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蓮如玉]小地主[全文終]

第七十八章忽悠

“這是省城動物園的同志，來看你們那只小老虎。”陪同前來的黃小夥指著旁邊三位男子，向胖子介紹道。

　　胖子一看他們的打扮不是鄉下人，心裡就猜到點什麼，聽黃小夥這麼一說，心裡立刻咯噔一下子：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沒想到這麼快，看來馬占山書記做事也是急茬。

　　“歡迎歡迎啊！”胖子還是伸出手，和他們逐一握手。

　　被黃小夥稱為鄒主任的一個中年人笑容滿面地和胖子握手：“聽馬書記說你們這有只幼年東北虎，正好我們動物園需要，就趕緊來了。老虎不像其它動物，不適闔家養，還是交給我們比較好，動物園也準備獎勵你們二百塊錢，算是一點小小心意。”

　　說完，遞過來一遝大團結。胖子伸手撓撓腦袋，眼巴巴地望著對方手裡的人民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就差一句“我王老五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鄒——同志，這錢是給我的？”

　　“是啊，現在東北虎很稀少，所以這是你應得的獎勵。”

　　“這錢俺們是想要，可惜不能要啊，小老虎已經跑丟了。”胖子一個勁咂嘴，然後回身向奇奇吼了一句：“你個小混蛋，怎麼不把威威看住呢，二百塊錢哪——”

　　奇奇剛要施展一指禪，就聽大辮子嚷道：“你還怪奇奇，叫你拴你不拴，叫你弄個籠子你也偷懶，現在小老虎值錢了你就怪我們。”

　　胖子心中好笑：還真厲害啊，幸好是逢場作戲。於是擼胳膊挽袖子，嘴裡怒吼一聲：“你還敢強嘴，信不信我削你！”頗有幾分二柱子打媳婦的風采。

　　“耍啥威風，消停點。”老革命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這才出聲把胖子吆喝住。

　　胖子見好就收，然後轉向動物園的人：“鄒主任，你看這事弄的。”

　　鄒主任不知內情，臉上也露出幾分失望。他身旁一個精壯的同伴忽然道：“小老虎跑到山上，我們也可以進山找嘛，順手還可以弄點其它動物，反正咱們也來了一輛大車，總不能空手回去。”

　　“林子太大，方圓上百里，十天半月都轉不完，裡面野豬黑瞎子都不少，進山恐怕有危險。”胖子當然不希望這些人進山，要是亂打一氣，那損失就大了。

　　“沒關係，我們有獵槍、麻醉槍，小酈還是神槍手。李隊長，你們給派兩名嚮導就行。”鄒主任向那個精壯小夥一指：“這就是我們動物園的神槍手——酈元道。”後者挺挺腰杆，一臉傲然。

　　胖子的腦袋轟隆一下子：要是有麻醉槍，啥野獸也架不住啊，倒楣，怎麼把動物園的人給招來了。

　　他的心裡對那位馬書記極為不滿，雖然對方也是好心，但是受眼界局限，好心就會辦壞事。

　　李隊長點點頭：“行啊，山裡的動物不少，開個動物園都夠了，就叫王三炮領著你們吧，他是俺們村裡最好的獵戶。”

　　“我也去，我跟三炮叔是老搭檔。”胖子主動請纓，不過他可沒安啥好心，一心一意準備去搞破壞。

　　鄒主任被剛才胖子的偽裝欺騙，以為他願意跟著忙活，好得倆錢，於是點頭答應：“黃同志啊，上次你在什麼地方抓住的虎崽子，這次還要帶我們去那個山頭轉轉。”

　　“行。”胖子滿口答應：“鄒主任，我和王三叔當嚮導，翻山越嶺的，你看有沒有點啥——”

　　“呵呵，每天給你們補助五塊錢，怎麼樣。”

　　“太行了，最好能溜達一個月。”胖子臉上樂開花，整個一見錢眼開。幾個知道他底細的人都暗暗鄙夷：“看不出來啊，平時挺實在個人，還真能裝相。”

　　李隊長和黃小夥帶著動物園的人出屋，等他們出門，胖子還讓了一句：“在這吃吧。”

　　到了院裡，鄒主任看到在地上拱土的大花，不由眼睛一亮：“這是野豬啊，不是家豬，動物園裡正好缺兩隻野豬啊。”

　　胖子一聽又有點迷糊：你們到底是動物園的還是收破爛的，咋啥都要呢？

　　“這野豬都有主了，被人定出去，都交了三百塊定錢，過年的時候錢都叫我花了。”胖子乾脆來個獅子大張口。

　　鄒主任搖搖頭：動物園的經費也有限，這野豬貴得有點離譜，不會是這個胖子忽悠我們呢吧？

　　偷眼觀瞧，只見胖子一臉懊悔，嘴裡磨磨叨叨：“早知道這樣不賣好了。”

　　“還是個沒見識的山炮。”鄒主任給胖子最終定性，然後跟著李隊長和黃小夥離開胖子家。黃小夥邊走邊琢磨：這胖子挺能忽悠啊——

　　送走這幾尊瘟神，胖子心中總算安穩一些，回到屋裡，就看到大夥都朝他笑：“胖叔叔，你剛才還挺威風，竟然敢訓我們。”

　　奇奇和大辮子結成統一戰線，準備開批鬥會。胖子哎呀一聲：“鍋裡燉的魚都糊了，快收拾收拾，咱們也開飯啦——”

　　到了天黑之後，胖子在夜色的籠罩下，悄悄潛入王三炮家裡，倆人嘀咕老半天，胖子這才滿臉壞笑地回到鹿場。

　　第二天一早，一行五人就集合完畢，那輛裝滿籠子的大解放就停在村口，看來動物園的同志決心很大，非要把這些籠子裝滿才回去。

　　王三炮晃晃腦袋：“山裡沒路，這車開不進去，現在雪也化差不多，咱們就走著去。”

　　鄒主任只好從駕駛室裡跳下來，開始收拾東西：槍支彈藥，乾糧水壺，帳篷大繩等等，弄了一大堆，最後收拾了四五個大背包。

　　神槍手酈元道背一個，司機大張背一個，胖子也搶過一個背在身上，雖然這點分量不算啥，不過還是叨咕一句：“還真沉。”

　　於是開始往山上進發，胖子手裡拄著紅纓槍，一邊走一邊琢磨：“這月份進山，就帶著小薄帳篷，三位城裡的同志夠嗆啊，不知道他們到底能挺幾天呢？”

　　或許是很少進山的緣故，鄒主任三人興致還算高，雖然這個季節山上除了大樹就是枯草，不過還是不停問這問那。

　　“鄒主任，你們抓松鼠不？那片林子裡才多呢。”胖子熱心地張羅著。

　　看到對方搖頭，胖子又問：“那雪兔呢？那邊有個柳條叢，裡面的兔子一窩一窩的，還有野雞呢。”

　　鄒主任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這些東西哪都有，誰花錢上動物園去看，這傢伙腦子有毛病吧！

第七十九章啥叫遭罪啊

進了林子轉幾個圈，動物園的三位同志就找不著北了，雖然手頭裡有指南針，可是不明白山裡的地形，也是白搭。別說他們第一次來，就是胖子現在也轉向，就王三炮一個人明白人。

　　領著他們在大青山週邊兜了一天圈子，就把那三位同志差點累折腿。野生動物還真看見不少，不過都是松鼠野雞之類，沒啥價值。

　　找了一個被風坡，鄒主任卸下包袱：“咱們就在這宿營吧，小酈，你去打點野味啥的，咱們也換換口味。”

　　小酈抄起獵槍就要去，卻被王三炮攔住：“現在先別打，春天山上不讓籠火，打下來也吃不到嘴。”

　　鄒主任看著地上的枯草，樹上的枯枝，連連點頭：“這要是發生火災，罪過就大了，咱們還是啃點乾糧吧。”

　　“三叔，咱們找點松子去。”胖子招呼王三炮一聲，倆人就鑽進林子，動物園的三名同志也沒有那個精神頭跟著他們。

　　找了一棵大松樹坐下，胖子拎出個小包，從裡面拿出兩瓶酒，兩條鹹黃瓜，幾個煮雞蛋，還有一大塊烀熟的麅子肉。

　　“嘿嘿，真有你的，咱們把那仨人扔下，是不是有點不講究？”王三炮眉開眼笑地問。

　　“回村再好好招待他們吧，這次要是叫他們滿載而歸，估計以後這老林子的野牲口都得搬到動物園安家。”胖子很不厚道地回了一句。

　　王三炮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我信你的——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有這損招。”

