友,四出求
援。總算運氣,無意之中,經朋友求到一位高手,深知白成所練獨門氣功的弱點和制他
之法。成棟本是行家,照那傳授,接連苦練了三個多月,仍不放心,又請那高人,暗中
跟去。
    到場才七八個照面,便自得手。當時本想就此除害,無如白成藏贓多在深山隱秘之
地,萬難尋到,並還有兩個厲害黨羽在場,人更機警爽利,一敗便即認輸,定日將贓送
還,並禁同黨上前。成棟本就情虛,也未看出他受傷輕重,人已出聲停手,縱出圈外,
諸多顧忌,未便趕盡殺絕。
    次日一早,白成果將原物送回,一件不少,只附有一封「三年後奉教」的信。
    事後才知白成那傷實是不輕,真氣已破。只仗武功精純,愛臉提氣,強自支持,人
去以後,立吐狂血暈倒。彼時成棟,只因雙方斗急,不曾聽清,也不曾當人用什煞手,
只跟蹤趕撲過去,引使招架用力,或照脊背摳上一下,便無痊理。知道仇恨結深,早晚
生事,雖悔失策,因想對頭好勝,仇必自報,似此重傷,三年能否痊癒尚自難說。再者
氣功已破,又有制他之法,自己日常練武並未間斷,怕他何來?
    過了一年,忽聽白成身死,越發放心,已然忘卻。忽然投帖,先前明是詐死,如無
勝望,決不會來,又和胡、孟二惡,同黨合謀,自更厲害。另外一僧一道,還不知他來
歷,這一來,竟關係到鏢局存亡,不是明遠一人的事。
    一面傳語來人,到時赴約,一面互相商計。
    二人均知臥龍峽主人蔡威和乃妻楊七姑,乃嵩洛路上有名怪傑。因他夫妻,雖是綠
林出身,人甚豪爽好交,哪路朋友都有,已經洗手好幾年,怎會同胡、孟二惡水寇一起?
既允借地,必有交情。
    明遠覺得事由己起,更是愁急。成棟卻說:「白成夙仇,便無賽舟之事,也必尋來
報復,發難還早,轉不如多此一年,有個準備。我本定賢弟走後,暫時少接客貨,等我
明年四月底趕往嵩山,候到事完接回賢弟再說,既有此事,索性推說我二人保鏢外出,
入不敷用,暫難應客。你我分途出外,約訪能手高人,到時前往便了。」
    議定之後,次早分別起身。明遠趕回家去,稍為安排,便自出走。先尋師長老輩探
詢,只知木尊者聞名已久,多年未聽說起,人更不曾見過,有的連名姓都不知道。
    後來問出木尊者是湖南人,以前蹤跡常在川湘洞庭一帶。暗忖:「開封城鄉內外已
然找遍,並還托人尋訪,均無所得,可知已走,有了端午之約,期前必往嵩洛等地。三
湘洞庭名山勝域,多有異人隱居,世上既有劍俠,當不止木尊者一個,何不乘此一年光
陰,去往衡山、洞庭等處尋訪個半年?如真無緣相見,歸途順便約請幾個好武功的朋友,
再獨往嵩山,尋訪等候,只在期前見人,便有指望。」主意打定,先往木尊者的岳州故
鄉尋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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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3:18
08、便遇見一個數年未見的好友
    初意對方閒雲野鶴,飛行絕跡,人海茫茫,何處尋找?不過木尊者貌相清奇,所攜
木杖,不知是何異木,又堅又沉,是個標識。自己常年奔走江湖,沿途朋友都是行家,
比較常人稍易訪問。並未敢期其如願,只為嚮往誠切,略作萬一之想而已。
    哪知事有湊巧,才到岳州,還未尋到住宅,便遇見一個數年未見的好友楊於敏。此
人乃當地文武世家,前數年為人保鏢,雙方在潼關附近旅店相遇,一見投緣。
    楊於敏富貴公子,去往西安訪友,歸途意欲遍訪嵩華泰岱。服飾豪華,囊金甚富,
初作遠遊,說話不留神,無意中得罪了一個惡人。對方看出楊於敏主僕四人均似會武,
特地約會黃河道上一夥水寇,定在前途埋伏下手,已然尾隨了兩三日,楊於敏通未覺察。
雖經明遠警告,藝高膽大,依然不以為意。
    明遠料他寡不敵眾,明早便要分路,自己常在江湖走動,不便無故結怨那伙強人,
又有鏢車同行,許多顧忌,想了又想,終覺朋友義氣,已然得知,不容袖手。當時不曾
深說,算定發難還有兩日,一面分人,就近約請生平患難骨肉之交鐵掌金丸鮑義,暗中
