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相思無邊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嘛!許多年來,女人只會令他感到惡心與憎恨。漸漸地,這種感覺早已成為一種習慣,很自然的,陸雲峰也就認定自己是這樣的人了,遇見任何一種女人心理上條件反射地就會滋生出反感來了。但是,這又為什麼沒有可能呢?他由于一種特別的狀況非得與一個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這個女人又不同與他以往接觸過的那些類型,她不虛榮,不貪婪,又兼具善良,溫存,體諒等理想女性的特質,並不惹他厭憎。在他心里已不知不覺地滋生了一種對她的好感和依戀,並逐漸與日俱增著。既然他對她是懷有如此感情的,又怎能保證他不會對她動心呢?說到底,他在本質上還是一個男人啊!他還是具有一切男性該有的力量和雄心的,而只要不是被真正閹割過的男人,畢竟還是會在本能上被異性所吸引的吧!
陸雲峰開始仔細回想起和方心蕊這“同居”一年中的點點滴滴,心里就更加感動了。在這以前,有誰對他這麼好過呢?他的母親可能是想對他關心的,但因為了二十年幾年前那件事使她的態度始終是別扭加些畏懼的;父親呢,對他是期望大于其他感情;姐姐與姐夫們大家各有各的事,難得見一面也不過是客客氣氣地說些不相干的話而已;李放算得上是較為親近的朋友了,可也是一種有非常分寸的友情;那些商場上的朋友是更不用提了;而迪克和麥可,也並不是朝夕相處過;在這世上,在這茫茫人海中,也唯有心蕊一人是徹底真誠照顧他,全心全意包容著他……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只有和心蕊在一起時,才是真正的生活著,他就更加覺得是離不開她了的。可是,現在他們的關系雖然還沒有完全破裂,卻已經有了一種壞的變化。在“自由港”的那一幕之後,心蕊雖然沒有大吵大鬧,平靜得一如既往,但他感到憂心的正是這種平靜。
“不用解釋,我們的契約原本就是這樣子的,你沒有違反什麼。”心蕊邊整理行李,邊平淡地說︰“要說有第三者,那也是我,等我一回來就立刻退出,從此不再打擾你的生活。”
陸雲峰從她平和的口吻中听出了一種絕決的意味,他試圖說明些什麼,他很想告訴她︰那天他並不是故意要爽約的,而是麥可突然就找到公司里來了,他鑒于他才自殺不久,實在是不敢過于拒絕他,只好對她撒了個謊,跟著麥可去了自由港。可誰知……
但就在陸雲峰還在措著辭,想著如何開口的時候,羅文和電視台的車就來了,心蕊凝視了他一會兒,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多保重吧!”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上了羅文的車。
難道真的只要斷絕了嗎?
陸雲峰一口喝干了那杯酒,接著又要了一杯。他喝了一口酒,感到筋疲力盡,心里空蕩蕩的。
“雲峰!”有人拍他的肩。“你居然有空在這里?”
回頭一看,是李放。他端著一杯酒在陸雲峰身旁的位子坐下,“你怎麼不去自由港?”
陸雲峰皺了皺眉,他是再也不原意去那個地方了。
“心蕊呢?你又丟下她一個人了?”
李放一星期前去了紐約,這才回來,所以還不知道最近的情形,又加上那次糟糕的酒會令他覺得有愧于方心蕊,便減少了聯絡,對他們的情形也不大知道。
“她走了。”陸雲峰落寞地說︰“不會回來的了。”
“不會吧?!她一向很忍得的。”李放不相信,“周年慶那次,你小子那麼過份她不也是算了的嗎?”
“這次不同了。”陸雲峰苦笑了,大略講了一下“自由港”的那個晚上。
“怎麼這樣巧?”李放搖了搖頭,“我不是勸你不要和麥可在大庭廣眾見面嗎?”
“可我不想和他單獨在一起。”陸雲峰咕噥了一句。“這才去了那里的啊!”
“你不想———”
“他越變越煩人,甚至用自殺來要挾我。”陸雲峰猛喝一口酒,“還真吸了煤氣,活像個糾纏不清的女人!”
“你想甩了他?”
“就怕沒那麼容易。”
李放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試探著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看他有什麼條件了,總之,我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陸雲峰被李放一問,心中那個不怎麼成形的念頭倒變得清晰起來了。
“我覺得,你是有些變了。”李放若有所思。
“可能吧。”陸雲峰含糊著,還是不想承認些什麼。
“你想過和方心蕊在一起嗎?”李放打了個響指,“我是說,真正的在一起。”
“她———已經走了。”
“這個,你用不著擔心啦!”李放挺有把握地,“她肯定是要回來的。”
“回來是會回來的,可———”陸雲峰囁嚅著。
“放心!”李放一笑。“因為方心蕊只愛你一個人的。”
這話令陸雲峰心里一顫,繼而又有些難為情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胡說?!我這是旁觀者清!”
