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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如蓮如玉]小地主[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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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3 22:13: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黃大仙

 踏著清幽的月光,胖子向鹿場溜達。月亮照在雪地,格外明亮,胖子哼著小調,心裡更敞亮:不知道明天有沒有誰家殺豬呢?

  張老漢和大李老頭今晚打更,一人半宿。胖子在鹿場轉悠一圈,然後就先上炕睡覺,這酒喝的稍微有點多。

  睡到半夜,胖子被扒拉醒了,只聽外面的大鵝叫成一片,胖子連忙穿衣服。

  話說大鵝不僅可以下蛋,還是看家護院的好手,專好用嘴擰人。要是夏天的時候,擰到腿上,一擰一個紫疙瘩。經常可以看到小娃子被大鵝攆得到處跑。

  而且晚上還警醒,有點動靜就叫,故此有“好鵝賽賴狗”之說。

  “媽了個巴子,准是哪個二流子又來搗亂!”張老漢罵了一聲,抄起門後掛著的洋炮就沖出去。

  “一塊出去。”胖子嚷了一聲,和大李老頭一起追出門。

  外面大月亮地,視線非常好,三個人轉了大半圈,卻沒有看到人影。

  “雞舍那邊有動靜!”胖子耳朵比較靈,紅纓槍緊握手中,向雞舍殺去。

  在雞舍門前,一個跟兔子大小的東西和胖子狹路相逢,只見它兩隻前爪立起,一雙大眼睛瞟了胖子一眼,然後撂下爪,旁若無人地繼續往外溜達,不緊不慢,跟散佈一樣。

  “黃皮子!”

  “黃大仙!”

  “黃鼠狼!”

  三個人異口同聲,雖然名稱略有不同,但是都說出了這東西的身份。

  胖子只是在《動物世界》裡看到過黃鼠狼,今天終於看到活物。這小東西長得溜光水滑,皮毛深黃,在月光映照下根根閃亮,顯然營養狀況非常良好,和胖子在電視裡看到的那些難民同類大大不不一樣。

  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這股囂張勁,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啥好心眼子。可是這傢伙好像不是來偷雞,而是來賞光赴宴,架子十足。

  “我捅死你!”胖子的脾氣也上來了,舉槍要刺。

  “不能捅啊,黃大仙惹不得,惹毛了大仙,以後這雞場別想安生。”張老漢手裡的洋炮早就垂下,一看胖子要動手,連忙針紮火燎地勸阻。

  大李老頭也在旁邊摻乎:“胖子,這黃皮子打不得,這東西沾仙氣。”

  胖子忽然想起來,農村崇尚薩滿,基本上村裡都有跳大神的,靠山屯雖小,還有“仙姑”李二嬸。

  大神們神力的來源據說分成兩個流派:狐黃二仙,也就是狐狸和黃皮子。所以很少有人去招惹這兩類東西。

  “都是慣的!”看到小小黃鼠狼都敢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胖子怒吼一聲,一個箭步竄上去,手起槍落。

  黃鼠狼身子一扭,靈巧地躲過,然後屁股一扭,飛快向遠處逃遁。胖子剛要追,忽然聞到一股惡臭,幾乎把白天吃得豬肉吐出來,連忙捂住鼻子。

  “這傢伙還真會放臭氣!”胖子看到黃鼠狼跑沒影了,忿忿地把槍戳在地上。劉老漢和大李老頭有點慌神,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胖子。

  “去雞舍瞧瞧。”胖子叫張老漢打著手電筒,進到雞舍裡面,只見地上橫著一隻小母雞,脖子上還汩汩冒血。

  “挨千刀的,叫我抓住給你點天燈。”胖子嘟囔一句,心中憤憤然。點天燈是當地的淘小子發明的一種玩意,比如抓住個大眼賊(一種小型鼠類)什麼的,往身上澆汽油,然後用火點著。

  大眼賊就拖著一道火線亂跑,最後被活活燒死。胖子以前覺得這法子太毒,不過今天他還真想把這個黃鼠狼放天燈。

  張老漢和大李老頭相視一眼,都兩手合掌,嘴裡連忙開始叨咕:“黃大仙恕罪,胖子不知您老人家駕到,多有冒犯,以後年節按時給您老送只活雞……”

  胖子一聽,索性賭氣回屋,坐在地上想轍。很快就琢磨出兩個道道:一是在雞舍裡面放幾隻大鵝,充當警衛。

  第二嘛,老話怎麼說的了,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老獵手,明天就去找老獵手,叫他來下點套子——希望王三炮不會信那一套。

  第二天回村,胖子還沒等去找王三炮,大腳嫂就找上門:“胖子,今個嫂子家裡殺豬,你和小玉老師還有奇奇都去啊。”

  “耶——”奇奇歡呼一聲。

  胖子本來也應該高興,不過惦記著黃鼠狼的事,心裡琢磨:王三炮肯定要去殺豬,恐怕沒時間給下套子。

  送大腳嫂出門,她在院子裡看到那幾隻滾瓜溜圓的小野豬,忍不住問:“胖子,你啥時候殺豬啊?”

  “大花它們可不能殺。”還沒等胖子搭茬,小野豬的小主人就搶先嚷嚷。小野豬被奇奇全部命名:大花,二花,三花……

  胖子覺得也不錯,即使將來有一千頭也照樣可以叫“一千花”,嗯,或者叫“花一千”也成。不過一想到這個,胖子就有點不爽,又想起欠的那一千塊錢。

  當天,胖子去大腳嫂家吃豬肉,王三炮忙活了一天,沒騰出時間,答應明天去給胖子下套。

  晚上回到雞場,胖子只好實施第一步防禦措施,在雞舍裡面撒了幾隻大鵝。

  胖子心裡還不落底,連衣服也沒脫,和衣而睡。到了半夜,外面又鬧吵起來。胖子嗖的躥出屋,嗷嘮一嗓子,直奔雞舍,後面張老漢和今天晚上負責打更的小李老頭也跟頭把式地跑出來。

  月亮地下面,出現了令人震驚的一幕:只見幾十隻黃色的身影從雞舍竄出,成幫結夥,向山上竄去,叫人想起了當年占山為王、下山打劫的土匪。

  “黃大仙不能得罪啊,他老人家來報復了。”張老漢兩腿有點打顫。

  小李老頭膽子更小,媽呀一聲鑽進屋,生怕黃皮子迷上身。

  胖子沖進雞舍,只見地上橫著一排小雞的屍體,一數之下,竟然有十二隻之多。那幾隻大鵝雖然忠實履行職責,奈何它們的動作太慢,黃皮子又是大舉入侵,它們也沒轍。

  “越玩越大扯,不給你們點厲害,還真以為我好欺負呢!”胖子真怒了,決定好好和這些黃大仙鬥一鬥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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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3 22:13:38
第四十二章鬥法

王三炮被胖子拉著在雞場轉了一圈,看著地上擺著的一排小雞,個個脖子被咬開,忍不住罵了一聲:“這黃皮子太敗家!”

  胖子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三叔,所以才請你來下套,好傢伙,昨晚能有二三十個黃皮子,這幫傢伙肯定是組團來的。”

  “現在黃皮子的毛最好,我正犯愁沒地方打呢,平時都是小打小鬧,一個半個的。”王三炮一聽黃皮子快一個排了,臉上笑開花。

  胖子本來還擔心王三炮也迷信,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終於安穩,有這個老獵人出手,黃皮子就等著倒楣吧。

  到了晚半晌,王三炮又拎著個大麻袋轉悠來了,在雞舍留的通氣孔全都下上套子,就連周圍的地下也弄了不少。

  胖子跟在屁股後面也瞧出點門道:“三叔,你下得這是連環套啊。”

  “黃皮子機靈,夾子什麼的都不好使,這些套子也不一定管用。”

  “那咋整?”胖子急了,總不能天天派一個人在雞舍裡面站崗啊。

  “山人自有妙計。”王三炮嘿嘿兩聲,竟然打起埋伏。

  “只要能制住這些傢伙就好。”胖子也懶得動腦瓜猜,他對王三炮有著近乎迷信的崇拜。

  王三炮又到雞舍通往北山的地方轉了一圈,然後就一揮手:“先回屋,前半夜都不用出去,一切聽我指揮。”

  三個老頭破例晚上一起加班,他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過攝于王三炮的威名,也只能硬著頭皮聽他指揮。

  索性也不用睡覺,王三炮拿出一副紙牌,和三個老頭坐在炕上看牌,胖子還不大會,就在地上看熱鬧,順便端茶倒水伺候局。

  看著王三炮穩坐炕頭,胖子暗挑大指:這才叫穩坐中軍帳,有大將之風。

  三個老頭平時的牌技都不錯,都是大半輩子的老打手。但是今天晚上明顯心不在焉,總打錯牌。張老漢還“詐和”了一把,輸得挺慘。

  胖子就看到三個老頭跟前的籌碼越來越少,王三炮跟前卻已經起摞,估計最少也得贏好幾十卷。

  牌打精神色斗膽,王三炮也越來越幸,這一把下麵撂了兩套喜,手裡又是清一色。當老張頭哆哆嗦嗦地打出一張阮小七(七條)之後,他大叫一聲:“和了。”

  三個老頭頓時傻眼,輸幹了。

  王三炮站起身:“今個好兆頭,出去幹活。都鳥悄的,跟我走。”說完,把麻袋背到身上,推門出屋。

  胖子緊跟在王三炮後面,再往後是仨老頭,都貓著腰,膽戰心驚。

  走了幾步,胖子有點納悶:“三叔,這是上哪啊,怎麼往村子那邊走?”