趕去,助他脫難。然後設辭,令同行客商裝病,暫住潼關旅店之內。他孤身一人,抄小
路急馳二百里,趕到閿鄉郊外賊黨埋伏之地。
    雙方已然動手。楊於敏主僕四人武藝雖高,好漢打不過人多,眼看眾寡不敵。先是
明遠戴了面具出場,也只扯個平手,僅把危機脫去。跟著鮑義師徒趕來,未上場,便照
慣例,師徒三人發出三九二十七粒連珠響彈。滿空金丸,互相擊撞,火星四濺,先聲奪
人,將賊黨鎮住。隨即縱身入場,大喝:「楊某是我鮑義好友,請看薄面停手,各自上
路,否則請向我姓鮑的答話。」
    鮑義乃陝州隱居的富豪俠士,不特武功精奇,人更輕財好義。不論是什麼來路,有
求必應,情面極寬,成名多年,只管威鎮河朔,輕不與綠林中人為難。有事相求,只對
方不是極惡窮凶,貪淫好殺之徒,反有資助。
    群賊知他曾得高人傳授,除極好內外武功外,師徒三人均練就獨門鐵掌和四十九粒
連珠奪命金丸,遇敵時,先各發九粒特製的開花響彈,作為到場信號,對方如肯買他情
面,也輕不傷人,否則一動上手,休想討得公道。為首的人,更是不死必傷,如何還敢
招惹?所劫的人,又非深仇,立時停手,賠話退去。
    鮑義好友,見楊於敏少年英雄,人品武功甚好,又約往家中小住。楊於敏想與討教,
去留連了三四月,直到明遠事完回來,同聚了月餘,又去開封遊玩,在鏢局中住了些日,
才行分手,因此交情極厚。
    明遠此次先住岳州,也是因他素喜結交異人奇士,欲往相投,就便探詢。只為事隔
三年,住址遺忘,正想投店,再行尋訪,不料途遇,並還是新近出遊回來,到家才得數
日。良友重逢,自是親切,當下隨住所居水雲村湖濱花園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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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3:34
09、前日還來此痛飲了一夜
    主人好客,當地不少知交,到家便命僕僮四出延請作陪,為遠來良友接風。明遠見
來客甚多,均非庸流,尤其會武的佔多一半,席間正要向眾打聽木尊者蹤跡,話才出口,
便被楊於敏設詞岔開。以目會意,不令再說,知有原故,且喜問時僅說形貌,未等說出
人名,便被止住,當時住口,料定主人必知幾分底細,好生祈盼。
    等席散客去,楊於敏忽然屏退下人,對明遠道:「二哥,你問那手執重黑木杖,貌
相清瘦奇古,像個落魄文人的,可是木尊者麼?」明遠道:「正是木老前輩。賢弟與此
公同鄉,想知他近況了?」楊於敏先問尋他何事,明遠便把來意說了。
    楊於敏道:「豈特知道而已,家伯父便是劍仙,現時尚在青城山修道。木尊者乃家
伯父至契,前日還來此痛飲了一夜呢。」
    明遠越發驚喜道:「大伯父與木尊者,同是飛仙劍俠,三弟分屬子侄至契,近水樓
台,正好求教。為何常向外方訪求異人,以前也從未提起?」
    楊於敏歎道:「說也慚愧,家伯昔年未出家時,也和小弟行徑差不多。只為寒家屢
世樂善好施,家伯更義俠好友,偶游君山,無意之中積了一件極大善功,因此仙緣遇合,
結交到青城、武當門下幾位劍仙。自此虔誠向道,拜在青城派朱姜二位教主門下。入山
以前,小弟年才四五歲,先父母尚在,弟兄三人,家伯對小弟本最鍾愛。十六歲那年,
此地大疫流行,先父母同時病故,剛剛埋葬,家伯忽然回來,說家父母方在中年,他如
早回,並非不可挽回,只惜限於命數,偏他奉命海外採藥,沒有趕上。」
    又道:「彼時見我文武兩門均甚用功,曾經示意,令我異日學他入山修道。我自心
喜萬分,本欲隨往,無如家伯自身根骨不算上乘,幸遇仙緣,全由那場大善功所致。剛
有成就,尚未奉命收徒,必須異日請命,不敢擅專,只囑我好好用功,努力修積,便自
走去。
    「行時留下一封柬帖和一片玉符,上注開視年月,命到時開視,如言行事,必有好
處。我因事應五年以後,當時雖想敬謹遵辦,並還在書房臥室兩處留下暗記,年時一久,
未免疏忽,又須慎秘,不到時不許開看,偏又遇見前世緣孽。
