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980|回覆: 36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古靈]情絲淚 上、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0:31:47 |倒序瀏覽 | x 1
  女人,就只能認命!
  也因此,一對打小就訂親的未婚夫妻,
  她沒見過他,他也沒見過她;她對他沒感情,他也另有所愛,可這又怎樣?
  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倆就是得結為夫妻,
  這是為人子女者的命運,她無力抗拒,他也抗拒不了,
  而當夫婿決定在「適當時刻」放她自由,她當然也無能反對,
  隻能任由他休妻,這是身為女人的無奈。
  原本她是不想再嫁人的,唯盼能在家奉養親爹,安度餘生,
  卻沒料到她又被許配給人了,而且這一回,事情可是大條了——
  她竟然嫁了一個人見人怕的小霸王,還是個「幼齒的」;
  而他,事前竟然完全不知她曾嫁過人,還是個「老」女人?!
  這這這……隻因媒婆欺騙了雙方,讓她和他都很為難,
  她本期望自己會再次被休離,卻不知他竟對她……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7-25 23:35 編輯 》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3 + 1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3  SOGO幣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0:35:19
楔子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

  「快不要這麼說,婆婆,您是這麼的疼愛媳婦,為何要說對不起呢?」

  「但是,隻要我一死,嘯雲他……他……到時你可怎麼辦啊?」

  「相公對媳婦向來很好,媳婦不懂婆婆為何要擔心呢?」

  溫婉的少婦柔聲安撫病床上的老婦人,並用手絹兒抹拭老人家額上的汗水,小心翼翼,輕細溫柔。

  「可是……可是……」

  「婆婆,不用再替媳婦操心了,您多休養,很快就會痊愈的!」

  謊言!

  溫婉的少婦知道,床上的老婦人也知道,她再也好不了了,不僅如此,恐怕她也沒剩下多少日子了。

  但,那是善意的謊言。

  因此,床上的老婦人並沒有責備媳婦,隻是歉疚的苦笑了一下,緩緩闔上眼,疲憊地睡去了。

  待床上的老婦人睡熟了,溫婉的少婦方才允許強抑的悲傷流入心頭,熱燙的淚水悄悄潤濕了盈滿哀愁的瞳眸,靜靜滑落雙頰,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淒然垂首拭去淚水。

  不管她嫁到何家來是幸福或辛酸,婆婆待她是真心寵愛的,由歲月點點滴滴累積出來的孺慕之情,使她深深敬愛著慈藹的婆婆。

  對她而言,婆婆就像第二個娘親。

  然而,她的夫婿,何家少爺嘯雲,盡管在外人麵前,他們是一對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但事實上,早在新婚夜當晚,夫婿就告訴她……

  「一旦爹娘過世,我就會休了你……」

  「……」連蓋頭巾都尚未被掀開的新娘,在紅巾下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我成親,雙方都是不得已,我想,這樣對你、我都好。」夫婿如此言道。

  「……」

  對她好?

  還是對他好?

  但她實在無法責怪他,一對打小就訂親的未婚夫妻,她沒見過他,他也沒見過她,在雙方長輩都認為已成熟的時刻,兩個對對方一無所知,純屬陌生人的男女就被推出去拜堂成親,成就一對莫名其妙的夫妻,她對他沒感情,他也另有所愛。

  可是他們又能如何?

  一生的幸福,就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這是為人子女者的命運,她無力抗拒,他也抗拒不了。

  所以,夫婿一開始就決定,當「適當的時刻」來到時,就要解放雙方的自由。

  而她也無能反對,「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婿要休了她,她也隻能任由他休妻,這是身為女人的無奈。

  女人,隻能認命。

  如今,已然屆臨夫婿所認為的「適當的時刻」,她也不認為夫婿會改變當初所做下的決定,那麼……

  即將是她不能不離去的時候了吧?

  嫁到何家來八年,光陰虛度了近三千個日子,如今,她即將離去,身不留念,心亦無牽掛,依舊是孑然一身。

  往後,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0:38:47
1.

 “他媽的,你幹嘛非跟著我不可?”

  “四師兄,人家……人家喜歡你嘛!”

  熱熱鬧鬧的平陽府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庭廣眾的向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示愛,雖然擺足了羞赧的姿態,臉色潮紅得十分鮮豔,也沒有忘記要把兩手扭成麻花糖,不過,就算她真的變成一隻紅澄澄的糖葫蘆,對未出嫁的姑娘家而言,這種行為也隻有三個字可以形容——

  不·要·臉!

  “饒了我吧!”

  “四師兄……”

  然而,周圍的平陽老百姓們卻都隻是嘴角一翹就過去了,因為,他們早就習慣啦!

  杭傲,二十歲,平陽富商杭老爺的三子,打小就頑皮好動,愛打架愛搗蛋,隻因為他好無聊,就到處惹是生非,招災攬禍,上杭府去抗議的人幾乎掙破了大門框兒,可任憑杭老爺如何打罵教訓也管他不住,他始終依然故我。

  直到杭傲十一歲時,有位武林異人看上了他的練武資質,上門來要求帶他回山去學武,杭老爺二話不說,立刻一腳將頑劣不受教的三子踹出大門,回頭就命令下人備香置案,燒香跪求上天……

  “玉皇大帝保佑,王母娘娘保佑,佛祖保佑,觀世音菩薩保佑,千萬千萬千萬別再讓那個不肖子回來了!”

  反正他還有兩個沉穩又受教的乖兒子,不缺人傳宗接代。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杭傲不但沒有就這樣老死在外頭,而且十八歲就藝成歸來了。

  八成是他那個可憐的師父也受不了他,隻好再把他踢回家來了。

  七年過去,杭傲已然長成一個俊逸挺拔,神采非凡的年輕人,雖說不再幼稚頑皮,偏愛招是惹非,但依然是個我行我素、任性恣意,狂放不羈又桀驁不馴的混蛋家夥,杭老爺依舊管不住他。

  幸好,他恪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格言,所以,隻要離他遠一點,別去招惹他就沒事了。

  當時跟著杭傲回來的,還有那位嬌美活潑的小師妹雲燕燕,兩年來,她很有耐心地成天跟前跟後,跟左跟右,像跣」飯匪頻目佳楹及戀哪托裕庵殖【埃窖舭儺彰竊緹塗吹講幌朐倏戳恕?br />
  雲燕燕不怕丟臉,大家都看到眼睛酸了。

  “你到底想怎樣?”

  “人家想嫁給你嘛!”

  嫁給他?

  愛說笑,倘若不是看在師父的麵子上,他早就親手掐死她,再剁成肉醬喂給豬吃了,還想嫁給他?

  行,等她變成男人,他就娶她!

  “我不想娶你!”

  “為什麼?”

  “我討厭你!”

  杭傲自認他的表情和語氣已經很明確地表現出他的厭惡了,卻不知雲燕燕是太遲鈍或太愚蠢,搞不好是根本就沒有腦子,竟然以為杭傲隻不過是在逗逗她似的一派嬌羞狀,還不依的跺腳撒嬌。

  “不來了啦,四師兄怎麼可以餉此德錚 ?br />
  不來?

  那就滾遠一點啊!

  “不然要我怎麼說?”杭傲沒好氣地問。

  “說你願意娶我啊!”雲燕燕羞答答地說。

  “……”

  去做夢吧,花癡!

  懶得再多說了,杭傲直接掉頭拉腳大步走,雲燕燕也繼續追在後麵跑,惹得杭傲一個頭一個半大——右半邊頭大,可是走不上十尺,又碰上了另一個人,頓時,他的左半邊頭也大起來了——加起來剛剛好一個頭兩個大。

  “好高興喔,杭三少爺,又碰上你啦!”

  “……真是倒黴,又碰上你了!”

  今年十八歲的竇豔梅是祈縣糧商竇老爺的大閨女,人兒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豔麗奪目,美冠一方,是北方出了名的大美女。

  自從去年在燈會是見過杭傲之後,她也開始卯起來追著杭傲跑。

  更討厭的是,她後頭還綴著一顆爛葡萄,大同副總兵的獨生子郭承康,他纏在竇豔梅身邊起碼有兩、三年了,偏偏竇豔梅就是看他不上眼。

  其實人家也長得不錯看說,眉眼端正,相貌威武,隻不過個頭兒稍微魁梧了一點點,體格稍微壯碩了一點點,稍微有點像隻大猩猩一樣了一點點,但總的來說,應該算是高檔貨了,至少,他老爹也是位將軍呢!

  “杭三少,咱們一塊兒去逛廟會好不好?”

  這騷貨更令人憎厭!

  “沒興趣!”

  “竇小姐,我陪你去!”

  郭承康立刻獻上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最摯誠、最熱烈的殷勤,可惜竇豔梅也不領情。

  “不要!”

  “四師兄才不要跟你去呢,四師兄要跟我去,對不對,四師兄?”

  他真的不能把她掐死,再剁成肉醬喂給豬吃嗎?

  還是說,他隻要掐死她就好了,不要把她剁成肉醬喂給豬吃,師父就不會太生氣了吧?

  “不對!”

  “師兄,不要這樣嘛,人家……”

  “那杭三少想上哪兒,我陪你……”

  夠了!

  “你們真煩!”

  聲落,頎長的人影一飛而逝,雲燕燕呆了呆,忙也隨後飛身追去,竇豔梅沒學過武功,飛不起來,隻能傻眼。

  “竇小姐,我……”

  “都是你啦,老跟著我,他才不肯陪我的!”

  竇豔梅也氣唬唬地轉身跑走了,留下郭承康獨自一人狼狽地站在大街中央,承受四周投來的同情目光。

  真可憐,沒人要的家夥!

  ***

  所謂的書香門第,就是以讀書人的風骨為傲,世代以書傳業的家族。

  譬如琴家,十數代以來都是清耿的讀書人,雖然沒考過半次進士狀元,更沒當過什麼官兒,但世代以書傳家,設學堂收子弟,盡管攢不了多少錢,然而他們也從來不曾追求過富貴,更不求聞達於世,他們求的隻是清和耿兩個字而已。

  這點,他們倒也確確實實地做到了。

  但令人惋惜的是,到了這一代,琴家延續十數代的清白家聲還是被打破了,琴家大閨女琴思淚在出嫁八年後,竟然被夫家休了回來!

  幸虧琴老先生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兒,出身書香門第的琴思淚,幼承庭訓,知書達理,端莊溫婉,嫻靜溫柔,是個十分溫柔善良的女人,他相信絕不會是她的錯,因此並不責怪她。

  錯的必定是何家!

  然而他也是個明理的人,經過女兒一番解釋和求情,他也很快就打消了前去和女婿理論的打算,選擇默默吞下這份羞辱。

  他是讀書人,讀書人不作興和人家吵架的。

  最重要的是,就算女兒可以繼續呆在何家,她這一生也不會太好過,為了疼愛女兒的心,更為了補償——是他做主把女兒嫁到何家去的,琴老先生決定……

  “放心,為父會再替你找個好夫婿的。”

  “爹,一女不事二夫,要從一而終,女兒……”

  “胡說,既然何嘯雲根本沒碰過你,他也就算不上是你的丈夫;更何況,他這麼做的用意也很明顯,就是要你清清白白的再嫁給別人,既是如此,你就不必拘泥於成規,食古不化,懂嗎?”

  “可是,爹,女兒並不想……”

  “思兒,在家從父,沒忘記吧?”

  “……女兒不敢忘。”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為父會盡快為你找到能夠疼愛你的夫婿的。”

  說到底,貞節牌坊那種死東西,究竟比不上他女兒一生的幸福。

  可是,流言是很可怕的,即使不是琴家小姐的錯,人們也總是隻看表麵:是琴家小姐被休回來,錯的自然是琴家小姐。

  這話說的好不奇怪,可沒聽說過有男人被休的吧?

  好好好,就算琴家小姐沒有錯,她也都是個二十四歲的老小姐了,再加上成親八年不曾養下一兒半女,肯定是隻不能下蛋的老母雞,難怪會被人家休回娘家來,這種女人,誰會要?

  要有,也是拖著兒女的鰥夫,不然就是收小妾的老色胚,那種男人,琴老先生自然不中意,他要女兒再嫁給規矩的人家做正室。

  不要繼室,更不要妾室。

  於是,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一整年過去了,琴老先生始終等不著半個中意的男人……

  “表妹。”

  琴思淚徐徐回過身來,眼前是與她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表哥韓長鈺,一個溫和斯文的讀書公子。

  她悄悄退後兩步,螓首微俯,福身施禮。“表哥安好。”

  韓長鈺暗暗歎息,也後退一步。“表妹,我們之間還需要如此拘禮嗎?”

  打從他懂事開始,他的心就綁在溫婉嫻靜的表妹身上了,她一直都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可惜她早已訂有親事,十六歲就嫁到何家去了,黯然之下,過兩、三年後,他也奉父命成親了。

  如今,她被休回娘家來,他卻已有妻室,想收她為妾室好好疼愛她,姨丈又堅持不同意讓表妹屈居為側室,除非……

  “男女授受不親,表哥是讀書人,理該明白。”琴思淚輕語。

  “是,但我們是親戚,更何況……”韓長鈺遲疑一下。“我也打算休了我的妻子,如此一來,姨夫應該就會答應讓我娶你……”

  “萬萬不可!”琴思淚柔聲,但語氣十分堅決地反對。“表嫂已然嫁入韓家六年,侍奉公婆、料理家務,又為表哥生下一兒一女,沒理沒由的為何要休棄她?表哥千萬不可留人議論之口!”

  “沒理沒由?”韓長鈺哼了哼。“你可知你表嫂是個心胸多麼狹窄的女人,心裏一不高興,便說起話來尖酸刻薄,絲毫不留情,我忍她很久了!”

  但是,倘若不是她被休回娘家來,表哥也不會想到要休了表嫂,不是嗎?

  靜靜地,琴思淚揚起嬌顏,目注從小就很疼愛她的表哥,嘴角抿起,溢出無奈的歎息。

  其實她並不想再嫁的,唯盼能平平靜靜的在娘家奉養親爹,安度餘生即可。

  然而生性純孝的她更不願違逆父命招惹爹親的怒意,也隻好默默地聽任爹親的安排,幸好媒婆送上門來的人選沒一個能讓琴老先生中意的,她本以為久而久之,父親就不會太堅持要她再嫁了。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好男人願意接納一個被休棄的老女人為正室的。

  誰知表哥又一廂情願的欲要休妻再娶她,或許嫁給表哥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下半生,可是,她並不想要傷害別的女人而得到幸福呀!

  “為了孩子,表哥也不應該做下如此輕率地決定。”

  “孩子還小,不懂事,對他們不會有影響的。”

  “可是……”遲疑一下。“我並不想再嫁的。”無奈,隻好說出實話了。

  “但姨夫要你再嫁。”韓長鈺卻頑固如初,隻想要娶她到手,完全沒考慮到她的心情。“總之,你等著吧,等我休妻之後,姨夫一定會讓我娶你的!”

  “……”

  在男人眼裏,女人真的隻有認命的資格嗎?

  ***

  小孩子頑皮搗蛋大都有伴的,杭傲也是,他的同伴是晉界內那些跟他年歲差不多的富家紈絝子弟,小時候一起搗蛋惡作劇,大了就一起吃喝嫖賭,橫行霸道。

  其中跟他最要好的是冀城富商之子秦浩,兩人同年,同樣任性妄為,直到十一歲,他們是一對人見人惡的討厭鬼,之後,杭傲被師父捉去學武,但十八歲回來之後,他們仍是一雙人人敬而遠之的小霸王。

  到如今,兩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根本沒有人敢多看他們一眼了,除了……

  “四師兄,等等我嘛!”