  “嘿嘿,咱們得兜個圈子繞過去,先斷黃皮子的後路。”王三炮不慌不忙,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胖子這才安心。

  月亮已經爬上中天,四下寂靜無聲,只有五個人的鞋底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哢哢聲。

  “月亮太亮,踩雪的動靜又太大,所以得多繞點路。”王三炮回身跟胖子說:“這黃皮子狡猾,所以要想拿住它,就得比他更狡猾才行。”

  胖子一個勁點頭:這三叔平時看著最憨厚,怎麼看也和狡猾不沾邊。

  兜了一個大半圓,終於繞到雞場和林子中間的位置。胖子忽然一激靈:“不好,雞場那邊的大鵝又叫了!三叔,要不我先回去瞧瞧。”胖子心裡著急啊。

  “我咋聽不找,不過算算時間,那幫玩意也該鬧了。”王三炮把麻袋扔到地下,裡面是一張張短網,只有二尺多高,兩頭綁著鐵籤子,網眼只有雞蛋大小。

  “開始下網,你們幾個按我說的地方插。”王三炮選了四五個地方,把網支好,然後對胖子說:“你自己先回去,記著一定繞道走,回去之後弄出點大動靜。”

  胖子答應一聲,火燒火燎地往回跑。他的速度快,耐力強,十多分鐘就跑回雞舍,老遠就聽見大鵝嘎嘎的聲音。

  好傢伙,雞場外面滿地是黑影,看數量比昨天還多,嗖嗖亂串。胖子沖進屋,順手把洗臉盆子抄起來,另一隻手拿起柳條棍,然後嗷嘮一嗓子沖出去,就哐哐哐一通亂敲。

  黃鼠狼大軍終於開始潰散,這些傢伙一個個都靈活無比,速度更快,貼著地皮只看到一溜黃線。

  胖子嚴格遵守王三炮的指令,在後面猛追,手裡的柳條棍子都抽飛了,深更半夜的,這動靜絕對夠驚天動地。

  一口氣跑到設伏之處,只見王三炮已經動手收拾勝利果實。沒張網上都粘著幾隻黃皮子,它們脖子鑽進網眼,在地上唄吧直蹦,嘴裡還發出吱吱的尖叫。

  王三炮手裡拿個小鐵錘,挨個腦袋上敲。啪啪啪,一錘子一個,清脆的響聲在夜空回蕩。

  三個老頭則有些木然,站在一邊不敢動手。王三炮每敲一下,他們就十分整齊地哆嗦一下,配合得天衣無縫。

  胖子心情大好:“三叔,還是您老在行,這戰術用的,就跟當年八路打鬼子似的。”說完,胖子忽然一激靈,然後愣在原地。

  張老漢哆哆嗦嗦地指著胖子:“不好,准是叫黃大仙給迷住了!”

  大小老李頭一聽,拔腿就跑,他們這輩子聽過太多黃大仙的傳說,心裡真害怕啊。

  “跑啥,要說黃鼠狼的臭屁能把我熏過去還差不多。”胖子使勁嚷嚷一句,然後對王三炮說:“三叔,留幾個活的吧,別弄絕根,估計以後它們再也不敢來得瑟。”

  王三炮向網上一指:“早就留活口了,公的少母的多,人家打鳥還網開一面,咱們也不能做那絕戶事。”

  胖子仔細一看,果然每張網上都還有黃皮子掙扎。不過王三炮連公母都能分出來,實在有點邪乎。胖子到目前為止,除了能分出男女,剩下的都白給。連奇奇都比他強,知道尾巴上有幾根卷毛的是公鴨。

  “叫你們偷雞,先多掛一會,長長記性。”望著網子上的黃鼠狼,胖子得意地點著一根大前門,叼在嘴上,然後沖著一隻呲牙咧嘴的黃鼠狼惡毒地噴出一口毒氣:“丫的,也嘗嘗老子這個!”

  不料,黃鼠狼很快就展開同樣的毒氣攻擊,胖子被熏得香煙落地,掩鼻而逃。跟黃鼠狼比賽放毒,那才是瞎得瑟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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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3 22:13:52
第四十三章葡萄美酒夜光杯

二十多隻黃鼠狼在雪地上擺成一排,王三炮看得兩眼眯縫到一起:“胖子,等賣出錢咱爺倆平分——瞧瞧這皮毛,真不賴。”

  “這錢我不要,您老幫這麼大忙,就算俺的謝禮。”胖子一向比較厚道。

  “成,那我留幾張,趕明個給你縫個小墊,冬天坐在雪上都不涼。老張頭,你不是有老寒腿嗎,要不要一個?”

  張老漢連連擺手:“我還想消停活兩年呢。”

  王三炮本來就是逗他,當下哈哈一笑,把黃皮子都扔進麻袋,往肩膀上一扛,下山去也。

  胖子望著他魁梧的背影,贊了一句:“這才是爺們,跟以前行俠仗義的大俠差不離。”

  回到雞舍,那些套子果然都落空,胖子拾掇起來,然後安心進屋睡覺,這回踏實,沾枕頭就著。反倒是三個老頭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擔心大仙降罪。

  一直過了半拉多月,再沒有黃鼠狼敢來搗亂。胖子這些天也過得滋潤,今天這家,明天那家,都是找吃豬肉。

  由此也可以看出胖子的人緣確實不錯,農村殺豬,不可能全村都請,那樣一頭豬都得報銷,一般都是親戚朋友或者有頭有臉的人物。

  胖子都不屬於這二者的範圍之內,但是卻幾乎家家戶戶殺豬都拉不下,也算神奇。

  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就是大辮子,因為是村裡唯一的一名老師,深受大夥尊敬,也是殺豬宴席上的常客。

  等到過了陽曆年(元旦),學生放寒假的時候,小臉也胖得緊繃繃。

  這天晚上,胖子特意弄了幾個好菜,甚至不惜冒險將木盒裡面的豆角都摘一些出來,豬頭燉豆角。

  豬肉是胖子從村裡買的,都是好肉。吃了這麼多家,誰家的肉最香,胖子心裡哪能沒數。

  另外還弄出兩條大魚,放到鍋裡清蒸,再配上一盆殺豬的燴酸菜,三口人坐在炕上,進行最後的晚餐,明個大辮子就該進城回家了。

  飯菜雖然不錯,但是三個人顯然心思都不在吃上,大辮子悶著頭,甚至都忘了給奇奇夾菜。

  奇奇天天和她混在一起,晚上睡覺都一個被窩摟著,那感情才叫深呢。如今分別在即,小臉冷落的,就差點沒掉金豆子。

  胖子還算能沉住氣,不時叫大辮子夾菜,自己卻一個勁扒拉飯。

  唯一比較歡實的就是毛毛,一手端盤子,一手緊著劃拉,吃得直咂嘴。胖子看不過眼,掉過筷子,在它毛乎乎的猴頭上敲了一下。

  毛毛吱吱抗議兩聲,然後往奇奇那邊挪了挪,又繼續奮戰。

  “要不,叫奇奇跟我去吧?”大辮子忽然說道。

  胖子點點頭,心說:你叫我去都行啊。

  奇奇一聽立刻就興奮起來,小臉笑成一朵小紅花,然後就開始跟胖子叨叨:“不准欺負毛毛,不准叫大花它們餓肚皮,不准……”

  一頓飯這才盡歡而散,撂下筷,奇奇和毛毛在炕上翻跟頭打把勢,胖子在地上幫大辮子收拾東西。

  除了一些蘑菇等乾貨之外,還有幾塊豬肉,都是各家送的,另外就是幾隻雪兔、沙半斤啥的,還是上次胖子他們進山打的,當然還有王三炮加工好的野豬肚子。

  最後竟然裝了兩個大袋子,而且滿滿登登。胖子站在地當腰哢吧幾下眼睛,忽然一拍大腿:“差點忘了一樣。”

  說完跑出屋,直奔園子裡的大窖,把窖門壓著的柴火扒拉到一邊,打開窖門,順著梯子爬下去。

  裡面有一丈多深,而且十分寬敞,還是秋天的時候挖的,裡面可以儲存大白菜、蘿蔔土豆之類。

  按照胖子家的人口,完全用不了這個,屋裡的那個小土豆窖就夠用,不過胖子卻另有妙用。

  大窖裡面擺著一溜大缸,佔據一大半空間。胖子來到一口大缸前面,把邊上的黃泥掰掉,撒開蒙著的牛皮紙,一股濃郁的果香和酒香就散發出來。

  使勁吸溜兩下鼻子,胖子精神大振:看來這自釀的葡萄酒好像不錯。

  吆喝著大辮子遞下來一個大盆,胖子舀了幾盆子,倒騰到屋裡,然後把酒缸重新封好,這才進屋。

  屋裡彌散著酒香,奇奇正端著一個杯子喝呢,杯子裡還剩半下深紅的液體。看到胖子進屋,奇奇小嘴一咧:“胖叔叔,這果汁真好喝。”

  胖子一腦袋白毛汗,上前奪下杯子:“這是葡萄酒,喝完耍酒瘋咋辦?”

