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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楓林醉]非常婚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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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9 17:46:43 |倒序瀏覽 | x 1
【書籍簡介】
      “我們十一月份就結婚。”
  “什麼?”她茫然。“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婚。”陸雲峰簡單地說,但聲音很清晰。
  心蕊手一顫,咖啡杯幾乎掉到了地上。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5-28 17:4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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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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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4 17:47:20
第一章 突然的婚禮


     

    看著鏡中的自己,方心蕊有幾分詫異,那個嫵媚動人的影像真的是自己嗎?如果方心蕊一直是這個經化妝師塑造出來的美女形像的話,她就不會直到婚禮的前一刻還在疑惑︰陸雲峰為什麼要娶她呢?

    方心蕊並不是丑的那類女孩,卻也從來沒有誰說過她漂亮,她歷來都只是人群中普通得可有可無的那種角色。而陸雲峰卻正好相反,他雖不是什麼英俊小生,卻是頗有男人魅力的成熟型,再加上他富有的家世、成功的事業及適中的年齡令他稱得上是名符其實的王子。能夠與這樣一個優秀男人的結婚無疑就是中了頭彩或是挖到了一座金礦,任何女人都應該是欣喜若狂才對。在這樣一個時刻,方心蕊心中當然是充滿著新娘的嬌羞和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但不知為何總是有幾分莫名的不安,甚至是有些害怕的感覺。

    “方心蕊,方心蕊,該出場啦!”伴娘高娜在外面拍門,強壓著心里的不耐煩,竭力裝出很知己的樣子。“灰姑娘,你在干嘛?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哦!”

    她和方心蕊只是同事,不!確切的說就連“同事”二字都扯不上,她們雖然是在同一家廣告公司工作,但她是主管級的白領,而方心蕊不過是一個做雜務的小妹,平時連話也難得說得上幾句的。方心蕊結不結婚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呢?本來這是犯不上她熱心的事情,可今天情形就不能同日而語了,方心蕊要嫁的人不是別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陸雲峰啊!這可真是麻雀變了鳳凰!這位未來的闊太太是有資格成為她高娜的“好朋友”的,搞好關系總是利大于弊的事吧!

    听到高娜在門外一聲聲地催著,心蕊的心情更加慌亂起來。她實在是沒有膽量出去面對那麼一大群陌生人,只想獨自在這化妝間里躲得一時算一時。結婚,應該是一件甜蜜的事情吧,她以前看到的新娘子都是嬌羞而充滿喜悅的,但她為什麼會是這種奇怪的心態呢?

    “可能,這是婚前恐懼癥吧!”她對自己解釋道。

    方心蕊又磨蹭了一會兒,心里也知道老是這樣躲避也是不行的,哪有新娘子不參加婚禮的道理啊?今天這一關,怎麼著也是得硬著頭皮過的。終于,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咬咬嘴唇,這才鼓足了勇氣走出了化妝間。

    婚禮是在這個城市里最好的一家星級酒店舉行的。場面不是特別的大,卻很上檔次,一切都安排得盡善盡美。尤其是那些賓客們,一望便知都是這個社會的“精華”︰商界名人、歌星名模、淑女貴婦……而其中最為惹眼的還是陸雲峰的父母和他的三個姐姐,他們不僅衣飾華麗出眾,更散發出一種與身俱來的逼人氣勢。

    但在這個場合中,新人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方心蕊穿著那麼一身雪白的婚紗站在人群的中央,自然是無法避免地成為了一道風景。她被這樣一群非富即貴的上流人士包圍著,在他們肆無忌憚的打量下,愈來愈窘迫了,覺得自己像是就要被誰吞吃了似的,再一次的,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孤獨,不禁有些瑟縮起來。用目光尋找著“丈夫”陸雲峰的身影,希望他能給自己一些鼓勵和保護。卻發現本該是男主角的他正獨自站在窗邊抽著煙,滿臉的落漠與無奈,半點作新郎該有的煥發神采都沒有。難道說他也是婚前恐懼癥?又或是太勞累了?方心蕊猜測著,不由得怔住了。

    且不管方心蕊的心里有多麼的不安,婚禮還是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那個她從沒見過的主婚人講話,陸雲峰的父母接受新人的鞠躬、方心蕊的繼母又是一通感慨……這一切輪番上演,弄得心蕊昏頭昏腦的,好在新娘子只須低頭微笑就成了,而身旁的陸雲峰則要辛苦得多,不停的應酬客人,對他們的恭禧、玩笑都得來一套相應的客套話。雖說他是個商場中人對此道是不會陌生的,但瞧他那付強顏歡笑的樣子,心蕊真替他覺難過。唉!這婚禮讓他們活象一對供人取樂的玩偶。她真有些不明白了,這結婚本來就只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非要弄成人盡皆知的?她並不是一個注重排場的女人,只希望能夠安安靜靜地做好雲峰的妻子就知足了,風不風光的,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的。她也不懂陸雲峰了,他看起來一直都是個相當低調的人,由始自終對結婚的事情就很明顯的毫不熱心,甚至于流露出一股反常的不耐煩,可他偏偏同意要把婚禮鋪排得滿城轟動之勢,這前後的矛盾很是透著幾分怪異氣了。

    此時,新人敬酒的程序開始了。方心蕊跟著雲峰從這個桌子轉向那個桌子,不一會兒,她就眼花繚亂、頭昏腦脹起來,再也沒有精力去思考什麼了。

    “雲峰,雲峰,老實交待你是怎麼愛上新娘子的?”一個客人攔著新郎“逼供”。

    心蕊一下子就從半迷糊的狀態中驚醒了過來,抬頭注視著陸雲峰,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同時,她發現那些原本十分喧鬧的客人們也立即安靜了下來,看來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吧!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陸雲峰才慢吞吞地開了口︰“這個嘛,這個是……是……一見鐘情吧!”

    “不能算!”、“這麼滑頭!”、“詳細一點!”……顯然來賓們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圍著他不放。

    “我……我說不好了,”陸雲峰有些口吃了,只好把皮球踢給了方心蕊,“你們去問她吧!”

    方心蕊在眾人的注視下不知所措,用手輕輕扯了一下雲峰的衣角求助,可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沒有一點反應,她也只好小聲答了一句“是一見鐘情”了事,臉已經是通紅一片了。

    大概是她的窘態令人同情,也就沒有人繼續逼問下去了,放他們出了重圍。

    陸雲峰說了假話,他們的認識是最平常不過的那一種,公事公辦式的根本就不太有一見鐘情的味道,就連那種戀愛中該有特殊的緣份都說不上來。

    第一次的見面,是在方心蕊所在的公司里。那是一家叫作“放歌”的廣告公司,陸雲峰公司的業務一向由其經辦,又因為他與那個老板有些私交就偶爾去走動一下。那天他順便上去坐坐,剛巧老板的秘書不在,就讓方心蕊送了兩杯咖啡過去,陸雲峰這才知道這個公司里還有這樣一個人。她的文雅和溫婉給他留下了那麼一點點印象似的,他也許還覺得她並不是很討人厭,後來再見面的時候也就肯屈尊降貴地對她點點頭或是有了幾句簡單的對白什麼的,他們也算是認識了。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不到,陸雲峰突然就開始向這個雜務工發起了愛情攻勢,不僅是天天讓花店送花,並且還時不時地與她去燭光晚餐什麼的,這真是叫所有的人大跌眼鏡了!人們都還在等著看陸雲峰和高娜之間演上一段浪漫故事呢,哪里會想到他的目標會是那個土里土氣的方心蕊?還沒有等到大家回過味兒來,就又听見這兩個人要結婚的消息了,若不是手里那張喜貼上清清楚楚地印著“方心蕊”這三個字,若不是婚期是在十月份的話,每個人都會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個愚人節的國際玩笑。

    為什麼這個幸運兒會是方心蕊呢?人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就有了種種關于這個女人的議論。“奉子成婚”是其中一個最普遍的說法,那一陣子,不管方心蕊走到哪里,只要認識她的人都會緊盯著她的腹部研究好半天,或是很留意她會不會嘔吐之類的。可左看右看她都是那麼縴細、修長,也沒見著她惡心過,一點懷孕的跡象都沒有,這個立論就有些站不住了,漸漸地,也就沒幾個人有耐心注意這個了。但是,能夠牢牢地抓住了陸雲峰這個頭號鑽石王老五,方心蕊肯定是一個有心計的厲害角色!至于她用的是什麼“殺手 ”,又是一個眾說紛紜的問題了。

    方心蕊卻沒有說假話,她的確是對陸雲峰一見鐘情。第一次見到他,她就被他的深沉含蓄的風度所吸引住了。或許是因為她很小就失去了父親,這令她對成熟男人有種本能的欣賞而比較排斥那些同齡的男性,三十五歲的陸雲峰正是她中意的那類型,這個像一個礦一樣深沉的男人一出現就很容易地贏得了她的好感。而且,他對她的態度總是那麼尊重,說話少但並不盛氣凌人,看著她的目光雖有些冷淡,但毫無邪意,這讓心蕊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被重視的、友愛的親近感。但是,還沒有待心蕊來得及分析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是什麼時,她就從眾人的談論中得悉陸雲峰的一些“歷史背景”︰出身富有的家庭、學成于紐約、是本城那家很有名氣的“雲峰服飾”的老板……這些顯赫的履歷把心蕊嚇住了!她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就刻意地把喜歡的感覺壓在了心底,隨時提醒著自己不要做非分之想。正在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時候,陸雲峰卻不知道為何突地對她另眼相看了起來,不過才是約會了幾次,她做夢都沒有料到他又突然就向自己求婚了!

    心蕊還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陸雲峰又同前幾次約會一樣把她帶到咖啡廳里坐著,他仍然是自顧自地喝他的咖啡,一言不發地把她晾在一邊。心蕊也沒出聲,幾次和陸雲峰所謂的約會下來,她已經很熟悉這種方式了。有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到底是在干什麼,就這麼相對無言地坐上大半天算是戀愛?算是約會?每一次她從咖啡廳出來的時候都告訴自己再不赴這樣的約會了,可當陸雲峰一站在她面前,什麼話也不用說她就又乖乖地跟著他去枯坐半天了。

    一杯咖啡已經喝完,陸雲峰卻沒像往常那樣站起來就走,而是以一臉壯士斷腕的神色看了她許久,正看得心蕊滿臉通紅,垂下頭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的時候,卻听到陸雲峰的聲音在耳邊硬梆梆地響起︰

    “我們十一月份就結婚。”

    “什麼?”她茫然。“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婚。”陸雲峰簡單地說,但聲音很清晰。

    心蕊手一顫,咖啡杯幾乎掉到了地上。

    “我先走了。”陸雲峰再沒有看她一眼,徑直站了起來。“你———考慮一下吧。”

    說完,他頭也沒回地走了。心蕊呆呆地做在那里,腦子中是一片混亂。

    的確,她是很喜歡陸雲峰的,甚至可以說是愛上了他,打心眼里想成為這個男人的妻子。但是她也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冷淡,她怎麼敢有婚姻的想法呢?她是絕對不敢有這種痴心妄想的。而且,陸雲峰這種古怪的宣告方式不僅不能讓她有任何幸福感,反倒是惶恐難安了。在這樣突兀的狀況下本能地,她感到自己應該好好地想一想,一時之間她沒有了主張,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就在心蕊心亂如麻,猶豫難決之際,繼母玲姨卻在這件事情上意外的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

    那天中午,心蕊剛一下班就被玲姨叫住了。“準備一下,晚上去見見這個人。”

    誰著,她就遞過來一張男人的照片。勿須多問,心蕊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自從她十八歲高中畢業以來玲姨就開始很關心她的終身大事了,隔三岔五的就安排一次相親,什麼工人、醫生、記者……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有,簡直就可以組成一個加強連了,那些相片也多得能夠開辦一個攝影展了。也真是難為玲姨能找得出那麼些人來!無奈心蕊偏偏對那些相親的對象就是沒有一點感覺,談不到幾句話就別別扭扭地繼續不下去了,都是只見過一次面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所以,直拖到心蕊都二十四歲了玲姨的“相親大計”還是沒成功一次,心蕊早就對此麻木之至了,可玲姨依然不屈不撓地要把這項革命進行到底,還是東托人、西找關系地安排著她去相親。

    還沒有看照片心蕊就已經有些排斥了,這一看照片,她的心里就涼了半截。照片中的男人約莫有三十多歲,已經開始謝頂了,咧著一張大嘴在傻呼呼地笑著……看上去,這是一個老實的男人但也相當的委瑣。

    一看到心蕊默然無語的樣子,玲姨的臉就黑得像是要下雨的天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心蕊暗暗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聲辯。這十幾年來她早就在玲姨的種種教誨中養成了溫順的性子,輕易是不會反駁別人的。而且,她也知道與玲姨毫無血緣關系的自己總是這麼在她家里呆著,房子擠不說,中間還夾了個玲姨現任丈夫鄭叔叔,處處都不方便,玲姨自然是很不痛快的了。她不怪玲姨這樣子做,真的!她一直都沒有什麼怨懟的意思,要知道玲姨和爸爸不過才做了一年的夫妻卻不得不當了她十四年的繼母,個中的委屈,她是完全能夠理解和體諒的。所以,心蕊也覺得現在是該把自己從這個家打發出去的時候了。

    但是,那天晚上她並沒有去見照片中的那個人。而是找到了陸雲峰,毅然決然地對他說︰“我願意!”