  “天爺,她是牛皮糖嗎?”杭傲呻吟。“怎麼甩都甩不掉!”

  他會輕功,她也會;他飛,她也跟著飛,雖說她的功力不及他,很快就能將她撇開老遠,但老是這樣一見到她就得飛人,她不累,他也煩了。

  “想甩掉她?”秦浩哈哈一笑。“那還不簡單!”

  於是,秦浩領著杭傲三轉兩轉,轉進一家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妓院裏。

  果然,雲燕燕再怎麼厚臉皮,也沒厚臉皮到膽敢隻身闖進妓院裏頭去找男人,隻好守在妓院門外等候。

  不過,姑娘家敢一個人守在妓院門口等男人,已經夠厚臉皮的了!

  “哎呀,杭三少,您好久沒來了,咱們宛君可想死你了!”

  一瞧見杭傲,濃妝豔抹的老鴇就甩著手絹兒迎向前來,熱烈的歡迎他,杭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少扯,我沒來,宛君還不是有其他恩客!”

  “冤枉啊,三少,咱們宛君可從頭到尾都隻有您一位呀!”

  “是嗎?”

  杭傲不覺咧嘴得意的笑了,因為老鴇說的是事實。

  平陽城老百姓哪個不知道,怡香院裏的花魁丁宛君,唯一僅有的入幕之賓就是杭家三少爺,其他客人想聽她彈彈琴唱隻小曲兒,或跟她下棋閑聊喝喝茶,甚至出遊踏青都是可以的,但過夜,丁宛君也隻讓杭傲擁有那項權利。

  “來來來,三少快請這邊走,宛君就在琴樓等著您呢!”

  杭傲與秦浩相視一笑,旋即一個往琴樓而去,另一個徑行去找他的老相好溫存去了。

  男人,就是得要有個女人才算男人。

  “你的琴藝愈來愈精湛了!”

  琴樓內,杭傲靜靜地吃食酒菜,愜意的聆聽丁宛君撫箏,讓優雅的琴音宛如流水般地傳入耳際。

  除了丁宛君,誰也沒見過杭傲如此沉靜的一麵。

  其實杭傲並不是靜不下來,隻是,他的生命沒有目標,無所事事的生活使他的心情愈來愈浮躁,他想做什麼,卻不知道要做什麼,心,總是定不下來。

  而丁宛君,正千方百計設法要讓杭傲把心定在她身上。

  “三少最愛聽宛君撫箏不是嗎?”

  “所以,你勤練琴藝是為了我?”

  “三少以為呢?”

  說實話,丁宛君能夠成為怡香院的花魁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的美跟竇豔梅不相上下,同是北方出了名的大美人兒,不同的是,竇豔梅的美如火焰般閃亮,而丁宛君的美則似空穀幽蘭,一熱一冷,兩者恰好相反。

  此外,丁宛君雖身落風塵,但其實她的出身相當高尚,祖父曾在朝為官,父親也是飽讀詩書的舉人,造就她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的才華,這點,也是杭傲之所以會獨寵她的因素。

  他就愛她高雅嫻靜的氣質。

  “我以為?”杭傲淡淡一哂。“我以為你正想方設法讓我收你為妾。”

  不過,他也不笨,丁宛君的心思,他早就看透了。

  出身官宦之後的她不甘長久處於風塵之中,老想著要讓他收為妾室,重新找回“清白”的人生。

  一如她愛穿白,無時不刻都穿著從頭到尾一身的白,白玉釵、白衫、白裙、白鞋、白紗、白緞、白綢……白白白,總是白,刻意的白,有所企圖的白,仿佛在通告全天下所有人,即使身在青樓,她的心依舊是純潔無邪的,如同她那一身白。

  真是蒼白!

  不,是慘白!

  所以,他沒辦法把心定在她身上,因為,她高雅,卻不純淨;她嫻靜,城府卻太深。

  “宛君不配嗎?”丁宛君也很聰明,沒有否認明顯的事實。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杭傲慢條斯理地舉杯啜飲。垂眸掩飾飛掠過眼底的嘲諷。“我現在還不想放個女人在家裏。”

  丁宛君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得慢慢來,不能逼迫杭傲,否則會適得其反。

  於是,丁宛君默默地繼續彈箏,而杭傲則靜靜地闔眼聆聽,偶爾斟滿酒杯,徐徐酌飲。

  起碼,她的琴聲確實不錯聽。

  一夜過去,雲燕燕竟然還守在妓院門外,杭傲和秦浩隻好從妓院後門偷偷溜走。

  “現在呢?”

  “我的心情不錯,來去賭兩把吧!”

  “正和我意!”

  所以,兩個小賭鬼又跑到賭場去試試他們的手氣了,直至午時,他們才上酒樓去用膳。

  “接下來又要到哪裏?”

  “出關去玩幾天,你覺得如何?”

  “可啊,要找上其他人嗎?”

  “當然要,人多才好玩嘛!”

  結果,到了邊關方始發現正在打仗,其他年輕人嚇的立刻收拾包袱打道回府,杭傲卻興致勃勃地混入軍隊裏去跟人家“玩”打仗;秦浩舍命陪君子,負責在城牆上吼嗓門喊加油。

  半個月後,他們才回到平陽。

  然後,就在城門口,他們又很不幸的遇上了竇豔梅,還有緊跟在竇豔梅後麵扮演孝子賢孫的郭承康。

  “三少,你上哪兒去了啦,人家找你找了好久了耶!”

  誰要她找他啦?

  “找我幹嘛?”

  “人家找你陪我去京城玩玩嘛!”

  自個兒去玩自個兒吧!

  “沒興趣!”話落,杭傲掉頭就走。

  “三少……”

  “我陪你去吧,竇小姐!”孝子賢孫又在獻殷勤了。

  可偏偏就沒人想吃他的殷勤!

  “都是你!”竇豔梅柳眉倒豎,“都是你粘在我身邊不走,三少才不理我的,都是你害的!”沒好氣的推開郭承康,“我警告你,不許再跟著我了,不然我讓你好看!”說完,急衝衝地跟在杭傲後頭追去了。“三少,等等我,等等我啊!”

  再一次,郭承康很沒麵子的被丟在後麵,一道道同情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比七月的豔陽更閃亮,使他尷尬已極。

  但慢慢的,他的臉色逐漸改變了,由憤怒,嫉妒,徐徐掩上一層陰森……

  ***

  琴家學堂的老師隻有兩位,琴老先生和他的大兒子琴伯淵,父子倆的個性極為相似,同樣的溫和親切,耐性又佳,教授態度更認真,也從不打罵學生,因此琴家學堂的學生相當的多。

  可是,琴家開學堂收學生旨在傳道、授業、解惑,而不在報酬,學生有所得,就是他們有所得,因此收費十分低廉,貧寒子弟甚至不收費,可想而知,琴家雖然不至於僅夠糊口,但也積攢不了多少錢。

  換句話說,琴家這輩子是發不了財啦!

  但琴老先生卻很滿足,二、三十年來,他的門生雖沒人上過一甲,可是上二、三甲的也有六、七位了,舉人秀才更不知凡幾,有當上官的也是清廉的好官,這種成就,已經夠他驕傲的了。

  “小姐,前頭好像很熱鬧耶,我瞧瞧去!”

  十六歲出嫁,八年婚姻,到頭來是一場空,反倒陪嫁丫環嫁給何家的長工過的和樂融融,還生了三個孩子,因為那是丫鬟兩情相悅的對象。

  琴思淚被休回娘家時,便很體貼地讓陪嫁丫環繼續留在丈夫身邊。

  於是,琴家大嫂又派了一個十六歲的小丫環碧香到小姑身邊伺候著,準備琴思淚再嫁時陪嫁過去的。

  此刻,正是碧香一臉好奇地伸長脖子直往前頭探。

  “嗯嗯,你去吧!”

  知道碧香活潑好熱鬧的性子,琴思淚也不想妨礙她去找“樂子”,誰知碧香才剛踏出一腳,馬上又縮回來了。

  “咦,大少爺來了呢!”

  琴思淚有點訝異,前頭熱鬧,必定是有客人,通常大哥會陪同爹爹一起招待客人的,但大哥卻在此刻來找她……

  是與她有關的客人嗎?

  “大哥,找我有事?”

  “是……呃……”琴伯淵很明顯的猶豫著。“呃,前些日子,姨丈來過,表明絕不會讓表弟休妻,要就讓妹妹你做妾,爹斷然拒絕,這事你可知道?”

  琴思淚淡淡瞟碧香一眼。“知道。”有個聒噪的丫環在,想不知道都難。

  琴伯淵暗暗鬆了口氣,知道就好了,他就不必再多做解釋了,其實妹妹能嫁給表弟是最好,偏偏表弟早有妻室,又不可能休妻,隻好放棄了。

  “那麼……”他咳了咳。“丁漢恩,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是爹最得意的門生之一。”琴思淚柳眉輕顰,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中了舉人,是來謝師恩的,並且……”琴伯淵又遲疑了一下。“提親。”

  果然!

  “提親?”琴思淚低喃。

  “雖然是繼室,但他去世的妻子並未留下一兒半女,家境不錯,人品也不錯,爹爹以為他應該是真心喜愛妹妹你的。”琴伯淵說明。“所以,爹要我來問問,你覺得如何?”

  說是來問問她的意思,但她明白,事實上,隻是來“通知”她一聲而已。

  不管她中不中意、同不同意,隻要爹親中意、爹親滿意,這樁婚事就會定下來了。

  “大哥,其實……”琴思淚輕輕道。“我並不想再嫁的。”

  琴伯淵深深歎息,憐愛的手輕輕撫挲著妹妹的青絲。

  “我知道,妹妹生性淡泊,再也沒有比你更無欲無求,恬淡無為的女人了,我常常在想,或許佛門才是最適合妹妹的歸宿……”再歎。“我也曾對爹言明,就讓妹妹留在家裏亦未嚐不可,可是爹……”

  他苦笑。“他老人家是很開明,但有時候亦是相當頑固的,他總認為女人家非得嫁人才能夠得到幸福,這點我總是說他不通。”

  即使如此,那也是爹爹疼愛她的心意。

  於是,琴思淚展顏一笑,那笑,沒有苦,沒有悲,也沒有無奈,沒有勉強,反而透著淡淡的怡然自得。

  “那就依爹吧!”

  琴伯淵一離去,碧香馬上就尖聲怪叫起來。

  “佛門?小姐想出家?”

  琴思淚莞爾。“不,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也沒那種慧根,隻是,我的個性比較淡泊,沒多少欲望,大哥便以為我適合出家了。”

  “嚇死我了!”碧香驚魂甫定地直拍胸脯。“還以為小姐真想出家呢!”

  好笑地搖搖頭,琴思淚坐回窗前,再度拿起書來,兩眼卻沒落到書上,反而側首望向窗外晴空。

  那白雲是多麼的逍遙,多麼的灑脫,自由自在地徜徉在藍藍的天,任由輕風吹拂,愛飄向哪兒就飄向哪兒,愛駐留在哪裏就駐留在哪裏,如果她是那白雲,不知有多好。

  不過,即使不是,她也不會抱怨。

  “隻要能夠知足,即使身處困境之中,也能淡然處之。”她低喃。“有什麼就珍惜什麼,沒有的就不要貪求,不要多做需索,人生是美好是痛苦,全在你一念之間。”

  “小姐說得好複雜喔,我……”碧香困惑地呐呐道。“不懂。”

  琴思淚淡然一哂。“我從來不想嫁人,但是我被許人了,也嫁出去了,我想,那也好,女人家終究是要有個歸宿的……”

  “可是……”

  “然而就在新婚夜裏,夫婿就告訴我,將來有一天,他會休了我,即使如此,但公公、婆婆真的是很疼惜我的,總是盡心盡力的嗬護我、愛護我,不讓我受到任何委屈,所以,盡管夫婿對我不理不睬,我在何家過的依然十分平靜,而平靜,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幸福了……”

  “但……”

  “八年後,我被休回娘家來,有人瞧不起我,有人同情我,我卻高興著,又可以回家來孝順爹爹了……”

  “小姐……”

  “如今,爹爹又要把我嫁出去,想想,倘若我嫁出去能夠讓爹爹安心,這也未嚐不好,為人子女,求得就是父母的心安與平安……”

  “……”

  “碧香。”

  “小姐?”

  “凡事不要往壞的地方想,莫抱怨,莫強求,那麼,無論再困頓的環境,也是有美好的地方的。”

  所以,無論人家看她多麼悲慘,其實她自己過的倒是挺閑適、挺自在的。

  除了娘親和公婆去世之外,她也從不曾為了失去什麼,或願望無法達成而傷心難過、哭泣掉淚,因為她沒有貪欲,也就沒有多餘的渴望。

  不是不在乎,隻是不貪求。

  “小姐還真看得開呀,要我就辦不到!”碧香咕噥。

  “人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得意,”琴思淚淡然道,視線拉回到書本上。“你要學著如何珍惜眼前擁有的美好。”

  “可是,小姐,你就不會想說,好多男人可以做的事,我們女人家都不能做,真的很不公平耶!”碧香不甘心的嘟囔。“像我,就好想好想跟男人一樣出門到處去遊曆,小姐你不會這麼想嗎?”

  琴思淚抬起臉兒,淺淺一笑。“可以出去走走,到處看看自然是很好,若是不能,又有何妨?平平靜靜的在家裏看看書、寫寫字、彈彈琴、做做女紅,這也是一種幸福呀!”

  “好無聊耶!”碧香抗議。

  琴思淚笑著搖搖頭,繼續看書。

  見小姐不說話了,碧香兩眼又朝前廳方向溜去,目光再次流露出好奇,最後還是忍不住了。

  “我去瞧瞧未來姑爺長的啥樣子的!”

  結果,一刻鍾後,碧香就跑回來“通知”小姐,婚事告吹了。

  因為丁漢恩的娘請擔心傳宗接代的問題,說是琴思淚可以做正室,但要是她生不出孩子來,丁漢恩便得另娶妾室。

  正室還沒娶進門,便“預告”說要另娶妾室,琴老先生怎能接受!

  所以,丁漢恩被拒婚了,琴老先生決定要繼續等待,等待一個能夠疼愛,並且不會虧待他女兒的男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0:41:50
1.2

***

  “可惡,有那個臭小子在,竇豔梅永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那你想怎麼辦?”

  “殺了那小子!”

  “笨!”

  郭承康猛然回身,殺出暴怒的目光,眼前如果不是他的親姐姐,他早就一拳扁過去,讓她飛越長城去觀賞塞外風光了!

  “大姐!”

  “你是郭家的獨子,爹娘早也盼、晚也盼你成親,偏你獨獨鍾情於竇家的小姐,那也行,可爹娘並不要你為了成親而犯事呀!”

  郭承康憤然甩袖。“不然我該怎麼辦?”

  郭承康的大姐嘴角一彎,勾出胸有成竹的笑。“簡單,想個法子讓那小子早點成親,以竇豔梅的傲氣,定然不願意做人家的妾室,屆時她不想放棄也不行啦!”

  “那小子才二十歲,他肯這麼早就成親嗎?”郭承康頗不以為然。

  “所以我說要想法子的嘛!”郭承康的大姐一副篤定的神態。“據我所知,杭傲是個任性得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的狂傲小子,唯獨對他那個體弱多病的娘親,他多少還能聽進幾句……”

  “既然如此,他娘親又任由他那樣到處惹是生非!”郭承康不滿的嘀咕,也不想想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郭承康的大姐白眼一翻。“我不都說了,他那娘親體弱多病,自從生下杭傲之後,多半都躺在床上養病,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咽下最後一口氣,哪有精力去管教那個頑劣的混小子!”