  “我說腦袋怎麼有點暈乎。”奇奇兩個小臉蛋通紅,往炕上一栽,睡著了。胖子和大辮子運酒這工夫也不短,估計已經喝了一杯,酒勁上來了。

  大辮子含著笑,上炕捂被,把奇奇塞進被窩。胖子找了個大罎子,往裡倒酒,準備給大辮子的老爹帶回去。

  弄完了回屋一看,毛毛端著杯子,吱溜吱溜喝得正香。

  胖子一看杯子裡的酒都見底,忍不住笑道:“一屋子酒鬼,我也嘗嘗。”搶過毛毛的杯子,也去倒了一杯。

  酒色鮮紅,純淨透明,輕輕啜飲,甘甜之中夾雜著淡淡的酒香,十分爽口。

  胖子贊了一聲好,然後給大辮子也倒上一杯,兩個人坐在板凳上面,一邊喝,一邊嘮嗑。琥珀色的葡萄酒、昏黃的燭光,充滿浪漫情調,就是那啥,屋子有點破。

  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覺,小半盆葡萄酒見底,大辮子的臉蛋也越來越紅,終於腦袋耷拉下去。

  這葡萄酒喝起來甘甜,但是酒勁其實不小,主要都被果味和糖分掩蓋。大辮子沒喝過酒,當然不成。

  胖子還自顧說著,聽到那邊半天沒動靜,一看已經睡著了。連忙把她扶到炕上,拽個枕頭塞在腦袋下面,然後看看大辮子微微聳起的胸脯,還是找了個被子直接給她蓋在身上。

  在酒精的蒸發下,大辮子的兩個臉蛋火熱,跟熟透的蘋果一樣紅,十分誘人。胖子四下望瞭望,俯下身子,準備偷偷在紅蘋果上親一口。

  “怪叔叔——”奇奇嘟囔了一句,然後翻個身。

  胖子一激靈,連忙跳下炕,這才發現小傢伙是在說夢話,毛毛也在她的被窩外面呼呼睡,估計也喝多了。

  這才長出一口氣,心還是蹦蹦跳:幸虧沒人發現。要不怎麼說,這人不能做虧心事啊。

  然後就跟做賊似的出了門,把屋門反鎖,上鹿場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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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3 22:14:05
第四十四章大片

馬拉扒犁是冬天主要的出行工具,扒犁下面是兩條光滑的長木條,代替車軲轆,前面翹起,免得搶地,最適合在冰雪上滑行。

  拉車的馬兒也都釘上馬掌,省著打滑,走起來哢噠哢噠,很帶勁。

  就連車老闆兒在冬天也換上扒犁,甩著小鞭子,在雪上行進。雖然上面還有奇奇、大辮子,特別是胖子,分量幾乎一個頂倆,不過扒犁依舊輕悄悄,一點也不費力,跟雪上飄似的。

  胖子懷裡抱著大酒罈子,不時向大辮子瞟兩眼,今早回去開門的時候,大辮子還睡呢,被胖子驚醒後羞得跟什麼似的,叫胖子看得心裡直癢癢。

  偶爾兩個人的目光一接觸,又迅速分開,這種碰撞往往能夠使大辮子的俏臉更紅,胖子也就樂此不疲。

  兩個鐘頭就到了公社,竟然比馬車還快。胖子心裡埋怨車老板子:該快的時候不快,不該快的時候可勁跑。

  大辮子要去看看葉鶯,估計這時候收購工作也告一段落,倆人約好一起回城。胖子正好也要去收購站一趟,給老革命送罎子葡萄酒。

  據小道消息說,老革命好這口,不過酒量又特別窄,二兩酒就找不著北,所以人送綽號“孫二兩”,喝葡萄酒正合適。

  雖然老革命把小雞賣給胖子,有點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不過胖子領人家的情:一千塊錢,放到他那個時候都頂好幾萬了,一點利息都不要,那是多大面子啊。

  收購站也已經沒有上次來的時候那麼熱鬧,只有一輛帶掛的東風敞車停在院裡,往城裡拉山貨。

  “小玉,放假啦?”葉鶯扯著大辮子的手叫嚷,還蹦兩下,表達心裡的高興。

  老革命也在那比比劃劃地指揮裝車,看到胖子就走過來:“小胖子,那些鹿沒啥毛病吧?你可不許養死。”

  胖子嘿嘿兩聲:“老站長你放心,歡實著呢,有啥毛病您老收拾我。”

  “收拾你當啥,你腦袋上能長鹿茸啊!”

  胖子連忙轉移話題:“老站長,這是泡的藥酒,一頓少喝點。”說完把罎子遞過去,他心裡有點不落底,所以才說是藥酒:不會像摔香煙那回,脾氣上來,給我這罎子也摔了吧?

  不過老革命顯然也是看人下菜碟,大大方方把酒罈接過來,然後從衣服上兜掏出兩塊錢塞到胖子手裡。

  胖子猶豫一下,還是老老實實接過來,跟這樣人辦事,就得實打實鑿,要整那些個虛頭八腦的,肯定找抽。更何況,連縣委書記都這樣。

  聯絡完感情,那邊葉鶯和大辮子等人正好搭院裡的方便車,胖子過去道別,卻看到一個小夥總跟在葉鶯屁股後轉悠,又幫著拎東西又問寒問暖的,顯然有點那個意思。

  “行啊,下來幾個月就有人追,這丫頭有點魅力。”胖子知道,那年頭搞物件都找人介紹,自由戀愛還剛剛冒頭,這個小夥子勇氣可嘉。

  不過貌似葉鶯這丫頭確實條件也不錯,長得也算上中等,不笑不說話,一笑倆酒窩,挺招人喜歡。

  大辮子顯然也看出點苗頭,和葉鶯在一邊兒咬耳朵,不時往那人臉上瞟兩眼,葉鶯則不時用小爪子胳肢她,倆丫頭一起瘋。

  嘀咕半天,葉鶯走到那人跟前:“小黃,你們文化站下鄉放電影不?”

  那小夥明顯有點激動,胸脯一挺:“我們正準備搞這個呢。”

  “行,小夥有前途,就沖這個會來事的勁,我很看好你呦。”胖子心裡偷著樂。

  “我表妹在那當老師,聽說那裡都好幾年沒放過電影了,你看能不能——”

  小夥把胸脯拍得啪啪直響:“行,一會我就去,要不你也跟著瞧瞧,剛從縣裡取回幾本新片。”

  胖子看了大辮子一眼,怎麼看怎麼順眼:瞧瞧人家這覺悟,心裡真惦記著老鄉親啊,連美人計都用上了,不過還好,當美人的是別人。

  葉鶯急著回城,終於沒有答應黃小夥的請求,乘著東風而去。胖子看著大辮子在車裡揮手,還有奇奇做的鬼臉,心裡忽然有點悵然若失。

  “我叫黃東旭,胖哥貴姓。”

  能被稱為胖哥的人不多,胖子回頭一看,黃小夥正和他打招呼:“我也姓黃,黃良,咱們是一家子。”說完,遞過去一支大前門,然後又向老站長髮煙,不過被老革命擺手拒絕,他抽卷的旱煙,那傢伙夠沖。

  黃東旭還真不含糊,領著胖子和車老闆兒直奔文化站,把發電機、放映機、螢幕什麼的都裝上扒犁,前往靠山屯。

  胖子覺得這個一家子有魄力,認准的事就敢幹,所以在扒犁上嘮得挺近乎。

  回到靠山屯,扒犁直接拉到生產隊。李隊長一聽說有這美事,大嘴丫子都咧到耳根子,立刻打開大喇叭,開始通報這個特大喜訊:“老鄉們,胖子從公社拉回來放映隊的黃同志,今天晚上到場院放電影——那啥,小黃同志,放啥片?”