    「第五年三月,偶往武昌訪友,初意限期還有數月,往返流連,就算兩月,也只一
半,決不致誤。所訪好友朱文翔,先曾寄居岳州,多年總角之交,近一二年,方始遷回
武昌原籍。彼此情逾骨肉,又都少年心性,見面自是高興,原定只同聚上月餘,即行辭
歸。
    「將近一月,忽有兩個武功頗好的朋友,約往南漳縣西南的荊山打獵,我一算日期
還早,便同了去。一行主僕九人,連在山中七日,獵了不少禽獸。正興頭上,不料這日,
我獨追一隻大香獐,走迷了路,誤入後山深處。至夜大雨,尋一危崖暫避,天明驚醒,
人已連受濕毒風寒病倒,不能行動。所幸諸友見我失蹤,由昨夜起,便冒雨窮搜,居然
將我尋到,未致野死,等連夜舟車趕回,並在沿途延醫診治,到了他家自不必說,無如
病勢奇險,連病三月餘,才告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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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8 23:33:53
10、這一病,竟將前事忘卻
    「這還不說,最誤事的是朱妹文珍,她十分聰明。我們世交通家,幼年常在一起。
我雖從小便羨慕家伯父仙業,並無他念,雙方情分頗厚。後年漸長,才不常見。他兄妹
幼孤,只一老母,已在我去前三年病故。
    「朱兄只此一妹,平日友愛,是個品貌文武女紅無不美妙的全才,決不肯嫁庸俗一
流。平日又常稱讚我,料知她心有所屬,愛妹嫁與良友,自是願意。
    「但知我心性志願,決無家室之想。他以為男女年長,雙方常見,自生情愫,約我
往聚,便由於此。他妹本非庸俗脂粉,老母一死,乃兄弟不喜舊家禮法拘束,何況有心
作偽。於是日常相見,連行獵也同了去,只不過因妹子心高氣傲,不看準時機,沒向我
吐口罷了。
    「我一向視她如親妹。起初寒熱昏迷,僅覺由路上到家,昏臥十多日中,只一睜眼,
不分早夜,朱兄偶然還有離開,她卻必在榻前。神智不清,也未在意。
    「這日危機已退,人也逐漸明白,才看出她雙目紅腫,面容憔悴,人瘦去了許多,
旁邊還有兩小榻並列,心中奇怪。
    「剛問二妹也病了麼,她忽面紅走出。再問朱兄弟,才知她自我病後,便率二婢,
設榻侍疾,衣不解帶,已十七日。並說我追香獐,是由她戲言所激,如有不測,方欲身
殉以謝,避什嫌疑?
    「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聞言本已感動,再又聽出有一天我已氣絕昏死,經她度氣,
含了新請名醫特製藥湯灌下,才得救轉,越發省悟。
    「跟著名醫盧老人來,也說我這場病本無生理,雖有所配奪命珍藥,但他來已晚。
經朱兄和他苦求,死馬當作活馬醫。
    「終以氣太虛弱,第一次清邪之藥服後,賊去城空,十九斷氣,難於挽回。如等用
第二副補藥,邪毒一同補進,至多保得三數月病中性命,早晚毒發,更是無救。須由練
過內功的少女出力相救,還須由他指教,將本身純陰真氣調勻,等服藥之後,病人大瀉
將脫,不避嫌穢,就口如法度氣灌藥,才有一二分希望。朱妹竟肯力任其難,才得起死
回生等語。
    「受人這等深恩厚德,明知對方用意,如何負心?得妻如此,原可無恨,譬如野死
病死,當如之何?
    「萬分感激之餘,次日就經朱兄弟示意,立即應諾。
    「定了名分,更無避忌,我又衰弱異常,須人照料,她本美秀,見我病癒心安,容
光也逐漸復原,病榻廝磨,兩情日益愛好。
    「光陰易過,一晃又三個多月,方始復原下床,這一病,竟將前事忘卻。
    「人好三數日,正打算回家,準備親迎,忽聽人言,洞庭湖決口,湘江出蛟大水,
猛然想起前事,逾限已然二日。先懷疑是本身有什奇遇,被我錯過,辭別到家,取出柬
帖一看,才知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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