　　胖子嘻嘻笑著，把包往地上一鋪，東西往上面一擺，倆人各自抄起一瓶老白乾，邊吃邊喝。你還別說，在野外喝酒，也別有一番風味，不大一會，瓶子就同時見底。

　　在布包裡裝了兩把松子，兩個人慢慢悠悠晃蕩回去，只見地上已經搭起三隻綠色帳篷，於是把布包扔給鄒主任，胖子和王三炮就鑽進一個帳篷裡。

　　“鄒同志，你們先留一個守夜的，到後半夜我再替你們。這深山老林的，野牲口賊多，必須加小心。”王三炮趴著帳篷簾子嚷嚷一聲。

　　“走了一白天，看見最大的動物就是一隻花狐狸，這還叫多啊。”神槍手叨咕了一句，語氣中透出不滿，大概是因為沒有機會大顯身手。

　　“野豬，老狼啥的都喜歡晚上出來轉悠，這事不能含糊。”王三炮一輩子在林子裡打滾，當然知道啥輕啥重。

　　似乎給他這句話做證明，遠處的林子裡忽然響起一個極為難聽的聲音，如同一把淒厲的長劍劃破夜空。

　　“狼嚎——”鄒主任一下子從帳篷裡鑽出來，神槍手酈元道則操起身旁的獵槍，另一個叫大張的司機則吱溜一下鑽進帳篷。

　　“真有狼啊！”鄒主任顯然嚇得不輕，雖然在動物園整天接觸動物，但那都是籠子裡的，沒啥危險，在荒山野嶺可不一樣，要是叫狼群圍上，估計要死得很慘。

　　“沒事，只要不主動招惹它們，大老青一般時候不會攻擊人類。”王三炮打個呵欠，然後放下帳篷簾。

　　“大老青是啥？”胖子有點奇怪。

　　“是大青山上的狼王，手下有幾十個弟兄，算是大青山第二強大的勢力，僅次於東北虎。其實，就是東北虎也不敢輕易招惹狼群，好虎架不住群狼啊。”王三炮脫下羊皮襖鋪在地上然後躺下，半鋪半蓋，很快就睡著了。

　　聽到王三炮響起鼾聲，胖子這才從盒子裡取出一條皮子，這是王三炮用黃鼠狼皮給他縫的小墊。

　　躺在上面，果然熱熱乎乎，胖子又取出一雙棉被，輕輕給王三炮蓋上，倆人擠一個被窩，一點也不冷，跟躺在自家炕上差不多，胖子一分鐘不到就著了。

　　他們爺倆睡的香，外面那哥仨就慘了，想睡都睡不著——太冷了。

　　雖然不是大冬天，不過晚上少說也有零下二十度，身上穿的黃大衣根本就不當事，裹得嚴嚴實實，還凍得直打哆嗦，要是躺下睡覺，估計就凍僵了，再也別想起來。

　　實在沒招，仨人輪班在帳篷外頭跑圈，天上半拉月亮照下來，照著草地上“一二一”的仨老爺們，清清楚楚，感覺忒有尚武精神，大半夜不睡覺還操練呢。

　　跑一陣，然後就鑽到帳篷裡歇一陣，開車的大張從包裹裡拽出一張皮子鋪在草地上，和鄒主任並排坐在上面：“這要是有個睡袋該多好啊。”

　　聽到隔壁帳篷裡面，王三炮和胖子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鄒主任無奈地搖搖頭：“你說人家怎麼能睡著呢？”

　　“農村人抗凍，冰天雪地都慣了——哆咯咯——我再出去跑兩圈。”大張平日淨坐暖和的駕駛室，哪遭過這份罪。

　　神槍手被換進帳篷，一屁股坐在皮墊子上，然後摘下手套，使勁搓手：“手指頭都凍木了，這要是來隻野牲口，不知道能不能扣動扳機？”

　　不知道怎麼回事，三位同志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慢，看完手錶跑兩圈，再一看，剛過去十分鐘。這一夜，絕對會成為他們記憶中最漫長的一段回憶。

　　好歹熬到半夜，三個人已經精疲力竭，又困又累，可是又不敢睡覺，只能硬撐，哥仨心裡甚至都有點懷疑：到底能不能熬過這一夜啊？

　　“我去把那倆人叫醒，也該他們守夜了。”刺耳的呼嚕聲把大張刺激得要發瘋：這簡直是氣人嘛。

　　“別去了，反正咱們也睡不著。”鄒主任歎了一口氣，決定明早就下山，然後坐車回家，再也不來這破地方。以後別說有老虎，就是聽說有金鳳凰也不來了。

　　“還沒睡呢？”胖子從帳篷裡爬出來：“下半夜到我們班了，你們趕緊眯一覺，明天好繼續找老虎。”

　　說完，跑出十幾米，然後解開腰帶，嘩嘩嘩開始撒尿。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前方一個個晃動的綠點。

　　胖子激靈靈打個冷戰：“三炮叔，狼群來了——”

　　王三炮拿著獵槍從帳篷裡鑽出來，也不由一聲驚呼：“真是這幫狼崽子！怎麼搞的，誰把它們招來的！”

　　終於，他看到大張手裡拎著的那個皮墊子，使勁跺了一下腳：“狼皮褥子，你咋把這個帶到山上呢！”

　　大張哆哆嗦嗦地說：“這是我的車坐墊子，別人送的，說是防潮隔涼，我也不知道是狼皮的啊！”

第八十章野狼的智慧

王三炮手端獵槍，神槍手小酈也舉著槍，不過手臂哆嗦得跟抽瘋差不多，真不知道他這個神槍手是名副其實還是外號。

　　他平時打靶的時候，槍法確實不錯，可是面對十幾雙綠瑩瑩鬼火一般飄忽的眼睛，立刻就找不到準星，能舉著槍就算不錯了。

　　因為就在他們身後十幾米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一隻只閃動的黑影，甚至還有白森森的牙齒反射著月光，都看得清清楚楚，似乎那些野狼隨時都可以撲上來，真人啊。

　　胖子手持一杆紅纓槍，腳下穩當，手上更穩當，以他現在的力量和速度，並不害怕惡狼。

　　一行人正在緩緩撤退，身後不遠有片小樹林，只有爬到樹上才算安全。要是黑夜裡在平地被狼群包圍，那就死定了。

　　“別亂跑，不要脫離隊伍！”王三炮回身喊了一句，前面赤手空拳的鄒主任跑得太快，已經落單。胖子見狀，緊跑幾步追上去。

　　這是很危險的，尤其是面對狼群的時候，在捕食者之中，狼群是極少數懂得使用戰術的動物之一。

　　鄒主任停下腳步，等後面的人趕上，這時候，旁邊的草叢裡一道黑影高高躍起，一隻大狼人立著撲過來，狼口噴著腥氣，快如閃電，向鄒主任的脖子發出致命一吻。

　　乾淨利索，沒有花哨，沒有嘶嚎，不裝腔作勢，看似平凡的一咬，卻是千百次實戰中形成的本能，足以致命。

　　鄒主任手裡拿著一把長長的麻醉槍，卻根本沒有去格擋的想法，就眼睜睜地看著狼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釘子一般鋒利的狼牙。

　　嚇傻了，鄒主任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砰，一根長杆重重敲在狼頭上，大狼口中嗚嗚兩聲，滾落地上，隨後就又消失在草叢中，和它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一擊不中，立刻全身而退，如同一個暗夜殺手。

　　“好硬的腦殼。”胖子收回紅纓槍，嘴裡忍不住叨咕一聲。剛才就是他及時趕到，掄起槍桿把野狼砸跑，本來以為憑著自己的力氣，非把野狼砸暈，不料卻只把它打個跟頭而已。

　　要知道，自從上次紅纓槍刺殺黑瞎子之後，胖子把槍桿換成鐵管，焊接在槍頭上，好歹也算是一把鐵槍。

　　“銅頭鐵腳豆腐腰，打狼要找准地方。”王三炮也趕上來：“這幫傢伙知道咱們有槍，所以不敢硬沖，大夥都小心點，不能離隊。”

　　鄒主任的一張臉在月光下呈現一片慘白，剛才短短的一瞬，叫他在生死邊緣走一遭，現在，他才真正認識到大山的危險。

　　經過強烈的刺激，他反倒不再害怕，握緊手中槍，悶聲不響地跟著眾人一起撤退。

　　狼群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綠色光點閃爍不定，這些野狼在和人們長期的接觸中，已經知道獵槍的厲害，所以如果不是把它們逼急了，很少會攻擊人類。

　　不過大張的那一張狼皮褥子成為了引發它們憤怒的導火索，狼群能夠橫行山林，靠的就是團結協作，所以最看重同類的生死，而不像有些動物那樣冷漠。

　　此刻，它們似乎不準備發動攻擊，而是在玩一場追逐遊戲。甚至連它們的獵物接近那片橡樹林，並且開始往樹上爬，都一點不擔心。

　　看到那三位動物園的同志爬到樹上，王三炮也選了一棵老橡樹，然後架好獵槍：“胖子，上來吧。”