    有人說,婚姻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場賭博。心蕊原本是並不認可這句話的,她打骨子里是一個相信愛情的理想主義者,婚姻對于她而言意味著的是兩個相愛的人地結合,而不是什麼投機。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正在進行一場賭博了,她雖然弄不清楚該不該嫁給陸雲峰,但後果無論是輸還是贏,她都不會後悔的,因為,陸雲峰畢竟是她真心喜歡的人啊!

    心蕊能確定的自己是愛著陸雲峰的,但她疑惑的是他,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呢?因為,就在前天陸雲峰還把她帶到了律師事務所去,要她簽署一份文件。當時她一看就呆住了,那竟然是一份婚前財產公證!這樣的事情她是听說過的,也知道越是有錢的人越會來這麼一套“自我保護”措施,可她沒有想到陸雲峰也會這樣地防備著她。陸雲峰———他把她看著是什麼樣的人了啊?心蕊拿著筆坐在那兒呆怔了半天,眼楮是沒有離開那份文件,但對于上面到底寫了一些什麼內容並不清楚,心里的別扭和傷心已經令她混亂起來了。

    “你不願意?”陸雲峰不耐煩了。

    “哦!”她有些慌了。“不是……是……”

    他笑了,是那種充滿諷刺的笑。“是失望了吧!”

    心蕊心里發冷,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不簽,就算了。”他站了起來。“反正———”

    他的話沒有說完,似乎是有著很深的意味。那個“反正”的後面好象是在指︰你方心蕊不就是為了錢嗎?這真讓她受不了!

    “用不著為難了。”他伸手拿她手里的筆。“走吧!”

    他的手指掠過心蕊的手背,她的身體和心里都立即有了一種觸電的感覺,不由得微微地顫栗了。這種甜蜜一下子就把先前的不快淹沒了,天!她是多麼地愛他啊!他是家財萬貫,還是一貧如洗又有什麼區別呢?重要的是,他是陸雲峰就夠了!如果自己能和他共度每一天,那將是怎樣的幸福呵!既然如此,簽一份對于她來說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財產文件又有什麼關系呢?何必為了那一點點自尊或是自卑心而賭氣呢?

    “走吧!”他已經到了門口了。

    心蕊舐了舐哦嘴唇,一字一頓地說︰“我———並沒有期待過你的什麼東西。”

    說完,她拿起筆在文件上飛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陸雲峰有了點意外,又深又黑的眼楮在她的臉上停了一下,但並沒有說什麼,徑直地就走了。心蕊咬著嘴唇跟在他的後面,心里是五味雜陳、忐忑不安。

    于是,就在這樣的心態下,方心蕊終于走到了婚禮這一步。

    當心蕊從休息室換裝出來時,這場結婚典禮已接近了尾聲。有相當一部份客人已經陸續告辭了,只有一些與陸家關系特別的賓客聚在陸氏夫婦身邊寒喧著。

    方心蕊站在門口送著客人,點頭、微笑、微笑、點頭……她覺得自己快累得散架了,實在是應付不了這個場面了。高娜倒是站在她的身邊,可那只是為了展示她自己,根本就沒有顧及到她的感覺,此刻,心蕊所需要的是雲峰的肩膀。而雲峰卻不見了人影,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看,新郎躲在那兒!”高娜象發現新大陸一樣叫了起來。

    順勢望去,心蕊這才發現雲峰站在側門正與一個年輕男人在說著什麼,看表情雲峰似乎在急著解釋什麼,而那男人卻很氣惱的樣子推開雲峰向門外走去。雲峰在原地呆怔了幾秒鐘,就折身追了出去,又過了大約十分鐘的樣子,雲峰重新出現了,一付神不守舍的味道,似乎他和那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

    會是什麼呢?心蕊有些關心。她很想過去問問雲峰,但恰在此時有個客人在向她打招呼,她不得不寒暄了幾句,就這麼一眨眼的時間,雲峰又不見了,她只好作罷,繼續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哇!剛才那個人好高,身型又是一流的,該是個模特兒吧?”

    “嗯,有可能。”心蕊敷衍著高娜。

    她可沒有精神去關心別人的職業問題,她只求這婚禮快點結束,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再說,隨便什麼地方都成!

    晚上,婚禮是結束了,可方心蕊還是沒有辦法去睡覺,因為在新家還有一個小型酒會。

    人並不是很多,雲峰的父母、姐姐們已經回酒店休息去了,就都只是一些陸雲峰生意上的朋友。這些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是不可能嘻嘻哈哈鬧新房的,各自端著酒杯淺飲低酌,談論著股票、期貨之類的話題。

    自然,這些人心蕊又是幾乎全都不認識,也插不進話去,坐在那里倒也清閑,只是有些無聊,睡意又襲了過來,她也真怕自己睡著了惹人笑話,急忙站起身來走動一下。

    客人們有一瞬間的安靜,都用目光打量著她,他們全都認識她,而她卻不知他們誰是誰,就更不知該如何去問候應對了,不由得十分的窘迫,逃跑似的向露台走去。

    露台上也有兩個男人站在那里在低聲的交談著,心蕊認出一個是雲峰,而另一個男人則是她以前的老板李。,他總算是一個自己比較熟識的客人,何況他還是半個媒人呢。她心里就不那麼緊張了,正準備走近去招呼一下,卻被李放的一聲低喝阻住了腳步。

    “雲峰!你就不想想後果嗎?”

    “我知道,”雲峰的聲音有些無奈,“可我得給家里一個交待。”

    “交待?你又給她怎麼交待!”

    雲峰似乎很理虧,無言以對的一個勁的喝酒,而李放則更加惱怒的瞪著他。這情形令心蕊十分吃驚,她知道他們是美國留學時的同學,感情一直就很是不錯,又一起來大陸創業,而且李放亦是“雲峰服飾”的股東之一,除了在廣告方面全權代理“雲峰服飾的所有業務以外,同時他也不遺余力地替雲峰幫了許多廣告以外的忙。他們不僅僅是在利益上共榮共損的伙伴,更是生活中有著真情實薏的朋友。在現下這個人情淡漠的社會里,兩個男人能風雨相交十幾年已經是很難得的了,況且,這還是兩個商場上打滾的男人。

    因為心蕊以前就在李放的公司里做事,就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後來與雲峰的接觸多了一點後,看他對誰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唯獨與李放還肯說笑一下,她就知道他是有多重視和李放之間的友誼了。

    現在他們在為何事爭執呢?心蕊雖然很好奇想繼續听個明白,但她又擔心他們繼續下去會更難堪,她希望能停止他們之間的爭執。爭吵,總是很傷感情的事情,能夠避免當然是最好的。

    “你們躲在這兒談什麼軍政大事呀?”她輕咳一聲讓他們發現自己。

    她的出現果然緩和了氣氛,兩個男人立刻改變了對立的站姿,一起面對著她。

    “沒有說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她一下子被他們的統一行動逗笑了,兩人怎麼這樣緊張?又不是搞什麼陰謀。

    “不愧是好朋友,說話都一個樣。”心蕊語含雙關的說︰“更沒什麼可爭的了吧!”

    李放顯然明白她的用意,飛快瞟了一眼雲峰,“你倒找了個賢內助。”

    心蕊有點不好意思,忙轉移話題問起了李放在美國的妻兒。兩人一問一答的又聊起了一些公司的舊事,雲峰卻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一語不發的站在旁邊望著遠處的***發呆,似乎在擔著什麼難解的心事。

    “方心蕊———”陸雲峰忽然連名帶姓地喊。

    他這種極度疏遠的稱呼把李放听得一怔,繼而就是有一點不滿的表情,想說什麼又忍住了,只哼了一聲就別過臉去不看他了。

    心蕊倒沒有什麼別扭感,自從認識雲峰起他就是如此稱呼她的,雖然不大親密,但她每次听到他用那種低沉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時還是止不住要心中一顫的感覺。

    到樓上去休息吧。”陸雲峰沒頭明白尾地說了一句。

    “這———合適嗎?”心蕊看了看滿廳的客人,猶豫了一下。

    陸雲峰並不看她,卻轉頭問李放︰“說不定會玩通宵的,對吧?”

    李放被迫似的點了點頭,“可能是吧。你還是去休息,忙了這一天也該累了。”

    “通宵?!”心蕊向雲峰投去關切的一瞥。“你不累嗎?”

    陸雲峰不回答,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下。

    “哎呀,你就不知道有個‘最後的自由之夜’的規矩嗎?”李放一打躬地,“嫂夫人,就請你行個方便嘛!”

    心蕊的臉驀地紅了,李放都這樣子說法了,她再不走就真的是不識趣了。再說,睡上一覺的誘惑實在是挺大的,她也就順從了他們的安排。

    她也不好特別對雲峰說什麼話,只含含糊糊地叮囑了一句︰“還是要注意身體,別太累了。”就悄然離去了。

    “你以後把她怎麼辦?”

    這是她在隱隱約間約所听到李放最後的問話,雲峰似乎模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什麼,心蕊並沒有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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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4 17:48:52
第二章 這樣的洞房?


     

    方心蕊終于美美地睡了一大覺,但並非是在“隨便什麼地方。”而是在舒適豪華的新房里。

    新居是楓情苑的一幢別墅小樓,是心蕊的婆婆送給他們的一份結婚禮物。這位貴婦人的確很有品位,楓情苑不僅是本城最新的高尚住宅區,而且依山傍水的植滿了一棵棵紅楓,一到秋日那景色可想而知的美艷。

    心蕊自然是十分喜歡這個地方,並不是因為它的華貴,而是它是如此的有情調。楓情苑,令她想到了“風情萬種”這個詞,自己在雲峰眼里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嗎?心蕊自問一向都不是那種有魅力的女人,而雲峰大約亦是這樣認為的吧,否則他怎麼會在新婚之夜居然連踫都沒有踫自己一下,甚至沒有進新房一下。

    心蕊注意到另一半整齊的床單,一望而知雲峰是未曾進來過的樣子,心里有幾分不是滋味,他到哪里去了呢?他可是新郎,她的新婚丈夫呀!但心蕊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雲峰對她的冷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似G就是那種深沉、內斂的大男人類型,是不屑甜言蜜語的;而且他又比自己要年長十來歲,兩個人多少也算得上是兩代了,不免是存在著距離的,只有待以後相處的日子久了,他就會和自己慢慢熟悉、親近起來的。

    心蕊認定了,陸雲峰就是她生命中那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男人!

    看著無名指上那顆不小的鑽戒,心蕊有了結婚的真實感。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婦人,她已經是陸太太了;不管雲峰為什麼肯娶她這個平凡女子,但他選擇的是她、娶的是她,而不是那些他輕易可以得到的美女們,就憑這一點心蕊對他就十分的感激了,並暗下決心要做一個好妻子,不讓他後悔娶了她方心蕊。

    梳洗完畢已經是臨近中午時分了,心蕊生平第一次這麼晚才起來,心里不禁有幾許羞慚。雲峰會怎麼看自己呀?準會以為他娶的是一個懶惰的女人了。

    可下得樓來,心蕊並沒有遇到想象中雲峰責怪的眼神。樓下除了一片狼籍,還是狼籍一片,這大得像個小型舞廳的客廳里就只有她一個人。

    客人肯定是走了,但雲峰呢?他會去哪里?

    想也是想不出來什麼答案的,心蕊還是決定先收拾完昨夜的殘局再說。整理杯盤、安頓好家具——心蕊愉快地忙著,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而是希望可以天天如此忙下去,這可是她的家呀,一個真正屬于她自己的家呀,並且還是她和雲峰共同的家啊!

    心蕊就沒有過家的感覺。一直以來,她就只有爸爸沒有過媽媽,她肯定是有一個媽媽的,但她是死了還是走了,從沒有人告訴過她。小時候,她也曾經問過爸爸這個問題,但本來對自己很和藹的爸爸一听這話立刻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瞪了她幾眼後就獨自去做畫了,連著好幾天都不理睬她,于是,小小的心蕊就知道了︰這是一個絕不能問的事情!從此她就再也不敢提起“媽媽”兩個字來了。這沒有媽媽的家根本就不可能像一個真正的家,雖然爸爸很努力地要照顧好她,但她還是沒有家的感覺。

    在心蕊十歲那年,爸爸與玲姨結了婚。雖說玲姨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嫌她是個“拖油瓶”,常給她白眼看。可她還是有點開心,她的生活中也有了一個像是媽媽的女人和一個小妹妹,雖然這兩個人都和她沒有血緣關系,但這又有什麼呢?至少,這已經看上去是一個完整的家了;但是好景不長,還不到一年爸爸突然就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玲姨自然不想留下她,可因為心蕊是徹徹底底的孤女,要送走也實在是無處可送,玲姨也無可奈何的容忍了她。但,那只是玲姨和她新任丈夫鄭叔叔、及她親生女兒于玫的家,她方心蕊算什麼?只不過是一個“掃把星”、“寄生蟲”、“絆腳石”……生活都有些不堪,哪里還敢去奢望家的溫暖?