  “有地道戰、地雷戰和南征北戰,想看哪個——”

  “好啊,都是打仗的!鄉親們,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咣咣咣,通通通,啥時候放完啥時候拉倒!”隊長有點興奮,那勁頭有點跟胖子弄個大片差不多。

  汗,平時挺嚴肅個人,一場電影咋就折騰成這樣呢。也難怪,啥文藝活動沒有,靠山屯又偏僻,還是五年前放過一會“紅燈記”。胖子不敢貪功,連忙解釋:“主要是小玉老師和葉鶯把人家請來的。”

  不過隊長已經吆喝完了,然後就拉著黃東旭就不撒手:“先吃飯,山裡沒啥好玩意,豬肉燉粉條子管夠——胖子,你去王三炮家跑一趟,弄點山貨啥的——對了,今個誰家殺豬了,咱們就上誰家吃!”

  黃小夥本來是硬著頭皮來到靠山屯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現在一看這架勢,覺得還真來對了,這山裡人太熱情了。

  幾個人一出生產隊,就見滿屯子都是半大小子在撒歡:“看電影嘍——地雷戰——轟隆轟隆——”

  二柱子家的鼻涕娃跟在後面瞎哄哄,一邊跑一邊問二肥子:“小哥,電影是啥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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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3 22:14:16
第四十五章早上喝酒一天醉

黃小夥吃得肚皮溜鼓,在靠山屯最高行政長官李隊長,以及有功之臣胖子的陪同下,來到場院。他還算敬業,光吃不喝,萬一喝高了出點技術問題,也不好向葉鶯交差。

  場院裡已經瀝瀝拉拉開始上人,拿小板凳的,搬長條凳的,拎著小馬紮的,一齊上陣。黑壓壓的足有四五百人,除了月窠吃奶的娃子和動彈不了的老頭老太太,基本都到了。野小子們則在邊上撕瘋,一片“沖啊——殺啊——”的怪叫,在大糞堆上練起攻山頭。

  一排棒小夥跟著打雜,啥事也不用黃東旭動手,動動嘴就成。螢幕支起來,放映機架好。到了眼擦黑,電鍋(發電機)一陣轟鳴,歡呼聲也隨之炸響。

  放映機後面吊著的小燈泡一下子亮起來,大人小孩都覺得新鮮:這電燈真亮啊。

  放映機射出一道方形光柱,打到螢幕上,歡呼聲又起,還有幾隻小巴掌在鏡頭前亂晃,把黑乎乎的小手影投射到螢幕上面。

  “小犢子,再比劃都回家去!”李隊長嗷嘮一嗓子,魔掌全部消失。

  黃東旭也抖擻精神,拿過一盤膠片上到放映機上,隨著轉動的聲,大片正式開始放映。

  前面是“加演”的內容,隨著孫猴子捧著仙桃出現在螢幕上,場院上頓時沸騰起來。大鬧天宮,那是小娃子們的最愛。

  胖子在邊上轉悠一圈,然後就離開場院。這些片子早就看膩,要不是為了感受一下氣氛,他根本就不來了。

  一路上哼著“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胖子來到鹿場,招呼老頭們去看電影,張老漢和大李老頭屁顛屁顛地跑了。

  巡視一番,胖子上炕睡覺,在夢裡,孫猴子扔給他一個仙桃,一下子將他砸醒。

  胖子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只見毛毛正跟他齜牙咧嘴。奇奇進城,毛毛只能跟了胖子來這,雖然它很不情願。看到毛毛,胖子這才想起來:自己吃飽,毛毛還沒吃飯呢。

  在屋子裡找了一圈,胖子把兩個粘豆包扔給毛毛。不知道是它嘴饞,還是因為奇奇不在家,這傢伙心情不爽,直接把豆包扔到地上,好傢伙,還真拿豆包不當乾糧啊。

  胖子瞧著它也怪可憐,不禁想起它也曾采松子,立下過汗馬功勞。於是就拿出盒子翻找一下,裡面還真有儲存的桃子,胖子拿出兩個,一個遞給毛毛,自己也吃上一個。

  大冬天的吃鮮桃,這味道就是不一樣,胖子咬了一口,正咂摸滋味呢,一個毛乎乎的爪子伸過來,把桃子搶去。

  吃了倆大桃子,毛毛終於安生,對胖子也比以前近乎不少,挨著他睡覺,毛呼呼的小爪子還搭到胖子的大腿上。

  胖子點點頭:其實這些傢伙也好對付,給點甜頭就成,以此類推,靠山屯那些淳樸的老鄉是不是也這樣呢?

  還沒等想明白這個問題,胖子就著了,連倆老頭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一覺睡到大天亮,才被毛毛扒拉醒。

  看著小傢伙伸出小爪子,胖子不禁搖頭:善門難開更難閉,你還吃上癮了呢。於是把它扔到肩膀上,回家做飯。

  剛到家門口就被李隊長截住:“胖子,能不能再留黃放映員呆一天,大夥都沒看夠呢。”

  “我昨天都不是說了嗎,是葉鶯和小玉老師請來的,我跟人家也是第一次認識。”

  “那咋整,昨天才看了倆片,還有地雷戰沒看呢。這要是不叫那幫臭小子瞧嘍,非天天往俺家扔地雷不可。”隊長有點撓頭。

  胖子小眼睛卡巴了幾下,在隊長耳邊嘀咕幾句。李隊長面露喜色,拉著胖子往他家走。

  “別急,我先回家拿點葡萄酒。”胖子有地方蹭飯,當然高興。

  端了一小盆葡萄酒,胖子進了隊長家,黃小夥也剛起來,正在外屋洗臉呢。屋裡已經放上桌子,準備開飯。

  隊長把酒壺酒盅一擺:“黃同志,大冷天的,整兩盅,一會坐車也不冷。”

  車老板子早就得到授意,一個勁在旁邊遛縫,黃小夥推辭不過,和幾個人幹了一盅。

  第一個喝了就好辦,胖子抄起酒壺,又都給滿上,張羅了一句,然後仰脖倒進嘴裡,一滴都不撒。胖子現在也練出來了,小酒喝得挺瀟灑。

  黃小夥也只得喝了,他的酒量不高,兩盅下肚就有點紅頭脹臉。胖子一看,連忙把葡萄酒端上來,又拿來一個大水杯:“喝這個,我自釀的葡萄酒,度數低,不上頭。”還有一句話沒敢說:後返勁。

  咕嘟咕嘟倒了一大杯,黃小夥一喝,粘糊糊,甜絲絲,涼窪窪,就來了實在勁,喝了好幾杯,最後終於栽到炕上打起呼嚕。

  胖子摸摸腦門:“這下甭想走了。”

  李隊長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還是你小子蔫噶壞,這餿吧主意都能想出來。”

  胖子謙虛地嘿嘿幾聲:“我這不都是為了大夥著想嗎。”

  黃小夥一覺醒來,已經吃晚飯了,他也終於明白過來,被這幫淳樸的農民給忽悠了,索性也不走了,晚上又放映一場。

  第二天早上,黃小夥說什麼也不敢再喝酒,飽餐一頓,帶著大夥送的幹蘑菇、松子之類,跟著車老闆離開靠山屯。

  不少人一直送出村口,尤其是半大小子,一個都不缺。黃小夥心裡也挺感動,起誓發願地說過幾個月還來。

  這事就成了村裡的話題,一連好些天還談論這事,胖子跟葉鶯沾光,又被隊長用大喇叭一宣傳,顯得勞苦功高。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胖子又招攬個大活。

  這一天,大李老頭的孫女出門子(汗,就是結婚),安排村裡人喝喜酒。一般來說,農村娶媳婦嫁姑娘都在冬天,正好趕上農閒。

  靠山屯比較窮,所以姑娘多數都流失到山外,李家這閨女也不例外,在公社找了個婆家。

  胖子一個人在家,自然早早過去。來到靠山屯半年,還是第一次參加婚禮,胖子也想瞧個新鮮。

  那年月農村辦喜事最熱鬧,要忙活好幾天。先得有個主事的,俗稱“烙頭忙”,類似于後來的司儀,張羅著各家各戶借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分派人手,誰負責燒火,誰負責倒酒,誰端菜誰盛飯,都井井有條。

  靠山屯住戶少,烙頭忙就一位——車老板子。

  胖子剛進院,車老板子就招呼他:“正好寫禮帳的老王頭出門,胖子識文斷字,這活就給你了。”

  還有我事啊,也好,幹點活一會喝酒也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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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喝喜酒

胖子被領到東院,炕上擺著個八仙桌,上面有一個紅紙訂成的小本,旁邊擺著筆墨,竟然還是毛筆。還好胖子小時候練過兩天,倒也難不倒他。

  桌子旁邊坐著個老頭,是村裡德高望重的李五爺,輩分最高,今年也七十大多,耳不聾,眼不花,身子骨賊硬朗。

  李五爺懷裡抱著個帆布包,負責收錢。一人為私,倆人為公,一個收錢,一個寫帳,最後不能差數,也算雙保險。

  胖子叫了一聲“五爺”,然後盤腿上炕,正襟危坐,從兜裡掏出一張工農兵遞過去:“開張了,我的。”

  然後拿起毛筆,蘸飽墨,筆尖在硯臺邊上順幾下,在帳本上寫下大名,標明錢數。

  農村辦喜事還不講究送紅包,張老三隨多少錢,李老四隨多少,都記得清清楚楚,大夥一目了然。從帳本上,可以看出交情的深厚以及生活條件的變遷。

  胖子也參加過同學的婚禮,最低五百。不過想到靠山屯目前的生活水準,胖子還是比較保守地隨了五元錢。

  李五爺把錢接過來,塞進布包,看向胖子的眼神有些怪異。胖子還挺納悶:難道少了?