　　胖子的體形看起來笨拙，實際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靈活，幾下就爬上一個大樹杈，騎在上面，抱住樹幹顫悠兩下子，感覺能承受住，這才長出一口氣：“總算暫時安全了。”

　　“別高興太早，野狼是最有耐性的傢伙，它們要是在下面轉悠兩天三天怎麼辦？”王三炮叼起小煙袋，紅紅的火頭一閃一閃，在夜空中分外惹眼。

　　胖子也想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溫度這麼低，要是肚裡沒食，估計一天都挺不過去。怪不得狼群一點不急，估計就想困死我們。

　　“三叔，那你咋還領我們爬樹。”胖子也點著一根煙，鬱悶地吐出一大口。

　　“下面更危險，黑燈瞎火的，狼群剛才要是拼命，我們現在估計已經被撕扯碎了，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不僅僅是胖子，就連另外一棵樹上的三人也一陣後怕：雖然他們有槍，但是頂多能打死幾條，萬一狼群近身，後果可想而知。

　　胖子眼珠子轉了幾下，心裡就安穩了：王三炮肯定有辦法，不然還能優哉遊哉地抽煙袋。

　　難熬的長夜終於過去，東邊的天空漸漸開始放亮。忽然一聲長長的狼嚎響起，隨後四周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難怪說鬼哭狼嚎最難聽，鬼哭沒聽過，今天算是見識到狼嚎了。”胖子忍不住叨咕一聲，這狼嚎聲一直震顫到人的心靈深處，能引發最原始的恐懼，確實厲害。

　　“狼群撤了！”另外一棵樹上傳出神槍手的歡呼，昨天夜裡，王三炮沒開槍，他也沒敢開，雖然感覺有點窩囊，但總算擺脫狼群的糾纏。

　　“別高興太早，最少還有三條狼在樹林子裡，其他那些，絕對可以在一分鐘之內趕到。咱們還得老老實實呆著。”王三炮的一句話，就像大棒子，立刻把神槍手的喜悅打沒影。

　　他轉轉手裡的獵槍，嘴裡發狠道：“等天大亮了，我就把這幫畜生全斃了。”

　　王三炮都懶得跟他再說話：你要能抓住狼影就算你有本事。

　　等到陽光照進樹林之後，神槍手端著獵槍，在樹上巡視一圈，並沒有發現野狼的蹤跡，不免對王三炮的話產生懷疑：“好像沒動靜，估計是天一亮就都撤了，我們也撤吧。”

　　“你要是不信就下去試試，記住，別把狼打死，要是結仇，我們就徹底得和狼群拼個你死我活了。”王三炮決定用事實說話。

　　神槍手猶豫半天，最後將牙一咬，把獵槍背在身後，順著樹幹出溜下去。

　　剛剛持槍在手，三隻青灰色的野狼就幽靈一般出現，小酈他們動物園也有狼，不過又瘦又小，比大狗都不如，整天耷拉個尾巴在籠子裡轉圈。

　　但是眼前這幾隻卻大不相同：體型健壯，毛髮油亮，尤其是一雙眼睛，狠厲而又機警，顯出它們野獸本色。

　　神槍手嚇得倒退兩步，靠在樹幹上，然後扣動扳機。砰得一聲脆響，劃破寂靜的山林。

第八十一章談談

枝杈零落，掉在地上，三隻大青狼已經蹤跡不見，很顯然，神槍手這一槍放了高射炮。

　　“就這也好意思叫神槍手，估計我都比他強。”胖子心裡暗暗鄙夷了一下，其實小酈的槍法並沒有這麼差，只不過兩手凍得發木，心裡又慌，這才大失水準。

　　有時候技術是一方面，更要有超強的心理狀態做保障才行。像王三炮和武老頭，那都是真槍實彈，出生入死練出來的。神槍手沒有這種經歷，還屬於玩槍的菜鳥。

　　重新爬回樹上，小酈不再吱聲，剛才那一槍，對他的信心是極大打擊。

　　“小夥子，練槍先練心。”王三炮沒有嘲諷這個後輩，反倒把自己的心得講出來。

　　神槍手點點頭：現在，他算徹底理解王三炮這句話的含義。

　　“三叔，咱們怎麼走？”胖子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脫離險境。

　　“等，等大老青出現，我和它談談。”王三炮往樹杈上一靠，眯起眼睛，好像是睡著了。

　　胖子以怪異的眼神看著他：談談？和狼王談判？三叔越說越玄了。

　　在身上摸索一陣，胖子摸出個布包，從裡面抻出一瓶紅高粱，擰開瓶口，剛喝了一口，就見旁邊伸過一隻手：“胖子，還有這寶貝，喝兩口暖暖身子。”

　　胖子又遞給他一個大餅子，又拿出一大塊肉，足有二三斤，都是精瘦的麅子肉，撕下一大條放在大餅子上。

　　王三炮臉上的笑意更濃，用大拇指按住餅子上的麅子肉，放在嘴裡咬了一大口，嚼得嘖嘖有聲。然後又喝了一小口酒：“啊，還是胖子會享受，啥時候都不忘帶吃喝。”

　　另外一棵樹上的三位同志不由連連咽口水，昨晚就沒吃飽，又折騰一宿，肚子早就餓了，看到胖子和王三炮有吃有喝，一下就把饞蟲勾出來。

　　“等我們吃完就送過去。”胖子當然不能吃獨食，估計以後就是用八抬大轎來請，這哥仨也不會再踏進大青山一步，所以沒必要再餓人家，萬一真要出點啥危險，也不是胖子希望看到的。

　　王三炮挺講究，喝了十幾口，大約才喝了二兩多，然後把酒瓶還給胖子。胖子就喝了兩口，然後就把瓶蓋重新拍上，把酒瓶塞進包裡。

　　距離鄒主任那邊有十多米，全是樹枝樹杈擋著，估計扔不過去。胖子把包往身上一背，拎著鐵槍滑下樹，王三炮立刻端起槍，凝神戒備。那邊的神槍手猶豫一下，也把獵槍抬起來。

　　胖子穩穩當當落地，把鐵槍橫在手上，他敏銳的聽覺開始發揮作用，四周傳來沙沙聲，應該是野狼爪子踩在枯葉上發出的，雖然很輕微，但是還逃不過胖子的耳朵。

　　“不用開槍，我心裡有譜。”胖子抬手向樹上拿槍的倆人示意，他主要是擔心王三炮，萬一打紅眼，估計狼群就滅族了。

　　還是那三隻狼，十分突兀地出現在胖子面前，目光更加陰冷。不過胖子也算見過大陣仗，野豬、熊瞎子、東北虎都接觸過，所以毫不示弱地和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頭野狼對視。

　　沉寂，樹林中死一般沉寂，只有胖子和野狼的目光在進行一場無形地交鋒。這也是一種較量，是信心和膽氣的較量。要是換做三十年後的胖子，絕對不敢這麼做，但是現在他做到了，而且從容不迫。

　　“好小子！”王三炮心裡狠狠贊了一聲，打獵的都知道，遇到猛獸，千萬不能逃跑。尤其是面對野狼的時候，就像家狗喜歡追跑著的人，估計還是從祖先那遺傳下來的。

　　不能跑就要勇敢面對，而對視是最好的辦法。野獸沒有語言，它們往往是通過氣息、行動、眼神來判斷對手。越是兇猛的動物，眼神越凶，就是這個道理。

　　狼群要是嗅到東北虎的糞便，馬上就躲得遠遠的，使雙方根本就沒有機會碰撞。

　　而敢於和猛獸對視，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這一下，連動物園的三位同志都對胖子另眼看待。

　　剛開始的時候，胖子給他們一種貪財愚笨的印象，現在徹底改觀，而且心裡還熱乎乎的，畢竟胖子是冒險來給他們送吃食。

　　胖子手上有槍，心裡有底，往那一站，真找到點當年張飛在當陽橋的感覺。強大的信心來源於實力的強大，胖子已經非複昔日吳下阿蒙。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那只野狼嘴裡一聲低鳴，竟然轉身閃進樹林，另外兩隻也尾隨而去。

　　胖子嘴裡也嘿嘿幾聲，信心更足，走到那棵樹下，把布包用紅纓槍挑著，送到上面。

　　神槍手貓腰把布包接過來：“兄弟，辛苦你了。”在他的心裡，能夠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就是好兄弟。

　　這聲兄弟也叫得胖子心裡熱乎乎：想要贏得別人的尊敬也挺簡單，只要展現出你的勇氣和誠意就成。

　　撓撓腦袋，胖子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昨晚和王三炮偷著喝酒，是不是真有點不厚道——嘿嘿，那是另外一碼事。