  “所以?”

  “我跟杭傲的大嫂還聽談得來的,”郭承康的大姐得意地道。“我可以在‘不經意’間向他大嫂提起這件事兒,再由他大嫂去同他娘親‘談談’,瞧,問題不就解決了!”

  “最好有這麼簡單。”郭承康咕噥。

  “我也希望能盡快解決這碼子事呀,不然爹娘老在我耳邊嘮嘮叨叨,我也會受不了耶!”

  三天兩頭就把她從婆家叫回來碎碎念這件事,她都快抓狂了!

  “行,隻要大姐能擺平那小子,我馬上就成親給爹娘看!”

  “沒問題,就交給你大姐我吧!”

  同一時刻——

  “娘啊,我家相公說要休了我啦!”

  蘇月貞,韓長鈺的老婆,哭哭啼啼的飛奔回娘家,又嗚嗚咽咽的撲進娘親懷抱裏,大聲訴苦。

  “咦?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他表妹,他想娶他表妹,就得先休了我!”

  “你啊,我早就警告過你了。”蘇大娘歎氣。“對他不要太過分,可你……”

  “人家忍不住嘛!”蘇月貞忿忿道。“一想到他心裏隻有他表妹,我就一肚子火,不發泄一下會受不了的嘛!”

  “你……真是!”蘇大娘搖搖頭。“那你公公、婆婆怎麼說?”

  蘇月貞又抽鼻子又抹眼淚。“起碼我在公公、婆婆麵前都表現的很好,所以公公、婆婆反對。”

  蘇大娘鬆了口氣。“這不就好了!”

  “可是相公不肯放棄,一直在想辦法要說服公公、婆婆。”蘇月貞嘟囔。“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

  說得也是,媳婦再是乖巧也比不上親生的兒子,老人家總有一天會被說服的。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蘇大娘沉吟道。

  “什麼辦法?”蘇月貞忙問。

  “設法讓他表妹盡快嫁出去,而且嫁得愈遠愈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呀,可是……”蘇月貞喃喃道。“明明是被休回娘家來的殘花敗柳,偏偏還想嫁人家做正室,難啊!”

  “放心,我跟金媒婆熟的很!”

  “這又關金媒婆什麼事了?”

  “誰不知道金媒婆做媒最是正派,總是實來實往,絕沒用花言巧語那一套,所以人家才叫她金媒婆,其實她並不姓金,而是說她有一張絕無虛言的金口而已。但實際上啊……”蘇大娘嗤之以鼻地哼了哼。“那個老女人才奸巧呢,她隻是不想壞了自己的口碑,斷了往後賺錢的路子,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做媒而已。”

  “那娘是想……”

  “咱們給金媒婆一大筆夠她養老的錢,花言巧語也好,天花亂墜也罷,滿口胡言也行,反正她也不必擔心口碑如何了,總之,要盡快做成這樁婚事,之後,她就可以遠走高飛去過好日子了,就算人家要罵、要怪,也罵不著她,怪不到她了!”

  好主意,最好他表妹嫁過去日子過得好不淒慘,那就更完美了!

  哼哼哼,誰叫她被休回娘家來之後,還不本本分分的過日子,竟敢勾引人家的丈夫,活該受罪!

  不過……

  “可是我沒有那麼多錢……”蘇月貞呐呐道。

  “咦?”蘇大娘瞪眼。“你都不攢私房錢的嗎?”

  “有啊,可是公公和相公都教書為生,我攢也攢不了多少嘛!”

  “好好好,那咱們母女倆一塊兒湊,應該夠了吧!”

  於是,母女倆開始在那邊東湊西挪,她說她有什麼首飾可以賣,另一個說她可以跟誰借一點……

  ***

  “成親?你要成親?瘋了不成!”

  “沒辦法呀!”

  悅賓酒樓上,二樓臨窗畔隻坐著一桌人,那兩位小霸王正據案大嚼,其他客人全避開遠遠的,好像躲瘟神似的,一聽到其中一位小霸王大聲怪叫,有兩桌客人嚇得趕緊跳起來逃之夭夭,寧願在樓下排隊等座位,也不想留在二樓冒險。

  餓肚子總比頭破血流好。

  “什麼叫沒辦法,你才二十歲耶!”才二十歲就被老婆困住,太悲慘了!

  “我大哥十九歲成親,二哥十八歲成親,”杭傲一個一個念給他聽。“照老頭子的說法,我已經很遲了!”

  秦浩點點頭。“也對!”

  杭傲馬上敲過去一拳頭。“你還真他媽的對咧!”

  “媽的,輕點兒行不行?”秦浩痛得齜牙咧嘴。“說真格的,你幹嘛甩老頭子那一套?難不成是耍他的,其實根本沒打算成親?”

  “是我老娘啦!”杭傲無奈歎氣。“她說了,希望在死前能看到我成親……”

  “你娘快死啦?”秦浩剛問完,立刻又飛來一拳頭捶掉他一臉的同情。

  “你才要死了!”杭傲咬牙切齒地大罵。

  秦浩委屈地捂著陣陣發痛的臉頰。“那明明是你說……”

  杭傲張嘴想解釋,旋又闔上,無力的擺擺手。“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娘想看到我成親就是了!”

  秦浩聳聳肩。“甭理會她呀!”

  “我哪敢不理會!”杭傲苦笑。“打從我懂事以來,娘就躺在床上病懨懨的起不來,一句話聽得傷心,馬上就給你哭得稀裏嘩啦的鬧水災,簡直就媲美黃河決堤、大水泛濫,要是你還不滿意,她可以再給你發燒昏迷個幾天幾夜不醒,要真出了什麼差錯,誰負責?”

  “那……那……”秦浩無措地抓抓頭發。“你真的要成親喔?”

  “不成親也不行,不過……”杭傲冷哼。“我開了條件!”

  喔喔喔,這也聰明,開上幾百項辦不到的條件,這麼一來,肯定找不到適合的對象,他也就不用成親了。

  “你開了幾百籮筐條件?”

  “隻有三項。”

  “咦?”

  “第一,我不要咱們北方的女人,要我娶就得是南方的女人,還得是讀書人家出身的大家閨秀;”杭傲慢條斯理地倒著酒;“第二,最好是剛及笄的小閨女;第三,要醜一點的!”

  “耶耶耶?為什麼?”秦浩又怪叫起來了。“聽說南方的大閨女軟得跟棉花似的,又內向又膽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其是讀書人家的小姐,規矩一大堆,又死板又無趣,壓根兒玩不起來,你娶那種女人幹嘛?”

  “就是內向才好,就是膽小才合我的意呀!”

  “那又不好玩!”

  “可是聽話!”杭傲一副胸有成竹的得意。“不像我們北方女人野蠻粗魯又厚臉皮,南方女人乖巧又聽話,而且年紀又小更方便‘教導’,尤其是讀書人家的閨女,滿嘴女德閨訓,嫁雞隨雞,嫁夫就得從夫,隻要我一聲令下,就算我把她扔在家裏十年不管,她也不敢走出房門半步,我不就可以繼續過我的逍遙日子了?”

  “原來如此!”秦浩恍然大悟地頷首,又皺眉。“等一下,那為什麼要醜一點的?”

  “那還用問嗎?瞧瞧我小師妹和竇家那個騷婆娘就該明白了!”一提起那兩個女人,杭傲就是一肚子火。“以為她們長得好看點兒,就可以死巴著男人不放,難看死了!所以啦,我就要醜一點的女人,她們才不敢作怪!”

  “有道理!”秦浩點頭,再搖頭。“不對,那你們生的孩子不就可能是醜八怪了?”

  “笨,真想生孩子,我不會找個好看一點的妾來生嗎?”

  “也對,這麼一來,你師妹和竇大小姐就不符合資格了!”

  “廢話,就是刻意要排除掉她們的!”杭傲嘿嘿笑。“此外,我成親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

  “什麼好處?”

  “像竇豔梅那種想嫁給我的千金大小姐們,還有我的小師妹,她們不會願意做妾吧?

  “自然不願意。”秦浩猛搖頭。

  “那就是啦!”杭傲慢條斯理地持壺斟酒。“我一成親娶了正室大老婆,想嫁給我的女人就得做妾室,如此一來,她們就不得不放棄了,爾後,就再也不會有女人追在我屁股後麵了!”

  “果然聰明!”比著大拇指,秦浩一臉佩服。

  “那當然!”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杭傲誌得意滿的雞尾巴都翹起來了。

  “既是如此,你都要成親了,你小師妹怎地沒鬧得天崩地裂的?”秦浩納悶地又問。

  “師父,也就是她爹病了,她不能不回去看看。”杭傲漫不經心地道。

  “難怪,等她再來,你也早就成親了!”秦浩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那個竇豔梅呢?”

  “不太清楚,”杭傲聳聳肩。“好像陪竇夫人回娘家去探親了。”

  “運氣真好!”秦浩咕噥,就可憐他沒好戲看了!

  杭傲斜著眼睨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秦浩一驚,忙打哈哈,“啊,哈哈,沒啊,我沒在想什麼啊!”見風轉舵,即刻轉移話題。“對了,聽說邊關又在打仗了,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沒問題,等我成親後就去!”杭傲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而且是成親翌日就出發!

  總之,對他而言,成不成親沒什麼兩樣的,隻不過房裏添了個“多餘物品”而已,沒啥大不了的!

  改天厭煩了,就休了吧,反正再娶就有啦!

  ***

  “小姐,小姐,表少爺又在前頭跟老爺鬧了耶!”

  自前廳,碧香大呼小叫地奔到繡樓來,琴思淚停下手中繡針,抬起頭來,眉宇輕顰。

  “表哥在鬧什麼呢?”

  “表少爺在抗議,說他休了表少奶奶之後就要娶小姐的,老爺怎麼可以把小姐許給別人呢?”碧香說得興高采烈,對她來講,平平靜靜的生活一點都不好玩,就是要有人鬧事才有趣。“然後老爺就說,表少爺的爹爹來談過了,堅持表少爺不能休妻,要就讓小姐做妾室,老爺自然不同意……”

  說得太快了,差點忘了呼吸,她喘了好幾下補充空氣,再繼續。

  “表少爺很生氣,說休妻是他的事,由不得他爹娘替他決定;老爺聽得也很不高興,說表少爺違逆父母之意,是不孝;接著表少爺又說,他爹娘是被表少奶奶蒙騙了,其實表少奶奶……”

  嘰裏呱啦、嘰裏呱啦,碧香愈說愈興奮,還比手劃腳。

  沒辦法,她的個性活潑爽直,有趣的事不跟人家分享就太自私了,總是嘴巴一張就闔不起來了。

  有這種丫環在身邊,保證不會錯失任何八卦。

  “……最後,老爺說都收下人家的聘禮了,不能悔婚;但表少爺還是不甘心,我離開的時候,表少爺還在那裏吵鬧不休呢!”

  好了,終於說完了,轉眼一瞧,幾上有壺茶,馬上倒一杯來慰勞自己一下。

  “表哥這又是何苦呢?”琴思淚無奈的搖頭。

  “表少爺喜歡小姐嘛!”碧香忍不住為表少爺說話,因為表少爺真的很專情。

  “表哥是太貪求了。”琴思淚喃喃道。

  就像大部分的男人一樣,韓長鈺隻考慮到要滿足自己的渴望,卻將責任撇開一旁,這種男人,也是不可靠的。

  “不過也難怪老爺那麼快就訂下親事了,”碧香興致勃勃地又道。“既然是金媒婆來說的親事,那就絕不可能有問題了,雖說要嫁到北方是遠了一點,但對方的條件真的很不錯耶!”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再開始默書似的念起來。

  “杭傲,三十歲,也是個讀書人,個性溫和又穩重,可別看他年紀稍微大了點兒,那是因為寡母久病在床,他都沒時間成親,三年前他母親去世,守孝三年後,他才有時間找對象,老爺很是高興對方是個孝子,還有啊……”

  將女紅擱置一旁,琴思淚徐緩地起身來到窗前,默默地望向天際那一抹橙紅。

  碧香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但她並沒有認真在聽,無論對方是好是壞,隻要能讓爹安心,時候到了,她就會乖乖的上花轎。

  未來是如何,就看命運如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1:00:46
2.1

杭家,說它是富商,也實在是太含蓄了點,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巨富。

  在平陽,杭家不僅是大地主,擁有大量田宅,宅第連雲,宛如世家,還是大糧商,專擅長途販運和糧店經營,倉廩多達數千,藏有米糧萬石;另外,在關內、關外,杭家還有十幾二十家錢莊。

  這樣的大富豪,辦起婚事來自然極大手筆,雖因路途太遙遠,新郎沒有親迎,但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足以媲美一支軍隊了。

  此外,杭家喜宴不但宴請全城老百姓,吃飽喝足之後,還一人奉送一鬥米,外加一百貫錢,剩下的菜還可以幫你打包帶回家去,連吃帶賞,左手抱右手拿,菜尾隻好用嘴巴咬回家了。

  於是,就在清明過後一個月,杭府正廳上,杭家三少爺與遠從南方而來的新娘子拜了堂,成了親。

  而後,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則跟著杭老爺在宴席間繞桌敬酒,一巡之後,杭老爺回後廳稍歇,新郎正準備要和自己的狐群狗黨們好好喝他個過癮,仆人便來傳話,杭老爺有急事要找他。

  “老爹,又是啥事兒了?”

  一踏入後廳,杭傲便大剌剌地自行落座,無視廳內眾人一張黑過一張的臉。

  杭老爺張嘴想說話,卻氣得半天吭不出聲來,於是使下巴朝大兒子杭昇努了一下,後者當即會意。

  “出問題了。”杭昇神情十分沉重。

  “啥子問題?”杭傲依然吊兒郎當的不當一回事。

  “當初我們派人到南方打聽,很快就打聽到金媒婆那個人,所有人都一致讚譽她為人最是正派,做媒老老實實的,說話絕不摻半點虛假,於是咱們便委托她幫我們找個能夠合乎老三你的條件的對象,出身書香世家、醜一點,而且要剛及笄的小閨女,誰知……”

  “如何?”

  “適才我們方自送親人口中得知,新娘子除了出身書香世家,姿色平平之外,其他根本不符合咱們的條件……”

  “哦?”杭傲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哪裏不符合?”

  “首先,新娘並不是剛及笄,而是年已二十五了……”

  二十五?

  “老女人?”杭傲驚聲怒叫。

  “此外,新娘早在十六歲之時便已出嫁過一次,”無視弟弟的怒容,杭昇冷靜的繼續往下說。“八年過後,因無法生育而被休回娘家,這回是以殘花敗柳之身再嫁過來的。”

  被休?

  再嫁?

  杭傲一個虎跳起來,兩隻眼睛像兩把火,狂噴火焰,暴怒的一拳頭捶下去,一旁的小幾便碎成小幾屑屑了。

  “他媽的,竟敢欺騙我們,我要殺了那個金媒婆!”

  “婚禮一結束,她就拔腿開溜了!”杭昇無奈道。

  “那我現在就去休了那個老女人!”杭傲恨恨地轉身欲待離去,卻被人一把攫住,他憤怒地回頭。“放手!”

  “不成!”杭昇緊緊地捉住他。“成親當天就休妻,杭家丟不起那個臉!”

  “我不怕丟臉!”杭傲怒吼。

  “就算你不怕丟臉,可事兒一旦傳到娘的耳裏,”壓不住親弟弟,隻好把唯一能製住“小霸王”的“山大王”搬出來了。“你以為娘會怎麼想?”

  什麼也不會想,娘會直接活活哭死!