    想起過去,心蕊心里酸酸的,環視著這舒適的住宅,她更多了一份對雲峰的感激,是他給了她這一切。

    快中午的時候,雲峰打電話說公司有些事情急得無法脫身,要晚上才能趕回來。他的話簡短、匆促,還不等心蕊說上一個字就“ 噠”一聲掛斷了電話,話筒里只有一陣又一陣的忙音。

    難道結婚也沒有假期嗎?心蕊有點疑惑,但想起以前接觸過的那些老總們每一個都是成天奔忙不歇的象個陀螺,雲峰也無法例外吧,男人其實活得挺辛苦的。想到這些,她的心有點疼了。

    既然雲峰不回來,心蕊也沒心思做午飯,隨便吃了點面包,就外出去采購晚餐用的材料去了,她要為雲峰精心準備一頓豐盛的大餐。

    在等待結婚的那些日子里,心蕊就開始了鑽研起西餐烹飪的功課。以前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去做西餐,對那些有著古怪而又冗長名字的西式菜肴毫無接觸,但她常常听人談論到雲峰在國外如何、如何的,真怕他吃不來自己的那些家常小菜,就下決心要學會做一手洋菜來適應他的口味。她沒有老師,只好從書店買來了好幾本西式菜譜,拿出備戰高考那會兒的勁頭,好在那些菜譜上把方方面面都介紹到了,並且又配上了一張張彩色照片,學起來也並不是太難,再加上自己多年以來的烹飪底子,她居然也能夠做得像模像樣了。她之所以這樣頗費心思,並不是出于某種什麼手段或技巧,她的真實想法其實是很簡單的,甚至是相當的落伍,她就只是想為雲峰做一個賢妻良母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思想是不是在給二十一世紀的女性丟臉,但為了雲峰,她願意。

    今夜,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燭之夜吧!他會不會輕擁她入懷呢?他會不會在枕邊傾訴他的愛戀之情呢?而她,將會把自己全部奉獻給這個男人,呵!今夜……

    薄暮降臨的時候,陸雲峰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他那個所謂的家。

    陸雲峰開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客廳里那瓶嬌艷欲滴的黃玫瑰,在柔和的燈光下散發著陣陣幽香。再稍微地留意一下,他就發現了室內的一些改變︰黑色的沙發椅上隨意的擺著幾個小巧可愛的白色靠墊;壁爐台上錯落有致的放著幾個日本娃娃與玻璃天鵝之類的小擺設;牆角拐彎處已安放了一盆棕櫚葉似的綠色植物;通往露台的門欞上掛著一串風鈴,微風拂過,奏出一串串音符……這些東西不多,也不是很昂貴、精致的,但是一下子就使得原來很冷硬化的屋子相當的溫情脈脈起來,立刻就讓人感受到了一種只屬于“家”的溫馨。

    站在這新的環境里,陸雲峰竟然有幾分手足無措了。這樣的氣氛對于他來說是非常陌生的,他父母的家永遠都是那種中國典型的富麗堂皇,他自己則是一直就住的是公寓房,裝修得雖然很現代,但隨隨便便地,能做到整潔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又哪里這麼閑情逸志過?

    他又有些驚訝,凌晨他離開那會兒還是到處凌亂不堪得讓人頭疼,他還在考慮是不是要找個清潔工過來,誰知不過才一天而已,這個家就像變魔術似的干淨、清爽了,並且還有了如此的不同,方心蕊在干些什麼呢?他原本以為自己在結婚的第一天就玩失蹤必定會令她在家怨氣沖天,準備好一大堆嘮叨來“迎接”他。但她似乎並沒有如此,還能心平氣和地做家務,看起來,他預想中的戰爭暫時是沒有了。他不知道該是失望呢,還是慶幸了。

    “你回來啦!”心蕊穿著圍裙從飯廳里迎了出來,一臉的驚喜和羞澀。

    他不知該從何說起,本來已準備好的那套說辭似乎變得沒用了。

    “你,是先吃飯,還是先洗個澡?”心蕊輕輕地問道。她看著雲峰沉默的樣子有點七十八下的,他有什麼不高興嗎?

    “還是吃飯吧。”陸雲峰逃避地進了飯廳。

    雕花餐桌上已擺好了一盤盤菜肴,花枝形的燭台也點燃了幾支淡紅色的蠟燭。

    那些菜式更令他意外,居然是奶油白蘭地豬排、素菜沙拉、洋蔥煎鮮蘑、法國蝸牛——純粹的一桌西餐。他不禁詫異地看了方心蕊一眼,不相信這些是她做的,會不會是讓餐館送的?他知道很多朋友的太太就是這種干法。

    心蕊被他的神色弄得有點不好意思,“我想你在國外呆得久些,可能是比較習慣吃西餐的。我———做得不好,請你多擔待了。”

    那麼,這些真的是她做的了。陸雲峰嘗了一口沙拉,味道倒還地道。由此可見,方心蕊是真下了不少的功夫的。他心里微微地一動,想說聲謝謝,可李放的話提醒了他︰“你如果打定了主意,就不要溫言軟語的給她任何希望!”那兩個字就像是魚骨頭卡在了他的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怎麼樣?”方心蕊在輕輕地問︰“還行嗎?”

    面對方心蕊那一臉的溫柔,強硬的話陸雲峰也無法說得出口,只有裝作沒听見,悶聲吃菜了。

    心蕊拿著刀叉翻弄著盤中的食物,卻沒有了一點胃口。這樣的晚餐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別說什麼甜蜜浪漫了,他連一句問候的話也沒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對自己的廚藝似乎還不那麼討厭。

    看著他吃得那麼專注,她也不忍問他什麼了,不必破壞了他的好胃口吧!有什麼話就等吃完飯再說了。心蕊低下頭來,咽下一塊洋蔥亦咽下了滿心的疑問。

    這一頓令心蕊滿懷著柔情蜜意的晚餐,卻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結束了。

    趁著方心蕊在廚房里清洗,陸雲峰徑直就躲進了書房。

    他沒有料到今天的情形會是這樣的。本來,他以為他的冷落會招致她的埋怨,然後他順勢地給她來個不理不睬,再冷戰上幾個月或半年以後就順利分手,到時候了不起多給她一些錢,她這個窮了二十幾年的女人還不樂開了花嗎?這事情也就解決了,真是一個兩全之策!可如今看來卻不是他計劃的樣子了,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這方心蕊是個棘手的女人嗎?不過,陸雲峰也並不怎麼把這回事兒看得太嚴重,經驗告訴他,天底下沒有不能對付的女人,只是個代價大小的問題罷了。

    “雲峰,可以進來嗎?”方心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陸雲峰順手拿出一疊文件放在書桌上,調整了一下坐姿,一副正在忙的樣子。

    “進來。”陸雲峰的口氣就像是在叫下屬似的。

    方心蕊端著一盤水果和一杯熱咖啡輕巧地走了進來。

    他沒有抬頭,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她一眼,但還是注意到她已換了一件淡藍色的和服式睡衣,雖然樣式相當的寬大,卻也掩不住她那苗條的身段,淡淡地化了點妝,並灑上了一些幽幽的香水……她不及昨日艷麗卻自有一種宜人的淡雅氣質,嚴格地說,她並不是個難看的女人。但這也並不能令陸雲峰改變原有的計劃。

    陸雲峰似乎並沒有看見她,專心地忙他自己的事情。

    “或者,你需要一杯茶?”她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先開口了。

    他依然不吭聲,埋頭于那堆並沒有真正在看的文件。

    “你——,真的很忙嗎?”她帶著一點暗示地問道。

    他明白她話里的期待,卻故作不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等待著、等待著這與方心蕊第一回合的交鋒。

    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陸雲峰似乎已經嗅到了一絲火藥的味道,但他拿定了主意不開口,決定神定氣閑地看方心蕊如何表演。

    還是一陣沉默。

    “那———你就忙吧!”

    最後,她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又輕巧地走了,並輕輕地關上了門。

    一切又正如她來之前那樣的平靜了。

    她的失望是明顯的,可她又為什麼不發作呢?這是一種策略嗎?陸雲峰有些弄不懂了。這個女人讓他開始有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听著她的腳步聲漸漸走遠,陸雲峰這才放松下來,覺得自在了許多。這是怎麼回事?幾百萬、幾千萬的生意都沒有令他皺過一下眉頭,此時這樣一個縴弱的女人竟讓他有了點心慌意亂的感覺,真是見鬼了!

    他對自己擺了擺手,像是就此擺脫了方心蕊。可一轉眼間,瞥見書桌上那杯還在冒著熱氣的咖啡,也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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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雲峰的家人


     

    一周以後,陸雲峰的家人回澳。

    陸家早就已經是澳大利亞的老華僑了,世居幾代,起步得較早,因些遠較那些一般的華僑富有。雖說不是華僑中的首富,但頗具世家氣派,自是不能與暴發戶之流相提並論。尤其是陸夫人丁修儀,本身亦是出自名門大家,向來就頤指氣使地慣了,對一切要求自然是苛刻些,大凡的飲食起居都要幾近完美方可,更別說是挑選陸家唯一的兒媳婦,那無疑是與王子選妃差不多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她對眼前這個兒媳婦是無論如何也不滿意的,在她看來方心蕊不僅是沒有淑女風範,也談不上有多漂亮,哪里有資格做陸家這樣家庭的媳婦?另外,這種不滿還源自于一種自尊心的受損,這幾年來她不知給雲峰介紹了多少女孩,哪一個不是才貌雙全,背景優越的?可雲峰就連正眼都不去瞧一瞧,拖到三十多歲了,實在拗不過他父親的連病帶氣地脅迫,總算肯結婚了,卻偏偏娶了她最瞧不上的大陸女子,這不是明擺著和她作對嗎?

    可是,這兒大就不由娘了。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雲峰事前連個商量都沒有,僅僅是在婚禮前三天才打了個電話來,簡單地說了一句︰“我三天後結婚,你們飛過來吧。”了事。新娘叫什麼名字、有多少歲、是哪里的人……這些情況她這個作母親的居然是一概不知道!直到她到了這邊,見到了這個方心蕊才把她具體的情形弄清楚了一些。對這樣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丁修儀實在是有諸多的不滿,可她剛開口說了一點不同的意見,兒子就頭一扭,給她擺出一副橫眉冷對的樣子來,噎得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好無可奈何地任由著他。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在雲峰十三、四歲的樣子吧,她這兒子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就性情大變了,本來活躍又開朗的一個男孩子的,突然就變得十分的陰郁沉悶起來,對任何人都是不理不睬的樣子。尤其是對她,不僅是不大肯叫她“媽媽”了,連離得近一點他都不願意似的,任她如何詢話、關心……他都是報以沉默不語。不過剛滿了十八歲,雲峰就迫不及待地鬧著非要去紐約不可,分明一副要躲得遠遠才甘心的樣子。學成了也不肯回澳洲來,而是單槍匹馬地跑到中國大陸去了。對于這些,丈夫想當然地認為這不過是青春期的躁動、是年輕人自然的變化、是一個男人應有的成熟……可丁修儀卻因為了那個隱秘的緣故本能地感到這很不正常,她潛意識地不自在起來,漸漸地,就有些懼怕與兒子冰冷刺人的目光相對了,到後來,他們之間竟然連一句長一點的話都很難說得上了。在別人看來,他們是一對令人嘆羨的母子,其實丁修儀是深深明白的,他們的關系早已經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丁修儀對此是非常苦惱的,她是愛雲峰的,他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啊!但她又能怎麼辦呢?只有盡量地去維持他們這種關系,盡量地做到讓它看上去還和美了。

    她一看見兒子和那個方心蕊並排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隱隱地就有了幾分妒意。

    “心蕊呀,你穿這一套衣服哪里象新娘子?”丁修儀挑剔地打量著心蕊,用教訓的口吻說︰“雲峰是開服飾公司的,你可穿得有品味一點,別給他丟臉。”

    心蕊低頭看著身上白色的套裝,沒有出聲,心里唯有苦笑。這樣的打扮是不夠喜慶的,可這能怪她嗎?新娘子?!她算什麼新娘子?結婚一周了,她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雲峰雖然是天天準點就回家,從不在外留宿,可他從不走進她的臥室一步,總是留在書房里過夜。平日里對她說話也是絕不會超過十句的,而且是典型的點到即止式。算起來倒是自己的話要多一些了,總是在主動地問這問那的,簡直就顯得像是那種北方人說的話癆了!可是,那些都不過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對話了,他們,其實是什麼也沒說。