　　吃點東西之後，太陽也上來，感覺暖烘烘的，和昨天夜裡的遭遇比起來，現在簡直就像在天堂，幾個人暈暈乎乎，都有了點睡意。

　　“大老青這麼快就來了，看來是胖子你打亂它們的安排。”王三炮忽然叨咕一聲，胖子連忙向樹下看去，只見一群野狼忽然出現在視野之中，竟然不下三四十條。

　　在狼群前面，是一隻高大的青狼，個頭比別的狼要猛出一頭，身上透出一股凜凜的殺氣。胖子的目光和它一對，都感覺心裡一顫。

　　“一年多沒見著這傢伙，更威風了。”王三炮自言自語，似乎和這頭青色狼王是老朋友一般。

　　胖子瞪大眼睛，準備瞧瞧王三炮怎麼和這只狼王談談。

　　王三炮從樹上爬下來，獵槍很隨便的耷拉下去，槍口朝下，然後就一步一步，向狼群走去，步伐堅定，每一步都在枯葉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胖子差點驚呼出來，對面不是小雞小狗，那是幾十隻野狼啊。毫不猶豫的，他也出溜下來，緊走幾步，和王三炮並肩而行，胖子注意到，王三炮的雙眼死死盯著狼王的兩隻眼睛。

　　嗷——，狼王忽然揚起粗壯的嘴巴子，抻長脖子嚎了一嗓子。狼群呼啦散開，中間留出十幾米寬的一條通道。

　　王三炮向樹上那三位招招手：“我們可以走了。”

第八十二章進省城

　五個人排成一隊，王三炮走在最前面，後面是三位動物園的同志，胖子拎著鐵槍跟在最後。

　　在他們兩側，蹲著一隻只野狼，仿佛是在夾道歡送，等候檢閱的部隊，又好像是在監督一群俘虜，景象說不出的詭異。

　　“別往兩邊看，一直朝前走，千萬不能跑。”王三炮嘴裡叮囑著，腳下的步伐異常穩健，就像吃完飯在當院散佈一樣。

　　胖子心裡忽然一動：要是奇奇在這會怎麼樣呢，很難預料，小丫頭跟王三炮的做法完全不同。奇奇是生來具有一種親和力，王三炮身上則是數十年養成的一種威勢，一種對野生動物的威壓。

　　離開了狼群的範圍，胖子依然沒有回頭，他敏銳的聽覺已經全神貫注，完全可以探查身後的動靜，他確信狼群沒有跟上來，但是同時又感覺到，它們的目光一直在追蹤。

　　“三叔，有個事啊，那幾個帳篷還有包裹沒收拾呢。”胖子還有心思想到這個，就證明他的心態很放鬆。

　　“性命重要還是東西重要。”王三炮頭也不回的說道，連他身後的三位同志都連連點頭，東西都是他們的，索性不要了。

　　幾個人保持著這樣的隊形，一直走了四五裡路，王三炮這才抬起手：“現在我們安全了。”

　　他摘下頭上的麅皮帽子，用衣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鄒主任和神槍手等人忽然腳上一軟，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幾個人這才發現，身上的線衣線褲已經被冷汗打透，剛才穿越狼群，真跟在鬼門關走一遭差不多啊。

　　“三叔，你這是在玩命啊。”胖子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根煙，雖然神槍手不會抽煙，但還是接過來一通猛吸。

　　王三炮搖搖頭：“也不算玩命，我心裡有數，大老青它認識我，我最少打死過它十幾個手下。”

　　“那它咋不報仇？”胖子真是搞不懂了。

　　“因為我手裡有槍，而且心裡不怕，就這麼簡單，野獸也有野獸的生存規矩，只要按照它們的規矩辦事，你就能得到它們認可。”

　　動物園的三名同志都聽傻眼了，雖然他們也天天和動物打交道，卻從來也沒有聽到過這種理論。

　　回到村裡，已經是下午。王三炮在路上打了幾隻野雞野兔，就把大夥召集到他們家。神槍手酈元道始終一槍未發，看到王三炮槍槍爆頭，眼裡露出一股狂熱。

　　黃小夥和李隊長一看幾個人這架勢，就知道沒啥收穫，其實從打胖子跟著進山，他們就已經猜到這個結局。

　　吃飯的時候，三位動物園的同志也不用大夥勸，自己就一個勁往肚子裡灌酒，似乎都想把自己灌醉。結果可想而知，三位誰也沒下來桌。

　　李隊長瞪著眼睛問胖子：“咋了，好像受啥刺激了似的？”

　　胖子嘿嘿兩聲：“沒啥，就是參加了一場閱兵式，有點累了。”

　　回到家裡，胖子把這些天揀的雞蛋都偷偷劃拉進盒子裡，還有脫落的五六副鹿角，然後向大辮子交代：“我準備跟著動物園的車上一趟省城，這幾天要辛苦你了。”

　　大辮子點點頭，然後到櫃子裡給他找衣服：“黃大哥，你進城有啥事？”

　　“有一件大事需要處理一下，這事影響到我們靠山屯今後的發展。”胖子也沒有細說，大辮子也就不再追問。倒是奇奇眨了半天大眼睛，然後把胖子拉到一邊，嘀咕半天，胖子只能愁眉苦臉地一個勁點頭。

　　第二天，動物園的解放車離開靠山屯，車上的大鐵籠子還是空的，標誌著這趟一無所獲——當然也不能這麼說，在最前面的鐵籠子上面鋪著一塊木板，木板上穩穩當當坐著個白胖子。

　　雖然鄒主任和神槍手都強烈要求胖子上駕駛室裡坐著，不過胖子也不怕冷，在外面更風涼，所以就謝絕他們的好意。

　　中午時分就到了縣城，胖子指引著大卡車開到大辮子家裡。過年來串門的時候，王大娘就說自打喝了葡萄酒之後，王書記的老胃病漸漸好轉，這倆野豬越來越多，性子也越來越野，為食的時候都得加小心，就叫胖子想法處理。

　　胖子當時正因為蕭月明的出現而鬧心，所以就答應有方便車的時候再來拉。這次正好順水推舟，送給動物園得了，大老遠來的，也叫人家回去有點交代。

　　進院之後，胖子把酒罎子先抱進屋。王大娘還算熱情，沒給胖子臉色，畢竟這葡萄酒還是比較好使的。

　　然後就開始抓豬，兩隻野豬都已經一百多斤，費了不少勁，四個人才把它們弄到籠子裡面。鄒主任臉上也終於露出點笑模樣：東北虎沒弄來，弄倆野豬也不錯，話說這玩意比較好養活，費用低。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大解放這才開進省城。胖子居高臨下，視野開闊。雖說是省城，不過樓房不多也不高，街道也不夠寬，還不如三十年後的一座普通城市。

　　街上跑得也多是公車，有軌電車，吉普也不少，偶爾能看到一輛轎車，就跟胖子以前看到加長版凱迪拉克一樣稀少。

　　因為正是早晨上班時間，所以人流如潮，騎自行車的最多，一片一片跟潮水似的。車把上多數都掛著個黃拎兜，裡面裝著午飯啥的。

　　看得出，行人穿著還很樸素，多是灰藍兩色，不過精神頭都挺足。打倒四人幫，最近又經過“真理大討論”，原來被打倒的人紛紛平反昭雪，大夥又都看到美好的明天，正是幹勁最足的時候。

　　“這日子過的，雖然稍稍艱苦，但是心氣齊，有奔頭。”胖子心裡忽然頗有些感慨，他自己身上都有這種體會，自從回來之後，幹勁十足，信心十足。或許，這就是時代特色吧。

　　胖子一高興就站起來，雙手扶著車欄，居高臨下，風飄飄而吹衣，十分暢快，似乎找到點閱兵的感覺。就在心曠神怡之際，猛然間大解放一個急刹車，停在路邊。

　　車廂裡的大鐵籠子一陣咣當，胖子的身子更是前仰後合，要不是倆胳膊有勁，抓緊車欄杆，估計就得躺到籠子上。

第八十三章吃個傾家蕩產

一身白色警服的員警喀嚓敬個禮，然後用手一指車上的胖子：“下來，車兜上不准站人！”

　　胖子明白過來，剛才好像有點太兜風了，連忙扯著車後幫跳下來：“我們是動物園的，我在上面照看野豬了。”

　　很快就圍上一夥人瞧熱鬧，不過都是瞧野豬的。胖子心想：這要是肩膀上蹲著毛毛，腳下跟著威威，手裡再領著香香啥的，估計更會引發轟動。以後一定要注意，奇奇進城的時候千萬不能這樣——那啥，大夥一定以為是動物園搬家呢。

　　鄒主任從駕駛室裡跳下來，拿出工作證給員警看了，員警這才揮揮手，把人群驅散：“以後注意，這位胖同志你不能再上去。”

　　正說著呢，就聽旁邊哢嚓哢嚓聲傳來，往後面一看，只見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女子，正架著相機拍照呢，不過物件正是籠子裡的野豬。

　　那年頭有架照相機可不簡單，絕對是高端產品。照相女子放下相機，眾人不覺眼前一亮，只見此女眉目清秀，臉上薄施脂粉，笑容如春風般和煦，眉目中透出謙恭而又自信的神色，給人很特別的感覺。

