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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情絲淚 上、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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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4:02:54
待續

  曾經,他問她,在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

  她的回答是,不在意,當時,雖然名為丈夫,但他對她而言,隻不過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而已。

  而今,在她的心中,他已經不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了,而是她的男人。

  一個憐惜她、疼愛她、寵溺她、在她心中鏤刻下無怨無悔的款款深情、濃濃熱愛的男人。

  現在,倘若他再問她在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

  她的回答依舊會是不在意,而她也是真的不在意,因為她不貪心,她的欲望隻有一點點。

  隻要能夠陪伴在他身邊,於願足以。

  就算他有一百個妾室,一百個通房丫環,就算他不愛她,甚至不喜歡她,她也不在乎。

  隻要能夠陪伴在他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或許老天爺認為她得到的已經太多了,因此,連這麼一點點小小心願也無法成全她。

  所以,她和他注定要分離。

  一連串的禍事陸續降臨杭家,然後,就在他遠赴藏邊為公公尋找解藥的時候,她被逼發下了毒誓——

  離開杭府,這一生,她都不能夠再回來了!

  於是,拋下嗷嗷待哺的女兒,沒有和任何人道別,帶著碧香和添福,還有滿麵淚痕,她悄悄地離開了杭家。

  思淚,思淚,相思情淚。

  絲淚,絲淚,情絲係淚。

  天涯海角,何處才是她的歸宿呢?


  編注: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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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4:07:27
10.1

自從一個月前和朋友去駕訓班報名學開車後,小狸和朋友就常常相約一起去駕訓班。

  不過沒過多久,朋友就跟小狸講說他不能去學開車了,因為他的罰款累積太多無法繳清,在有罰款的狀態下,是沒有辦法報考駕照的,小狸當時就很納悶,到底是欠了多少錢,結果朋友說:「三萬多。」

  『怎麼會那麼多。你到底是被罰什麼啊?』

  「沒什麼啦,就停車費積太多沒繳……」

  『怎麼可能?!停車費一張也才二十耶!』

  「沒辦法,我有二十張左右的停車費因為都沒繳,所以二十塊變成九百塊,總共二十多張,所以就有一萬八千多的強製罰款,『強製』的意思就是連辦分期慢慢還也不行喔!一定要一次繳清,然後還有一些闖紅燈啦、其他交通違規的罰單也過期了,累積起來就變三萬多了,好像是因為我從兩年前就開始欠,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  。⊙  )……』

  「……」

  『……(⊙  口  ⊙  )……』

  「……」

  『……從四百塊變成一萬八千多的感覺如何?』

  「很ㄍㄟㄎ!(︶︵︶)  =  凸」

  所以,正式開課後,就變成隻有小狸一個人往駕訓班跑,而且教練聽到朋友說他為何暫時無法上課的原因後,表情和反應也跟小狸差不多,之後教練還偷偷跟我說,自從聽到朋友的經曆後,他現在都不敢積欠任何罰單或停車費沒繳,實在是太恐怖了!

  小狸也是,前幾天不小心忘記一張停車費沒有繳,等找到單子時已經跟衣服一起被扔到洗衣機裏變成一團看不出是什麼的廢紙了,嚇得小狸趕快跑去跟狸爸千交代、萬叮嚀,如果看到罰單寄到家裏一定、勢必要趕快繳掉!

  大家也千萬不要以身試「法」,實在是太太太……太劃不來了!