    他們這哪里像是尚在蜜月的夫妻啊?就連友好一點的鄰居關系都算不上。

    心蕊迷惘了。無論是她從小說、電影上看到的,還是在現實生活見過的,新婚燕爾都不應該是他們這樣一種情形啊!雲峰為什麼要這麼冷落她呢?沒有哪一天心蕊不在苦苦地探尋著這個答案,是自己沒有吸引力?還是他並不愛她?可這原因又似乎說不通,若是這樣他是大可不必和自己結婚的,她可從來就沒有要求過、逼迫過他什麼,而他們之間也並沒有非要結婚的理由,他完全是自由的呀。她也想過要直截了當地去問雲峰,可“你怎麼不肯和妻子同房”這種話她一個女孩子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的,雲峰又是一點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的,自己總不能生拉活拽地逼他听她講話吧!結果,她什麼也沒有弄清楚,只有小心地守侯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等待著了。

    另外,心蕊也不太明白的是,雲峰除了對他的父親是恭敬有加以外,對他的母親和姐姐們不知道為什麼卻是異常的冷淡,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是厭憎。她每一次看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有這樣的感覺,他對自己雖然也很冷淡,但那神情還是比較平和的,可他和她們在一起呢,卻是連那眼神都是陰冷得刺骨的,對她們的問話更是十不答九的,有時候就干脆就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很明顯,雲峰與她們的關系不是一般的不好。

    在機場送別時又是這樣一種情形。心蕊又發現雲峰有意不理睬他媽媽,只顧著和父親交談去了。有幾次,丁修儀尷尬得不行,連心蕊都有些代她難過了,可雲峰還是無動于衷得近乎是麻木。雲峰的態度怎麼會這樣無禮呢?心蕊不能理解,如果自己有媽媽,那該多好啊!

    大概是因為雲峰的冷漠,丁修儀所有的“囑咐”就只能針對了方心蕊,並且夾帶著幾許遷怒的味道,口氣已經到了訓斥的程度了。而雲峰那三個自命不凡的姐姐對這個弟婦也少不了一通勸導的,在她們看來她太過土氣了,不指正一番是不行的。這其中又以雲峰的二姐陸雲羽尤為不客氣,心蕊的方方面面她都說到了,那架勢簡直就是恨不得把這個“鄉巴佬”弟媳婦徹底地改頭換面一番才行。

    “你要定期地去美容院!”她皺著眉頭。“必須去高級的那種,別一股子小家子的德行,讓人看我們陸家的笑話。”

    “還有,有時間就找些教導禮儀的書籍。”丁修儀接著說︰“你現在這副樣子讓雲峰怎麼帶得出去?”

    心蕊還來不及回答,站在一邊一直沒有做聲的雲峰卻突然粗聲地說了一句︰“你們還有完沒完了!”

    心蕊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是雲峰在說話嗎?這是自他們認識以來雲峰第一次肯維護她。而且,這還是在針對他自己的母親!雲峰突如其來的好意真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很有點受寵若驚的味道了。

    但別的人卻沒有她這麼高興了。特別是丁修儀,她顯然完全沒有想到兒子會 出這樣一句搶白,當著眾人的面,她很有點下不了台來,臉色忽紅忽白的,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盡量地用沉默來維持著好風度。

    “媽,我知道了。”心蕊忙輕聲說道。“您的話我會記好的。”

    有些僵硬的氣氛這才被打破了,丁修儀順勢點了點頭,神色自如了些。

    “哎呀!”陸雲羽撇了撇嘴,“沒想到我們家的石頭也會憐香惜玉了。”

    陸雲峰的父親笑咪咪地接口道︰“畢竟是有家庭的人啦!不一樣了,不一樣了啊!”

    除了陸雲峰還沉著臉外,大家都笑了起來。又談論起其他的話題了,但不過也是些關于離別的慣常的寒暄罷了。

    心蕊對他們的話始終是唯唯諾諾地听著,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她是不怎麼喜歡,但也不覺得受了多大的屈辱,這些話比起玲姨的“教育”本已經是很客氣的了。況且,他們可是雲峰的親人啊,心蕊從心里把她們也當作自己的家人了。一家人,還有什麼不能忍受的呢?對雲峰的父親陸謙,心蕊是勿須去忍的,而是打心眼兒里是十分的尊敬。他人如其名,待人很是謙謙有禮,一副慈祥的長者模樣,不似他夫人和女兒們那麼給人壓力。而且,心蕊看得出,他對自己是真心喜歡和滿意的,這對她無疑是一種安慰和支持了。

    終于,飛機起飛了。心蕊也長長地吁了口氣,與如此高貴的婆母相處也真不是一件易事。

    “對不起,她們就是那樣的人。”雲峰的眼楮里有一種真正的歉意。

    心蕊搖了搖頭,突然覺得他好奇怪,他對待她不是更莫名其妙嗎?至今沒有一句解釋,卻為了今天他家人的一點失禮而道歉。

    沉默了一會兒,心蕊咬了咬牙,有了一些勇氣。她決定今天得抓住機會和他談談,“為什麼冷落新婚妻子”的話雖不便直接問出口,可她必須直面此事,不論他是對她失望,還是另有苦衷,她總得問個明白才好,不清不楚的下去算什麼?

    “今天你可不可以不去上班?我們——”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不行,公司的事很多的。”

    “但是……”心蕊不知怎麼接下去了,她從小就不大會拂逆別人的意思,何況他的理由很光明正大。

    他很專注地開著車不再說話,深沉的樣子很吸引人。心蕊坐在他旁邊,悄悄地注視著他,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心底深處對他那種強烈的依戀之情。這令她有些痛苦,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啊!

    到了市區,陸雲峰減慢了車速。“你回去嗎?”

    “不用了,我還不想回家。”

    “我可沒時間送你。”陸雲峰不耐煩地說。

    “不用麻煩你了。”心蕊客氣地,“我就去玲姨那里坐坐。”

    “去她那里?”陸雲峰有了點驚訝。“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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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依稀的幸福


     

    在結婚前他是詳細調查過方心蕊的背景的,所以是很知道那個叫齊玉玲的女人是個什麼樣的繼母,以及對待方心蕊的情形如何。他以為任是誰能夠脫離了那樣一個繼母都會很高興,也會就此斷了來往的。可他沒想到方心蕊還會去看望這樣一個人,莫非去示威?必定是這樣的意圖了。女人嘛!沒有不小肚雞腸的。

    “這幾天于玫老是在學校里不回去,鄭叔叔又出差了,就剩玲姨一個人在家里也很寂寞的,我也該去看看才好。”

    陸雲峰研判地看著她,想看出其中的矯情的成分來。但他失敗了,方心蕊臉上只有一片自然的坦白,純淨得沒有一絲故作。他不能不承認,她並沒有別的用意。

    “她那種人……”陸雲峰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其實玲姨這人是挺好的。”心蕊誠摯地為玲姨辯解著。“她並沒有義務收留我的,可她還是養了我這麼大,還讓我讀了書,對我真的已經是很好的了。”

    那也叫好?把她當女佣一樣使喚,自己的女兒讀高價大學都肯,方心蕊考上大學也不準讀,早早的讓她去打工,這樣的女人!陸雲峰不禁搖頭。

    一時間,他們無話可說了,車內又恢復了沉默的氣氛。

    汽車行駛到一家超市門口時,方心蕊輕輕叫住了他︰“你———可以停車嗎?我就在這兒下車了,我還得去買點東西。”

    不用多問,陸雲峰也知道她這是要去給玲姨買禮物。這真是個沒有原則的濫好人!他又搖了搖頭。

    方心蕊走出幾步,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回過頭溫柔地叮囑了一句︰“我會回去做晚飯的,你就不要在外面吃了,不干淨的。”

    看著心蕊那有些縴弱的背影,陸雲峰突然有一些莫名的感動,這個女人還真是有一點與眾不同的。但他也沒有多想了,再不同的女人還不都是女人,對于他來說到底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呼”地一聲,汽車朝著與方心蕊相反的方向迅速地開走了。

    心蕊從玲姨家里出來,已是接近黃昏時分了。

    玲姨模樣還是老樣子,但對待她的態度卻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僅是言語之間客客氣氣的,神色中還新添了幾許刻意討好的味道。這也許是因為心蕊已經結了婚,而嫁的人又是陸雲峰的緣故。她這種前倨後恭的變化一開始很是讓心蕊不習慣,都有些無所適從了。好不容易,在玲姨東拉西扯地閑話了一陣家常之後,心蕊這才不怎麼別扭了,也不像過去那麼懼怕她了,陪著她閑聊了一會兒,便留下禮物準備告辭了。

    “急什麼呢?”玲姨很親熱地拉住了她。“就在這里吃飯吧,有你最喜歡的獅子頭。”

    心蕊笑了笑,玲姨弄錯了,最愛吃獅子頭是于玫,並不是她。但她也沒有明說,只是婉言推辭著。“不了,不了,改天吧!”

    “怎麼?還記恨你玲姨啊!連一頓飯都不肯吃嗎?”

    “玲姨,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心蕊忙解釋道︰“雲峰還在家里等著呢,我說好是要回去的。”

    心蕊說的是真心話,她並沒有一絲記恨玲姨的意思,否則今天她也不必來探望她了。她實在是覺得已經耽誤了一些時間了,不知道雲峰等急了沒有?吃晚飯沒有?他一定還餓著的……想到這些,她心里牽牽掛掛的,就很有些歸心似箭起來。

    “哎喲!看我這人糊涂不是?你們小兩口可這才新婚啊!那你還是快回去吧。”

    心蕊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唉!這新婚———如果,玲姨真是自己的媽媽又或者平素很和藹的話,她就可以向她講一下這新婚的真實情況,也能夠從她那里得到些指導什麼的。可她不是,心蕊當然就不便說什麼了,只有沉默。

    臨走玲姨又拉住了她,有些請求的要她多留心一下雲峰那些未婚的朋友,她起初弄不清什麼意思,稍想了一會兒才明白玲姨是忙著替她那個才大學一年級的女兒物色金龜婿。

    “年齡大一點沒關系,也不一定有陸雲峰那麼有錢,但條件也是要差不多的才行。”

    ‘小玫還小呀!再則,她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呢?是不是得問問她再說?”

    “那個就不去理她了,光是喜歡就能夠當飯吃啊?!”玲姨自作主張地,“還是你給她找找吧,你這作姐姐的,眼光好。”

    玲姨的話不由得讓心蕊暗自搖頭了。現在的人也不知怎麼了,總一廂情願地以為有錢就擁有了一切,其實有很多事遠非如此簡單,尤其是婚姻這事兒,就真的是像穿鞋,那個中的滋味也就只有自己的腳才知道了。而感覺到底是舒服呢,還是夾腳呢,這與鞋的漂亮或昂貴又並沒有太大的關聯。她自己就是一個例子,在世人的眼中,她可謂是嫁得極好的,似乎已經擁有了人們羨慕的一切,可實際情況又是如何呢?她所得到的只是滿心的無助與迷茫。

    “心蕊啊!你可得多替你妹妹費點心啊!”

    走出了老遠,心蕊還听見玲姨在自家的陽台上對她喊著。

    她嘆了口氣,心神不屬地向楓情苑的方向走去。時不時的,有些夫婦或情侶雙雙對對地從她的身邊走過去。那些女人們在看到她那一身價值不菲的服飾時都流露出一種欣羨的眼神來,可她們哪里知道?心蕊才對她們充滿了羨慕之情,都快到嫉妒的地步了!這些穿著家常衣服與丈夫相攜漫步的女人是多麼的幸福啊!

    “吱——”一聲剎車聲嚇了她跳。

    一輛黑色奧迪停在心蕊的身邊,車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你是——陸太太吧?”

    “你是——?”心蕊打量著他,四十歲來歲的模樣,微胖而稍矮的身材,平凡得有些俗氣的五官,卻又有一股決斷一切的霸道氣勢。特別是他那種目光,總是在閃爍著一種刺人的光似的,在看著她的時候毫不禮貌,令她的感覺相當的不舒服。

    心蕊在記憶中搜索了一遍,還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個人,但他對她似乎不陌生。

    “我是胡剛,雲峰的老朋友了。”那男人一面說一面遞上一張名片。

    名片很考究,印著燙金的字體︰

    “依士達服飾公司

    胡剛董事長”

    另外還有一長串其他的頭餃,心蕊也沒有去細看了。總之,這男人也是個服飾界的大人物吧!。

    “婚禮上我們見過面的,陸太太不記得了嗎?”胡剛大有聊下去之意。“你那天很出眾的哦!”

    心蕊哪還記得清婚禮上有些什麼客人?但出于禮貌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還是新娘子,就這麼清瘦,”胡剛毫不顧忌地上下打量著她,“難道不快活?”