　　“看著怎麼有點像山口百惠？”胖子心裡嘀咕了一句。

　　只見那女子忽然向眾人鞠躬，嘴裡依依呀呀幾聲，說的是日語，聽得大夥如墜雲裡霧裡。

　　“日本人？”胖子雖然懂幾句日本話，不過都是從片子上聽到的，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眼前這個女子的話顯然不在他熟悉的範圍之內。

　　女子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遺憾，嘴裡又叨咕了一句。這回胖子聽明白了，說的是英語。

　　胖子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磕磕巴巴也能對付著進行口語交際，於是問了聲：“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女子臉上一喜，兩隻雖然是單眼皮但是卻有點勾魂的眼睛立刻投在胖子身上，又彎腰鞠躬，然後才說：“這位先生，我想問這兩隻野豬是要宰殺的嗎？”

　　“這妞英語也不咋地，不過看樣子也是個好吃的茬。”胖子在心裡把對方定位之後，看在同樣對飲食有偏好的份上，這才說明真相。

　　那女子聽了，竟然一臉遺憾，看來她對野豬肉的興趣要遠遠大於觀賞野豬。

　　雖然胖子能和外賓交流，頗有些叫人意外，不過那位員警還是忠實地履行職責，揮手叫大解放離開，免得妨礙交通。

　　神槍手把座位讓給胖子，自己坐公共汽車去動物園，當大解放離開之後，日本女子咬著嘴唇猶豫一下，還是跟著神槍手上了公共汽車。

　　大解放直接開進動物園，因為原本沒有專門為野豬開闢的生活區，所以就只好暫時把給東北虎準備的新家讓給它們。

　　看到跑出來幾名管理員卸車，胖子也就靠邊站，叼上一支煙剛抽了兩口，就看到神槍手急匆匆趕到，在他的後面，還跟著那個日本妞。

　　“黃大哥，這女人夾纏不清，一路跟著，我也聽不懂她說啥，還是你來吧。”神槍手一點沒好氣，胖子當然知道，因為民族之間的仇恨，民間對日本人很抵觸，沒喊“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就不錯了。

　　尤其是在八十年代，人們的思想更沒轉過這個勁，看見日本人就有點紅眼。

　　胖子也就硬著頭皮湊乎到前面，日本妞又開始向他鞠躬。談了兩句，胖子也大致弄明白，這妞是日本櫻花株式會社的，主要是進行一些中日貿易往來。

　　此女如此關注野豬，主要是野豬肉在日本很受歡迎，被讚譽為健康食品，所以才一直追到動物園。

　　鄒主任也在旁邊，聽胖子說明原因，立刻滿臉憤然之色：“胖子你告訴她，我們中國人就是把豬肉扔陽溝裡，也不賣給日本人！”

　　胖子咂咂嘴，這話雖然說得豪氣，不過頂多痛快痛快嘴，沒啥實際意義。話說要是真能把日本人腰包裡的錢往外掏，那才叫本事。

　　不過現在胖子飼養野豬還沒有形成規模，而且加工設備啥的也不到位，根本沒有生產能力，想要做成這筆生意，估計還得發展幾年之後。

　　胖子的心裡未免有些遺憾，就在這個時候，就聽那邊有人高喊：“野豬跑了！”

　　隨後只見兩隻半大野豬從籠舍那邊飛奔而來，後面好幾個管理員攆，卻被越甩越遠。大夥都挺納悶：原來豬也能跑這麼快。

　　野豬發起瘋來，野性徹底激發，橫衝直撞，誰也不敢攔著。神槍手剛伸開手臂橫在一隻野豬前進的路線上，一下就被拱翻在地，半天沒爬起來。

　　眨眼間，一隻野豬就向日本妞沖過去，瞧那架勢，豬蹄子肯定要從她身上踩過去，大有為中國仇雪恨之意。

　　鄒主任也慌了神，他雖然恨日本人，但是也知道，外賓要是受傷，國際影響不好。他大吼一聲，就要捨身攔驚豬。

　　旁邊伸過一雙大手，將他推到一旁，胖子彎著腰，擺開架勢，看到野豬沖上來，連忙運足力氣，雙臂向前一推。

　　砰——，野豬被硬生生逼退，打了幾個滾，然後被趕上來的管理員按住。巨大的衝擊力也叫胖子噔噔噔倒退好幾步，然後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在後退的過程中，胖子就覺得身後撞到一個柔軟的軀體，想來就是那個日本妞，所以在跌倒的時候，不敢坐實，稍稍借點力，就骨碌到一邊。

　　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就看見那個日本妞也往起爬，整理一下衣裙之後，一個勁給胖子鞠躬：“對不起，您沒摔著吧？”

　　眾人對日本妞的印象稍稍有了一點改善，她的膝蓋外側也破皮了，還一個勁向胖子道歉，這個禮貌勁確實不容易。估計要是換成一般的中國婦女，肯定指著胖子的鼻子“你沒長眼睛啊”。

　　“我叫櫻田雅靜，多謝您的關照。”

　　“我叫黃良——櫻田小姐你能不能不鞠躬，我看著有點頭暈。”

　　為了表達謝意，櫻田雅靜執意要請胖子吃飯，鄒主任和神槍手也都在邀請之列。這二位很有民族氣節，說啥也不去，胖子就跟他們嘀咕一句：“狠狠吃她一頓，叫她多花倆錢，那才解氣。”

　　倆人一想也對，不由豪氣大發：今天就把飯桌當成戰場，吃她個傾家蕩產！

第八十四章野菜也是潛力股

到底是省城，大飯店還是有不少的，胖子他們去的這家就不錯，也有單間，環境優雅，牆上掛著一幅黃山迎客松，窗臺上擺著一盆文竹，服務員穿著統一的白制服，手裡拿著功能表，顯然也受過一些專門培訓。

　　鄒主任不懷好意地把帳單推給櫻田雅靜，上面都是中國字，估計這日本妞看不懂。

　　櫻田雅靜謙遜一番，叫胖子轉達她的心意：請客人點菜。她是臨時起意，才追到動物園，翻譯並沒跟隨，所以溝通上有的小障礙。

　　鄒主任和神槍手這才把腦袋紮到菜單上，也不看菜名，就看價目，專門挑貴的點。還是胖子厚道，在兩個人點完菜之後，又問道：“櫻田小姐有什麼喜歡的，再點幾個？”

　　“我們日本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叫雞素燒，裡面的主料就是雪果山珍，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櫻田雅靜俏皮地眨眨眼睛。

　　胖子以為這丫頭有意刁難，什麼雪果山珍，根本就沒聽說過，我們中國地大物博，啥東西沒有。

　　向服務員一問，服務員也連連搖頭，胖子就急了：“櫻田小姐，你能不能介紹詳細點，我們兩國對菜肴的叫法不一樣。”

　　櫻田雅靜伸出小拳頭比劃了半天，胖子在一邊給服務員翻譯，終於那位服務員恍然大悟：“你說的是蕨菜吧？”

　　“先拿來叫她瞧瞧。”鄒主任等得心急，連連催促。服務員很快端過來一小盤發好的蕨菜，櫻田雅靜連連點頭：“就是這個。”

　　鄒主任一臉鄙夷：“啥雪果山珍，原來就是蕨菜，我們平時根本就不願意吃，這玩意太素，非得用肉啥的來搭配。”

　　櫻田雅靜則和胖子滔滔不絕地說起來：蕨菜的營養價值如何如何豐富，味道如何如何鮮美。

　　“櫻田小姐，你們國人這麼愛吃蕨菜，想必國內的銷量和產量都很大吧？”胖子忽然問道，因為他回憶起來，在李隊長家吃過一次蕨菜，不過是醃制的，聽李隊長說，這玩意山裡有都是，以前挨餓的時候是救命菜，沒啥吃的就上山采蕨菜，都吃傷了。

　　這兩年糧食多了，所以大夥也都不怎麼采蕨菜吃，只是偶爾嘗嘗鮮。

　　“可惜我們國家山地破壞嚴重，這些年很少有蕨菜了。”櫻田雅靜臉上露出遺憾

　　“好啊。”胖子一拍大腿，他終於找到從日本人兜裡掏錢的途徑：出口山野菜。這事在三十年前他就聽說過，想不到今天會落到自己頭上。

　　看到胖子一驚一乍，櫻田雅靜連忙詢問，胖子嘿嘿一笑：“櫻田小姐，我們或許可以合作，我的家鄉出產蕨菜，可以加工之後賣給你。”

　　櫻田雅靜先是一驚，又是一喜，最後又歸於平靜。櫻花株式會社原本是想打開中國的電器市場，不過發展得並不順暢，主要是購買力還太低，如果能夠通過農產品打開通道，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晚。