  不過很快就有個半大小子胳膊上端著大方盤進屋,上面四個菜一壺酒、兩雙筷子兩個酒盅,這是專門犒勞寫禮帳的,免得弄出啥經濟問題。

  正好胖子早晨還沒吃飯呢,給李五爺倒了一盅酒,然後自己吧嗒一口菜,滋遛一口酒,一會小臉就喝得紅撲撲。

  陸陸續續開始上人,胖子把盤子都扒拉到炕上,開始幹活。七八個腦袋圍在桌子旁邊,連誇胖子寫得漂亮,都吵吵著過年找他寫對聯。

  不過胖子可沒心思理會這些,心裡一個勁叫苦。村裡人隨份子,多數是兩元錢,李隊長算多的,上面寫著三元,另外王三炮也隨了三塊錢。但是還有幾家拿的是兩元,胖子剛要動筆,人家又從李五爺那找走一塊錢,看得胖子眼睛有點直:還帶到這裡找錢的啊?

  相比之下,他的五元錢就顯得有點鶴立雞群,高高在上,難怪剛才李五爺的眼神有點怪。

  不一會大李老頭到這屋轉了一趟,看著帳本叨咕一聲:“黃良是哪個,五塊錢!”

  胖子一腦門子白毛汗,連忙拿起毛筆,在黃良兩個字前面又加了兩個字:胖子。

  大李老頭這才恍然,嘴裡打著哈哈:“你瞧瞧我,連東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天天還在人家手下幹活呢。”

  胖子這才釋然:員工家裡有事,我這個當老闆的就應當多隨點。再說,以後俺胖子結婚,也能接回來不是。

  隨禮的人不斷增多,車老闆就張羅著開席。一般來說,都得吃上三四席,一輪接一輪,啥時候賀喜的全安排到了才算結束。

  村民們早就形成默契,誰家啥時候去基本都能拉開空當。車老闆一喊開席,寫禮帳的屋裡基本就沒人了。

  趁著這機會,胖子到外面撒尿,只見那些半大小子肩膀上搭著手巾,胳膊上架著方盤,裡面擺滿菜盤子。

  這也是技術活,手要穩,不能亂晃蕩,免得灑出菜湯;腿要快,灶台和吃飯的都不在一個屋,你要是磨磨蹭蹭,大冬天的,沒等端到地方菜就涼了。所以這活最少也得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才能勝任。

  至於更小的那些,只能提溜著酒瓶子或者拎個水桶,負責上酒打飯。盛飯還有講究,不能問人家“要不要飯”,否則非得挨彈腦瓜嘣不可。

  嗅到滿院子的菜香,胖子也忍不住拍拍肚皮:看來今天又能飽餐一頓,這味道,聞著就有食欲。

  這時候,大門口忽然哇啦哇啦,響起了高亢的喇叭聲,那調調好像是喜洋洋,透著歡快勁。

  隨後只見一個喇叭匠子慢步走進院,邊走邊吹著一個金黃的嗩呐。嗩呐中間包著一塊厚棉布,兩邊各有一個窟窿,正好能把手塞進去,免得凍手。

  喇叭聲高亢激越,聲震八方,喇叭匠子面上的表情也富於變化,眉眼不停活動,活靈活現。

  車老板子領著一大幫人趕出來,先往那個喇叭匠子的衣兜裡塞了兩塊錢,然後把他讓到當院。喇叭匠子腰包一鼓,底氣更足,吐沫星子都從嗩呐前面噴出來。

  胖子總算明白了,這是前來道喜、烘托氣氛的,不過東家得給點賞錢,臨走還得帶點酒肉,不然,他喇叭一走調,吹點喪氣的才鬧心。

  “來個百鳥朝鳳!”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喇叭聲一轉,馬上就串到百鳥朝鳳的調子。胖子聽不出好賴,不過閉上眼睛一咂摸嘴,還真有點百鳥齊鳴的味道。

  喇叭匠子一連吹了好幾個調子,這才把嗩呐放下來,活動兩下腮幫子,倒了一聲:“獻醜!”

  眾人都贊了幾聲,然後拉著喇叭匠子進屋入席。好酒好菜供著,吃完再吹。

  胖子聽著挺好,心想:其實也是變向討錢要飯,不過人家是憑手藝吃飯,一點不討厭,還受歡迎。比起原來那個時代,穿得衣衫襤褸,伸著黑手要錢的主,多了幾分尊嚴。

  正琢磨著呢,聽到門口一陣竹板聲又傳來:“打竹板,笑哈哈,老李家的閨女要成家;婆家喜,娘家樂,老傻我也登門道喜來祝賀……”

  原來是數來寶的,他們這夥人一般都自稱老傻,和那個喇叭匠子是一路,憑手藝討錢。

  又一大幫人跑出來,圍著數來寶的嚷嚷,數來寶的嘴最能說,嬉笑怒駡,最有樂子。車老板子這回沒先掏錢:“老傻,好好數,把東家唱高興了,要啥給啥。”

  “竹板打,往前看,烙頭忙就在對面站;張羅東,張羅西,張羅了飯菜和酒席……烙頭忙,真能幹,完事還得靠邊站。”

  “這小子真貧!”車老闆兒也知道是和他開玩笑,笑嘻嘻地塞過去兩塊錢。

  數來寶的更來勁,看啥唱啥,眼到嘴到,逗得院子裡一片歡笑,人也越聚越多。

  “胖子,寫禮帳嘍。”

  胖子聽得正起勁,聞言只好邁步走向自己的工作崗位。不過心裡也跟著打起竹板:“打竹板,邁大步,俺胖子啥時候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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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娘家人

輪到胖子上桌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席,除了來喝喜酒的,剩下那些幫忙的也全都安排坐下。

  胖子這一桌基本上聚集了靠山屯有身份的人:隊長、王三炮、李五爺、車老闆,還有東家,最後還給炒菜的大師傅留個座。胖子能坐這一桌,因為他也是有身份證的人。

  車老板子下去轉了一圈,就拎起來好幾個小娃娃:“小混蛋,從第一輪就開始坐席,哪次也拉不下,趕快騰地方!”

  胖子看得嘿嘿直樂:這些娃子一年也趕不上幾回這樣的美事,當然得過過癮。不過他們主要就是惦記那些過油的,像丸子、豆哏之類,胡嚕光盤子就下桌。

  陸陸續續開始上菜,雖然都是一樣的菜肴,這一桌的品質卻是最高。主要是大師傅留後手,而且管吃管添。

  這一下胖子如魚得水,話說有幾道菜真有農村特色,胖子以前絕對沒吃過。比如說灌得各種腸,有雞蛋腸,白白的蛋清和黃黃的蛋黃,好看又好吃。

  還有用幹豆腐做腸衣,裡面卷上米飯肉末,葷素搭配。胖子最願意吃的是豬頭悶子,肥瘦相當,好吃解饞。

  為此還特意向大師傅詢問了一下製作方法,那位大師傅已經五十多歲,也是個胖子。大概同是胖人的緣故,和胖子很熱乎。

  胖師傅連比劃帶說,胖子也總算明白了:先把豬頭加料烀爛,撈出來後用紗布纏緊,放到菜板子下面壓成方塊,裡面的膠質和肉就粘連成一體。

  另外還有粉面悶子,胖子也比較得意。這個更好做,鍋裡燒上熱水,把粉面子先少用點水攪勻,裡面少加點白礬。等水燒開了,把粉面子倒進去,用擀麵杖使勁攪和,最後就凝成悶子,只要掌握好水量多少就成。

  吃的時候,切成小方塊,可以蘸蒜泥,也可以回鍋燉一下。吃起來十分爽滑勁道,胖子吐嚕吐嚕,自己就造了一盤子。

  吃得香,酒也喝得爽,一盅一盅喝下去,胖子終於也高了一回,找到騰雲駕霧的感覺。

  喝得差不多了,就開始一通神聊,漸漸話題就轉到前幾天放電影這件事上。大夥對胖子交口稱讚,就連李五爺也連連點頭:“真不賴,要是能把城裡的二人轉請來就更好了。”

  二人轉在當地極為盛行,老老少少都能哼哼兩句,老話說“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那時候的二人轉還比較純潔,像“回杯記”(王二姐思夫),大西廂,大缸,梁賽金擀面等等,都是耳熟能詳的經典曲目。

  聽李五爺這麼一說,大夥也都心癢癢,隊長吱溜喝了一盅酒,然後跟胖子說:“你能請來放映員,能不能把二人轉劇團也請到咱們村?”