    他語調中含著那麼幾分猥褻的味道,令心蕊心中涌起強烈的反感來,這人真有些不像個正經人。

    “陸太太這是要去哪里呢?”胡剛很殷勤地,“要不要我送送你?”

    “哦,不用麻煩胡總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胡剛打著哈哈。“能為陸太太做一回柴可夫斯基是我的榮幸嘛!”

    心蕊勉強地笑了笑,不願和他多說,含糊了幾句就轉身去攔計程車。

    坐上車,她仍然感覺到那個胡剛的目光,仿佛她裸露著身體似的。

    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又與這個胡剛遇上了。

    “陸太太,我們真是有緣分啊!”他搖下車窗招呼著。

    心蕊只是對他點了點頭,沒有答話。

    “陸太太,陸雲峰可是個很奇特的男人哦!”胡剛扔給心蕊這麼一句,然後大笑著開車離去,那笑聲竟有些邪惡氣。

    心蕊注意到他加重了“奇特”二字的語氣,覺得很有深意似的,卻又不得其意,不禁心中一片迷惘。

    回到家已經很有些晚了。

    陸雲峰正坐在客廳翻看著報紙,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茶幾上的煙缸里已堆滿了煙蒂。

    “這麼晚,怎麼回事?”他有一點急切地問。

    這令心蕊隱隱生出一絲希望,他並非是完全不關心自己啊!

    她大略說了一下情況,當她講到路遇胡剛的事時,雲峰立即象觸了電似的叫了起來︰“胡剛!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啊。”心蕊被他過度的反應嚇住了,胡剛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陸雲峰意識到有些失態了,停頓了一下解釋道︰“胡剛這人有點愛亂說話,不怎麼正經的。”

    心蕊同意地點了點頭。

    “何況他也算不上是什麼朋友,‘依士達’是雲峰最大的競爭對手。”他又進一步解釋,很有些不放心的樣子,“你以後盡量和這個人少來往的好。”

    心蕊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不過是一次偶遇而已,她能和那個胡剛扯上什麼關系了?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那麼緊張,她喜歡這種被干涉的感覺。

    “好啦,我保證不見這個人就是了。”她因為情緒不錯,語氣也俏皮起來。“向毛主席保證!”

    陸雲峰是首次見到她以這樣活潑的口氣說話,不禁有些意外了。原來,沉靜的方心蕊也是有著這另外一面的。

    “向毛主席保證?!”他覺得有些好笑地,“為什麼不向上帝保證呢?”

    “向上帝保證?!”她學著他的口氣。“我可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人哦!”

    陸雲峰看著她,臉上有了一抹隱隱的笑意。雖然這只是一閃而過,但心蕊還是撲捉到了,她的心中立刻就因此感到了某種鼓勵。

    “雲峰———”她低喊,在心里措著辭。

    “我還沒有吃晚飯呢!”他明顯是在轉移話題了。

    說罷,他不再看她一眼了,把自己完全隱藏在了報紙後面。

    “對啊!我也沒吃呢!”她輕呼,歉然地對他一笑,閃身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的功夫,心蕊就做好了兩碗香噴噴的肉絲面,讓人胃口頓開,垂涎三尺了。

    一吃完飯,陸雲峰照例進書房“忙”去了。心蕊也獨自回到了那大得過份的臥室。

    她沒有開燈,靜靜地靠在窗前。那月亮清亮如水,溫柔地把它銀色的光輝灑向所有的別墅和人工湖那閃閃發亮的水面上,輕輕柔柔的夜風帶來一股彌漫著香味的新鮮空氣迎面吹來,令她很有些沉醉了。心蕊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心底回味著剛才雲峰那一縷笑容,突然感到心頭充滿了希望,仿佛幸福正姍姍地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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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 外


     

    不知不覺間,三個月已經過去了。

    方心蕊和陸雲峰的這種不正常的婚姻生活還是繼續著。

    心蕊也說不清這究竟算得上是一種婚姻嗎?天底下有他們這樣奇怪的夫妻關系嗎?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模式︰雲峰一早就出門去公司,倒是一到下班時間就回來了,但吃完飯就絕不多說一個字便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不再露面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忙些什麼事情,反正是不到第二天早餐時間是絕對見不到他的。而心蕊呢,除了每日的清掃工作或是準備飯菜之類的家務事,就沒什麼大事可做似的。等待,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雲峰偶爾也會帶她一起去參加酒會什麼的,在外人注意他們時侯,雲峰就會突然地做出一些牽手、挽腰的親密動作來,可往往還沒有等心蕊來不及驚喜,他就又會突然地恢復了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心蕊先還有些莫名其妙,後來次數多了也就發現了其中的奧妙,那是因為別人的目光已經轉移開了的緣故。

    按常理而言,心蕊對陸陵p的冷落應該是不能泰然處之的才對。但是,一則因為心蕊的脾氣一向都是那麼的隨和、順從,絕不可能做出過激的行為來令雲峰難堪;二則,她一直在暗暗疑心雲峰是有著某種隱秘的、難以啟齒的苦衷的。她最初是在懷疑雲峰有別的女人的,但漸漸地她就完全排除了這種可能,雲峰不管是在什麼場合,對什麼樣的女人都是從不搭理的,甚至連一般化的應酬都是很少,實在不像是那種花心的男人;那麼,這種隱衷就極有可能是心蕊在某些雜志上看到過的“性無能”之類的,所以他才會一次都不願意親近自己吧。說實話,心蕊對男女性愛的事也不大明白多少的。她所接觸的書籍及影視片中,對“那種事”一般都是點到為止,再過火一點的情節便沒有了。而她又沒有母親姐妹,要好一些的女友也是沒有的,她也無法對誰談及此事,自然就得不到關于任何指導,也不是那麼看重這方面的事情的。故而,即使陸雲峰真的有那樣的毛病,心蕊也不會太去在乎,反而會因此心存憐憫了,就更加不會拿這些話去問他,那不是在揭人的傷疤嗎?她可不忍心那樣去做的。

    再說,心蕊對雲峰的感情鬗ㄛO以物質為基礎的,但他在物質方面待她十分的優厚,銀行帳戶、信用卡、現金、俱樂部會員卡之類的幾乎是無一不備。心蕊雖不是貪戀這些東西的人,但從此不用為生活奔勞,不再受人白眼終究是一件愜意的事。

    至今,她還記得第一次工作的遭遇。那是在一家高檔的服裝店里做試用期的售貨小姐,她的第一個顧客是一個年輕妖艷的女人,在店里東挑西選了一番,盛氣凌人得令所有的人都幾乎暈倒,但為了怕砸了工作,她還是始終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結果,那女人還是什麼也沒買就摔門而去了,事後老板娘雖然一個勁的大罵她是個三陪野雞,但更多的卻是責怪心蕊不會做事。

    後來,諸如此類的遭遇多不勝數。為什麼如此呢?心蕊是想明白了,那些呼奴喝婢的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就是仗著有錢罷了。而現在,她方心蕊不也是有錢人了麼?再不須去受那些骯髒氣了。這一切全是拜雲峰所賜,而且並沒要一點相應的回報,對此,心蕊是心存著深深的感激之情的。

    但是,這些不過是較為次要的理由罷了,真正起著支撐作用的卻是她心中對雲峰的愛。是的,她愛這個叫陸雲峰的男人。雖然他大了自己十來歲,他們在一起就像是兩代人似的陌生;雖然他從來都是那樣的冷若冰霜,不肯讓她靠近一點點;雖然……唉!雖然有很多很多“雖然”,但愛情,那被世人千百年來歌頌和追逐的愛情,偏偏就毫無道理地鑽進了心蕊的心,牢牢地扎下了根!陸雲峰正是她今生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是唯一的,乃至于是最後的了。剛開始,她是因為自己和他現實上有太大的距離而刻意去壓抑,可現在,雲峰已經成為了她的合法丈夫,是她方心蕊命中注定的那個要一起慢慢變老的男人了,她又何必再辛辛苦苦地去抑制什麼呢?就讓這份愛自由的、盡情地滋長吧!到了如今,心蕊對雲峰的感情已經到了愈來愈濃烈的程度,甚至是有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趨勢了。所以,正是因為了這份情意在心蕊的心底潛藏著,她就不管現在是有多累、多苦,都是能夠心甘情願地去忍耐、去等待的了。心蕊覺得,自己是有足夠的信心去等到雲峰肯向她展現笑容的那一天的。那,將會是多麼美妙的時刻啊!

    于是,就在這陸雲峰固執的沉默與方心蕊不變的堅守中,日子重復的延續著。

    這天下午,久違的冬日陽光遲遲地露面了。

    看天氣很好,心蕊就動了作畫的心思,便背著畫架來到人工湖邊寫生。

    繪畫是心蕊最大的愛好。這一點天賦大概是遺傳于曾作過美術教師的父親,從小她就喜歡拿著畫筆畫出自己心中的想像,那種創作的喜悅令她由衷感到快樂。高考時她明知道上大學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報考的還是美術學院,倒也被錄取了,可她最終也只能把那張盛載著夢想的通知書默默地撕成了碎片。高中畢業後她就開始了打工,便不大有精力和空閑去作畫了,只能常常在心里想想,畫筆卻擱下了。直到嫁給陸雲峰以後衣食無憂,時間一大把,這才可以一圓心中的舊夢。這一點,又是令心蕊很感激雲峰的地方。

    冬季的景色多少有些蕭索,但由于楓情苑的草與樹木大部分是常綠型的,再加上那些猶自如火的楓葉點綴其間,就沒有了冬日的衰敗氣象,可供選擇的景點是十分多的。心蕊換了幾個角度,最終在湖邊的草坪上定了下來,開始了調色,準備做畫了。

    不遠處,鄰居的小女孩和她那個小保姆正在草地上鋪著一塊桌布野餐。

    那小女孩名叫林夢欣,剛剛四歲多一點,長得很是可愛,但就是不喜歡去幼兒園,老賴在家里由一個十七歲的鄉下女孩帶著。她和心蕊一樣喜歡常到這個人工湖來玩,兩人就由此認識了。漸漸地,心蕊就從那個多話的小保姆口中知道了她的一些情況︰是從新加坡來的、她的父母是離了婚的、現在是和父親住在一起……也許是因為這小女孩的身世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緣故,心蕊對她就很是憐惜,便常常帶著她玩、逗她開心。而這小欣也確實是個很惹人愛的孩子,活潑、嬌憨、又有一點古靈精怪的,倒頗有幾分蠟筆小新的味道,常常惹得心蕊開懷大笑的,和她在一起的時侯就多了起來,甚至是超過了與雲峰相處的時間。于是乎,小欣這麼一個小孩子倒成了整個楓情苑中方心蕊唯一的、最要好的朋友。

    “方阿姨,我幫你好不好?”小欣一看到她就跑了過來。

    “好啊!”心蕊笑了。“幫我拿著這個畫夾吧!”

    小欣一開始還挺有興致的,在心蕊身邊專心地看著她畫畫。可沒過多久,她就失去了耐心,不安分地動來動去的了。

    “阿姨!你畫的是什麼呀?”小欣以小孩子特有的炫耀方式說,“一點都沒有我爸爸畫得好,他畫的畫兒可多啦!”

    “是嗎?”

    “當然啦!堆滿了一大間屋子呢!”

    心蕊從來就沒有見過小欣的父親,也不清楚他是做什麼的。听小欣語氣他似乎是個畫家,心蕊倒有了些好奇了,想必他是一個很有名氣的畫家吧,否則怎麼住得起楓情苑這樣的地方?那這個男人應該是相當優秀的了,因為心蕊知道,一個人要想通過繪畫做到名利雙收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這一點她是最有感慨的,自己的父親不就是做了一輩子開畫展的夢,結果到最後也沒有能夠如願麼?

    小欣越來越不耐煩了。“阿姨!阿姨!你就別畫了嘛,陪小欣去玩秋千好不好嘛!”

    心蕊正畫得滿有興趣的,就有些敷衍小欣了。“小欣乖啊!阿姨畫完了這幾筆就來陪你。”

    “討厭啦!”

    小欣生氣地一跺腳,扭頭就跑到湖邊保姆那兒去了。

    心蕊笑了笑,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方阿姨,你看我!”小欣叫著,正在草坪上表演著她的拿手好戲——翻筋斗。

    “小心啊!”心蕊笑著喊道。

    小欣對她招了招手,繼續在草坪上翻滾著。她看著紅衣紅帽的小欣不由有點走神,什麼時候她和雲峰也有個如此可愛的孩子該多好啊!

    “救命呀——”

    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心蕊的思想。她急忙凝神望過去,小欣已經不在草坪上了,只有那個小保姆驚慌失措地爬在湖邊尖叫著。

    天哪!出了什麼事?心蕊只看見有一團紅色在湖中沉浮,她心里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扔下畫筆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湖邊跑了過去。

    “怎麼辦啊?怎麼辦啊?”那個小保姆一看見她就一把將她拽得緊緊地,“小欣掉下去了!”