  反正,就這樣上了一個多月的課,總算到了一月中考試。

  還記得那天一大早,小狸五點半就起來了,因為七點要到駕訓班集合,然後大家再坐遊覽車一起去…

  總算到了監理所,大家就開始排隊下車,然後導遊……不對,教練A就帶我們到某個地下室坐好後,就有一個「應該是」監理所的監考人員之一就開始跟我們講解一些考試流程。

  小狸還記得他第一句話就是問:「有沒有人沒帶身分證的?」

  有一個小姐馬上舉手說:「我找不到身分證,不過我帶了護照複印件。」

  結果那位先生居然馬上回,「那妳現在可以回去了。」

  哇咧,這回答超殺的,隻見那位小姐當場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她又打電話問半天後,總算說她的家人有找到有照片的健保卡,據說這樣還是可以參加考試。

  所以,在此小狸要特地提醒之後有要去考駕照的人,切記考試當天要帶身分證或機車駕照,若是護照「正本」也可以,不要傻傻的帶複印件去,如果都沒有的話,監理所也接受有照片的健保卡。

  不然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試當天,連考題都沒見到,就被人家說「你現在可以回去了」,那真的很尷尬耶!

  解說了大半天之後,那位超殺的先生才叫大家排成一長列,再慢慢走到二樓考場外,說真的,那時小狸覺得不像是去考駕照,而是在行軍上戰場。

  等小狸坐到計算機前開始考試時,才從行軍的戰場回到現實來,還好考題隻有是非和選擇,小狸之前有做過駕訓班裏的模擬試題,大部分都會,最方便的是,考試時隻要負責移動鼠標點選就好,選完按交卷,馬上就知道分數!

  如果大學聯考都用這樣的考試方式多方便啊!

  當天小狸筆試考了九十七.五分,安全PASS!

  大家陸續考完後,回到車上開始麵對另一項更讓人緊張的路考,不過還好,雖然小狸緊張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監考官還跟小狸說:「不要緊張,就照妳平常開車的方式就好了。」

  但是,有努力還是有收獲的,一路上小狸就照著另一個考過的學生的經驗分享:慢慢開。小狸就真的開得很慢很慢,開了十分鍾後才開回終點(其實路程隻有兩分鍾),然後,及格了!

  那瞬間,小狸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終於可以租車出去玩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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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4:11:00
11.1

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尤其是對生長在南方的人而言,沒下雪都冷得像在下大雪,一下起雪來大概會直接凍成冰柱,晶瑩剔透是不太可能啦,不過保證夠堅硬。

  然而,琴思淚絲毫沒有那種顧慮,暖炕熱呼呼的,還得鋪上好幾層墊被才不會燙人,屋裏四周到處是旺盛的火盆,炕幾上還有熱茶、熱湯、補湯,她不但不覺得冷,還有點熱,會沁汗珠兒呢!

  此刻,傲苑的暖軒裏,長長的炕榻上,琴思淚正安詳地縫製幼兒衣,一旁,杭傲也趴在那裏算帳。

  「老婆。」

  「嗯?」

  「妳說,一年大概要花多少呢?」

  「這……」停下縫針,琴思淚攢起秀氣的柳眉,細細思索。「說不得準的,得視天災情況而定。」

  「嘖,還真麻煩!」杭傲咕噥。

  琴思淚若有所思地瞅向杭傲。「夫君,妾身在想,也許……」

  話說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傳來,琴思淚下意識噤聲,與杭傲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納悶是誰在這大冷天裏,不去找個軟綿綿的娘兒們暖被窩,還有興致在外頭亂跑的?

  「少爺!少爺!」大吼大叫著闖進來的,原來是添福。「老爺要您……」

  「閉嘴!」杭傲吼得比他更大聲。「先把門關上,別讓冷風吹進來凍著三少奶奶了!」

  添福定住,飛快地轉身關上門,再回過身來,依然氣喘籲籲的。

  「少爺,老爺要您立刻上前頭堂廳去!」

  「幹嘛?」

  「竇家小姐懷了身孕,竇老爺帶著她闖上咱們杭府裏來鬧了!」

  可怕的靜默。

  冷不防地,杭傲一個虎躍跳下床來,怒吼,「那個臭娘兒們!」再回頭,表情立刻柔了下來。「老婆,外頭冷得很,妳別出去,這件事我會搞定的!」

  「夫君,你……」琴思淚戰戰兢兢地瞅著他。「在發火嗎?」

  一直以為杭傲隻是性子暴躁而已,直到有一回,她去向大嫂、二嫂問安,閑聊之中,大嫂、二嫂不經意提起杭傲曾被杭老爺子惹火…

  回傲苑之後,碧香又好奇地向添福詢問,於是,添福更詳詳細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述說杭傲是如何如何的飆火,然後放火,又是如何的不許人救火,有幾個奉老爺之命不顧一切想上前去救火的仆人,還被杭傲折斷了手腳。