  看到滿桌子期盼的目光,胖子借著酒勁,迷迷糊糊,把胸脯拍得啪啪響,滿口答應下來。

  這消息很快就傳出去,到了第二天,胖子醒酒的時候,全村已經都嚷嚷動,見到胖子的影就問:“啥時候請劇團啊?”

  胖子腸子差點悔青:破車好攬載,電影放映員還是看葉鶯的面子才來的,縣裡的劇團,能來靠山屯這個窮鄉僻壤才怪呢。

  不過大話已經吹出去,這要是辦不成,全村人估計要把他劈成兩半,然後當成人轉。

  最主要的是形象受損,以後還怎麼在村裡混,全都是酒惹的禍。

  最後胖子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進城試一試。正好看看奇奇,也順便瞧瞧大辮子——那啥,這在一起不覺得怎麼的,一分開還真有點懷念。

  把家裡安頓一下,胖子就準備三進山城。正巧今個有車來迎娶大李老頭的孫女,胖子也就順帶當了一把娘家人。

  只見三掛大馬車停在大李老頭家門口,駕轅的都是棗紅馬,紅纓飄飄,銅鈴叮噹,龍馬精神。

  新郎官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一身藍滌卡衣褲,頭上戴著個棉軍帽,打扮得挺精神,當然在胖子眼裡有點不倫不類。

  到了老李頭家,大門緊閉,外面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胖子也夾雜在一群半大小子之中,鶴立雞群。

  啪啪啪,新郎官開始敲門,嘴裡還得嚷嚷一聲:“媽——開門啊——”

  這有個規矩,叫門認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裡面自然有人開門,簇擁著新郎官進屋,新郎官抱起新娘子上車。

  這個也是力氣活,不過有人統計:不論新郎官多瘦多小,肯定能抱動,估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憋了二十年,這點勁都拿不出來還算爺們嗎。

  新娘子坐在頭車中央,紮著紅頭巾,上身穿一件小花棉襖,懷裡抱著個大胖小子,那是押車的,一般都是自己的侄子外甥等等。

  因為押轎的得給下轎錢,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二輛車是新娘子的七大姑八大姨,第三輛是叔叔、舅舅和其他閒雜人等,胖子就坐在這輛車的最前頭,這主要是因為身體胖,在後面壓車轅子。

  一路歡聲笑語到了公社,新郎家門口早就圍滿人,順著仗子兩邊站著,大車一到,立刻點起炮仗,掛鞭劈裡啪啦,二踢腳砰啪震天。

  在一陣硝煙中,新浪照例抱著新娘,在幾個好友的掩護下向院子裡沖,還要冒著槍林彈雨——五穀雜糧加上碎紅紙,專打新郎新娘。

  尤其是一幫半大孩子,真使勁打啊,高粱粒子、苞米粒子打在臉上,火燒火燎,長常有因為這個鬧矛盾的。

  等硝煙散盡,胖子等娘家人才被恭恭敬敬請進屋,有人遞煙倒水,跟伺候大爺似的。

  娘家人可了不得,一般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裡挑骨頭,目的就是怕以後給閨女受氣。甚至連這樣的例子都有:沒伺候好娘家人,結果硬是把新媳婦給拉回去,你說邪乎不邪乎。

  不過這樣的效果顯然不咋樣,成親這天恭敬你一天,等到閨女變成了兒媳婦,婆家人立刻揚眉吐氣,老話說,新媳婦上床,娘家人靠牆。

  唯獨沒有脾氣的就是胖子,他主要是跟著湊數瞧熱鬧,這屋走走,那屋轉轉,一點毛病不挑。

  到新房轉了一圈,胖子主要是想長長見識,看到新媳婦穩穩坐在炕上,不許下地,名曰“坐福”。坐的時間越長,說明新媳婦越穩當,越有福。

  不過偶爾也有坐不住的,主要是因為內急,最後實在憋不住,火燒火燎下地方便,很快就被傳為笑談。

  不大一會,酒宴就開始,頭一席專門款待娘家人,每桌都有一位婆家人來陪客,都是能喝的主,憋著把娘家人灌醉,好出洋相。

  胖子剛剛因為酒犯錯誤,所以就幹吃不喝,一通埋頭苦幹,吃得肚皮滾圓。撂筷的時候,胖子心裡比較滿意:當一回娘家人也不錯。

  不過一想到自己肩膀上的擔子,胖子還是有點鬧心:總不能因為這個去求縣委書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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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採花人

當天晚上胖子到了縣城,在大車店住了一宿,然後就去大辮子家。這事當然不能空手,胖子抱著早就準備好的酒罈子,輕車熟路。

  “怪叔叔,你怎麼來啦,不在家看著毛毛它們!”這是奇奇的見面禮,每當聽到“怪叔叔”的時候,胖子就知道小傢伙不高興了。

  大辮子在旁邊向胖子吐吐舌頭,胖子看得心裡一蕩,這才平衡:想不到這丫頭還有調皮的一面。

  大辮子她媽也挺熱情,招呼胖子坐下:“小黃啊,想不到你還有釀酒的手藝,我們家老王喝了幾天,說胃裡舒服多了。”

  幸好又帶來一罎子,胖子連忙謙虛了兩句,然後把情況向大辮子說了。大辮子黑眼睛一閃:“我有個小學同學,就在縣劇團,據說還是當家花旦,咱們找他去。”

  胖子心裡這才多少有點底,跟著大辮子出門,直奔劇團。在接近縣城中心的地方,有一個影劇院,可以看電影,也可以聽戲,劇團就在影劇院的後院。

  打量一下這個有二節樓那麼高,好幾十米長的建築,胖子琢磨著:這應該算是縣裡最大的建築吧?

  大辮子叫胖子先在前面等著,自己到後院去找她那個同學。胖子耳朵好使,聽到裡面隱隱傳來一陣傢伙點的聲音,就登上水泥臺階,門口也沒有收票的,他就慢慢溜達進去。

  裡面空空蕩蕩,舞臺上有一個人在哼哼呀呀唱戲,台下坐著三五個觀眾。胖子有點納悶:少了點吧,不是說二人轉挺受歡迎嗎?

  於是也走到前排,找個座位坐下。臺上是一個古代女子裝扮的人,一件綢子上衣,外面掛著珍珠衫,下身是一件裙子,體態妖嬈。

  臉上濃墨重彩,瓜子臉,粉紅的臉蛋又白又嫩,一雙大眼睛水靈靈,顧盼之間,姿態萬千,有點千嬌百媚的感覺。

  “王二姐獨坐北樓眼淚汪汪啊……”

  胖子也多少受過幾個月的薰陶,聽明白這是王二姐思夫,只覺得那個聲音充滿陰柔之美,悲悲切切,很有味道,也不覺隨著慢慢哼哼起來。

  剛找到點感覺,就見臺上的王二姐忽然住口,然後竟然走下臺,直奔那三五個觀眾而去。

  “原來這時候就流行互動啊。”胖子也站起身,把裝著木盒的兜子往胳膊上一夾,準備和王二姐握握手。

  卻見王二姐走到中間那人面前,把手裡的扇子啪得一合:“團長,能不能換點新節目,我估計上市里參加會演的,十個有八個要唱這段,二十多個王二姐,怎麼能拿好名次!”

  可能是由於生氣的原因,說話的嗓門有點粗。

  原來是審查節目,胖子終於弄明白。團長?正好要找他商量事呢。想到這裡,胖子就邁步走過去。

  那夥人也終於發現胖子的存在,打量他一番,那位團長就迎上來,很熱情地伸出兩手:“歡迎您來審查,我們準備得不好,一定努力!”