    心蕊來不及細想了,掙脫她的糾纏,就毫不猶豫地一躍跳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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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個男人的出現


     

    剛一進楓情苑的大門,陸雲峰就感覺到有些異樣。

    平日素不來往的鄰居們居然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麼。這本已經是楓情苑這個地方非常少見的情形了,更加奇怪的是,那些人一看見他,目光便齊齊地集中在他的身上。看夠了,又相互低語起來。

    陸雲峰雖然有點好奇,但他向來是十分討厭這些無所是事的三姑八婆的,也就懶得去招呼誰,和往常一樣徑直地從她們身邊走過去。不過,他還是隱約地听到了那些人在說︰

    “他就是那女人的老公呢!”

    “喲,那麼說她並不是什麼二奶了!”

    “那女人可真是……”

    “……她還不知是……”

    ………………

    陸雲峰听得不明不白地,但听那些女人的口氣似乎是在說方心蕊,她怎麼了?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不由得就加快了腳步。

    “陸先生,你回來啦!”那個年輕的保安殷勤地向他問好,並多了幾分真正恭敬的味道。“向你太太問聲好,她真是了不起!”

    太太?他的太太應該是方心蕊吧。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呢?他更是好奇了,顧不上答話,幾乎是開始小跑著向家里走了過去。

    客廳里黑漆漆的,沒開燈也沒有人。

    一直以來,方心蕊都是開著燈,倒好茶在那兒等著他的,今天卻什麼也沒有,莫非她真出了什麼問題?

    飯廳里沒人。

    廚房里沒人。

    露台還是沒人!

    “方心蕊!方心蕊!”陸雲峰忍不住叫了幾聲。

    驀然間,他想起了她的臥室。三步並兩步地上了樓,在門口他卻猶豫了,自從他們“結婚”以來,這房間就成了禁地,他從來就沒踏進去一步過。

    “方心蕊,你在里面嗎?”終于,他還是敲了敲門。

    “嗯,我在。”她的聲音有些微弱,听上去有些讓人擔心的味道。

    “你有什麼事?”

    大約過了五分鐘,門開了。方心蕊披著睡袍站在門邊。“沒什麼,只是有些不舒服。”

    他仔細看了看她,有些蒼白,頭發凌亂的披散在肩頭,看起來很疲倦不堪的樣子,明顯地,她是生病了。

    “不要緊吧?”他有了一點不放心,“去不去———”

    “謝謝。”她听出了他話中的關懷,眼里有了些水氣,“要不要我去做晚飯?”

    “算了吧!”他還不是那種太不識趣的人,“你休息你的。”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她眼神里那一抹盈盈的情意是如此的真切,竟使陸雲峰心中止不住地一顫了。

    再看了一下,陸雲峰確定她沒有其他的異樣,就準備離開了。猶豫了幾秒鐘,他還是說了句︰“我下去了。”

    “那———”她有些搖搖欲墜地,“我就去休息了?”

    他差點想伸出手去扶一下她了,但終究忍住沒動,只是淡淡地勸她去睡上一覺為好。她很听話地回到了房間,他這才下樓去弄晚飯。

    他能做什麼晚飯了?也就是吃吃方便面罷了。趁面在碗里泡著,陸雲峰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方才覺得跳得有一點兒快的心穩定了下來。可能是因為剛才上樓急了一點,他感到有幾分呼吸急促,看來該常去健身了,他提醒著自己。

    門鈴聲打斷了陸雲峰的沉思。

    門外是一個衣冠楚楚的陌生男人。

    “請問,陸太太在家嗎?”他很有教養的樣子,又顯示出一種英國味的紳士氣派來。

    有男人來找方心蕊,這倒是件奇怪的事。雲峰一面禮貌地把他讓進了客廳,一面暗暗地打量他。

    來客約摸四十來歲,長相平平,卻自然地流露出一股精明強干,還很有點那種CEO的風度。一望即知,這並不是一個等閑之輩。方心蕊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男人?

    “我叫林志邦,就住在對面。”他彬彬有禮地解釋,“這麼冒昧地登門打擾真是不好意思,但不來道謝一下,心里總是不安得很的。”

    “道謝?”陸雲峰一頭霧水。“道什麼謝?”

    “謝謝陸太太呀,她今天下午救了我女兒的命。”

    他見陸雲峰還是茫然不知狀,便將從小保姆那里听來的情況敘述了一遍。他的口才極佳,很有敘事才能,把小欣如何落水,又如何被方心蕊如何救起等等細節講得十分逼真。這一番話把陸雲峰听得怔住了,原來那個方心蕊並不是在生病,而是才救了人,她怎麼在他面前就只字未提呢?

    真是個一點都不咋咋呼呼的女人!陸雲峰一徑想著樓上的方心蕊。

    “既然陸太太在休息,我就改日再帶小欣來拜訪了。”林志邦寒暄著起身告辭了,並留下了一張名片。

    陸雲峰這才知道這個叫林志邦的,是新加坡某大貿易公司新近派駐的中國代表。而這家公司,與“雲峰服飾”也有著一些生意關系。陸雲峰有些了然地笑了笑,難怪這人看上去是氣宇不凡了。可不知道怎地,隱隱地,陸雲峰感覺到自己對此人有著某種本能到反感。

    第二天,方心蕊便恢復了體力。雖然還有些蒼白,卻仍然為陸雲峰做了一頓可口的晚餐,以彌補昨夜的方便面。可是,她依然沒提起救人的事,只是和往常一樣地做自己的事。這令陸雲峰由衷地生出幾許敬意來,這樣的女人並不多呵!

    外界地反應卻沒有這麼平靜。

    只在一夜之間,方心蕊的光榮行為就無脛而走了。在如今這個社會里這本來就是鳳毛鱗角的事情,更何況,這大冬天跳水救人的居然是一個闊太太,這事就更被那些好事者加油添醋地傳播得了紛紛揚揚的。于是,楓情苑在人們心目中就不僅是個讓人既羨且妒的地方了,還是一個神秘女人的家,與一段現代都市佳話聯在了一起。就連陸雲峰都大受其影響了,凡是知道方心蕊是他太太的商場上的朋友見面二話不說,一開口就提到這事兒,本來是素有芥蒂的對手見了他也連稱“佩服”,好像救人的是他。

    方心蕊本人自然更是無法擺脫得了此事的“後遺癥”。老是有報社、電視台的記者神通廣大地找得上門來,總是想親自采訪采訪她,然後再弄出一篇好報道,說不準還能得個什麼中國的普利策獎呢!所以,這幾天陸雲峰一回家就無一例外地會踫上那麼幾個陌生人在客廳里坐著。這樣說也不太確切,起碼還有一個人他並不太陌生,那就是———林志邦。

    落水事件之後,那個小欣對方心蕊是更加地依戀了,幾乎是每天都要跑過來和她膩在一塊兒,什麼做游戲、講故事、看卡通……而她那個父親林志邦呢,除了正式宴請道過謝以外,也借著接送女兒的緣故三天兩頭地往陸家走動。有一天他正遇上方心蕊在畫畫,立刻就說這亦是他自己的一大愛好,兩個人就在那兒談起達-芬奇、雷諾阿、梵高……結果,那林志邦直聊到半夜三更、小欣都在陸家的沙發上睡醒了一覺這才意猶未盡地離去了。自那以後,他們二人就大有引為知音的意思了,林志邦也儼然成為了方心蕊的常客。本來有很多保姆的工作,他自己卻非要代勞了。明顯就是來找方心蕊閑聊的。這對父女就這樣闖進了陸家,小欣簡直就是把方心蕊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而那個林志邦干脆也是把她當成了他自家的太太了!

    這很讓陸雲峰反感了。一個大男人的,又不是不忙,又不避個嫌疑什麼的,老是喋喋不休地在人家家里賴著,真是不像個話!但他也不便把心里的這份不滿表露出來,也只好硬著頭皮坐在一邊陪著。其實,他陪不陪都是沒什麼關系的,林志邦只是偶爾才和他談論一下商業場上的事情,主要還是來找方心蕊的。很多時候,那兩個人說得興致盎然的,哪里會注意到他了?那個林志邦確實是有那麼些美術功底,專業術語一套一套的,又加之很有些見多識廣,把什麼都說得天花亂墜的,常常是將那個方心蕊听成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每每,在一旁的陸雲峰就會看得滿心不是滋味了,忍不住就在心里暗罵她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女人!

    這方心蕊有時候還真的就像是沒見過世面。要是別的人被記者那麼圍著,多少也會一些長篇大論地來一下吧,她呢?根本就不願意談起那事兒,實在被逼不過了,就簡簡單單地說上一句“任是誰都是會那麼做的”了事;一說拍照、上鏡頭,她的頭更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甚至會不顧禮貌地逃之夭夭了。

    這天,陸雲峰剛回到家,一走到門口就又遇上方心蕊正在送幾個記者模樣的人出來。這當中並沒有林志邦在內,他不禁就犯了嘀咕︰難道這人還賴在里面沒走?這麼一想,他心里就有了幾分不快,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進了客廳里卻沒有見著林志邦的影子,只有李放正坐在那里喝著茶。他的心情頓時就好了,笑著對李放打趣︰“你怎麼又來了?是蹭飯吧!”

    “正是如此!”李放也笑了。“反正你大老板又吃不垮嘛!”

    兩人都笑了起來,又開始聊到最近生意上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多談,就听見心蕊在飯廳那邊喊︰“你們可以來吃飯啦!”

    他們剛一坐下,就听到心蕊在抱歉地說︰“今天的菜不多,那些記者弄得我走不開,只好隨便做了點小菜,真是對不住了!”

    “五個菜啦!”李放數了數,“這還算‘小菜’?那你的‘大菜’豈不是滿漢全席了?”

    心蕊被他的話逗得笑了。“滿漢全席,哪有那樣夸張?最多就八個菜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雲峰是喜歡有花樣的。”

    “什麼花樣啊?他以前在美國時也就是啃個面包而已,現在倒講究得像個老佛爺似的了。”李放揶揄地,“還不都是你寵的!”

    “現在———”心蕊飛快地瞟了一眼陸雲峰,臉頰上浮起兩朵紅雲。“他不是有家了嗎?”

    家?這個字令陸雲峰心頭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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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雲峰吃醋


     

    李放的臉上突然現出一抹又似羨慕、又似惋惜地奇怪神色來。他看了看陸雲峰,似乎想說些什麼話,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埋頭去對付那盤辣子雞了。只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被辣得臉紅脖子粗的,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陸雲峰看著他那副狼狽相就好笑。自從心蕊知道他祖籍是湖南後,每次他一來,心蕊就專做辣椒菜款待他。孰不知李放祖籍雖是湖南,卻在台北長大,根本就不擅長吃辣椒,總是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樣子好不可憐。每次,李放一吃完就在那兒發誓賭咒地說要禁口了,可等心蕊把那些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在他面前一擺,他就立馬繳械投降了,又了開始“英勇赴義”。陸雲峰就老笑話他這麼大個人還沒有自制力,成不了大事業。李放就會不依不饒地倒打一耙︰

    “這還不是要怪你!”

    “怎麼怪到我了?”陸雲峰莫名其妙了。

    “方心蕊是你的老婆吧?”李放倒挺振振有詞的。“她總是在‘誘惑’本人,害得我總有一天會被活活地害死。這有道是︰妻債夫還,我不找你找誰去?”

    “強詞奪理!”陸雲峰反駁。“你自己要吃的,哪里怪得到心蕊呢?”

    李放听了他的話,仿佛被說服了似的,呆怔了一下。過了好半晌才喃喃地說︰“雲峰,你幾時開始叫她‘心蕊’了?”

    這話讓陸雲峰也是一怔,如果不是被李放這樣一問,他還真是沒注意到自己已經不再連名帶姓地稱呼心蕊了。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口的呢?他仔細地想了想,好像是幾天前的一個早晨吧。那天,他正準備要出門,忽然發現有一份文件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就順口問了一下︰“心蕊,你看見一個白色的文件夾了嗎?”

    可好半天地,他也沒有听見她回答。,他不禁有些奇怪了,轉過頭看了看她,卻見她像是被施過魔法的石像似的呆楞愣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報紙都散落了一地也沒有發現。

    “心蕊!”他再叫,“你怎麼了?”

    “哦!我……我沒怎麼。”她這才一副從夢中驚醒過來的模樣,手忙腳亂地收拾起報紙,卻不敢看他一眼。

    “心蕊,你看到那個文件夾了嗎?”

    她的臉上有著一抹狂喜的神采,答非所問地喃喃道︰“你在叫我的名字呢!你竟然在叫我的名字呢!”