　　不過對於山野菜的具體行情，她也並不瞭解，需要回去之後進行市場調查，制定可行性報告，然後再來洽談，現在說合作還言之過早。

　　胖子也算見過世面，察言觀色之下，就知道這事急不得，於是呵呵一笑：“櫻田小姐，我們合作的意向可以初步確立，也歡迎你到我們那裡去考察資源。不過現在還早點，五六月份正好。”

　　櫻田雅靜望了一眼外表憨厚的胖子，心中頗有些讚賞：“這人的觀念很現代，和絕大多數中國人不同，或許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胖子雖然不懂貿易，也從來沒有坐過談判桌，不過生活的那個時代資訊大爆炸，耳濡目染，也能裝模作樣。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鄒主任和神槍手小酈大吃大喝，品嘗到痛快感；櫻田雅靜隱隱找到一條發展之路，有點興奮；胖子又進一步發掘出大青山的一支潛力股，心情舒暢。

　　特別是當櫻田雅靜付帳的時候，小臉紅撲撲的鄒主任和小酈更是眉開眼笑，胖子也偷著樂：這思想觀念還真厲害啊。

　　詳細說明了一下地址，胖子又寫到紙上，這才放心。畢竟大青山太偏僻，別說外國人，中國人到那去了都不好找。

　　櫻田雅靜也客客氣氣地送上一張名片，胖子猶豫一下，出於禮貌還是接過來，其實他壓根沒想過要去日本。

　　雙方愉快地分手之後，櫻田雅靜就立刻動身，準備回國，這件事必須向公司當面彙報。

　　胖子也就跟著回到動物園，在神槍手的引領下，去財務室領了五十塊錢，算是贊助兩隻野豬的酬勞。

　　神槍手對胖子心存好感，說啥也要把他領回家。胖子覺得這樣也不錯，起碼有個落腳的地方，也就跟著去了。

　　酈元道家住的地方有點像四合院，好幾戶擠在一起，他是家裡的老兒子，沒成家，和父母住在一起，兩個老人看到胖子也都很親熱，胖子也不好空手，就送上幾斤松子，還有一掛金黃色榛蘑，也有二三斤，另外還有一壇葡萄酒。

　　很快，胖子就在屋裡淘弄到好東西——書，而且是動物園專門餵養動物的書籍。胖子立刻如獲至寶，像這樣專業性技術性比較強的書籍很不好找啊。

　　跟神槍手一說，小酈痛痛快快地答應送給胖子，並說單位還有幾本，明天都給胖子拿去。胖子心裡這個美啊，接著又提出一個要求：能不能弄點麻醉劑、麻醉彈啥的？

　　胖子覺得這次來得值了，跟動物園正好是對口單位，一定要搞好關係。

　　“胖哥，麻醉劑啥的不好弄，單位控制得挺嚴。”酈元道也面露難色，胖子當然理解，這個時代基本沒有人敢動歪腦筋，單位裡的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當官的不摟，下邊誰敢瞎伸手？

　　“能不能找點藉口，比如在我們那成立個專門給動物園提供野生動物的機構啥的？”胖子的腦瓜比較靈光。

　　“這樣還差不多，名正言順。不過我也就是個管理員，這事做不了主，得園長拿主意。”神槍手撓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

　　“那我明天找園長試試。”胖子則信心十足，而且想得很長遠：或許這樣就可以通過合法途徑把大青山的那些野牲口保護起來。

　　吃晚飯的時候，胖子的葡萄酒被擺上桌，正好適合小酈的父母飲用，胖子則和小酈整白的。

　　正趕這當，進來個老頭找小酈的父親下棋，一進屋就抽著鼻子：“有客啊，喝啥酒呢？”顯然一點也不見外，是老熟人。

　　“老吳，你嘗嘗，這山葡萄酒味道很醇。”

　　那老頭也不客氣，把小酈倒的一杯葡萄酒接在手中，先嗅了幾下，然後吸了一小口，並不咽下，在嘴裡回味。

　　“還有點意思，原料不錯，就是釀制不得其法，屬於土法子，有點白瞎原料了。”老吳頭說完，這才幾口把葡萄酒喝幹。

　　“誰還不知道你是酒廠退下來的技術員，整天到處賣弄，等吃完飯我好好殺你幾盤。”小酈的父親擔心胖子面子上過不去，連忙轉移話題。

　　胖子心裡卻根本沒在乎，而且對老吳頭還有點敬意：就憑這眼光，要是有人建酒廠，找他准沒錯。

第八十五章國家正式待業青年

在鄒主任和神槍手的引領下，胖子終於見到動物園的最高行政長官——何園長，此人四十出頭，身材微胖，臉上一團和氣，不愧叫何園長。

　　人家對胖子很熱情，估計是看在那兩隻野豬的面子上，胖子坐在椅子上，慢慢聊起大青山的那些野牲口，從老虎說道黑瞎子，從野豬說道梅花鹿，而且都是切身體會，跟講故事似的。

　　後來鄒主任他們也跟著溜溜縫，別的不知道，闖狼窩的經歷他們還是有的。

　　何園長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和野生動物打了一輩子交到，但是也沒有聽過這麼邪乎的。

　　胖子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開始轉移話題：“何園長，如果有可能，我們可以定期幫動物園抓捕一些野生動物，豐富這裡野生動物的品種。”

　　“這個主意不錯啊。”何園長眼前一亮，沉思一陣之後，忽然問道：“黃良同志，你的戶口是農村還是城鎮？”

　　“是農業戶口，不吃供應糧。”胖子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可惜了，叫黃良卻不吃供應糧。

　　“這樣啊，我們動物園正好要招收一批臨時工，我本來想把你招進來，現在看是不行了，必須得是城裡戶口才可以。”何園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顯得頗有些為難。

　　“可惜了，臨時工慢慢可以轉正，開車的大張原來就是臨時工。”鄒主任也一個勁吧嗒嘴，可是那年頭戶口問題是硬體條件，很多事情都是沒有城鎮戶口就免談，比如說復員軍人分配工作，接班招工等等。

　　胖子心裡卻一點也不在意，他才不想參加別的單位，那樣反倒會受到種種限制，自由空間就小了，肯定不能像現在這般逍遙。

　　他來這不是找工作的，主要是想給大青山的野牲口找一把保護傘，雖然不一定管用，但聊勝於無。

　　“園長，待業青年用不用城市戶口？”神槍手也真心實意想幫幫胖子。

　　園長在桌子上翻出幾張紙：“這個倒是沒有限制，不過待業青年的工資待遇可是很低的，而且隨時可以辭退，沒有保障。”

　　“這個不錯啊，權力小義務就少。”胖子把條款看了一遍，心裡比較滿意，他只想拿這個做幌子，掛名就成。

　　“到你們鄉里開個介紹信，然後拿來戶口名簿就可以了，待業青年審批的手續很簡單，還有，每個月的工資是十二元多點。”

　　“園長，工資可不可以不要，按照上交的動物算錢怎麼樣？”胖子不在乎那點錢，要是這個月讓交兩隻黑瞎子，下個月交幾隻梅花鹿的，就毀了。

　　胖子的打算是，哪種動物資源豐富了，然後再給動物園弄幾隻。向梅花鹿、香獐子和紫貂啥的，現在說什麼也不能往外現，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那怎麼行，按勞分配，這工資是你應得的。”何園長也有自己的打算：好傢伙，你要是月月都成幫成夥地往我這趕野豬，我們一年的經費也不夠啊。

　　胖子這才明白過來，心裡不覺好笑：原來是麻杆打狼，兩頭著忙。於是也就點頭答應：反正是待業青年，隨時可以甩手不幹。

　　緊接著，胖子才提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何園長，我們當地捕獵的風氣還很盛行，我怕兩三年就把山裡的野牲口打沒了，咱們也就成了無源之水，您看能不能想點啥措施？”

　　何園長皺起雙眉：“你這個想法很好，野生動物是應該保護，可是我們沒有這個權利啊，你們那裡是山林，承包荒山應該歸林業廳管。”

　　“您給我開一封介紹信，我去省林業廳跑跑這事。我現在也算是動物園的待業青年，應該盡點義務”胖子兜了一個大圈子，這才是最終目的。

　　有了在縣城的經驗，胖子知道，要是沒介紹信，根本就別想進去，縣政府都不叫隨便進，省裡的大單位更是可想而知。

　　這次進城，他不是溜達來了，還是想完成包山頭這項任務。本來還發愁怎麼混進林業廳呢，想不到在動物園覓得良機，胖子如何不喜。

　　雖說胖子現在還不是正式的待業青年，不過何園長還是大筆一揮，給他開了一封介紹信，最後卡上一個鮮紅的公章，就像一張大嘴在向胖子笑呢。

　　胖子把介紹信裝好，頓覺腰杆也挺直幾分：那啥，現在咱好歹也算是國家正規單位的正式待業青年啦！

　　經過這幾個月的摸索，胖子總算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時代，必須得有組織，不然你有錢都不一定好使。