  胖子有點發暈,嘴裡只好哼哼哈哈答應著:“很好,我聽著挺好。”

  “您多提意見,我們也好改進,畢竟您是市劇團的領導,見識比我們強多了。”那位團長很謙遜。

  汗,認錯人了。胖子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夾著包,身上是一件中山裝,還真有點領導的派頭。最主要的是這體型,一看就是領導。

  “黃大哥,你怎麼進來啦?”大辮子的身影出現在劇場門口。胖子一看紙裡包不住火,乾脆實話實說:

  “那啥——其實我是靠山屯的,來請劇團到我們那演出。”

  那位團長臉上哭笑不得:“現在我們忙著往市里送節目,沒時間下鄉,你先回吧。”昨天市里打電話說有領導下來審查節目,他看胖子挺像,結果誤會了。

  胖子心涼半截:剛才還不如將錯就錯,假傳聖旨,叫他們去靠山屯好了呢。

  大辮子走過來,看著那位王二姐,眼睛一亮:“小蔡,是你吧。”

  “小玉,你怎麼來了?”王二姐臉上也露出笑容,看起來更加嫵媚。

  “我和黃大哥來請你們下鄉演出。”大辮子給胖子丟了個眼神,胖子心領神會,連忙樂呵呵上前打招呼:“蔡姑娘,你好。”

  “!人家是男的!”王二姐一跺腳,一扭腰,還送給胖子一個蘭花指,怎麼瞧怎麼女人味十足。

  春哥?胖子心裡暗汗:原來二人轉也有男扮女裝這麼一說,還真稀罕。光聽大辮子說是她同學,就以為是女的呢,忘了還有男同學。

  “我先卸妝,小玉,一會見。”王二姐扭扭答答走向後臺。

  那團長也憋不住樂,直到王二姐不見影了,這才笑出聲。胖子撓撓後腦勺,趁著團長高興,又提出申請:“團長,村裡的父老鄉親跟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你們呢,您看——”

  團長皺起眉:“這位老鄉,要過年了,正忙著搞節目,真沒時間。等忙完這陣,我們一定考慮。”

  胖子算是沒招了,人家這還算客氣,要是放到三十年後,估計早就給你轟出去了。

  很快,後臺就蹦出個帥小夥,劍眉大眼,英氣勃發,不過胖子還是從他的臉型上隱隱看到一絲王二姐的影子。

  卸去女裝,這位蔡同學似乎也變回男性,言談舉止和別的小夥兒沒啥太大區別,就是臉上的皮膚比較白嫩,和胖子的差不多。

  說來也怪,胖子整天在莊稼院泡著,一點曬不黑。

  蔡同學大大方方地和胖子握握手:“你好,我叫蔡華仁。”聲音幾乎沒有一點雌性。

  胖子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感覺對方的手指纖細,柔若無骨,真比大姑娘的手還軟乎。

  閒談幾句,胖子也就告辭,人家不同意,賴在這裡也沒用。出了影劇院,胖子雖然有大辮子陪著,不過心裡還是有點失落:回去咋交差啊。

  大辮子也看出他的不悅,就跟他說點有樂子的:“我這個同學才有意思呢,專門唱女聲,我們都叫他採花人。”

  “蔡華仁,採花人,這個綽號不錯。就憑蔡小夥這相貌,估計到哪唱戲,都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惦記,堪當採花人這個光榮稱號。”胖子也忍不住嘿嘿壞笑兩聲,開始編排人家。

  “人家可不像你說的那樣,你還是想想怎麼完成任務吧,要不你化上妝回村裡唱吧。”大辮子望著胖子,眼裡滿是笑意:這身板要是穿上女裝能啥樣呢?

  正美滋滋想呢,忽然看到胖子一拍大腿:“有辦法了,我給你那個採花人說說戲去!”說完掉頭往回跑。

  說戲?啥時候黃大哥也會唱戲了?大辮子搖搖頭,然後也轉身去追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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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3 22:15:23
第四十九章一半歡喜一半憂

“哥哥面前橫著一條彎彎的河,妹妹對岸唱著一支甜甜的歌……”

  胖子的聲音雖然比較粗豪,但是調調還挺准。沒錯,他忽然響起了一個印象深刻的小品——過河,所以就把創意搬了過來。

  內容稍稍有了一點改變,儘量和這個時代接軌,不過那一段經典的對唱卻還是原封不動搬上來。

  採花人聽得兩個眉毛都立起來,等胖子連說帶唱,把劇情介紹完了,他忽然抓住胖子的手,使勁搖:“黃大哥,太棒了,這個節目一定能一炮走紅。”

  胖子心裡嘿嘿直笑:能登上春晚的大舞臺,當然不簡單。

  旁邊的團長也面露喜色,不過畢竟比較沉穩:“這個哥哥妹妹的好像太敏感,不如換成小夥姑娘吧。”

  胖子也開始擺譜,擰著眉毛沉思半天,這才微微點頭:“也成,就是有點生硬。”

  大辮子在旁邊偷笑:這傢伙原來也會裝蒜,還以為他挺實在呢。

  採花人欣喜之餘,馬上就要張羅著彩排,卻聽胖子悠然說了一聲:“採花人兄弟,這第一站一定要上我們靠山屯啊。”

  “成,黃同志你放心,這個劇情基本成型,有三五天就能登臺,然後就去靠山屯——對了,你們靠山屯在哪?”團長也是明白人,胖子的這個創意肯定能出彩,做為回報,這個理所應當。

  “在大青山公社,是個山旮旯子。”胖子心裡這個美啊,一個好點子就能辦成這麼大事,看來以後得多搞點創意,三十年的經驗總結,那可都是財富啊。

  團長的眉頭稍微皺一下,不過馬上就點頭同意:這個胖同志能編出這麼好的東西,以後少不了要多麻煩人家,別說山旮旯,就算是老林子裡也要鑽。

  “正好黃大哥在這,我去找個搭檔,咱們邊說邊練。”採花人吱溜就跑出去,不一會,拎著一個小矮個進來:“我和小孩搭檔吧,一美一醜,一高一矮,能形成反差。”

  胖子打量一下他說的那個小孩:臉上笑呵呵,一雙小眼睛跟小黑豆子似的,透著機靈勁。不過年齡也有十八九歲,可能是生來個頭比較矮吧。

  “黃大哥,這個是我的老搭檔——笨小孩,最擅長丑角,你看行不行?”採花人把胖子當成導演。

  胖子連連點頭,雖說這些他一概不懂,不過這個笨小孩個頭和形象正好跟潘長江差不多,應該不會錯。

  “我哪裡醜了?”笨小孩嘴裡抗議著,不過說的確實是實話。

  採花人很嫵媚的一笑:“化化妝就醜了。”

  笨小孩兩腳一軟,跟麵條一樣癱下去,胖子剛要伸手拽他,卻見他馬上又直立起來,敢情有工夫。

  這一天,胖子就留在劇團擔當排練。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叼著小煙,穩穩坐在凳子上,不怎麼發表意見——他其實也沒啥意見,人家都是專業,就他業餘。

  大辮子張羅著回家去做飯,在胖子家裡吃了好幾個月,怎麼也得好好炒倆菜,還還人情。不過卻被團長告之:黃同志就留在劇團吃便飯。大辮子也就只好先回去。

  採花人和笨小孩不愧是老搭檔,配合十分默契,半天的時間下來,就演得有模有樣。

  胖子去了一塊心病,晚飯的時候敞開肚皮,看得笨小孩直眼暈:難怪人家那麼壯實,看來我也得多吃點,沒准還能長個。二十三,躥一躥,我今年才十九啊。

  第二天,胖子又躊躇滿志地去辦另一件大事:到林業局打聽一下能不能包山頭,這件事胖子一直念念不忘。雖然晚上睡覺前不尋思,但是醒的時候總琢磨。

  林業局就在縣委大院裡面,很多機構都在這。胖子來到縣政府的大門,只見兩邊是自行車棚,裡面清一色是二八大車子,透著鐵柵欄,可以看到多是鳳凰、金鹿、國防之類的老牌子,透著一股結實勁。

  邁步往裡剛要往裡走,突然一個戴著紅箍的老頭神出鬼沒一般攔在胖子身前:“幹啥的?這是縣大院,閒人免進。”

  “我上林業局辦事。”胖子笑呵呵地說著。

  “有證明沒有,介紹信呢?”老頭十分嚴肅。

  胖子撓撓腦袋:“這個沒有。”

  “啥也沒有不能進,趕緊走人。”老頭一點也不客氣,手裡拿著的長把笤帚也蠢蠢欲動,大有把胖子掃地出門之勢。

  “我真是來辦事的!”胖子也有點光火,想不到這衙門口還真挺難進。

  呼——笤帚直奔胖子的兩腳,胖子向後一閃,被揚起的灰塵嗆得咳嗽兩聲:“你——你這老頭怎麼不講理!”

  滴滴——,喇叭聲傳來,一輛半新不舊的北京吉普停在門口,就是俗稱“212”的那種,深綠色車棚,還是用綠色油布做的呢。

  “小黃,你來這幹啥?”車門打開,大辮子的老爸,縣委王書記推開車門走下來。

  胖子心中歡喜:“王書記好,我到林業局辦點事,可是這個老——大爺不讓進門。”

  “張師傅,叫黃同志進去吧。”王書記向剛才的老頭點點頭,然後又重新上車,胖子看到,車裡還坐著一個人,年齡比王書記好像還大。

  那位張師傅這才放下笤帚:“登個記再進去。”

  胖子在一個小本上簽了自己的大名,終於進去。不過十分鐘之後,他就悻悻地走出來,腦子裡還琢磨著剛才林業局人的那句話:“承包大青山,上邊只說分土地,沒有分山頭,你想占山為王咋地,相建梁山泊、瓦崗寨咋地?”