    他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難道這天下女人真的都是同樣的愛大驚小怪嗎?就連方心蕊也不能例外。她被那麼多的記者包圍著、奉承著也能夠做到一臉的平靜,可就听見他叫一兩聲的名字就反常起來了,實在是古怪!其實,陸雲峰覺得這有什麼呢?相處的時間一多,她又不是很討厭的那類女人,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像當初那麼生疏了,直接叫她心蕊也是很正常的事兒,何況也比較方便。他真不懂她怎麼會有那樣的反應?女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動物。

    可李放也對此那麼在意就令陸雲峰有幾分訝異了,繼而有有些發笑了,他是不是吃多了方心蕊做的菜也受了她的什麼傳染,變得和她一樣有毛病起來?笑過之後,陸雲峰也就不再去探究這個問題了。

    在一片溫馨的氣氛中,他們結束了晚餐。

    酒足飯飽的李放還是舍不得離開,又開始享受起心蕊的飯後水果來了。看他那樣子,陸雲峰覺得他還真有可能遲早會被心蕊給“害死”的,而且,準是死于食物過量!

    “說真的,你救小欣時腦子里在想些什麼?”李放故作記者狀,在那“采訪”心蕊道︰“是不是閃過了羅盛教、雷鋒的影子?”

    心蕊很是不好意思,“想什麼?如果有時間去想,我一定是不跳下去了。”

    一定會的,像她這種人即使有時間考慮也是一樣的會跳的。陸雲峰這麼想道。很奇怪,他覺得自己是懂得她的。

    “你的行為倒真是令人欽佩呢!”李放正色道︰“真的!”

    “什麼啊?那不是我怎麼著,只不過是這事情踫巧被我踫上了罷了。”

    “你這下可大大有名了!”李放笑她。“英雄哦!”

    “沒趣得很,枉自給人作笑談罷。”心蕊挺感嘆的,“唯一高興的倒是得了個知音。”

    雲峰知道那個所謂的知音指的是林志邦,听她那麼一副熱切的口吻,他就又有點不是滋味了。

    在送李放回去的路上,陸雲峰閑聊似的把那個林志邦揶揄了一通,說他大男人一個婆婆媽媽的,還自命不凡地談什麼藝術。

    李放卻不以為然,“這人我見過,不是你講的那麼糟吧,他管理公司可是個人材呢!”

    “人材?”陸雲峰嗤之以鼻,“蒼蠅還差不多,整天在別人家里嗡嗡直叫。”

    “你小子一點風度也沒有,像個吃醋的小孩子。”李放調侃地。

    陸雲峰聳聳肩,吃醋的小孩子?李放又不是不了解他,亂說什麼?他正要分辯,李放卻不再提這個話題了。開始沒完沒了地談起心蕊來,從她溫柔的性情到完美的廚藝,都被他不厭其煩地夸來夸去的,甚至還石破驚天地 出來這麼一句︰

    “雲峰,你不覺得她的身上暗藏著一種女性的嬌媚嗎?”

    “哈!”陸雲峰不由得失笑了。心蕊是不丑陋,可也看不出有什麼嬌媚。

    “你還別不信,她確實是很耐看的那種女人。”李放認真地說︰“只是你太受到偏見的影響,感覺不到罷了。”

    “我看你這是吃人家的嘴軟啊!”

    “好,好,好!我懶得和你說了。”李放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模樣。“但你也得承認心蕊並不討人的厭吧?”

    在這一點上,陸雲峰還真是不能不承認的。心蕊的確是個不招他討厭的女人,並且很會體貼人。勿須陸雲峰自己說什麼,她就像是通靈般地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飯菜、知道他愛听什麼樣的音樂、她也知道他中意哪些顏色……然後,她就會適時地、無微不至地做好一切,把他照顧得妥妥帖帖的;而且,她的個性實在是無可挑剔的柔和,無論他對她的態度有多冷淡,無論她心里有多難堪,她都不會歇斯底里或糾纏不清,最多是在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委屈來,但那也只是一閃即逝而已。她依然會溫文爾雅地、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並不拿什麼話來責備他。起初,陸雲峰認為她這是在偽裝、在矯情、在使用手段,可這麼長久的日子過下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甚至于待他更加的溫柔了,他就不得不相信方心蕊身上是真的具備了這些難得的好品質了。

    “你這人的運氣也太好了一點吧!”李放羨慕地,“順順便便找了個女人吧,倒得了個超級特護加超級管家。我呢,東挑西選了半天卻惹了一大堆麻煩。”

    “你怎麼那麼說?安娜可是個女強人啊!

    安娜是李放的太太,現在在紐約的一家規模不小的醫藥公司任主管,是那種現代都市時尚女性的標準版本。她本來是李放在台北時的高中同學,後來又在留學期間遇到了一起,環境撮合了他們。在同居了好幾年之後,彼此考慮加考驗了一番方才下狠心地結了婚。可還沒有等到新婚期過完,兩個人就開始磕磕絆絆地鬧起離婚來了,除了那些雞毛蒜皮的摩擦以外,更主要的原因一是安娜怎麼也不肯跟李放來中國大陸發展,揚言只有在紐約才是她事業的天地;二是安娜不願意要孩子,說是這會毀了她的自我價值;李放實在拗不過她就只好由著她去了。離婚雖然沒有再提了,但這樣兩地分居著,感情是愈來愈差了,他們的關系解體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前一陣,陸雲峰還听到那些從紐約過來的熟人揶揄地說起安娜正與一個什麼美國工程師來往得很是密切,大有點曖昧的意思。但他並沒有對李放提到這些,他不想看到老朋友為此而難堪。再說,李放自己也不是和他那個小秘書白雲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嗎?

    想到這些,陸雲峰又一次地感慨這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婚姻關系是多麼的無聊!多麼的愚蠢!這中間有什麼呢?除了欺騙,就是背叛,此外就真的是毫無價值可言了。可笑還是每天都有那麼多的痴男怨女們還要去結什麼婚,簡直就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嘛!

    “你說這婦女同志們怎麼一解放就一點女人味兒都沒了呢?個個強悍得跟母夜叉似的,看著就讓人害怕!”

    “她們本來就是那個德行的。”陸雲峰嗤之以鼻地說。接著,他又引用了尼采的那句名言加以證明。“女人,是上帝犯的第二個錯誤!”

    “那也不盡然。”李放搖頭。“你那個方心蕊就是個‘失落的文明’。”

    雖然陸雲峰心里是認可他這種說法的,但他不願意表露出對心蕊的那份好感來,就故意不以為然地撇了下嘴。“她也就那樣兒了。”

    李放突然有些邪門地笑了起來。“那個林志邦挺有眼光的嘛!知道什麼樣的女人適合娶回家去。不愧是離過婚的人,這就叫作吃一塹長一智吧。”

    “什麼樣的女人?”陸雲峰一愣,隨即恍然。“你是說———心蕊?!”

    “你看不出來嗎?林志邦分明就是對她別有用心。”

    “無恥!”陸雲峰有些鄙夷了。“她還是有夫之婦啊!”

    “她?哈!算什麼有夫……”李放話到一半就意識到什麼,及時住了嘴。

    那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陸雲峰有了一點點尷尬。

    李放干咳了一聲,又半真半假地問道︰“你會不會吃林志邦的醋?”

    “這怎麼可能?”

    是啊!這怎麼可能呢?他,陸雲峰!會為一個女人吃醋?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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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4 19:04:05
第八章 ‘哼!女人!”


     

    這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寬敞、漂亮而又新穎,它屬于一個名叫高娜的女人。

    高娜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地笑了。她的臉長得並不出眾,僅僅是依靠精心地化妝才顯出幾分艷麗來。但她有一點是十分出色的,那就是她有一付絕對一流的身材,曲線分明的三圍令她顯得十足的性感,總是有意開低的領口更增添了一點攝人心魂的遐思……

    這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本錢了吧!她沾沾自喜地想。

    高娜是相信這點的,不是嗎?當她從家鄉那個一貧如洗的家出來時,口袋里總共不過才五十元錢,而時至今日,她已是衣著光鮮,時髦驕人的都市女郎了,並在這個城市已擁有了自己私人公寓,誰會想到她曾經是個破衣爛衫的鄉下妞呢?但是,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比起那些打工妹來,她是算得上不錯了,可和那些真正的闊太太一比,她高娜簡直就和叫化子差不多了。她同樣是女人,而且是一個年輕出色的女人,憑什麼就不能過那樣的生活?她絕不甘心。

    要想成功,不利用男人是不行的。

    當高娜還是那個窮鄉僻攘的村姑的時候,她就相當明白這個道理了,並且比其他的女孩子更懂得如何運用它了。不是嗎?只需要對周圍男人笑上一笑或拋個眼波什麼的,他們就會乖乖地替你把那些又髒又累的農活做完了。後來,心比天高的她獨自一個人跑到大都市來闖蕩,剛開始時心里還怯怯的,可沒過多久就很有底氣了。為什麼呢?因為這城市的競爭雖然很可怕,可也有男人是不是?那,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容易了。她只需要就繼續實施著自己原來那些本領就成了。事實證明,她的策略是相當管用的,不到幾年的時間就從普通的打工妹脫胎換骨成高級白領,現在的她是出入各種高雅場所的高娜,再也不是那個抗著鋤頭的高小紅了。而這一切,既不是那張“水貨”文憑帶來的,也不是靠什麼血汗掙來的,而是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奉獻。別看那些現代女人們張口閉口的就是“獨立”啊、“自主”啊、“女權”啊……高娜是壓根就覺得那些都是在扯淡!這世界說到底還不都是男人的,很多事情的決定權依然是掌握在那些男人的手中。而女人,只有善于利用自己的天然資源、善于和他們做交易,才有可能獲得自己需要的一切,甚至還可以把某些男人也踩在腳下。

    這就是高娜對生活的了悟及奉行的人生哲學,也許是有些市儈,但不能否認它是實用的。所以,她的生活中男人是絕不可缺少的重要元素之一,她也一直就沒有缺少過他們。可是,她和他們的關系要麼是那種互惠的逢場作戲,要麼就是只圖一時之歡的卿卿我我,並沒有那種長久的穩定關系。漸漸地,她有些厭倦了,她想要的是一個既富有、能保證她過上理想生活的,同時又是她真正感興趣的、體面的男人。她留心了很久了,可這還是像是在大海撈針似的沒有頭緒。是啊,那些男人合了她的心意卻又偏偏沒有錢,而有錢的呢,又早就有家有室的了,她最多是只能做個“二奶”或“三奶”什麼的。都不能兩全其美,高娜總是無法徹底如意的。

    終于,現在有這樣一條大魚正向著她的網游來。就是他——陸雲峰!

    自從認識陸雲峰起,高娜就毫不猶豫地將他列為了第一人選。他那種種優越的實際條件固然是她想要的,最令她動心的,還是他本人是個優秀出眾的男人。但是很無奈的是,陸雲峰對她的一切誘惑統統都視而不見,不解風情得像根木頭似的。很難得的,有一段時間他總算是有點兒開竅了,約她出去了幾次,雖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但高娜覺得自己已經快拿到了“綠卡”。誰知,這時候冒出來一個方心蕊,也不知怎麼搞地,陸雲峰的興趣一下子就轉了向,也沒見他們怎麼著,竟在三個月內閃電般的結了婚。

    有很長一段時間,高娜把方心蕊恨得牙癢癢的。她萬沒想到自己會敗在這麼一個土里土氣的女人手上。但她十分明智地把怨氣藏在心底,表面上還是和方心蕊親熱地來往著,畢竟方心蕊的身份不同了,接近她總比得罪她要好得多。更為重要的是,借此機會還極有可能再抓住陸雲峰。高娜雖然一直沒弄明白自己怎麼會失敗的,但她對自己的魅力是絕對有信心的。她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叫那個陸雲峰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

    這不,機會終于來了。

    最近,高娜經常去陸家走動。老是見到方心蕊獨自在家,一點新娘子的樣子都沒有,反而是一次比一次清瘦,總像是有很重的心事。高娜套了好幾次她的話,想知道一些她和陸雲峰的情況,可方心蕊的口風緊得很,任她如何追問都來個笑而不答。但是,高娜是非常聰明的,看到她臉上那種還沒有掩飾盡的憂郁,再聯想到他們新婚夫婦竟然沒有出去度蜜月一事,只琢磨了一下就敏感地嗅出了幾絲不對勁來。大膽的她,就果斷地決定趁虛而入,主動出擊了。

    二十分鐘前,高娜給陸雲峰去了個電話,告訴他方心蕊醉倒在她這里,讓他來接她回去。她說得很夸張,相信陸雲峰很快就會來了。

    只要他肯來,她高娜就有本事讓事情變個樣兒。

    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高娜很有幾分嚴陣以待的架勢。不僅是細心地給自己化了一個完美的妝,又把衣櫃里所有的服裝都擺出來東挑西選了一番,試了又試,這才最後決定換上那件最能勾勒自己身體曲線的黑色緊身內衣式吊帶裙。又看了看效果,確信自己的確是很具媚力了,她這才離開鏡子,坐在沙發上靜候著陸雲峰的到來。

    果然,陸雲峰來了,而且比高娜預料的要快一些。

    “心蕊呢?”他一進門就問,連客套話都沒有一句。

    這令高娜有幾分不悅,但還是嗲聲回答︰“走啦!‘

    陸雲峰不耐煩了,“走了!你還叫我來干什麼?”