  “可惡!”杭傲懊惱地詛咒。

  “所以啦,你得暫時忍上一忍,”杭昇婉言相勸。“過一段時日之後,咱們再隨便挑個理由休了那女人即可。”

  “真他媽的!”杭傲憤然甩開哥哥的手,不情願的又坐回原來的座位。

  “不過……”杭昇遲疑一下,小心翼翼退後兩步,盡量避開暴風圈範圍。“你還是得進新房,因為……”

  “什麼?”杭傲又虎跳起來了,怒火到處噴濺。“我才不要!”

  “三日之內無大小,晚些時候一定會有人去鬧洞房的,要是新郎不在……”

  “那就讓他們去鬧新娘啊,哼哼哼,讓那個老女人丟臉丟個夠!”

  “但這樣事情一定會傳出去的,要是傳到娘那邊……”又請出“山大王”了。

  “閉嘴!”咬咬牙,杭傲幾乎快咬碎滿嘴牙了。“我去,可是別想讓我碰那個老女人半下!”

  “我們也不希望你碰,隻要你去應付鬧洞房的人就可以了。”

  “我會全殺了他們,行了吧?”

  “那麼……”

  “怎樣?”

  “為兄送你去。”

  “我自己不會去,幹嘛還要你送?”

  “免得你落跑。”

  “媽的!”

  “我們都不希望娘出什麼差錯,對吧?”

  “……”

  ***

  杭宅是一座布局相當之龐大的豪門宅院,雕梁畫棟富麗堂皇,龍樓鳳閣櫛比鱗次,平陽不知有多少老百姓想滿足一下好奇心,隻可惜高十米的磚牆封閉了所有不良窺視,最多也隻能瞧見各苑主樓的亭式飛閣而已。

  傲苑,是杭傲所居之處,自然也是新房所在。

  “過分!太過分了!”

  覆蓋紅頭巾的新娘靜坐床沿兒,陪嫁丫環卻活像隻被火燒尾巴的野貓似的,在床前氣急敗壞的跳腳亂蹦。

  “金媒婆明明是最可靠的呀,怎地這回居然雙方都給騙了!”

  “你可確定?”蓋頭巾下,傳出輕細柔婉的疑問。

  “再確定不過了!”碧香又氣又急。“這可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啊?”

  琴思淚沉默片刻。

  “仔細告訴我,碧香,你究竟聽到什麼了?”

  “碧香想說到廚房去找點清淡一點的食物給小姐你填肚子嘛,然後就聽到那些下人們在談論,說金媒婆騙了咱們兩家人,原來姑爺今年不過才二十歲,不但不是什麼溫和穩重的讀書人,還是個人見人怕的小霸王……”

  碧香憤慨得七孔噴怒氣,一邊說一邊還在跳腳。

  “而且金媒婆也騙了杭家,說小姐你才剛及笄,也沒讓杭家知道小姐的真實狀況,杭家的下人們都在猜測,說杭家很快就會……就會……”

  休了她!

  奇怪的是,琴思淚聞言不但不驚不怒,不傷心不難過,反而鬆了口氣,唇彎徐徐勾起一抹恍悟的淡笑。

  原來如此,她原就疑惑,怎會有人願意娶她為正室,對方的條件又那麼好?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一切都是虛構的,對方是“假”的,而她,也是“假”的。

  不過這也無妨。

  錯誤的原就該糾正,休了也罷,那才是正確的,杭家可以另覓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為媳婦,至於她……

  她深思片晌。

  嗯嗯,或許大哥所說的正是最適合她的路,待被休離之後,她就可以找個僻靜的尼姑庵落發為尼,平平靜靜的終此一生。

  隻是……

  她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歉然,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辜負了爹親的期望,她很是過意不去,然而,以長遠的時光而言,這樣對爹親才是最好的。

  往後,爹爹就不用再為她操心了。

  “不行,我實在吞不下這口氣,我要去找金媒婆理論!”

  話還沒說完,碧香就怒氣衝衝的跑出去了,琴思淚想喚住她也來不及張口,隻能無奈的搖搖頭。

  不一會兒後,一個年輕男人的破口大罵聲便逐漸由遠而近。

  “真他媽的,逼我成親還不夠,又讓我娶個老女人,還是個被人家休棄的殘花敗柳!”

  “好了,好了,你囉唆夠了沒有?”

  “哪裏會夠!”

  “你這小子到底想怎樣?”

  “讓我休了那個老女人!”

  “就跟你說,新婚夜就休妻,杭家丟不起這種臉,得過一陣子再休,你就是聽不懂是不是!”

  “我不……”

  “是是是,你不怕丟臉,但總得顧著娘一點吧?”

  “可惡,那到底要等多久?”

  “起碼兩、三個月之後吧!”

  “什麼,兩、三個月?!我……”

  靜靜的,琴思淚自行掀開紅巾,默默地起身到窗前,仰起臉兒,恬適地目注那皎潔的月兒。

  今晚的月色,真美!

  ***

  “別再囉唆了,進去吧,應付過那些鬧洞房的人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砰一聲,兩片門扇就在他鼻端正前方闔上,差那麼一點多就會夾扁他高挺的鼻子了,倘若有鎖,他敢肯定大哥也會落上鎖。

  杭傲恨恨地捶了一下門。

  好好好,給他記住,除了老娘親,所有的人統統給他記住,等這件事過後,他一定會整回來的!

  咦?新娘子呢?

  他呆了呆,愕然的目光左右移,旋即發現新娘子佇立在窗前的身影,不假思索,嘴皮子一分,馬上就劈裏啪啦爆出去了。

  “你這該死的老婆娘,竟敢欺騙少爺我……”

  新娘子徐徐回過身來。

  “真是不知死活,我要……”

  突然,聲音不見了。

  就在他的目光對上新娘子的那一瞬間,他就失去了聲音,腦袋裏好像剛收割過的稻田,一片空空蕩蕩的,隻是怔怔地盯著眼,癡了,傻了。

  說實話,他的新娘子並不美,盡管五官還算是挺清秀的,但素素淨淨的臉蛋平淡無奇,毫不顯眼,她甚至沒抹上半點胭脂花粉,樸素潔淨得不像個新娘子,杭家的丫環打扮得比她還花俏呢!

  可是……可是……

  愈看愈失神,現在,他連呼吸也逐漸困難起來了,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吸不進空氣。

  都怪那雙眸子的錯!

  那雙悠然回視他的瞳眸,宛如晨霧裏的露水,純淨無垢,又似靜謐的沉夜,清幽深邃,充滿了無比澄澈的靈秀之氣,仿佛包含了天地萬物最原始的自然靈性,樸實無華,卻是那麼的純、那麼的淨,毫無半絲虛假,也毫無半點塵垢。

  好美,好美,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睛!

  “杭公子……”

  輕輕細細的三個字,猶如驚雷般震醒了杭傲,他驀然回神,而後,令新娘子驚嚇一跳的突然大喝一聲。

  “暫停!”然後揚手劈劈啪啪、劈劈啪啪很不客氣地,重重的甩了自己好幾巴掌。“我該死!我嘴賤!我爛舌!”還一邊打,一邊咒罵自己,打完罵完之後再鄭重宣布,“重來!”

  過去小心翼翼的把茫然不解的新娘子請回喜床上落座,再把紅巾蓋回新娘子鳳冠上,而後轉身四顧尋找紅秤杆……

  有了!

  嚴肅地拿著紅秤杆,輕輕掀起新娘子的紅巾後,他才綻出得意的笑。“現在,你可以叫我夫君、相公什麼的了!”

  新娘子訝異地連連眨了好幾下眼。“但……”

  “蛋破了!”杭傲斬釘截鐵的斷然道。“我們已經成親拜過堂了,你甩不掉我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1:03:22
2.2

甩掉他?

  是他要甩掉她的不是嗎?

  新娘子業已詫異得說不出話來了,怔愣地看著杭傲喜滋滋的斟滿兩杯酒,一杯遞給她,另一杯端在手上。

  “來,交杯酒,先喝再說!”

  新娘子遲疑一下,方才舉杯就口,小心翼翼地啜入小半口,旋即嗆咳不已,杭傲立刻搶去酒杯,一口將剩下的酒喝完,連同自己早已喝完的酒杯隨手扔到一旁,關切地輕輕拍拂她的背。

  “不會喝酒嗎?放心,往後我會幫你擋酒的!”

  一邊柔聲安撫她,一邊體貼地替她取下沉重的鳳冠,好讓她輕鬆一點,又另外倒了杯茶給她,直到她止住咳聲。

  “怎樣,好多了吧?”

  “妾身……”新娘子掩唇。“沒事。”

  “那好。”他牽起她來到桌前。“來,餓了吧?吃點東西吧!”

  說著,他扶她坐下,再殷勤地為她夾這個水餃夾那個菜肴,夾滿了整整一大盤後,又舀了一碗花生蓮子湯給她,看得新娘子傻眼。

  “妾身……吃不了那麼多。”

  “沒關係,你吃不完的,我會幫你吃掉。”

  看她斯斯文文的咬下一口糕餅——那一小口大概連螞蟻都喂不飽,杭傲漫不經心地吃下一大顆水餃。

  “你叫什麼名字?”

  “琴思淚。”新娘子輕語,“妾身已是二十五歲了。”再加一句提醒他。

  “我知道。”杭傲頷首,再吃一口桂圓糕。“我叫杭傲,二十歲,看你是要直呼我的名字或隨便愛喚什麼都可以,可就是別叫我少爺公子的,就算小你五歲,我還是你的丈夫,不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別忘了!”

  琴思淚困惑地看著杭傲大吃大喝。

  “但妾身是個曾被休棄的女人,你……”不在意嗎?

  “這我也知道。”杭傲滿不在乎地說。“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琴思淚靜默了一下,旋即輕啟櫻唇,柔聲細語地徐徐道出她之所以會被休離的原因。

  他是她的丈夫,有權利知道。

  “原來如此!”杭傲恍然大悟,他就知道絕不會是她的錯。“那家夥也太自私了吧!”

  “何公子另有所愛,會與我成親是不得已,休離我也是不得已的。”不是為任何人辯解,隻是說出實際上的狀況。“更何況,何家的公公、婆婆很疼愛我,在何家八年的日子也過得很平靜、很閑逸,妾身很滿足了。”

  嫁做人妻,被冷落了八年,最後還被休棄,她居然一點怨言也沒有,還替對方說話,這女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不,她隻是……

  “你太善良了!”杭傲悶悶地咕噥,心頭有一把鬱卒的火,替她感到不平。

  琴思淚淡然而笑。“妾身隻是懂得知足的道理。”

  知個屁足!

  杭傲更是冒火,好想殺人,但他並沒有在她麵前爆出來,反而眼泛憐惜,溫柔地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纖纖荑手。

  “這麼說來,你就不是不能生囉!那可好……”說著,牽她起身,“還有個習俗得做,來,跟著我念……”拉著她的小手,他開始繞轉,一邊念誦。“拜……一拜……拜四角,四角娘娘保護著,兒多著女少看,婆夫兩個常好著。”

  念完,他回頭曖昧的擠眉弄眼。“這叫拜四角,是在禱告送子娘娘早賜恩典,給咱們一個胖兒子!”

  琴思淚頓時羞赧地紅了臉,杭傲見了心更柔。

  “放心,往後我一定會好好疼愛你、保護你的,絕不會再讓你……”

  “小姐!小姐!那個可惡的金媒婆溜了啦,她……咦咦咦?你是誰?”

  怒氣衝衝地跑進新房來,剛跨入一腳,碧香便愕然止步,滿眼疑惑地上下打量杭傲。

  “你又是誰?”杭傲不高興地反問,竟敢打斷他甜言蜜語誘惑新婚嬌妻。

  “她是妾身的丫環碧香。”琴思淚柔聲解釋。“碧香,還不快見過姑爺。”

  “姑爺?”碧香先是一怔,繼而臉色大變,兩步就跳到琴思淚身旁,以保護之姿怒瞪杭傲。“不許你欺負我們小姐!”

  杭傲怔了一下,繼而朗聲大笑。“有種,我喜歡!”

  舉起手中柔荑重重親了一記,放下,驀而起身走向外室,大步迎向愈來愈清晰的嘈雜聲——起碼有十幾二十個人在醉言醉語,又叫又鬧。

  不用懷疑,全都是他那些狐群狗黨,也隻有他們敢來鬧。

  “碧香,伺候你家小姐更衣,鬧洞房的人來了,我先去打發掉他們!”

  由於急著要回到新婚妻子身邊,他的應付方法也格外簡單利落,沒有多餘的繁瑣枝節,直接就放嗓門吼了過去。

  “通通給我滾蛋,誰敢來鬧,明兒我一個個去殺你們全家!”

  “那怎麼成,我們就是特地來鬧洞房的,不然誰稀罕吃你這一席!”

  “真不怕死?”

  “誰怕誰呀,命就一條,要就拿去,洞房非鬧不可!”

  “好,那就別後悔!”

  “呃?”

  沒有更多的廢話了,接下來就是一聲聲的驚叫,一道道的慘呼,還有一個個肉體被東扔西砸的奇異聲音,不過一會兒功夫,驚叫慘呼都沒有了,隻餘下淒淒慘慘的呻吟。

  “來人啊,把這堆垃圾全都給我扔到客房去!”

  “是,三少爺!”

  誌得意滿的拍拍手,杭傲迫不及待的又回到新房裏,可一見到已然換上寢衫的琴思淚,當下又兩眼發直地失了神。

  眼前的女人並沒有豔麗的美貌,也沒有性感的身材,更沒有撩人的風情,但那清幽婉約的氣韻,素馨沁人,淡雅脫俗,纖細窈窕的身姿,嫋嫋娉娉如弱柳扶風,濃密的長發宛若烏雲瀑布般披泄在柔滑的白緞寢衫上,隨著窗外吹來的夜風微微飄揚,輕輕飛拂。

  有那麼片刻間,他真以為她就要乘風而去了,差點飆向前捉住她,免得她真的隨風飄走了。

  真是美啊!

  看她,是要用心去看,不能用眼睛去看的;而他,從第一眼開始,就很自然而然的用心去看她了。

  因為,她是他生平僅見最純淨無垢的女人。

  雖然沒有傾國傾城的美麗,也沒有燦爛奪目的豔光,在一般人眼裏,她就是一個姿色尋常,平平凡凡的女子,然而,在他所見,她卻是一個飄逸安然,宛如世外仙靈的女人,要用世俗的美醜來評論她,簡直就是侮辱她。

  那超脫世俗的美,令他怦然心動,想到要占有她的冰清玉潔,他甚至覺得是褻瀆了她。

  但另一方麵,他又迫不及待地想占有她,如此一來,她才會真正屬於他。

  對,一定要先占有她,她才不會被別的男人搶走,她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絕不容許其他男人覬覦!

  “姑爺?”

  “嗯?”

  或許是琴思淚跟碧香說明過了,碧香不再滿身敵意,反而興致盎然地盯著杭傲直瞧,嘴角扭曲,在偷笑。

  “你在流口水耶?”她好意提醒他,色狼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知道,我自己擦。”杭傲漫不經心地橫臂抹去糊了滿嘴的口水。

  噗哧!

  “姑爺,要不要……”碧香死命憋住爆笑的衝動。“碧香伺候您更衣?”

  “不必,不必,我自己來就行了。”杭傲一邊脫衣,一邊揮手,兩眼還流連在琴思淚身上流口水,“現在……”

  “姑爺?”

  “你可以滾了!”