“你怎麼知道———她想些什麼?”
“重要的是,你想些什麼?”李放不回答他的問題,卻問︰“想和她在一起嗎?”
陸雲峰轉開了頭去,他心里是想與心蕊繼續、甚至是永遠在一起的。但是,他一向是個不願意表露感情的人,也不喜歡被別人看穿。便急忙轉移了話題。“安娜還好吧?”
這一下輪到李放心煩了,“好是好得很,就是和我離婚了。”
“離婚?”陸雲峰不感到意外,但還是吃驚了。“還是離婚了?”
“說是分開久了,沒感情啦,沒共同語言啦,”李放一仰頭喝干了杯子中的酒,“鬼話!還不是和那個二流的工程師攪在一起了,還當我不知道!“
陸雲峰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的,想著終究還是以分手為結局了,又聯想到自己和心蕊,心里就有些很不是滋味了。他倒不怎麼擔心李放,婚既然已經是離了,以他那種個性就不會怎麼著難受的,倒是自己,萬一心蕊真的是———
果然,李放很快恢復了常態,“我也是心里窩火,別的倒沒有什麼,難不成我還對她有什麼愛情?”“反正你還有個白雲啊!”陸雲峰不無調侃。“什麼時候又喝你的喜酒?”
李放一擺手。“得啦!要結婚,n個世紀以後再說吧!雲峰,我告訴你,這找個完美的老婆的機率是比中頭彩還要低得多的,沒那麼容易啊!”
“要找還是有的。”陸雲峰若有所思地。“是有的。”
“就是嘛,天涯何處無芳草?”李放瀟灑地一揮手,要了兩杯威士忌,“為慶祝我們重作鑽石王老五,干杯!”
兩個男人叮當的一踫杯,相對而飲。
這就是現代感情的特點了,聚得快,散得也快,彼此間不再糾糾纏纏,大家相處得很隨意,很簡單,看起來一切都是從容而自由的。然而,這樣的人際關系是不是還缺少點什麼呢?
陸雲峰回到空蕩蕩的家時,就有了這樣的感覺,其實家里是沒有什麼變動的,就連冰箱里也是放滿了各種方便的食品,也有心蕊自己做的餃子、混沌之類的家常風味,和平時是沒什麼兩樣的,只是那瓶中日漸枯萎的花,魚缸里變得渾濁的水,在提醒著他一些什麼。
這些日子以來,陸雲峰除了胡亂吃點面包以外,就是喝酒了,並沒有真正吃過一頓正式的飯,他也不是要難為自己,只是一個人真的就沒有什麼胃口了。原來,吃飯也是需要一種氣氛的。
一夜宿醉之後,陸雲峰倒感覺有些餓了,拉開冰箱的門他翻檢了一通也沒有找到想吃的東西,那些充滿了味精和色素的食品已經令他難以下咽了,唉!心蕊已經把他的胃寵壞了
心蕊……
這個名字讓陸雲峰的心里起了一股柔情,不由自主地,就回頭望了望身後,似乎她會突然出現。但,這是沒有可能的了,她走了這麼久,竟連一個電話也沒打過,看來真的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這樣一想,一種不可抗拒的煩惱就涌上他的了心頭,迫使他覺得必須要喝一杯什麼了。有些顫抖地,他拿出一瓶酒來就直接往嘴里灌,卻什麼也沒有喝到,原來,這是不過一個已經空了的酒瓶。陸雲峰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是什麼都不對勁了,有種倒霉透了的意味。這個發現,使他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了,一把就將那個酒瓶扔了出去。
望著那一地的碎玻璃,突然之間,陸雲峰對自己這種優柔的心態大大慚愧、憤怒起來。他這是怎麼了?一個女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方心蕊不就是他雇佣的人嗎?她再好,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人而已。他對她已經是夠好的了,不是嗎?只要是她開口,他就會滿足她的一切物質願望,並且是那樣主動地去照顧她的弟弟。而且,他不也是很關心她的感受了嗎?他煞費心思地編造那些謊言,這還不就是為了顧及到他的感受麼?現在反而成了他的罪過了,成了她責怪他的理由了;她和林志邦、羅文那些男人來來往往,甚至是勾肩搭背的,他也並沒有說什麼啊!憑什麼她就要干涉他的私生活呢?還擺出那麼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樣子來。她這分明就是在得寸進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