    “瞧你,我們又不是不認識,見個面不可以嗎?”

    高娜邊嬌噌地笑著,邊伸手拉著陸雲峰坐了下來。很明顯,陸雲峰是無意留在這里的,可似乎他心中突然有了什麼特別的念頭,這令他猶豫了一下,停止住了準備站起來的動作,又重新坐了下去。高娜覺得這很有戲,忙殷勤地遞上一杯咖啡,並用手指輕觸了一下陸雲峰的手背。

    陸雲峰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厭惡地移開了。但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冷冷地不發一言。

    過了好一陣,陸雲峰這才勉強地開了口。“心蕊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說什麼?”她挑逗地看著他,“說你嗎?”

    “說———我?”

    “當然,只說你了。”她一副關切狀。“除了你,還會有誰能讓我放在心上呢?”

    陸雲峰默默地注視了她幾秒鐘,“心蕊並沒有來過,是不是?”

    高娜並沒有謊言被揭穿的尷尬,反而甜甜地一笑。“她來不來又有什麼關系呢?你來了就一切ok啦!”

    陸雲峰不答話,徑直站了起來。他那種深沉的氣勢顯得很是有派頭,使高娜更有了興趣,他比她過去擁有過的所有的男人都值得她向往,即使是這個男人是沒有錢的,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這樣能讓他在自己的懷抱里顫抖、屈服……就算是只有一秒鐘!能夠征服這樣的男人,那將是何等輝煌的勝利啊!

    “其實,我很清楚,你的婚姻生活並不幸福。”她竭力裝出一股很誠懇的表情,說︰“你有什麼苦惱就說出來吧,我能夠為你分擔的。”

    陸雲峰冷冷地看著她,坐了下來,臉上慢慢浮起一個譏諷的笑。“分擔?”

    “是啊!我願意為你做一切。”

    “為什麼?”他作弄似的問。

    “因為———我一直都愛你嘛!”說這話時,高娜心里是真的有了幾分溫情款款。

    “哦?”

    “所以,我是明白你的。”

    “明白什麼?”

    “像方心蕊那樣的女人是不可能滿足你的。”她坐得更近了些。

    他繼續譏諷地反問︰“是嗎?”

    她點頭,變更了坐姿,將雙腿交疊起來,很有些慵懶誘人。這是她自感最佳的動作之一,沒有男人不動心的。

    “我———”她的話里有話,“也想幫幫你。”

    “我沒什麼需要幫忙的。”他再度站起來,簡短地說︰“告辭了。”

    “急什麼嘛?”高娜挽住他,眼楮故意瞟向臥室,“多玩一會兒嘛!”

    陸雲峰摔開她的手,一個字都不說了,直直地向外走。

    “你——”高娜不禁有了些變色,但還是沉住氣,嬌滴滴地問︰“我就不如方心蕊嗎?”

    走到門口的陸雲峰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面對著她,那眼神是極端的鄙夷。“當然。”他毫不留情地說︰“你們完全不是一類人。”

    高娜听得出他話中的含意,臉一下子脹紅了。她倒不是完全出于羞愧,更多的是感到了氣憤。“你怎麼能———”

    陸雲峰連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嫌髒似的撢了撢衣服,自語地說了句︰“哼!女人?!”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了。那豪華的客廳里,只留下了臉色忽青忽紅的高娜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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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4 19:05:36
第九章 山雨欲來


     

    高娜僵直地坐著,許久、許久……

    過了好半天,她才從麻木的狀態中清醒了。剛才那一幕又回到她的眼前來了,這是怎樣的一種失敗啊?!徹徹底底的失敗!立刻,強烈的屈辱感排山倒海地向高娜撲了過來。她覺得一生的苦楚和憤怒加在一起也不及此時的多。她和所有自負的女人一樣,最忍受不了的事莫過于被男人輕視,陸雲峰不單如此,更狠狠地給了她一擊,竟然認為她還不如方心蕊那種傻女人!而且,陸雲峰那種由衷地輕蔑,分明就是清清楚楚地在告訴她︰“你是個賤女人!”這,喚醒了高娜內心深處平日里某種不敢直面的東西,讓她平生第一次深深感到了無地自容。

    多年來,這是高娜第一次想真心誠意地去對待一個男人,而這個叫作陸雲峰的男人又給了她什麼樣地回報啊?!

    抓起陸雲峰喝過的咖啡杯,高娜死命地扔在地板上,嘴里恨恨地低語︰

    “陸雲峰,我高娜不會忘了你的!”

    雖然,高娜是一心想把陸雲峰像摔那個杯子一樣摔得粉碎,但在現實中她對他卻是無計可施的。他有錢又有地位,又是自己老板的好朋友,他不來修理自己都是千幸萬幸了,她又能把他怎麼辦呢?只能把那滿腔的恨意強壓在心里,讓它瘋狂地滋長著。同時,高娜也開始盡量地避免和陸雲峰見面。她還沒有修煉到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見到他,她還是會感到難堪———來自情感和自尊兩個方面的。

    或許,還真的是應了那句古話︰冤家路窄。星期後的一個晚上,高娜在“自由港”又見到了陸雲峰。

    “自由港”是一間不小的酒吧,其裝潢和風格都是很前衛新潮的。這里的常客多為外國人,侍者也通用英語招呼客人,頗具異國風情。本城人是很少光顧這個酒吧的,高娜之所以來這兒,倒不是來鍛煉什麼英語水平,是因為她正在和一個美國留學生玩一場新的戀愛游戲。而這個洋鬼子,正是“自由港”的常客。

    她坐在吧台邊,一面心不在焉地听著那個杰克英語夾雜著漢語地瞎聊,一面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女。對于她來說,像這樣一個地方是暗藏著某種機會的,

    突然,她看見了陸雲峰。在酒吧的一個角落里,穿著一套黑色休閑服的陸雲峰正與一個年輕的男人談笑著。高娜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希望被他發現,她不想再一次看到陸雲峰那種輕視的眼神。但是,他的那個同伴卻吸引住了高娜的目光,那男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男孩子。也穿著一身黑,但不顯一絲老氣,卻說不出來的英俊瀟灑。以高娜的閱人之廣,都是很難得看見這樣俊秀的男孩子的。真是養眼!她自然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一來,她竟發現這張臉很有些似曾相識。在哪里見過呢?她竭力在記憶深處搜索。呵,對了!高娜終于想了起來,他就是那個在陸雲峰婚禮中出現的年輕男子,他的好身型當時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看那樣子,陸雲峰和他不是一般化的熟悉。那神態甚至給人一種親昵無間的感覺。他們,是一種什麼樣的關系呢?

    正凝思間,高娜又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離陸雲峰和那男孩不遠坐著一個猥瑣的小個子男人,一直鬼鬼祟祟地窺視著他們,並不時拿著相機對準那兩個人,顯然是在拍照。

    哦,事情變得有些詭異了,也更加耐人尋味起來。

    高娜扔下杰克,徑直就走到那個小個子男人面前,“照得很辛苦吧?“

    “照……照什麼?沒有照什麼呀!”小個子男人被她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

    “還裝什麼裝,我什麼都看見了。”

    小個子強作鎮定,臉上笑著,手卻在快速地藏匿著相機。

    “你是記者,還是‘包打听’?”

    他不語,只是閃動著那雙小豆眼,研究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時髦的女人。

    “誰讓你做的?”高娜帶著點威脅地問。“我可是認識他們的哦!”

    “他們?”小個子打著哈哈,一副糊涂樣。“他們是誰啊?”

    “陸雲峰,陸大老板!”高娜一字一頓地,“我沒說錯吧?”

    她看著陸雲峰二人的眼光有著無盡的不懷好意。那小個子立即覺察到了,有些放心下來。

    “小姐與那二位是友是敵?”

    “少廢話!”高娜不耐煩地坐了下來,她決心非問個明白不可。“你不說,我可要叫他們了。”

    “小姐您別發火呀,”小個子討好地遞上一支煙。“明人面前我就不敢說假話了,是胡——”

    他說了一半便住口了,但高娜豈有不明白的?這“胡”準是“依士達“的老板——胡剛。

    “依士達”原本一直是本城服飾界的龍頭老大,翻雲覆雨得很。可幾年前“雲峰服飾”加入了進來,服飾生意便成了一分為二,胡剛雄霸天下的風光就此結束了。他自是一直為此恨得咬牙,千方百計地欲擠走陸雲峰。但陸雲峰人既精明,資本又雄厚,完全不同于那些小公司那麼容易臣服,幾番爭斗下來,倒是“依士達”損失多些。時至今日,胡剛依然是無法如願。這早已經是本城生意圈里人盡皆知的秘密及笑料了,何況高娜的老板李放是陸雲峰的“同黨”,亦明著暗著地參予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高娜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就知道得更加清楚些。故而,這小個子說“胡”高娜立刻就相信了,胡剛想抓陸雲峰的小辮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搞盯梢,不嫌小兒科了嗎?”高娜不以為然地說︰“成天跟著兩個大男人能跟出個什麼來?”

    小個子很詭秘地笑了,“那可不一定哦,兩個男人也是有戲的。”

    “能有什麼戲——”

    高娜突然頓住了。腦子里靈光一閃,她想起了那個關于陸雲峰的近乎荒唐的謠傳,也不知到底是誰編出那麼一個段子來,說陸雲峰不正常似的。但自從他和方心蕊結婚以後,這話就再沒人提起過。高娜都快忘記的了,可此時听到小個子那怪異的口氣,心里就不禁一動了。莫非,那一切是真的!她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越想就越覺得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否則,怎麼以她的魅力也會在陸雲峰面前踫壁呢?

    “你是說——”她試探地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兩個人,“他們,有場好戲?”

    “很有可能。”小個子男子意味深長地點頭。

    “哈!”高娜興奮地笑出了聲,“原來,竟然是這麼一檔子事啊!”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高娜高興萬分,尤其是感覺舒服多了,近日來的挫敗感在這一瞬間消逝殆盡,她的笑容里又恢復了以往那種特有的得意。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已經不再憎恨陸雲峰了,他加諸于她的羞辱依舊在刺痛著她的心,她還是有理由要雙倍奉還的!而且,最妙的是,她現在竟找到了能夠“殺死”陸雲峰的武器,及一個很不錯的盟友———胡剛!

    慢著!她驀然間想起了什麼,低頭思索了起來。

    “這有點行不通的,他可以反告你誹謗。”她說。

    “就是這個棘手啊!”他深有同感。“說不準還會惹上官司呢。”

    “啊!有了!”她想到了一個人,笑了。“有人說的話可是十足的鐵證呀!”帶話給胡天剛,我過兩天去找他。”

    小個子男人疑惑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你盡管帶話給你那個老板,就說高娜請他放心。”高娜興高采烈地,“總之,會讓他心想事成的啦!”

    第二天,高娜還沒有等到上班時間就出了門。但她走進的不是該去的“放歌”廣告公司,而是“依士達”胡剛的辦公室。

    胡剛顯然已經知道了她讓小個子帶的話,正在等著她的到來。

    “哎呀!”高娜嬌笑著,“我會不會是來得早了一點,影響到胡總的休息啦!”

    “這怎麼會?”胡剛猥褻地,“高小姐肯大駕光臨,我高興都是怕來不及的。”

    “是嗎?”高娜向他拋去一個調侃的眼色。“我真這麼有面子嗎?”

    “那是當然啦!”

    “那,我現在想向胡總討口飯吃,不知道胡總您給是不給呢?”

    “你不是在‘放歌’做得挺春風得意的嗎?”胡剛眯起了眼楮。“干嘛要來我這小廟呢?”

    高娜笑得嫵媚。“為了你這大方丈啊!”

    “那就委屈你做個小尼姑咯!”胡剛亦笑,隨即又正色地問︰“你這個大小姐想做什麼工作呢?”

    “公關啦!”頓了頓,她又曖昧地一揚頭。“你的私人助理也行啊!”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他們又以一種玩笑式的口氣隨便聊了一些公眾性的話題,胡剛始終都矜持地呆在辦公桌的後面,高娜也姿勢極優雅地坐在沙發上。他們保持著距離,但在彼此的笑容里,他們已經心照不宣地締結了某種特殊的關系;誰也沒有提起“陸雲峰”這三個字,但在那對視的眼神中,他們已經完全清楚了誰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走出“依士達”的大門,高娜躊躇滿志地笑了。她為自己點燃了一支煙,悠然地吸了起來。噴出一團大大的煙圈,她仿佛看見陸雲峰在那些淡藍色的鎖鏈中狼狽不堪地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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