  當時要不是杭夫人親自趕來阻止,杭府八成會被燒得隻剩下幾片破瓦供人緬懷瞻仰。

  萬萬沒料到向來溫柔體貼的夫君竟也有那樣凶狠的一麵,琴思淚當場就駭出一身冷汗來,但也幸好隻有在被惹火的時候,杭傲才會耍狠,不然大家都別想過安靜日子了。

  所以,別怪她會擔心,因為不得不擔心。

  杭傲怔了怔,失笑。「沒有,沒有,我沒有發火,隻是很生氣。」

  「那就好。」琴思淚這才安下心來。

  「總之,妳乖乖待在這裏就好。」

  「是,夫君。」

  套上靴子,連大氅也沒披上,杭傲就直接開門要出去……

  「夫君。」

  杭傲回頭。「嗯?」

  琴思淚麵現憐憫之情。「為了報複,竇家小姐就這樣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實在很傻,也很可憐,夫君就別太為難人家了吧!」

  唉,這女人真是!

  要是同情心也可以賑災,光是她一個人的同情心就夠賑上一百年的災都足足有餘了!

  「我知道了。」語畢,大步走出門外。

  放心,他絕不會「太」為難人家的,隻會「用力的、狠狠的、絕不留情的」為難那個臭娘兒們!

  ***  ***

  就在杭傲暗暗詛咒竇豔梅祖宗十八代之際,其實,竇豔梅是很惶恐的,因為,她壓根兒不曉得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記得那日,她怒氣衝衝地從杭府裏出來,立刻上路趕回祈縣竇府,跟竇老爺表明願意嫁給那個南方糧商之子了,條件是要愈快愈好,最好明天就嫁,不然後天也行,隔個兩三天就太久了。

  但她說她的,也沒人聽她的,竇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能就那樣隨隨便便的把女兒嫁出去,於是等她真能嫁出去了,也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而問題,就出在送親途中。

  再是遙遠的路途,在送親的途中,新娘應該是不能下轎的,就算真不得已要下轎打尖,也要躲躲藏藏地貓在客棧房裏頭,不能讓任何人瞧見的。

  但竇豔梅畢竟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要出嫁了,她還是愈想愈不甘心,也愈想愈鬱卒,鬱卒得忍不住在轎子停歇於某個小城鎮時,竟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喝酒,還喝到醉得一塌糊塗,待她清醒過來,一切都完了,她已失去完璧之身了。

  是誰?

  完全不知,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是一個人或好幾個人都不清楚。

  起先,她是驚恐的、慌張的、不知所措的,但後來,她決定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杭傲身上去,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她的。

  所以,她賴定了杭傲,非他「負責」不可!

  然而,當她麵對杭傲那雙嘲諷的、輕蔑的、鄙夷的目光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虛了,可是,心虛歸心虛,她依舊打定主意要他「負責」。

  隻不過,她的打定主意並不如預期中那麼定,很輕易就被打歪了……

  杭傲背著手,歪著腦袋,「真是我嗎?竇大小姐。」懶洋洋地問。

  深吸一口氣,「就是你!」竇豔梅矢口咬緊了他。「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是嗎?大概是我最近太忙,有點健忘了!」杭傲慢吞吞地踱出兩步。「我想請問,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呢?」