  “是,姑爺。”碧香竊笑著退出內室,並拉上門。

  三兩下脫掉外袍內衫,又褪下了靴子襪子,隻剩下一件衫褲,杭傲兩隻眸子兩個大大的“色”字,就像個齷齪的采花賊,迫不及待的爬上床,再拍拍床鋪,請老婆快快上床讓他“吃”。

  “春宵一刻值百萬金,來來來,快上床吧!”說著,又抹了一下口水。

  聽他說得如此露骨,琴思淚不禁又赧紅了臉兒,水眸垂落,默默地拂裙偏腿,正待上床……

  “啊!”一聲驚呼,整個嬌軀已被色狼擄掠入懷。

  “起碼那家夥把你清清白白的身子留給我了,就這一點,我會感激那個自私的家夥的!”唇口覆上她耳際,杭傲沙啞地喃喃道。“放心,我會小心不會讓你太疼痛的。”

  “……”

  十六歲出嫁,直至二十五歲這一年,琴思淚終於成為真正的婦人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1:33:00
3.1

八歲,偷看府裏丫環洗澡;九歲,半夜不睡覺跑去丫環房裏偷摸粉嫩的大腿;十歲,丫環和長工在草叢裏偷情,渾然不覺某個渾蛋小子躲在一旁“見習”;十一歲,色膽包天的跑到妓院想要開葷,卻被妓院保鏢像拎小貓一樣丟出來……

  十二歲,“盡責”的師父領進門,“好學”的弟子終於品嚐到色欲的滋味;十八歲之前,跟著師父天南地北跑江湖,弟子也很盡興地玩遍了大江南北柔嗲靜辣各種不同風味的女人;十八歲,為了扛起“吃喝嫖賭樣樣精”的金字招牌,大剌剌地獨點妓院頭牌花魁。

  盡管才二十歲,杭傲早已是身經百戰的“老鳥”了!

  然而,在新婚夜裏,他方始品味到男女之間情與欲交融的美妙,不再單純隻是肉體上的發泄而已,於是,一次又一次,總是欲罷不能,直到曙光初現,他才倦極睡去。

  決定了,以後每天都至少要來上三次!

  “姑爺,姑爺,快起來呀,姑爺,小姐在被人欺負了,你還不快起來!”

  “唔唔……別吵嘛,我累得要命,別……咦?欺負?”猛然彈坐起來,不用點火,兩眼的火就自己飆出來,“誰誰誰?是誰敢欺負我老婆?”狂怒地咆哮。

  “照規矩,小姐要去奉茶呀,”碧香急道。“那老爺……老爺……”

  明白了,杭傲立刻掀被跳下床去……光溜溜的,氣急敗壞的往外就衝——一絲不掛……

  “姑爺,你瘋了!”碧香驚聲尖叫。“你你你……你想出去‘溜鳥’嗎?”

  呃?

  杭傲愕然低頭看,旋即掉頭跑回來,隨便套上一件長褲,發沒梳,長衣沒穿,鞋子也沒套  ,就這樣披頭散發,光著上身,光著腳丫子又飆出去了,一出房門就提氣縱身上屋頂,朝正廳方向飛去。

  碧香看得目瞪口呆,讚歎不已。“哇,這個厲害,姑爺會飛耶!”

  難怪姑爺有資格做小霸王。

  ***

  “總之,就是如此,杭家丟不起那個臉,隻好容你在杭家多留上些日子,但過一段時日之後,你還是得……”

 √迷返惱希俗銜壞暮祭弦強紫蛺歟成入緦聳甑南逃慊鉤簦載⒃諮矍埃ЧЬ淳吹廝峙踝磐信譚畈璧男孿備臼尤粑薅茫膁豢裕垢淮蛩愫人牟瑁芩睦瘛?br />
  兩旁座位則是杭傲的哥哥杭升、杭儒和他們的老婆,還有幾個杭家的族叔、族伯,每個人都硬著正宗棺材臉,隨時都可以埋進土裏了。

  打從進廳裏來的那一刹那,琴思淚就感受到鄙夷、唾棄的生硬氣氛,心中已有所準備,

  當杭升開始語氣不善的數落她的不是,把一切過錯都歸咎在她身上,最後再“通知”她未來的“計劃”時,她也隻是靜靜地,安祥的聆聽著。

  直到……

  “得乖乖的待在我身邊!”

  挺拔的身影隨著咆哮聲一閃而至,杭傲怒氣衝衝的探臂將琴思淚摟過來護入懷裏,滿眼敵意地朝四周人掃去。

  “你們想對我老婆幹嘛?”

  “夫君……”琴思淚抬起眸來,卻隻能瞧見杭傲緊繃著怒氣的下頷,因為杭傲的個子很高,就算踮高了腳尖,她的頭也都頂不上他的下巴。“妾身是來奉茶的,這是規矩。”她輕柔地解釋。

  奉茶?

  杭傲眯著眼環顧眾人一圈,冷哼,“行,要奉茶是吧?我來!”說著,將琴思淚推向原該屬於他的座位,並硬行將她按坐下去,然後一把搶過托盤來。“你在這兒休息!”

  “咦?”琴思淚滿麵錯愕的驚訝。“但是……”

  “閉嘴!”杭傲怒叱。“我說什麼,你照著做就是了!”

  “可是……”琴思淚有點啼笑皆非。

  “嫁夫從夫,你敢違抗丈夫的命令?”

  “……妾身不敢。”

  杭傲滿意的點點頭。“很好,那就給我乖乖的坐在那裏,等我奉完茶,就帶你去見我娘。”

  “……”完全的無言。

  於是,杭傲捧著托盤,掛著一臉作惡的假笑,轉身朝杭老爺行去,披頭散發又衣衫不整,還學女人家扭腰擺臀的走碎步,到了杭老爺跟前,又猛拋媚眼,兩旁眾人俱忍俊不住地別過臉去無聲失笑。

  “老三,你這這這……”杭老爺又氣又惱地上下打量杭傲一身的狼狽樣,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究竟是在幹什麼?”

  杭傲眨了眨眼,很無辜地。“奉茶呀!”

  杭老爺朝琴思淚瞟去一眼,再拉回視線來,十分疑惑。“但你不是也……”

  杭傲聳聳肩。“那是昨兒個的事。”

  昨兒個?

  怎麼著,才過一夜,天地就變色了嗎?

  “昨天?今天?可是……”

  “好了,好了,老爹,別羅索了,喝茶吧!”

  羅唆?

  羅唆?

  他羅唆?

  竟然說他羅唆,這不肖的渾小子!

  杭老爹一肚子火,滿腦子氣憤,既火自己老是拿這不肖子沒轍,更氣憤自己總是窩窩囊囊的“臣服”在不肖子的雄威之下,終於忍不住興起“反抗”的念頭,於是,用力別開臉,硬聲拒絕。

  “不喝!”

  見杭老爺竟然“反抗”他,杭傲眉梢子猛然揚起半天高。

  “不喝?”

  “不喝!”

  這老小子,不想活了嗎?

  “真不喝?”

  “打死都不喝!”

  很好,那就別怪他!

  “不喝我現在就去燒了你的書房!”

  “唉?”杭老爹駭然一驚,“我喝!我喝!”慌忙道。

  “對嘛!”杭傲得意地眉開眼笑,親手奉上一斟茶,“這才上道嘛!”再伸出手。“喏,  紅包拿來!”

  “紅包?”根本沒準備喝茶,哪裏會準備什麼紅包?

  “不給我馬上去燒了你的帳房!”

  “我給!我給!”

  “果然識相!”

  無奈,杭老爹隻好命老帳房去取銀兩。

  “沒一千兩不收喔!”

  “一千兩?!”

  “沒一千兩我立刻去燒了你的寢室!”

  “好好好,一千兩就一千兩!”很不情願地丟下內封一千兩銀票的紅包到托盤上,“喏,  一千兩!”杭老爹抽了抽鼻子,好不委屈!

  可真不甘心啊!

  “謝了,老爹!”杭傲竊笑著再送出第二杯茶。“喏,老娘的,麻煩老爹幫娘喝,順便幫娘給紅包。”

  “……”

  托盤上又多了第二封紅包,杭傲這才滿意的轉向哥哥、嫂嫂們,不待他開口,哥哥、嫂嫂們就很自動自發的先行投降了。

  老爹都低頭了,他們還能怎樣?

  至於那些族叔、族伯們,沒半句話,各個都摸著鼻子向杭老爹借錢,因為他們也沒準備紅包。

  “謝謝啦,各位哥哥、嫂嫂、叔叔、伯伯!”

  捧著堆滿了紅包——起碼一萬兩以上——的托盤,杭傲笑吟吟的回到琴思淚身邊,托盤扔一邊,把紅包全數塞進琴思淚手裏。

  “喏,老婆,全給你留著做私房錢,自個兒想買什麼就去買,也不用問我了,要是不夠再跟我說,我會給你的。”說著,他溫柔地扶起琴思淚。“好了,我帶你去見我娘吧。”

  丈夫竟然替妻子奉茶,從沒想過會有這種狀況,聽都沒聽過,琴思淚不由哭笑不得,完全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夫君,你實在是……是……”

  “很聰明吧?”杭傲嘿嘿笑得好不得意。“行了,我知道了,走吧!”但才走出兩步,忽又回過頭來,“對了,差點忘了,得先跟你們說清楚,我老婆可是清清白白嫁給我的,你們哪個要是敢再提起‘休妻’這兩個字,可別怪我……”兩眼警告的微微眯起,“發.火!”話落,走人。

  聞言,廳內眾人不約而同倒抽了口冰寒的冷氣——直接從天山頂峰上傾泄下來的。

  他任性恣意,狂傲不馴。

  可以。

  他我行我素,頑劣不受教。

  也沒問題。

  但發火?

  千萬千萬不要!

  記得他剛回來那年,杭老爹一個不小心惹火了他,他竟然一聲不響就開始放火燒屋,理由是……

  “老頭子讓我冒火,我也讓他‘冒火’,很公平啊!”

  自那一回之後,沒人不知道,可以讓他不高興,也可以讓他生氣,可就是不能讓他發火。不然他保證會讓你“著火”。

  所以他一提到燒屋,杭老爹馬上投降了。

  然而,他們實在無法理解,不到六個時辰之前,杭傲還在那邊跳腳大吼說要休妻,怎麼才睡個覺,天地就翻轉過來了?

  難不成,他那新婚妻子會邪術?

  既是如此,她那前任丈夫怎麼就沒給她邪到?

  “夫君。”

  “嗯?”

  “你真打算就這樣披頭散發的去見婆婆嗎?”

  “啊,對喔,我都忘了,哈哈哈,我想還是先回房去更衣吧!”

  ***

  要說杭府是座宅子,倒不如說是城堡更貼切,高聳的石牆圍繞著七大苑十五樓二十二院,還有兩大兩小四座花園,寬闊宏偉,富麗堂皇,不熟的人走來走去,彎來轉去的還真的很容易迷路呢!

  “東邊是二哥的儒苑和咱們的傲苑,西邊是大哥的升苑,以及四弟和妹妹們的蝶苑……”

  “請問夫君,怎麼不見妹妹們?”

  “大妹跟老爹鬧脾氣,拖著四弟跑到他們的舅舅家去了,說是老爹不屈服,她就不回來了。”

  這一家子人還真的是……是……率性啊!

  “原來如此。”琴思淚抿唇淺笑。

  “至於其他兩個妹妹……”杭傲聳聳肩。“其實我娘隻生了大哥、二哥和我三個,四弟和妹妹們都是爹的通房生的……”

  在實質上,通房丫環就是小妾,但名義上仍然是婢女,並沒有正式的名分,地位也隻比普通丫環高而已,因此,通房丫環生的孩子,也沒有一般少爺、小姐們的地位,除非受親爹寵愛,不然就跟她的娘一樣,相當於丫環。

  不過,從杭傲的弟妹可以享有蝶苑來看,他們應該還算是有點分量的,也或許是要藉此補償她們娘親的委屈吧,畢竟,沒有人願意做通房到老的,圖的還不是哪天能被抬為妾室,但杭老爹的通房是完全沒有那種機會的。

  “大妹杭姵和四弟杭龍是蘭姨所生,二妹杭蕊和三妹杭蓉是翠姨所生,翠姨是個老實人,  她生的兩個妹妹也十分老實乖巧,極少離開蝶苑。”

  “那麼,有時間可以去探望她們嗎?”琴思淚問。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杭傲毫不遲疑地道。

  “妾身想去。”

  “好,過兩天找時間我帶你去。現在,我們繼續……”不說明清楚是不行的,不然哪天得在杭府裏尋找迷路的老婆了。“中道最前頭是大堂廳,然後是客苑、堂苑和爹娘寢居的靜苑…  …”

  “姑爺,那裏又是什麼?”跟在後頭的碧香也好奇的問了。

  “花園。”

  “花園?那一大片雜草亂石?”

  “是我老娘說府裏得有花園的,”杭傲隨口回道。“閑來無事她就可以去賞賞花、散散步什麼的,可她又病病歪歪的難得下床,於是,我爹就沒認真去整理府裏的花園了。”

  “真是可惜。”琴思淚低喃。

  杭傲垂眸瞟她一眼。“或者,你有興趣整治這片花園?”

  琴思淚雙瞳微微一亮。“妾身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愛怎麼整治都行。”就像有求必應的菩薩似的,杭傲再一次不假思索地應允了她的要求。“我會跟爹說一聲,讓他派人來供你使喚。”

  “謝謝夫君。”琴思淚感激地福了福。

  “甭客氣了,夜裏……”杭傲曖昧地擠了擠眼。“好好伺候我就行了!”

  琴思淚無言,雙頰赧暈;丫環碧香竊笑,也有點紅臉,畢竟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

  “喏,我娘的寢樓到了。”

  一進入樓內就被一股濃濃的藥味包圍住,琴思淚不禁蹙起眉來,杭傲立刻注意到了。

  “怎麼?不喜歡藥味兒?那我們問一下安就離開吧!”

  “不不不,妾身隻是在擔心……”琴思淚忙道。“婆婆病得很重嗎?”一聞到藥味兒,她就想起公公、婆婆病臥床榻的那段日子,心下不由黯然,更憂心。

  杭傲聳聳肩。“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呃?這……”琴思淚仔細思索一下。“原諒妾身不甚理解。”

  “娘天生體弱,這是事實,但大夫也說過了,好好調養即可複原,偏生娘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心情很容易陷入低潮,情緒不佳,身子自然就不容易好轉。譬如說……”杭傲頓了頓。“心情不好,她就什麼也吃不下,硬逼著她吃,她就吃了,再給你吐出來,不吃不喝,身子又如何好得起來?”

  “嗯嗯,妾身明白了。”琴思淚恍然頷首。

  踏入二樓寢室,藥味兒更是濃得嗆死人,連杭傲都有點受不了,琴思淚表情半絲不變,泰然如故。

  “我吃不下,拿走吧!”床上,細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呢喃。

  “娘,又吃不下啦?這樣病好不了喔!”

  杭傲上前,親熱的在杭夫人臉上重重啵了一記,立刻博得杭夫人又氣又好笑又開心的笑容。

  “你這孩子,總算有時間來看看娘了!”

  “帶我老婆來拜見您啊!”杭傲笑嘻嘻地道。“我說啊,她可美著呢!”

  “老婆?”杭夫人訝異地轉眼看。

  “媳婦思淚拜見婆婆。”琴思淚垂首盈盈下拜。

  杭夫人眨了眨眼。“起來我仔細瞧瞧。”

  “是,婆婆。”

  琴思淚聽命起身,盈盈秋眸恬然直視杭夫人,後者當即低呼一聲。

  “好美!”

  “是吧,是吧,我就說她美著吧!”杭傲更是得意,說著,抬了兩張凳子到床前。“來吧,坐下,咱們陪娘聊聊!”