  “看來,想要占山為王,還真不是太容易的事。”胖子一邊琢磨,一邊往劇團走,他並不知道,那邊也有鬧心事等著他呢。

  直接來到採花人他們排練節目的小屋,推開門,胖子就覺得有點異常,只見一個身材足以和他媲美的人坐在那,正在跟前面站著的團長和採花人談話,看到胖子進來,瞟了他一眼,眼神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就又開說:

  “這個節目不行,什麼情啊愛呀的,簡直是敗壞風氣,玷污勞動人民之間的純潔友誼嘛,必須撤掉,換成智取威虎山或者紅燈記就不錯嘛。”

  “樣板戲早就過時了。”小孩低聲叨咕一句。

  “革命精神永放光芒,怎麼會過時呢,小同志,說話要注意影響。”那個胖子官腔很足。

  這個胖子心裡也一涼:這個節目要斃掉,估計劇團下鄉的事也得泡湯。四人幫都粉碎兩年了,怎麼還有這種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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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3 22:15:34
第五十章較量

“王主任,您看我們再修改一下怎麼樣。小孩,你扮成農民老大爺,通過這個來表現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後,農村翻天覆地的變化。”團長憋出一腦門子汗,終於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

  那位胖胖的王主任點點滿是贅肉的下巴頦:“這樣還差不多,文藝就是要緊跟時代步伐嘛。”

  團長抹了一把汗:“小蔡、小孩,你們現在就改劇本。王主任,我陪您到別處走走。”

  看著王主任肥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採花人狠狠呸了一口:“我就不信你沒娶老婆,談情說愛咋了,是永恆的藝術主題,西廂記、回杯記,哪個不是愛情。”

  發了一通牢騷,然後又向胖子說:“黃大哥,看樣子是去不了你那了,不過團裡其他人一定能去。等啥時候排演好,我們小哥倆一定去靠山屯。”

  “嘿嘿,你們去我歡迎。不過這個老頭版的過河就不必演了,唱二人轉就成。”胖子心裡這個氣啊:被改的亂七八糟,比山寨版還他姥姥山寨。

  鬱悶之下,胖子索性去大辮子家,或許能緩解一下。

  進屋一看,大辮子和她媽正忙活做飯呢,已經弄了好幾個,小玉帶回來的飛龍、麅子肉都端上桌。

  胖子這心立刻就敞亮起來:飯菜的檔次夠高,絕對是老丈母娘招待姑爺子的規格。不過嘴裡還得客氣幾句:“又不是外人,弄這些菜幹啥,太麻煩啦。”

  大辮子兩眼彎成月牙:“想得美,不是給你準備的,是我爸的老戰友要來。”

  胖子摸摸後腦勺:“那啥,看看我能幫著幹點啥?”

  “進屋去吧,一個大男人圍著鍋臺轉啥。”大辮子笑著把胖子推進屋,胖子心有不甘:你在我家住的時候,好像沒少吃我做的飯啊。

  奇奇正在炕上玩,看到胖子,就拉著他去喂小野豬。一大一小兩個閒人拿著幾個土豆到了豬圈,兩隻小野豬立刻興奮的前腿直立,搭在圈牆上,嘴裡一個勁哼哼。

  胖子這次學乖了,沒敢說是野豬崽見到自己就撒歡。他看著這倆豬崽,估計也有六七十斤,不過就是偏瘦,身上的豬毛也幹乾巴巴,比家裡養的那幾頭差遠了。

  本來是嘯傲山林的玩意,放在這麼個小小的豬圈裡,還真憋屈。胖子心中頗有些感慨,暗暗決定:自己養的那些帶毛的,一定要讓它們在大自然中茁壯成長。

  這時候,大門一開,王書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伸手往裡讓人。胖子一看,依稀是在縣大院門口,212裡面坐著的那位。

  看他約莫五十多歲的年紀,腰杆挺得筆直,臉上的皺紋刀刻一樣,尤其是一雙眼睛,鷹一般銳利,絲毫不見昏黃,整個人給胖子的感覺有點不怒自威。

  “王書記回來了,這位老爺子好。”不知不覺,胖子給老者鞠個躬,完事他自己也納悶:怎麼搞的,好像有點不由自主?

  “小黃,這位是我的老戰友,你就叫武伯伯吧。”隨著接觸的增多,王書記對胖子的稱呼也由“黃同志”變成小黃。

  “武伯伯。”

  武老頭的目光從胖子臉上一掃,叫胖子忽然想起上次在木楞子看到的那只東北虎。

  隨後他又把目光轉向豬圈方向:“二虎,你這還養野豬,哪來的?”

  “二虎?這是王書記的小名?有特點。”胖子看著一臉正氣的王書記,心裡覺得挺好玩。

  “老武,這倆野豬崽是小黃抓的。這小子不賴,用鐮刀就殺死一隻大野豬。”王書記對二虎這個小名沒有一點反應,看來早就習慣。

  武老頭忍不住又打量胖子兩眼,微微點點頭,稍稍露出一絲讚賞之色。

  “老爺爺好。”奇奇仰著小臉向武老頭問好,不過有點怯生生的,大概也是被武老頭身上的威勢鎮住。用靠山屯人的說法:這老頭有人毛。

  “小娃子還真有禮貌,不過我有那麼老嗎!”武老頭的眼睛一下子立起來,確實挺人。

  奇奇使了好大勁,這才沒有藏到胖子身後:“老爺爺嚇唬小孩,不是好爺爺!”

  “哈哈,小丫頭還成,竟然沒被我嚇哭。”武老頭大笑幾聲,顯得很高興。

  胖子心說:別看人家小,連老虎都不害怕,能被你嚇哭才怪呢。

  大辮子聽到笑聲,從屋裡跑出來,歡歡喜喜地拉起武老頭的手:“武伯伯,您來了。”

  “小玉丫頭都長這麼大了。”武老頭的目光中竟然也露出慈愛,然後就被大辮子拉進屋。

  桌上已經擺上四個菜,王書記張羅著坐下,不過能坐下的就四位:他和武老頭挨著,武老頭旁邊的胖子,還有一個能上桌的就是奇奇,大辮子娘倆則在廚房忙活。

  “二虎,你這伙食不錯,這個是麅子肉吧,還有飛龍湯,這次還真來著了。”武老頭一點也不客氣,撕了一塊麅子肉,大嚼幾口就咽下去,然後又喝了一口湯。他吃菜的速度很快,有點風捲殘雲的感覺。

  “都是小黃從山上打的,還有這個酒,你多來幾杯。”王書記抄起酒瓶子,裡面是胖子送的葡萄酒。

  “嗯,這葡萄酒夠味,就是沒啥勁。”武老頭的嘴挺急,一大杯葡萄酒一口就幹了。

  正好大辮子端著一碗酸菜炒粉條上來:“武伯伯,慢點喝。黃大哥,你陪武伯伯喝點,我爸不能喝酒。”

  胖子一聽,也就不動聲色地幹了一杯,然後又給武老頭倒上,至於王書記,則就是一杯葡萄酒,小口慢慢喝。胖子注意到,他臉上的顏色確實比以前健康一些。

  一瓶葡萄酒很快就見底,武老頭連呼不過癮,叫大辮子上白的。大辮子沒招,只好拎上來一瓶老白乾。

  一口喝掉半杯,武老頭臉上才露出點笑模樣:“這才過癮。”說完,看到胖子也不顯山不露水的也跟著喝了半杯,不由眼睛一亮:“行啊,喝酒要有對手才來勁。”

  連吃帶喝,一瓶老白乾也徹底變成老白乾。武老頭額頭上浸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嘴裡吆喝著:“丫頭,上酒。”

  “武伯伯,少喝點吧。”大辮子又把一瓶老白乾放到桌上。

  武老頭瞄了胖子一眼:“一人一瓶怎麼樣,有沒有這個膽量?”

  胖子到了靠山屯之後,酒精考驗,酒量噌噌往上漲,當然不能被他叫住號:“行,咋喝都成。”

  “好!”武老頭把身上的棉襖一脫,甩開膀子,一瓶老白乾不到半個小時就喝掉,而且能吃能喝,十分豪氣。

  胖子也沒耍賴,算算已經喝了一斤半六十度的老白乾,腦袋也直迷糊。

  武老頭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胖子:“小子,我還治不了你了呢,一人再整一瓶!”

  胖子醉態可掬地晃晃腦袋:“您老年歲大,我勝之不武。”

  倆人像鬥雞一樣,互相伸著腦袋對視,都有點多了。王書記一看不妙,連忙叫大辮子盛飯,再也不敢給他們上酒

  半碗飯下肚,胖子稍稍有點清醒:“壞了,我這也太實在了,也不瞧瞧在哪,這很可能是未來的老丈人家,第一次登門吃飯就醉酒,這門親事肯定泡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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