  「八月中秋剛過,在承天府的一處小城鎮!」竇豔梅說得煞有其事。

  杭傲微微一笑。「妳確定?」

  「十分確定!」竇豔梅用力點頭。「就在送親途中,絕不可能記錯!」

  「八月中秋剛過,確定?」

  「確定!」

  「承天府,確定?」

  「確定!」

  「無可置疑?」

  「無可置疑!」

  「那就怪了!」杭傲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沉吟。「去年八月中秋前後,我正在河南府賑災,又如何分身去承天府呢?」

  竇豔梅呆了呆,臉色大變。「你騙人!」

  「不信?」杭傲笑吟吟的。「沒問題,我起碼可以找到千百上萬個人作證,全都是災民,跟我毫無關係,絕不可能為我作假證的。」

  「那……那……」竇豔梅無措地回眸偷覷一下滿臉狐疑的竇老爺。

  「如何?」杭傲一派和善的微笑。

  「是……是我記錯了……」

  「哦?」

  「應……應該是中秋前一個月,」倉促間…

  「中秋前一個月?」杭傲很客氣的請教。「在哪裏?」

  「在……在……」竇豔梅兩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太原的廟會上!」

  「原來如此。」杭傲不氣不惱,依然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那麼,這次不會有錯了?」

  「絕不會!」

  「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這也很奇怪呢!」杭傲又開始摸下巴了,「去年中秋前一個月,我天天帶著老婆在平陽城裏外到處玩,又哪有空跑到太原的廟會去逛呢?」疑惑的眼神很有禮貌的注定竇豔梅,「平陽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為我作證!」再追加一句。「妳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沒有人願意為我作假證的!」

  嘻嘻嘻,沒想到做個令人討厭的人還有這種「好處」呢!

  竇豔梅又傻住了,愈來愈慌張,因為她感覺得到,身後的父親也開始冒出懷疑的怒火了。

  「那……那是去年的端午……」

  「竇大小姐,」杭傲很誇張的歎了口氣,真的有點同情她了。「請問妳的孩子幾個月了?」算了,就依老婆的意思,饒過她吧!

  竇豔梅愣著嘴,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聽到這裏,原還理直氣壯的竇老爺,已經知道女兒根本是在誣賴人家了,不由怒火高漲的一把捉住女兒的手。

  「對不起!」他向杭傲致歉,旋即轉身就走。「走,回去了!」

  「爹,可是……」

  「妳表哥,或是郭公子、楊公子,妳自己挑一個!」

  「不要,明明是杭……」

  「閉嘴,妳還想在這裏丟人現眼嗎?我可沒這種臉陪妳繼續胡鬧!」

  「爹……」

  竇家父女倆爭爭吵吵的聲音很快就聽不見了,杭傲聳聳肩,瀟灑的朝純看熱鬧的爹娘和兄嫂們揮揮手。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回傲苑去抱老婆取暖囉!嘖,這兩天真的很冷呢!」

  杭老爺與杭夫人不禁麵麵相覷。

  沒有雞飛狗跳,沒有驚濤駭浪,也沒有天崩地裂,沒有人間毀滅,這樣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解決啦?

  呿,真沒趣!

  還有蘭姨和杭姵,她們也特地跑來看看能不能抓到杭傲一兩條小辮子,這麼一來,她們就有借口要挾杭老爺給她們好處了。

  誰知雷聲大雨點小,別說小辮子,連根發絲也抓不到!

  哼哼哼,就饒了他這次,這回不行,總還會有下一回,非抓到那小子的把柄不可!

  她們沒料到,先出問題的倒是她們自個兒……

  ***  ***

  實在太丟臉了,十天後,竇老爺就把竇豔梅嫁出去了,偷偷摸摸的,沒放半張帖子,也沒請半桌喜宴,甚至沒半個外人知道。

  至於嫁給誰呢?