  “是,夫君。”落坐前,琴思淚以眼神示意端粥的丫環暫時別離開。

  “你叫……”杭夫人詢問地望住琴思淚。

  “琴思淚,箏琴的琴,相思的思,落淚的淚。”琴思淚很仔細地解釋。

  “琴思淚?”杭夫人困惑地端詳琴思淚。“我看你並不是個容易掉淚的女人,怎麼會取這名字?”

  琴思淚嫣然一笑。“是媳婦的娘親,她也是個不容易落淚的女人,可也不是說她很勇敢、很堅強,而是她凡事都看得很淡,不貪不欲,無企無求,也就沒什麼好傷心難過的了,可這對我爹來講,就有點怨言了……”

  “哦,親家公有啥好抱怨的?”

  “爹老是對著娘抱怨,說是娶個不掉淚的女人,害他想發揮一下男子氣概,安慰安慰娘的機會都沒有了!  ”

  頓時,杭傲哈哈大笑,杭夫人噗哧失笑。

  “親家公可真是……”

  “當時娘正懷著我,於是就說,要生下個女兒,就給取名叫思淚,意思是說:大家都等著看眼淚呢,所以請多多掉淚吧!”難得用這種輕快幽默的語氣說話,琴思淚卻是講得十分自然,好像她一向就是用這種語氣說話似的。“如此一來,爹就可以發揮一下男子氣概,安慰安慰女兒了。”

  “原來……”杭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你的名字還有這種典故。”

  “嗯嗯。”琴思淚頷首。“隻可惜……”

  “你跟你娘一樣,也是個不容易落淚的女人。”杭夫人替她說完。

  “也就是說……”杭傲反而苦起臉來了。“我也沒機會發揮男子氣概羅?”

  杭夫人與琴思淚相對一眼,不約而同失笑。

  “我看,你也生個女兒來給她取個叫多淚的名字好了。”杭夫人笑道建議。

  “淚雨?”杭傲喃喃道。“不,淚海,跟海一樣多的淚,還夠我遊泳。這才過癮!”

  杭夫人爆笑不已,幾乎止不住了。

  “婆婆,”笑聲中,琴思淚突然說。“媳婦二十五歲了,是個曾被休離的女人。”

  “咦?”杭夫人訝然止笑。

  不解琴思淚為何會突然說出這件事,杭傲在詫異之餘,仍自然而然地脫口為她辯駁。

  “娘,這不能怪她,是……”

  “原來如此,那真的不能怪她呢!”

  “夫君,請告訴婆婆,適才在正廳奉茶之事。”琴思淚又說了。

  “剛剛?”杭傲怔了怔,更是疑惑,但還是按照她的要求開始敘述之前在正廳上的情形。“就爹啊,他呀……”

  杭傲一開始敘述,琴思淚就將丫環手上的粥接過來,當杭夫人笑出第一聲,她就悄悄伸了一湯匙粥到杭夫人嘴前,而杭夫人也不知不覺地張口吃下,杭夫人再笑出聲,她又伸出一湯匙過去,杭夫人又吃下了。

  “想是爹根本沒打算喝我老婆的茶,也就沒準備紅包……”

  “像你爹那個腦袋,想也是。”

  “所以啦,我就說要燒了爹的帳房,爹當下就嚇得說他給他給,差點沒屁滾尿流……”

  “哈哈哈,你這孩子真是,就愛嚇你爹!”

  就這樣,一聲笑一匙粥,杭夫人竟把一整碗粥都吃光了,於是琴思淚又示意丫環再盛一碗來。

  當琴思淚開始喂杭夫人吃粥時,杭傲就明白她的用意了,在暗暗感動於她的細心和體貼之下,便也極力配合她,這件有趣的事說完了,再說另一件有趣的事,總是以詼諧的口氣來講述,使杭夫人笑個不停,好讓她趁杭夫人沒注意時,一湯匙一湯匙地喂杭夫人吃粥……

  “夠了,夠了,我飽了!”又吃下半碗粥後,杭夫人終於喊停了。

  “娘,您吃的還真不少呢!”杭傲很是驚訝。

  長久以來,杭夫人最多也隻能吃下半碗粥,可這一回,她竟然吃下了一整碗又半碗……

  或許,她不是吃不下,而是沒心情吃?

  “是不少!”杭夫人感歎地承認,側臉讓琴思淚用手絹兒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幹淨嘴後,再握住琴思淚的柔荑,喜愛地輕拍兩下。“你可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回眼轉注杭傲。“你啊,我一直在擔心,像你這樣任性又頑劣的孩子,究竟什麼樣的媳婦兒才適合你呢?”又轉回去凝睇琴思淚,目泛欣慰之色。“現在,我知道了,就思淚這樣的媳婦兒正適合你,是個溫婉的妻子,也是個賢慧的媳婦!”

  “所以啦,我可疼她了!”杭傲又開始得意了。

  杭夫人歡然一笑,“你們會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的!”說道,將戴在手腕上的那支極為罕見的紫玉鐲子取下來,拉來琴思淚的皓腕戴上去。“這原是一對兒的,名為‘心心相印’,這隻就給你戴著吧!”

  “娘,”杭傲驚呼。“那不是你最愛的陪嫁首飾嗎?”

  “是啊!”杭夫人頷首。“另一隻戴在你爹手上,待會兒,你就去跟他要來戴上,就說是我的意思。”

  “寶貝被我‘搶’來,爹可不會高興喔!”杭傲幸災樂禍地笑道。

  “不會的,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把琴思淚的柔荑交到杭傲手上後,杭夫人便揮揮手趕人。“好了,你們也快去用早膳吧,別餓著了!”

  “是,娘。”杭傲扶起琴思淚。

  “婆婆,”琴思淚卻在起身後,依然望住杭夫人不走。“午時,媳婦和夫君來陪您用膳可好?”

  “好啊!”杭夫人頓時又開心的笑了。

  “謝謝婆婆。”琴思淚恭謹地福了一下,再隨著杭傲離去。

  而杭夫人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唇畔笑意更深,喃喃自語著。

  “果然,還是那小子最合適,現在又娶了個有幫夫運的妻子,不把這個家交給那小子就太蠢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1:35:04
3.2

***

  愉快地走在通往膳廳的路上,杭傲十分開心,笑嘻嘻的。

  “好久沒見娘的精神那麼好過了呢!”

  “婆婆隻是寂寞吧!”琴思淚低語。

  “嗯?”沒聽清楚。

  “沒什麼,妾身是說,夫君不會怪妾身自作主張吧?”琴思淚問。

  “你是說來陪娘用午膳?”琴思淚點頭,杭傲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會,我還在想說,往後三餐,咱們都來陪娘用餐吧,你認為如何?”

  他不是不關心杭夫人,相反的,所有杭家人裏,他最關切的就是杭夫人。

  然而,他並不是大夫,又不懂醫術,也就無從幫起,可現在知道原來隻要抽空陪陪杭夫人,講講趣事給她聽就可以幫到她,自然希望能幫助杭夫人早點複原。

  “那是最好的了。”琴思淚欣然同意。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膳廳,可一進入膳廳,就見一整桌子人都麵露不悅之色的瞪著他們,尤其是杭老爺子那張臉,黑得簡直可以刮下一層炭下來了。

  “你們可了不起了,竟然讓所有人恭候你們的大駕!”他冷冷地嘲諷。

  “我們要伺候娘用早膳呀!”杭傲滿不在乎地先“伺候”老婆落坐,自己再坐在一旁。“娘很喜歡我老婆呢,我老婆親手喂娘吃粥,娘整整吃了一碗半,所以才會這麼久的嘛!”

  “咦?真的?”杭老爹的冷麵不見了,翻上另一張吃驚的臉。

  “騙你一個幹巴巴的老頭子有啥好處?”杭傲沒好氣地說,忽又抓起琴思淚的手舉高。“瞧,娘還把這隻‘心心相印’鐲子給了我老婆呢!”

  霎時間,驚呼聲此起彼落,桌旁張張臉都掛上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杭家並不是頭一回娶媳婦兒,但前兩回,杭夫人給媳婦的見麵禮雖然都十分貴重,卻都是杭老爺從外頭買回來的,而這一回,杭夫人卻把自己最喜愛的陪嫁首飾給了琴思淚……

  眾人不禁麵麵相覷。

  這女人真會邪術不成?

  不過,最驚詫的莫過於杭老爺了,因為隻有他知道,杭夫人把那隻鐲子給了琴思淚是有另一番含義的。

  眾人皆知,杭老爺十分疼愛妻子,盡管杭夫人體弱多病,長年臥床,杭老爺卻從不曾考慮過要娶妾,最多就收兩個通房丫環來解決男人的需要,可隻有杭老爺自個兒心裏明白,他不是不曾想過,而是不敢。

  表麵上,在杭家最強勢的是杭老爺,而杭夫人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弱勢,但事實上卻恰好相反,真正強勢的是杭夫人。

  因為,杭夫人雖然體弱,卻有一項無人可及的識人之能。

  凡是經過她點頭認可的人,保證是忠誠可靠又有能力的;若是她搖頭否決,那就一定有問題了,不是人品上不可靠,就是表麵好看的草包。

  全賴杭夫人的這項特殊才能,杭府才能夠在短短的二、三十年間成為巨商大賈之家,換句話說,成為富豪並非靠杭老老爺的能力得來的,而是靠杭夫人挑選出來的種種人才,為杭家堆砌起偌大的財富的。

  不過,杭夫人很聰明的沒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隻有夫妻倆知道真相。

  這麼一來,杭老爺就可以保有表麵上的尊嚴了,而杭夫人則贏得杭老爺衷心的感激與臣服  ,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你娘……”杭老爺的神情格外凝重。“還有說什麼嗎?”

  “有啊,娘要爹把你那隻鐲子給我。”

  果然!

  這對“心心相印”的紫玉鐲子,就字麵上的意義,是希望他們夫妻倆能擁有永遠契合不分的感情,而另一番含義,則是代表夫妻倆同心協力打理這個家。

  也就是說,杭夫人已然看中意,由杭傲夫妻倆來做杭府的繼承人了。

  攢著眉,杭老爺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杭傲好一會兒,狀似在考慮什麼,又好像在評估什麼……

  “管家身邊那個阿燦,你覺得如何?”他突然問。

  “很可靠,”杭傲不假思索地回道。“可惜缺乏做管家的能力。”

  “那麼你認為他適合到哪裏工作?”杭老爺又問。

  “自然是帳房,或者錢莊。”依舊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雖然他沒有做管家的能力,卻很有理帳的才能。”

  杭老爺點點頭,不再多問,默默地把鐲子取下來交給杭傲。

  沒錯了,唯有這個不肖子承繼到他娘親的識人之能,將來這個家也得由他來掌理。

  唉,老天真是沒眼啊!

  不過,盡管滿心不甘願,但為了杭氏的未來,他仍是百分之三百支持妻子的抉擇,不解的是,為何在杭傲娶了那個不堪的女人之後,妻子才做下決定呢?

  嗯,晚些時候,他得去問問!

  ***

  與杭府其他大苑小院比較,蝶苑很明顯的簡直樸素許多,就如同住在這裏麵的人一樣。

  “翠姨,在忙啊?”一如往常,杭傲以率性的態度打招呼。

  “翠姨安好。”琴思淚卻端端正正的福身請安。

  無論對方是什麼身分,長輩就是長輩。

  而翠姨是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但也十分的老實單純,非常的守本分,也從不貪圖妾室的地位,總是安安分分的伺候在杭老爺的身邊,對杭夫人更是恭謹,早晚都會定時去請安。

  此刻,似是沒料到琴思淚竟會對卑微的她施禮請安,因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三……三少爺,三少奶奶安好。”翠姨呐呐道。“我……我是來看看兩個孩子的。”

  “正好,我們也是來看妹妹的,一道去吧!”

  說是一道進去,翠姨卻仍是規規矩矩的走在後麵和碧香一塊兒,自認身分和少奶奶的陪嫁丫環是同等的,她們才應該走在一起。

  “娘!”一位十二歲女孩和一位剛及笄的少女歡天喜地地奔向翠姨。

  翠姨開心地抱了抱她們,但馬上又惶恐地放開她們。

  “怎能如此沒規矩,快,還不快見過三少爺、三少奶奶!”

  他們怎會到這裏來了?!

  那兩個女孩似乎也被嚇到了,白著臉,戰戰兢兢地上前要施禮,卻被琴思淚一手一個扶住了。

  “叫三哥、三嫂就好,嗯?”

  “咦?”兩個女孩無措地回頭看娘親,不知如何是好。

  “這怎麼行呢?”翠姨嚇得臉都綠了。“她們是……”

  “是夫君的妹妹。”琴思淚輕柔地道。“對吧?夫君。”

  杭傲深深凝視她一眼,而後重重點頭。“對,你們是我的妹妹,不叫我三哥要叫什麼?三少爺?怎麼?我不配做你們的三哥嗎?”

  “不不不,三少爺,不是這樣的,”翠姨驚恐地否認。“是……是……”

  “不是最好,”杭傲溫聲道。“翠姨,就讓她們叫三哥、三嫂吧,爹要是說話,我會負責的,嗯?”

  翠姨猶豫了好半晌,終於不甚確定地對兩個女兒點了點頭,杭蕊與杭蓉也遲疑了好半天才怯怯地叫了一聲三哥、三嫂,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翠姨卻一下子紅了眼,為了掩飾,她慌忙往後走。

  “我去泡茶。”

  “請等一下,翠姨。”琴思淚碎步上前阻止。“叫丫環去就好了。”

  “可是……”翠姨有點困惑。“蝶苑裏,除了大小姐和四少爺各有兩個丫環,三個仆役伺候之外,沒有其他奴仆了呀!”

  琴思淚怔了怔,旋即若無其事地抹出淺笑。“那麼,請問廚房在哪裏呢?”

  翠姨更是疑惑,“那就在那後頭。”往後比了一下。

  琴思淚頷首,回頭。“碧香,請你去泡茶。”

  “是,小姐。”碧香應聲而去。

  “來,翠姨,這兒坐,我們聊聊。”琴思淚扶著翠姨坐下,再坐到一旁。“所以兩位妹妹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嗎?”

  杭蕊與杭蓉互覷一眼,點頭。

  琴思淚頷首表示了解,繼而轉注杭傲。“夫君,妾身可以從傲苑裏調幾個丫環仆人來服侍兩位妹妹嗎?”

  “不行,那是伺候你的人,一個也不能少!”杭傲斷然否認,“不過,我會叫管家調幾個丫環、仆人過來。”再想了一下。“嗯嗯,我看就按照我和大哥、二哥三苑的規矩,該配多少丫環、仆人,就配多少丫環、仆人吧。”

  聞言,杭蕊和杭蓉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翠姨則哽咽著捂住了嘴,雙眼紅了,濕了。

  這是頭一回,有人關心到她的女兒們!

  “謝……謝謝三少爺……”

  “翠姨,對不起,以往我疏忽了妹妹們——這原該是我這個做哥哥的責任的,但請放心,往後我一定會多關心她們的!”杭傲滿心歉意地許下承諾。

  頓時,翠姨再也忍不住掩麵飲泣,感動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晚一些時,當杭傲與琴思淚離開蝶苑要去找管家的路途上,琴思淚若有所思地朝杭傲望去,尚未出聲,杭傲便淡然一哂,先她開口了。

  “你是想問說同樣是通房所出,為何杭姵和杭龍能得到不同的待遇,對吧?”