　　從動物園走出來，國家正式待業青年胖子黃良同志就趕往省林業廳。有了介紹信就是好使，他順利地進入林業廳辦公的那座四層小樓。

　　在接待室，一個文質彬彬的工作人員接待了胖子，說明來意之後，那人明顯比縣裡林業局的同志要客氣得多，沒有給胖子亂扣“梁山泊、瓦崗寨”的帽子。

　　不過胖子最終還是失望而歸：國家還沒有出臺承包荒山等方面的檔，沒有這方面的先例，就不能執行，一切都得按政策辦事。

　　失望地走出林業廳，胖子站在大門外的報亭旁一個勁抽悶煙，久久不願離去。承包山頭的願望就像是肥皂泡，看得見，不敢摸，真叫人揪心啊。

　　無意間抬眼看看報亭裡面張貼的報紙，胖子的眼睛漸漸亮起來。他看到的是一篇介紹“小崗村”的報導，這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發源地，如今正是大肆宣傳的時候。

　　“人家能分地，我們就能分山頭。”胖子狠狠把煙頭扔到地上，他忽然下定決心：和靠山屯的父老鄉親聯合起來，一起承包大青山。

　　胖子以前一直想自己幹，碰了幾次壁之後，終於明白過來這個目標一時半會還無法實現，國家沒有出臺這方面的政策不說，就算有，以大青山方圓幾百里的面積，也不是胖子一個人能吞下的。

　　個人的力量不足，那就只有發揮集體的力量，可以考慮搞股份制，大家投資入股，然後按股份紅。

　　啥事都要有先例，沒有正規的合同，可以考慮和鄉里簽訂一個秘密合同，只要村裡、鄉里都簽字，參加承包的村民都按手印，合同照樣有效。

　　胖子越想越激動，一片美好的藍圖漸漸在腦海中勾畫出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偏偏有人上來搗亂。

　　“同志，這個煙頭是你扔的吧，罰款一角！”

第八十六章老頭丟馬

　胖子一驚，連忙扭頭一看，只見一個滿臉嚴肅的老太太就站在身後，胳膊上帶著個紅箍。

　　摸摸後腦勺，胖子把煙頭從地上撿起來，剛才太激動，忘了這茬。從兜裡掏出一角錢遞過去，老太太這才面色稍和：“看你態度不錯，罰五分。”說完，一絲不苟地給胖子撕票、找錢，然後，炯炯的目光又盯住馬路對面一個大聲咳嗽的男子。

　　胖子伸伸舌頭，轉悠開去，然後就找了幾個大菜市場進行調查，除了國營的以外，胖子也發現一些賣菜的個體戶，不過一個個都跟小偷似的，躲在角落裡，看著就心虛，甚至連他們本人都沒有自信。

　　這個時代，是國營單位一手遮天的時代，個體經濟很叫人瞧不起。

　　“不知道我算不算一個單幹個體戶？”胖子心裡自嘲地問了一句。

　　把雞蛋和鹿角出手之後，胖子又找了一家大商店去購物，奇奇臨來的時候就給他佈置任務，一樣都不能少：彩粉筆、黑板擦、大圓規，三角尺啥的還好說，最變態的就是還要一塊大黑板。

　　好傢伙，胖子要是沒有木盒，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把這個龐然大物弄回去。不過人家奇奇畢竟是為了學校著想，這個積極性不能打消，更何況還有大辮子的原因，胖子怎麼也得表現出對教育事業的支援啊。

　　完事又跑了一趟書店，除了胖子想買的果樹種植方面的書籍之外，剩下的都是兒童讀物。好在這個時侯的書便宜，幾分錢，頂多一兩角錢一本，還在胖子的承受能力範圍之內。

　　整整一個禮拜之後，胖子終於回到靠山屯。遙望熟悉的大青山，竟然已經微微透出一片綠意，胖子的心情立刻變得格外清爽。

　　承包山頭的事他先不準備跟村裡人透漏，現在大家還意識不到大青山到底能給他們創造怎樣的財富，胖子準備用實際行動來說話，事實才是最有說服力的，尤其是農民，最相信事實。

　　到了村口，胖子把東西整理出來，也跟小山相仿。把黑板翻過來，東西放到上面，然後把大黑板往後背上一背。好傢伙，整個道路都被胖子平推。

　　“原來是胖叔啊，快放下，我們幫你拿。”二肥子領著一幫半大小子剛放學，看到迎面來了一個怪物，都圍上來，蹲在地上圍成一圈，歪著腦袋看，終於從黑板下面那個魁偉的身軀上認出胖子。

　　把東西一分，胖子夾著黑板，後面跟著一群屁顛屁顛的半大小子，浩浩蕩蕩回到家，奇奇已經放學，大辮子也下班，正在做飯，看到胖子的身影，奇奇立刻吊到他的脖子上：“胖叔叔，奇奇想你了。”

　　正在胖子心裡暖流蕩漾之際，聽奇奇又說道：“我做夢都夢見你給我買的東西了。”

　　“你是想胖叔叔的人，還是想胖叔叔買的東西啊？”胖子一副苦瓜臉。

　　“嘻嘻，都想。”小奇奇從胖子懷裡落到地上，指揮著二肥子他們把東西都歸攏好。

　　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然後拿出一件衣服遞給大辮子，是一件白色的的確涼襯衫，胸口繡著一朵菊花，淡雅大方，看著大辮子臉上的表情跟奇奇差不多，胖子就知道自己的眼光還不錯。

　　等吃飯這空當，胖子去了一趟鹿場，老革命正扯著嗓子在那嚷呢：“咕咕咕——”然後把脖子上掛的哨子塞到嘴裡，嘟嘟嘟地吹起來。

　　不一會，遠處山坡上就雞潮洶湧，在五花大王的率領下，近千隻小雞都一溜小跑趕回來，一個個爭先恐後，勁頭十足，場面相當壯觀。

　　老革命打開柵欄門，手臂一揮，呼嚕嚕，小雞進欄。夕陽的餘暉傾灑在老革命筆直的腰杆，影子拉得老長，看起來竟然透出幾分雄壯。胖子使勁拍拍腦門：“雞王啊！”

　　“您老真厲害，簡直就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胖子挑起大指。

　　“少忽悠，千軍萬馬指揮不了，指揮個千頭八百小雞子還湊合。”老革命看到胖子，也顯得特別高興：“小子，告訴你個好消息，香獐子配上了，咱們啥時候掏麝香啊？”

　　“一回來就有喜事啊！”胖子也挺高興：“這次進城，還買了不少傷藥紗布針管子啥的，看來沒白預備，對了，還有麻醉劑，這玩意可不好弄，我為了這個，把自己都賣給動物園了。”

　　“二柱子放鹿還沒回來？”胖子看到鹿欄裡面空蕩蕩，就連三隻香獐子也沒影，不由問了一句。

　　“往天這時候也該回來了？”老革命往北邊山上望瞭望，終於看到鹿群開始露頭，一個個慢悠悠地跑著，優美的身軀在夕陽中就像一幅畫。

　　二柱子卻是一路飛奔，老遠就喊：“香獐子丟了！”

　　胖子一聽，腦袋裡嗡得一下子，撒丫子就迎上去：“柱子，咋回事？”

　　“那只公的——就是叫香香的那個——跑沒影了——”二柱子收住腳，胸口快速起伏，上氣不接下氣地向胖子稟報。

　　“我——我想去追，可是又放不下鹿群——哎，眼睜睜從眼皮底下跑進大林子！”二柱子使勁拍著大腿，一臉內疚。

　　胖子也明白了，這事不怪二柱子，想不到香香平時看起來溫順可人，竟然當逃兵，說跑就跑，這深山老林的，跑了就沒法找。

　　喜悅的心情也被香香帶走了，安慰二柱子幾句，胖子就跟著老革命回家，一邊走一邊吃寬心丸：“幸好小香香揣上崽子。”

　　老革命卻一臉沉思，沒有胖子的那種患得患失，一邊走還一邊吧嗒小煙袋，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回到家，飯菜已經上桌。胖子耷拉著腦袋，很少見的沒胃口。大辮子很快就察覺到異常，低聲問了句：“咋了？”

　　胖子瞟了奇奇一眼，伏在大辮子耳邊說：“香香跑了。”

　　不料奇奇的小耳朵和胖子一樣尖：“香香，我的香香怎麼能丟呢，香香公主不是就沒有爸爸了嗎，好可憐啊——”

　　一邊說，眼淚一邊成雙成對往下掉，胖子心裡一痛：奇奇這麼說，估計是聯想到她自己了，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那得多堅強啊。

　　大辮子連忙上前安慰，奇奇哭著哭著，忽然又不哭了，瞪著一雙大眼睛，氣呼呼地說：“都是怪叔叔和孫爺爺不好，整天叨咕著要掏香香肚子裡的麝香，香香能不害怕嗎，當然要跑了——哼，我再也不理你們啦，小玉姐姐，咱們現在就去找香香。”