  “夫君果然聰明。”

  “很簡單,杭姵跟蘭姨一樣,都有一副十分討喜的騙人外表,實際上卻是我見過最奸詐狡猾的一對母女。”杭傲眼神鄙夷,語氣厭惡,很清楚的表現出他有多麼的不喜歡蘭姨和杭姵。“她們最擅長在老爹麵前作戲以討好老爹,而老爹呢,就愛吃她們那一套,所以,兩個通房,老爹就隻寵愛蘭姨和蘭姨的孩子……”

  “可是……”琴思淚眼透疑惑。

  “既然受寵,杭姵又怎麼會跟老爹鬧意氣?”杭傲又替她問了出來。

  琴思淚點頭。

  “通房丫環沒有正式的名分,生的孩子自然也沒有名分,要嫁最多也隻能嫁做側室,杭姵不甘心,打死都不肯嫁!”杭傲冷哼。“拖到今年她都十八了,太原富商來提親,要納她為五姨太,一聽老爹有意應允,她就逃之夭夭啦!”

  那也不奇怪,連她這個被休過的老女人要再嫁,爹都堅持非正室不可,何況是一個年輕的黃花大閨女。

  “難道真的沒有人來提願意娶她做正室的嗎?”

  不管怎樣,總是杭家人呀!

  “當然有,想攀上杭家的人多得是,但杭姵自認是杭家大小姐,一般人家的正室,她看不上;而大戶人家又嫌她沒名分,最多就是收她作妾,所以啦……”

  話沒說完,但琴思淚也了解了,她遲疑一下。

  “夫君。”

  “嗯?”

  “蘭姨、翠姨都伺候公公這麼久了,為何不能……”

  “萬萬不可!”話都還沒聽完,杭傲就斬釘截鐵地斷然否決。“翠姨是個老實人,沒問題;但蘭姨,一旦她被扶上妾室,有了正式名分,看著好了,不出一年,杭家的總帳就會在蘭姨手中了,緊接著,老爹和老娘會相繼死得不明不白,而蘭姨也就順理成章地把持住杭家大權——因為總帳在她手裏……”

  琴思淚駭然大驚。“真……真會如此?”

  雖然久居深閨之中,從不曾接觸外界,使她比一般人單純許多,有些地方還顯得相當無知,但也沒有單純無知到連世間人有好壞之分都不懂,隻是沒料到會親身碰上所謂的“壞人”罷了。

  “之後,杭家不到三年就會敗個精光了。”

  杭傲沒回答她,逕自往下說。“而且敗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敗到哪裏去了。”

  “那……那……”真的是“萬萬不可”了。

  “就算蘭姨把杭家交給四弟好了,那就更快了,用不著一年,杭家就會破個精光了!”杭傲歎息著搖搖頭。“我隻能說,四弟是個廢物,這輩子隻配靠人家養他了!”

  “……”無言。

  “我想老爹應該會把杭家交給大哥或二哥吧!不過……”杭傲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最好是交給他們兩人,大哥穩重、二哥細心,兩人同心協力的話就沒問題了,隻不過,他們的能力不足,僅能守成,無法開疆拓土。”

  “那夫君你呢?”

  “我?”杭傲哈哈一笑。“我是根本沒興趣!”

  “那麼,夫君想做什麼呢?”目光深思地凝住杭傲,琴思淚輕輕問。

  杭傲聳了聳肩,“老實說,我自個兒也不知道。”他坦然承認。“並不是說我想就這樣成天無所事事,吃喝玩樂的混過這輩子,我也想做點什麼事——男人該做的事,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麼。”

  琴思淚了解了,“那就慢慢來吧,”她柔聲安撫他。“總有一天,夫君會知道該做什麼的。”

  “總有一天?”杭傲翻了翻眼。“饒了我吧,我的性子急躁,要我慢慢去等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總有一天’,我自己都受不了,說真格的,有時候我都煩躁得快瘋了!”

  所以他才會表現得那麼任性嗎?

  “或者……”琴思淚沉吟。“夫君可以先試試,有誰需要幫忙的,夫君就幫上一幫,在幫忙的過程中,也許夫君就會知道該做什麼了。”

  “幫忙?”杭傲怔了一下,繼而攢眉思索。“嗯嗯,你說得有道理,我想做的事可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砸破我的腦袋,得我自個兒去找,我不去找,就永遠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琴思淚淺淺一笑。“很高興夫君想通了。”

  杭傲雙眉挑了一下,又眯起眼來。“你是期待我能成就什麼大事嗎?”

  琴思淚淡然莞爾。“不,妾身什麼都不期待,隻要生命過得有意義即可,當人生走到盡頭時,回頭看看,過往的每一天都沒有虛度,這也就夠了,又何必一定要有什麼大成就呢?”

  有意義的生命?

  杭傲若有所悟地深思半晌,忽爾伸臂摟過她來,眉開眼笑的在她紅唇上重重啵了一下。

  “你果然是個好老婆!”

  短短幾天之內,她不但替他找到幫助娘親恢複健康的方法,又提醒他被他忽略了的責任,

  此刻,再以她獨特的方式,指引他做從未做過的思考。

  一個男人真正該做的思考。

  懵懵懂懂虛度了二十個年頭,就在這一年,成親娶老婆的這一年,杭傲終於找到了生活的目標。

  他要做個生命有意義的男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3:31:08
4.1

打從新婚第三天開始,每日三餐,杭傲和琴思淚都會去陪伴杭夫人用膳,還不時把杭蕊和杭蓉也給叫去熱鬧熱鬧,飯後再聊聊天,下下棋,或者隻是天南地北的閑打屁,總是讓杭夫人每天都笑嗬嗬的心情十分暢快。

  其餘時間,杭傲除了帶領琴思淚熟悉府內各處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陪她去整理那座荒廢許久的花園。

  總之,一天十二個時辰,杭傲都很安分的待在府裏,再也沒出門鬼混過了。

  不說其他人,杭傲自己都很訝異,往常他都是一大早就出門,不到三更半夜不回府,十天半個月不回家也是常事,因為他在府裏待不住。

  但自新婚夜開始,他就再也沒想到要出門了,成天在府內各處跑動、忙碌,有時杭老爺要他去哪邊幫個忙,他也都很爽快的應允了,而且不是應付應付就算了,他都拿出認真的態度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

  就連杭老爺都不得不承認,杭夫人評斷琴思淚是有個有幫夫運的老婆,這種說法的確很有可信度。

  兩個月後,杭夫人已然能下床走動了。

  “娘,要不要到簷廊走走?”杭傲曖昧的眨著眼,一臉滑稽的誘惑神情。

  “走了,走了,大娘,去走走嘛!”杭蓉也慫恿著。

  杭傲頭一回帶兩個妹妹到杭夫人這裏用膳時,杭夫人就要她們喚她大娘,看得出她也很喜歡這兩個老實乖巧的女孩兒,雖然她們不懂得諂媚討好人,但很體貼,很窩心,也是打從內心底真誠的關懷著杭夫人。

  “是啊,大娘,三哥和三嫂要給您一個驚喜呢!”杭蕊也細聲細氣地幫腔。

  “喔!老天!”杭傲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我說小蕊,你還真是老實到不行耶,要給說出來了,就不是驚喜了嘛!”

  “對喔!”杭蕊歉然地呐呐道,“對不起,三哥,我好笨!”

  “是笨!”杭傲板著臉說,再撲哧笑出來,溺愛地揉揉杭蕊的小腦袋,“但是笨得很可愛!”

  杭夫人笑了。“好好好,去走走,去走走!”

  一走出寢室,杭夫人就自然而然地倚向欄杆,眺客譜啪蒼返淖┣酵饊劍乓謊郟投ㄗ×耍歡膊懷鏨皇欽兜氐芍繃搜邸?br />
  “娘,你好想要一座可以散心的花園不是嗎?所以了,這三個月來,我和老婆一有空就窩在那裏,監督工人以最快的速度整治起來……”杭傲很誇張的歎了口氣,“好幾回,我和老婆都差點為了小湖要開挖在哪裏,或者假山畔要種什麼花而吵起來呢!”

  杭夫人依舊沒吭聲,於是,大家也就靜靜地陪伴著她,等待她平撫下激動的心情。

  許久許久之後……

  “思淚。”

  “婆婆?”

  “你怎麼知道我就想要這樣一座花園?”

  “媳婦想,大約是婆婆的喜好跟媳婦差不多吧!”

  又過了好半晌,才見杭夫人悄悄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而後轉身綻出一臉喜悅的笑容。

  “走,陪我去逛逛吧!”

  十多近二十年來,杭夫人首度走出寢室,走下二樓,走出靜苑……

  “大娘,大娘,從那假山上的亭子,可以瞧見府外喔!”

  “湖中的軒閣,挺詩意的吧,娘?”

  “大娘,湖裏有魚,小妹還說要偷釣魚烤來吃呢!”

  杭蓉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杭夫人撲哧失笑。

  “我倒是沒嚐過那種滋味呢,好,咱們一起釣、一起烤來吃吧,蓉兒。”

  “那種事可別忘了我呀,娘!”

  “你啊,就是……咦?”腳步忽地一頓,杭夫人驚訝地朝前望,“這裏居然還有竹林子啊!”

  琴思淚淺笑,親昵地牽住杭夫人的手。“婆婆,我們到裏頭去。”

  杭夫人又眉輕揚,“怎麼?裏頭有什麼稀奇的嗎?”

  琴思淚又是一笑,沒說話,隻是默默的領著眾人在竹林子間走著,直至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空地,空地上還有兩張石桌,幾把石椅,一張石桌上置放著一壺茶和幾樣精致的點心,另一張石桌上則是一把古箏。

  “夫君提過,婆婆愛撫箏不是嗎?”

  這回又換杭夫人不出聲了,她徐步行向石桌,愛憐的撫摸那把古意盎然的箏,再回首環顧四周竹林,漾出如夢般的微笑。

  “在這裏撫箏,才真的詩意呢!”她喃喃道。“思淚,你會撫箏嗎?”

  “媳婦會一點。”

  “那麼,彈一曲來讓我聽聽。”

  “是,婆婆。”

  不一會兒,一陣悠遠而飄渺的琴音便徐徐揚起,嫋繞在竹林子間。

  那琴音並不華麗,更不需要什麼高深的技巧,卻淳樸得如此天然,如此淡泊,回蕩著微風的呢喃、綠樹的低訴、流水的絮語、林中鳥的歡唱,清新的旋律與自然的氣息融合在一起,催走了歲月,也染綠了心田。

  “老天,從不知我老婆竟有這一手琴藝!”杭傲不自覺地低語讚歎。

  丁宛君的箏曲是高雅精湛的表演,令人讚賞。

  琴思淚的琴聲卻是沁心沁意的音符,足以淨化人的心靈。

  “好淡泊的女人!”杭夫人歎道。“你真是幸運啊,傲兒,要好好珍惜呀!”

  “還用得著您說,娘,她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呢!”杭傲盯著琴思淚撫箏的恬然神態,目不轉睛的看,怎樣都拉不開眼。

  新婚夜的第一眼,他就為她心動了,而後,三個多月的朝夕相處,每一日、每一時、第一刻,他愈來愈無助地沉溺於她的純淨飄然,好像一腳踩進流沙裏的落難者,無法自拔地愈陷愈深。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總是那麼恬淡柔婉、飄逸悠然,使他癡迷,教他眷戀,她隻要抹現一彎淺笑,就能讓他整個腦袋瓜子都融化了,思緒也跟著蒸發了,於是,隻能傻傻的跟著她笑,仿佛被繩線牽引的木偶。

  還有她的每一言、每一句,也悄悄地改變了他,改變了這個家。

  她生性淡泊,但那隻是對自身的欲望而言,對他人,她總是付出無限關懷,真誠的想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不像有些人,淡泊得連周遭的人都不在乎了,那已經不叫淡泊了,而是無情。

  而她,是有情有性的,是一個充滿靈氣又善良的女人,她不貪不求,又毫不吝嗇地付出體貼、體諒的關懷,有時候,他都差點忍不住想跟她計較,她關心別人是否比關注自己的丈夫更多?

  對,他就是嫉妒,怎樣?不可以嗎?

  所以,他才會那麼熱心的幫忙她整治花園,其實是急著要趕緊把娘親大人和兩個妹妹安頓妥適,之後,他就可以要求老婆專心一意在他這個丈夫身上了。

  出嫁就該從夫,不是從婆婆,從小姑吧?

  “心肝寶貝被我這個老太婆搶去了一半了。”杭夫人漫不經心似的說,“很不甘心是嗎?”

  耶,被老娘看出來了?

  杭傲不好意思地搔搔耳後,“隻有一點點而已了!”

  見他竟然真的承認了,杭夫人不禁失聲而笑,於是,一曲終了後,她便揮手招來琴思淚,然後把琴思淚的柔荑放入杭傲手中。

  “好了,我的身子也差不多痊愈了,又有這園子可以消磨時間,你們就不必老是跑到我這裏來陪我了,傲兒有他該做的事,可他又有好些事都還懵懵懂懂,就勞煩思淚你盡心盡力去幫幫他吧!”

  老娘終於要放人了!

  杭傲狂喜得差點跳起來,不過,在另一件事尚未安排妥當之前,他還不能跳,默默地,他和琴思淚相對一眼。

  “沒問題,娘,不過我們也有點事想麻煩娘,還有兩位妹妹……”

  他使了個眼色,琴思淚便坐到杭夫人身旁,他自己把杭蕊和杭蓉帶到遠遠的另一邊去說話。

  “什麼事呀?”杭夫人狐疑地問,“這樣神神秘秘的!”

  “婆婆,六妹及笄了,七妹也十二歲,可女人家的事她們不懂,”琴思淚柔聲道。“所以,想勞煩婆婆費心教導她們,免得將來嫁出去會被婆家嫌棄的。”

  杭夫人深深注視她片刻,忽爾笑出來。

  “我懂了,給我找伴是不是?你真是孝順!”滿足的輕歎,“好,就讓她們搬到我這院子裏來陪我吧,我也會教導她們的。”

  “謝謝婆婆。”琴思淚這才安心了。

  而另一邊……

  “小蕊,小蓉,我要把娘交給你們,請你們幫三哥盯著。”杭傲來回看著兩個妹妹,“她老人家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或者身子不舒坦,你們馬上通知我,知道嗎?”

  “知道了!”杭蕊嚴肅地承擔下責任。

  “沒問題,三哥!”杭蓉也直點頭應允。

  雖然杭蓉跟杭蕊一樣老實乖巧,但還是多了幾分活潑機靈,說起來,她可比杭蕊可靠多了,而杭蕊,她太憨厚了,連照顧自己都不一定行,反而不太可靠。

  “很好,三哥就靠你們了!”杭傲疼愛地摸摸兩人的頭

  其實,說是要把杭夫人交給她們照顧可又何嚐不是要替她們兩人找個靠山,隻要有杭夫人護著,就不怕再有人輕視她們,疏忽她們,甚至欺負她們了。

  至於杭龍和杭姵,他們自有蘭姨護著她們,不用他替他們操心。

  再過一會後,杭傲和琴思淚就被杭夫人趕走了,轉個頭吩咐婢女去請翠姨來見她。

  “大娘,娘做錯什麼了嗎?”杭蕊擔憂地問。

  “沒有,沒有,你放心吧!”杭夫人笑著安撫她,“我占了你娘兩個乖女兒,總得補償她一些吧!”

  而翠姨,頭一回被召喚來見杭夫人,也很惴惴不安。

  “夫人,您要見我?”

  “嗯嗯……”杭夫人悠然地吃下一塊點心,“翠喜,你跟著老爺多久了?”