　　說完，拉著大辮子就往外走。外面都黑天了，大辮子當然不能跟著她一起胡鬧：“奇奇乖，也許明天香香自己就回來了呢。”

　　“真的嗎？小玉姐姐你不會騙我吧，老師可不能撒謊。”

　　看著奇奇滿含期望的目光，大辮子一時無語。

　　“嗯哼——”老革命響亮的咳嗽聲響起，顯然有話要說，看到連奇奇的目光都投射過來，老革命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有個老頭丟馬的故事你們都聽說過沒？”

　　“塞翁失馬，哈哈，對呀，我怎麼沒想到，他塞翁失馬，我胖子丟麝，一樣一樣。”老革命一句話就叫胖子從炕沿蹦到地上，手舞足蹈，狀若瘋癲。

　　“冷靜，要冷靜。”老革命兩手向下虛按：“我是說存在這種可能性，現在正是香獐子發情季節，這傢伙有可能跑回山裡打野食，至於能不能回來，那還不好說。”

　　奇奇轉動兩隻大眼睛：“香香一定會回來的。”語氣竟然無比堅定。

　　“吃飯！”胖子也大吼一聲，胃口重新大開。大辮子白了他一眼，端起菜盆往外屋走。

　　“不叫吃飯，這懲罰太重了吧？”胖子剛抄起筷子，菜盆就沒影了。

　　“傻樣，我去熱乎一下。”

　　胖子撓撓後腦勺：“嘿嘿，折騰了半天，飯菜都涼了，還是小玉心細，奇奇，向你小玉姐姐多學習一下哈。”

第八十七章添人進口

春風扯著嗓子一抽，幾天功夫，地面上的小草就冒芽，遠遠望去，山坡上一層新綠，就跟鋪了一層綠毯子似的。

　　憋了一冬天的樹木也開始恢復生機，有的抽芽，有的長出毛茸茸的毛毛狗，有的先冒出花苞，各顯神通，迎接春天的到來。

　　大地裡已經有人開始整地，老牛拉著犁鏵，慢吞吞地摟子，也有人用馬車往地裡送灰送糞，那年頭還不興用化肥，使用的都是糞肥和草木灰。

　　胖子望著大青山，心裡卻有點不安穩：香香失蹤十多天了，還不見影，估計是回不來了。

　　把雞場裡的雞蛋揀了一遍，竟然有六百多。現在雞場裡的小雞已經全面開張，每天的產蛋量都在增加，能達到七八成，這是最近幾天唯一令胖子還能高興起來的事情。

　　大鵝也開始下蛋，雖然數量遠遠不如雞蛋，但是勝在個大，一個鵝蛋能頂上三個雞蛋。

　　不遠處的山溝裡有條小河溝，這幫大鵝成天就長在那，不過大鵝一般都是早晨下蛋，即使有幾個中午下的，也都大老遠跑回鵝架，下完蛋再走，表現實在可圈可點。

　　胖子心裡暗暗得意：“幸好有這個寶貝盒子，要不然這一天好幾百隻蛋，裝運都是麻煩事；靠山屯的道路又不好走，如果用馬車往外運，恐怕得顛噠壞不少。”

　　可是有了木盒就不一樣，把雞蛋鵝蛋往裡面一裝，願意啥時候賣就啥時候賣。

　　不過為了做幌子，胖子還是挎著倆雞蛋筐進村，沿途碰到的人都羡慕不已：“胖子，收成不錯啊。”

　　也已經有人暗暗打算：等再暖和一些，一定也多孵點蛋，今年多養點小雞，來年咱也成筐揀雞蛋。

　　要不怎麼說榜樣的力量無窮大呢，胖子要的也是這種效果：農民的思想都比較穩當，或者說有點保守，只有看得見摸得著、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能叫他們相信。

　　在承包山頭這件事上，胖子之所以一直沒付諸行動，就是準備用事實來說話。

　　進了自家院子，大花它們就哼哼哼地沖上來，這些傢伙鼻子靈，有一天奇奇給了它們幾個打破的雞蛋，結果就記住這個味了。

　　胖子一邊用腳扒拉它們，一邊沖進屋，把雞蛋往外屋一放，然後就上炕歇著，順手抄起一本書學習著。

　　這本書裡就有介紹紫貂的內容，胖子也終於明白，紫貂懷孕的週期很長，受精卵有一個滯育期，需要八九個月才能產仔，話說人才十月懷胎啊。

　　正看得入神，就聽外屋傳來啪得一聲輕響，要不是胖子聽覺靈敏，還真不容易發現。

　　躡手躡腳走下地，透著門板上的縫隙往外一看，只見毛毛手裡捏著個雞蛋，伸出一根指頭插進蛋殼，然後拔出來放到嘴裡吧唧幾下，露出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馬上又賊眉鼠眼東張西望幾下，把蛋殼舉到嘴上面，仰著臉往嘴裡倒。

　　果然是家賊難防，看到毛毛喝完一個生雞蛋，又伸出猴爪去抓，胖子使勁咳嗽一聲，推門出去。

　　毛毛跟沒事人似的，背著兩隻猴爪，抬著小腦瓜，圓溜溜的大眼睛嘰裡咕嚕看著胖子。

　　“偷雞蛋吃還裝相。”胖子又氣又笑，將毛毛被到身後的猴爪拉到身前，怪了，兩爪空空，並沒有雞蛋殼。

　　胖子眼珠一轉，彎腰在筐上邊找了一下，然後拿起一個外殼粘著一條蛋黃的：“小毛毛，你真是猴精啊，這回看你——”

　　話還沒說完，毛毛已經推門沖到外邊，畏罪潛逃了。

　　“毛毛——”奇奇的歡呼聲在院子裡響起，這丫頭也放學了。胖子有點小鬱悶：毛毛的主子一回來，估計收拾不了它了。

　　奇奇把書包往毛毛脖子上一跨，然後就直奔倉房，這些日子，隨著阿紫肚皮不斷增大，小丫頭對它的關注程度也與日俱增。

　　“啊——阿紫生小寶寶了！”倉房裡傳出小奇奇的一聲歡呼。

　　胖子兩隻眼睛瞪得溜圓，邁開大步直奔倉房而去，到了門口又來個急刹車，猛然想起書上的記載：紫貂在哺乳期間，不能隨便有人接近，要是受到驚嚇，甚至會把剛生下來的幼崽吃掉。

　　“奇奇，生了幾個？”胖子壓低聲音問，大辮子也把身子湊過來，倆人躲在倉房門口，跟做賊似的。

　　“一、二、三，一共三個，哈哈，光溜溜的，還沒睜眼睛呢。”奇奇通報著裡面的情況，胖子越聽越是激動，噔噔噔跑到屋裡，拿著幾個雞蛋跑回來：“奇奇，把雞蛋給阿紫吃，補補身子。”

　　旁邊傳來毛毛的吱吱聲，它就是不會說話，不然估計非指著胖子的鼻子喊“偏心”。

　　胖子也沒工夫搭理它，隨手塞給毛毛一個雞蛋：“一邊先吃去。”

　　好半天，奇奇才抿著小嘴從倉房走出來：“阿紫當媽媽可高興了，一個勁舔小寶寶。”

　　“我看你好像也挺高興，今後阿紫就得你照顧。”胖子其實心裡更開心，但是也沒忘了給奇奇分配任務。

　　“好的，阿紫要喂小寶寶，當然得多吃點好吃的——毛毛，你怎麼也跟著吃雞蛋。”奇奇看到毛毛仰脖喝雞蛋，十分有趣。

　　毛毛把空蛋殼一甩，立刻被二花搶了去，看來雖然都是奇奇的手下，待遇上還是有差距。

　　幾個人正要歡歡喜喜進屋，就見老從外邊溜達回來：“胖子，好事啊，今天二柱子放鹿回來，你猜怎麼著——”

　　“孫爺爺，是不是香香回來了？”奇奇飛跑過去。

　　老在她的腦門上輕彈一下：“對嘍，奇奇真聰明。”

　　“那啥，領回個老婆沒有？”胖子得隴望蜀，真想當塞翁啊。

　　“領是領回來一個，就是——”

　　老還沒等說完，胖子就使勁一拍大腿：“香香真是好樣的，純爺們！”

　　“不過新來的那只眼生，不肯進欄。”老總算是把話說完。

　　“沒事，有奇奇在這，只要她一出馬，沒有擺不平的動物。”胖子心裡這個樂啊，想不到香香真回來了，這些天把他惦心的啊。

　　奇奇正想去瞧瞧香香呢，二話不說，跟著胖子就往鹿場跑。胖子一看小傢伙跑得太慢，回身把她扔到肩膀上，扛著奇奇風馳電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