  “十七年了,夫人。”翠姨戰戰兢兢地回道。

  “十七年了?還真久呢!”杭夫人喝了口茶,“我想,該給你個名分了……”

  話還沒說完,翠姨就驚恐的撲通跪下去,咚咚咚的開始磕頭。

  “不不不,夫人,翠喜從來沒那麼想過呀,夫人,翠喜……”

  “就是因為你從來沒那麼想過,我才想給你個名分的。”說著,杭夫人親自把翠姨扶起來,親切地對她微笑,“來,該叫姐姐了。妹妹,陪姐姐喝喝茶,聊聊天吧!”

  難以置信的瞪著杭夫人,好半晌後,翠姨才信了這件事,於是又掙紮著跪到地上去磕頭,還放聲嚎啕大哭。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姐姐!”

  “是,是,謝謝……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好了,好了!”杭夫人笑了,再一次親手把翠姨扶了起來,並牽著她一起坐下。“來吧,我們姐妹倆……耶,你們這是幹什麼?”

  “謝謝大娘!謝謝大娘!”

  杭夫人不禁哭笑不得。“起來,起來,不然我生氣羅!”

  “是是是,大娘,”杭蕊和杭蓉慌忙爬起來。“我們起來,我們起來,您千萬別生氣!”

  還真的以為她會生氣呢!

  “你們這三個母女啊……”杭夫人感歎地搖搖頭,“會不會太老實了點兒?”

  翠姨母女頓時不知所措地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杭夫人不由失笑。

  “好好好,不說這了,翠喜,我是想問問你,蕊兒和蓉兒要搬到我這這裏來住,你呢,你可願意搬到我這兒來陪……”

  “願意!願意!”又一次,杭夫人話還沒講完,翠姨就衝口而出。

  杭夫人忍不住又笑了。

  其實她也知道,杭老爺兩個通房,受寵的是蘭姨,翠姨隻是在蘭姨不方便的時候“墊墊檔”而已,而蘭姨借著自己受寵而把翠姨踩在腳底下欺負,在杭老爺的院子裏,翠姨就像個普通丫環一樣伺候著杭老爺,也伺候著蘭姨,可憐得像隻耗子。

  所以,她才要把翠姨叫過來,給翠姨一點好日子過。

  過去,她絕不會這樣做,由於身子底不好,無法成為杭老爺實質上的唯一,那麼,她起碼要堅持住名分上的唯一。

  但在這三個多月裏,從那個恬淡寡欲的媳婦身上,她領悟了世俗的貪欲名利是最無意義的,於是,她不再堅持要固守莫虛有的唯一,也想要學習從付出中得到喜樂,不求回報,隻求心安。

  果然,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從翠姨母女三個身上,雖然得不到實質的回報,卻得到了無形的快樂。

  沒能生出女兒是她唯一的遺憾,但往後,不僅翠喜會成為她的好姐妹,杭蕊和杭蓉也會是她貼心的好女兒,她知道,她們將會愛她如同愛她們自己的親娘,而她呢,也會愛她們如同自己的親生女兒。

  現在,她也有女兒了!

  ***

  花園位於靜苑右方,而傲苑就在花園的正前方,穿過傲苑的後門就可以進入杭三少的傲苑了。

  離開靜苑後,杭傲就直接回傲苑,一踏入他的地盤上就開始發飆了。

  “老婆。”

  “夫君?”

  “現在,你不用再為娘操心,也不用再擔心妹妹了吧?”

  “是,妾身安心了。”

  “那麼,可以開始專心在你的責任上了吧?”

  她的責任?

  琴思淚困惑地瞟他一眼,“夫君,恕妾身,呃,不太明白……”

  杭傲吃味地哼了哼,“你是我老婆耶,可是這三個多月來,你的心裏隻有娘和妹妹,根本沒有我!”

  聽這口氣,他……不會是在吃醋吧?

  這種可笑的猜測不過出現了一刹那,琴思淚就自己對自己搖搖頭,否決掉那種可能性。

  就算他小她五歲,也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大男人了,怎麼可能吃那這種醋!

  “夫君,是妾身哪裏做錯了,但請直言無妨。”

  “對,全都是你的錯!”杭傲恨恨道,“是了,是了,每天清晨起床後,你是有親自伺候我梳洗更衣了,但之後,你不是伺候在娘那邊,就是窩在花園裏,整天忙碌下來,到了夜裏,你都累得一躺下就睡著了,想找你做做愛做的事都舍不得吵醒你,害我憋得鳥頭都快吐血了,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

  撲哧!

  後麵傳來兩聲偷笑,杭傲立刻回過頭去瞪兩眼,碧香和添福慌忙低頭,裝傻什麼也沒聽到。

  由於嫌礙事,杭傲身邊原是沒有貼身仆人那種東西的,但婚後不久,他就主動向老管家要求派給他一位貼身仆人,因為他連一時一刻都不想離開老婆身邊,偏偏又常會碰到那種非暫時離開去處理不可的情況,所以,一個跑腿的仆人就變成迫切的需要了。

  而添福就是老管家精挑細選出來的,夠機靈,也夠有耐性,不然肯定伺候不了偉大的杭三少爺。

  “……”琴思淚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隻好不回答。

  “總之,以後你要做什麼都得先想到我。”杭傲一本正經地交代,“不會礙到我,你才可以去做,知道嗎?”

  “是,夫君。”琴思淚認真的懺悔,男人都很喜歡做那件事,她一定要記住。

  以後上床後千萬不能自顧睡著,必須等到夫君熟睡後,她才能夠入睡,不然夫君會吐血……呃……

  鳥頭?

  夫君有養小鳥嗎?

  她怎麼不知?

  “很好!那現在……”杭傲略一思索,兩眼驀地一亮,“對了,好久沒出去逛逛了,走陪我出去散散心!”

  “咦?”琴思淚錯愕地瞠圓了眼。

  “咦什麼咦,又不是沒出過門,有什……”頓住,眉頭疑惑地攢起來。“呃,你……出過門吧?”

  琴思淚猶豫了一下,“有,十六歲嫁到何家,還有這回嫁到杭家來。”

  杭傲怔了怔,然後好像瞪著三頭怪物一樣瞪著琴思淚,委實不知道該看三顆頭裏的哪顆頭比較好。

  “你是說,除了嫁人時被迎娶到婆家之外,你都沒出過門?”

  “是。”

  還真的是咧!

  “沒出門逛過廟會,看看花燈什麼的?”

  “沒有。”

  了不起,居然真的有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燒香供奉在深閨內院裏的女人,怎沒瞧見她身上哪裏被煙熏黑了?

  “你不喜歡出門散心?”

  “才不是呢!”為免難得一次出門的機會被“剝奪”,碧香忙上前替主子“辯駁”。“是我們老爺說未出嫁的閨女不宜出門拋頭露麵,而何少爺也說,既然早晚要被休,最好不要出門被人瞧見,不然我們小姐也想出去走走的。”

  好好好,一個是迂腐的老人家,一個是自私的龜兒子,聯手“監禁”他的寶貝老婆二十五年,哼哼哼,給他記住!

  “既是如此,老婆,現在你的責任就是……”

  “是?”

  “陪我出去玩個過癮!”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3:33:16
4.2

三個多月前,杭三少爺成親娶了老婆,聽說那位杭三少奶奶原來是個被休再嫁的老女人,還是隻不能下蛋的老母雞,於是,平陽老百姓開始進入戰備狀態,唯恐……不是唯恐,是深信杭三少一定會跑出杭府來到處惹禍出氣。

  誰知一等三個多月,杭三少不但沒出來找人出氣,甚至連影子也不見,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難不成他活生生被氣死了?

  “老婆,這裏就是城裏最熱鬧的平陽大街,瞧瞧有什麼想買的跟我說,嗯?”

  活像是怕被人搶似的,杭傲把琴思淚緊摟在身旁,一邊討好老婆,可琴思淚卻毫不領情,規規矩矩的垂首斂眉,啥也“不敢”看。

  “是。”

  “……老婆,地上有什麼寶貝嗎?”

  有人掉東西嗎?

  那她得趕緊拾起來還給人家去。

  琴思淚仔細看看地上……“沒有啊!”

  杭傲哭笑不得,“難不成是嶽父大人教你出了門啥都不許看的?”

  琴思淚遲疑一下,“這倒是沒有。”

  沒有?

  也對,既然不許她出門,自然也不會告訴她出門該怎麼著,嘿嘿嘿,這好辦,沒人教她,就該他來教。

  “我說老婆。”

  “夫君?”

  “既然嶽父大人沒教過你,就該由我來教,出嫁從夫,你也應該聽從我這個做丈夫的,對吧?”

  “嗯嗯,理該如此。”

  “很好,那麼我要告訴你,一出了門,你就得用兩隻眼睛給我用力的看,死命的看,看到喜歡的就告訴我,讓我買來孝敬……不對,我是說討好……也不對,總之,就是買給你,不喜歡的就別理,懂嗎?”

  好一會兒沒動靜,而後,琴思淚才徐緩地舉起雙眸,疑惑的注視著杭傲。

  “但我爹說,有教養的閨女不應該……”

  “我還龜/頭咧!”杭傲沒好氣地說。“你嫁人了,不是閨女,是婦人,別又跟我提大閨女該怎麼著!”

  有道理,她是婦人了歉闖黽薜墓肱灰謊恕?br />
  “妾身懂了,夫君。”

  “那麼,抬頭挺胸……呃,胸就不必挺了,總之,兩隻眼睛給我用力的看!”

  “是,夫君。”

  琴思淚果真睜圓了眸子看,愈看愈新鮮、愈看愈新奇,慢慢的,不知不覺的,忘了規矩,忘了教訓,開始驚歎地東張西望。

  原來外頭是長這個樣子的!

  “夫君,那位……”她遲疑地著問,“該是未出嫁的閨女吧,她怎能出門?”

  “是你沒出過門才不知道,就愛到處亂跑的未嫁姑娘家多得是,像杭姵不就是了!”杭傲正好把現實狀況說給她了解,“南方有,北方就更多了,滿街都是,沒啥好稀奇的!”

  “原來如此。”受教了。

  琴思淚放心了,並不是隻有她一個女人家大膽踏出家門的,也就不必擔心會招惹來什麼不堪的蜚短流長了。

  不過……

  “夫君,為何大家都瞪著妾身看呢?”

  “你是杭府三少奶奶,大家好奇呀!”

  何止好奇,根本就是被嚇到了!

  杭三少玩過的女人多多,愛慕他的女人更多,可沒見他這樣寶貝兮兮的摟著女人出現在人前過,再偷聽他們的對話,那女人竟是那個被休的再嫁女人,新任杭府三少奶奶。

  她不是應該早就被休了?

  “老婆,你在幹什麼?那匹布料花色並不適合你啊!”

  “可是很適合大嫂呀!還有那匹,很適合二嫂……至於這匹,適合……”

  “停停停!”杭傲頭痛的揉揉太陽穴,“我說老婆,買禮物給妻子是為人夫的責任,要是被你搶去那種責任,大哥、二哥會不開心的!”

  責任?

  琴思淚怔了下,柳眉輕蹙,“原來如此,那麼……”視線在布荘老板堆出來的布山上仔細搜尋、審視,片刻後,她又拿起另一匹布料,一看就知道是適合杭蕊和杭蓉那種年歲的花色,“這……”

  杭傲啼笑皆非,“老婆,”他歎氣,“在尚未出嫁之前,寵女兒是娘和翠姨的權利,要是被你強占了,娘和翠姨都會哭的!”

  權利?

  琴思淚又呆了呆,柳眉攢得更深,沒想到買個東西還有這麼多學問,爹爹怎沒教過她?

  啊,是了,她是不宜出門的,不能出門就不能買東西,教那種學問又有何用?

  “那這匹呢?很適合夫君……”

  杭傲簡直想哭,“老婆,我說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要買給你,你幹嘛盡挑別人的東西呢?”

  “你不是別人,是妾身的夫君。”

  對,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別人……

  不對,他們說的又不是這個!

  杭傲深深吸了口氣,“現在,老婆,我非常慎重的警告你,要是我說要買東西給你,你就隻許挑你自個兒中意的講,不許提到任何其他人,包括我在內,出嫁從夫,你得聽我的,懂了沒有?”

  “……懂了,夫君。”

  “好,挑吧,有沒有你自個兒中意的?”

  “沒有。”

  這女人……這女人……

  真想敲破她的腦袋!

  “老婆,怎不走了?”

  “敢問夫君,那對母女是……”

  “她們是乞丐,蹲在哪裏乞討。”

  “……夫君,可否給妾身幾錠元寶?”

  要買東西給她她不要,現在居然跟他要起元寶來了,是怎樣?她不想買東西,倒想買人嗎?

  “你又想幹嘛了?”

  “她們好可憐,妾身想……”

  為什麼不先可憐可憐他?

  “甭想了!”杭傲沒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添福,把那對母女帶回府裏,請老管家給她們安排住處和工作。”轉注善良過頭的老婆,“可以了吧?老婆。”

  “那另一位……”目光移向另一邊,琴思淚眼底依舊是憐憫。

  她可真是意猶未盡啊!

  “那家夥就不必管他了!”杭傲嗤之以鼻地擺擺手,“他是個無藥可救的爛賭鬼,你給他多少他就賭多少,要是帶回杭府裏他可就樂了,盡管偷東西去賣吧,賣了錢再去賭,沒救了。”

  琴思淚沉默了一會兒後,輕歎,轉身離開了。

  過去雖然沒出過門,但也聽爹爹和哥哥提起過,這世間裏,大有成就的人比比皆是,無藥可救的人可也不少,那種人想幫他都無從幫起,也隻好放棄了。

  “老婆,餓不餓?咱們上酒樓吃點東西吧!”

  “夫君餓了嗎?那就聽夫君的。”

  於是三人一道進了平陽城內最大的酒樓,正是午膳時間,酒樓裏忙得很,不但店小二忙,連掌櫃的也忙得很,聽到有人進酒樓裏來,還忙著敲算盤,頭也沒抬地招呼著,因為忙不過來,口氣也有點不耐煩。

  “客滿了,沒桌位,請排除等候!”

  “……叫我等?”

  嘖,這聲音……

  掌櫃的驚恐地猛然抬頭看,旋即砰一聲摔下椅子去,不過,他也不敢摔太久,連滾帶爬的立刻跳起來,老臉白得就像抹了麵粉。

  “對不起,對不起,不知是三少大駕光臨,老朽立刻請人讓桌位……”

  “請等一下!”見老掌櫃驚駭得好像就快昏倒了,琴思淚忙和聲安撫他,“老先生,人家用膳用一半,怎好請人讓桌呢?我們可以等,是吧?夫君。”

  等?

  要他等?

  要杭府三少爺等?

  杭傲翻了一下白眼,“等就等吧!”

  一天,杭三少奶奶才露麵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平陽城。

  從布荘老板嘴裏,從眼見乞丐母女被添福領入杭府的路人嘴裏,從酒樓老掌櫃的嘴裏,從偷聽杭三少和杭三少奶奶的對話的路人嘴裏,大家得知了一項令人錯愕的事實——

  杭三少奶奶不但不會被休,杭三少還疼她疼得緊!

  這就怪了,聽說杭三少奶奶都二十五歲了,又不能生,姿色也隻有少少幾分而已,杭三少有什麼道理要疼她呢?

  但是,也聽說杭三少奶奶溫柔得很,也十分的善良,是因為這緣故嗎?

  然爾,杭三少玩過的女人差不多足夠塞爆平陽城了,裏頭應該也不乏溫柔善良的女人,他會特別希罕嗎?

  不解,不解!

  不過,大家倒是興起了好奇心,若是不打算休棄現任妻子,杭三少又打算如何安排花魁丁宛群和小師妹雲燕燕,甚至那位北方大美女竇豔梅呢?

  三妻四妾,左擁右抱?

  八成是!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6 19:2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