  由於竇豔梅始終堅持非要杭傲「負責」不可,竇老爺便徑自替她做下決定,把她嫁給她表哥了,最起碼,她表哥是親戚,要再出什麼問題,也可以自家人關起門來討論就行了,免得更丟人。

  而郭承康,他可比竇豔梅更是一肚子惱恨,因為,醉奸竇豔梅的正是他。

  原是想先讓她嫁不成南方糧商之子,再去向她求親,這麼一來,已非完璧的竇豔梅定然會迫不及待的應允他。

  豈料,一場場陰謀到最後依舊是一場空,竇豔梅還是嫁給了別人,當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再也來不及挽回了,恨得他當下就跳上馬進戰場,把怨氣出到敵人身上去了。

  不過,這也是他家的事,與其他人不相幹了。

  現在,杭傲隻擔心一件事,纖纖細細的琴思淚,挺著一顆愈來愈大的西瓜,看上去好不辛苦,他真是心疼死了。

  「老婆,妳不要老是起來到處走動嘛,要什麼,吩咐碧香就行了呀!」

  「是夫人說的啦,」小心翼翼地扶著琴思淚,碧香一邊替主子解釋。「現在多走動,生產的時候反而比較好生嘛!」

  「會嗎?」杭傲歪著腦袋打量琴思淚,在他看來,隻會愈來愈辛苦而已。

  「夫人是過來人,說的經驗談自然可靠。」

  杭傲沉默片刻,忽地跳起來跑出去。

  「那我得去問個仔細!」

  眼看杭傲話一說完就火燒屁股似的一溜煙跑掉,碧香不由失笑,因為杭傲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另一方麵,她也替主子高興。

  「姑爺真的很疼愛您呢,小姐!」

  「我知道。」琴思淚滿足的漾笑。

  除去為了生意而不得不出門之外,杭傲幾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她身邊,跟前又跟後,就像隻老母雞一樣盯緊了她,不管她有缺什麼或想要什麼,就算是不缺也沒必要的東西,他都會立刻去矗晃炙緞摹?br />
  和現在比較起來,在何家的那八年裏,如今想來,其實她是很寂寞的,雖然何家的公公婆婆疼愛她,但隻能窩在自己的院子裏過日子,彷佛被關禁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那種日子雖然平靜,卻好孤單。

  當時不覺得,隻以為平靜也是一種幸福,然而,現在要她再回到那種日子,光是想象,她的心就會顫抖。

  不曾飛翔過的金絲雀,會以為關禁在籠子裏就是正常的。

  但曾經飛翔過的金絲雀,一旦被關進籠子裏,隻能看著自由的天空,渴望飛翔的幸福,這種殘酷的折磨,很快就會奪走牠的生存意誌。

  因此,野生的金絲雀是關不得的,否則牠很快就會失去生命了。

  而她,在杭傲的引導之下,品嚐到了飛翔的快樂,體會到自由的幸福,這時再剝奪她的自由自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隻知道,她絕不可能再找回過去的平靜了。

  是她變貪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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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4:14:11
11.2

「三少奶奶,您的信。」添福送來一封信函。

  是娘家來的家書。

  如同以往,琴思淚看完後總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無奈,張嘴想說什麼,出口的卻是一聲啼笑皆非的歎氣。

  「怎麼?老爺和大少爺還是不相信嗎?」碧香了解地問。

  「他們始終以為我隻是在安慰他們。」琴思淚頷首,苦笑。

  自送親回去的人口中,琴老先生得知琴杭雙方都上了金媒婆的大當,頓時後悔莫及,即刻送來家書向女兒道歉,早知如此,就不要逼著她再嫁。

  琴思淚立刻回信告訴爹親,她過得很幸福,請不必擔心。

  然而,無論經過多少封書信往來,琴老先生始終以為女兒說得再是好聽,都隻不過是在安慰他而已,其實她過得不知有多辛酸,說不定天天被杭家公婆欺淩,又被夫君虐待,苦不堪言。

  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認定,總讓琴思淚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是關心小姐您嘛!」碧香指出事實。

  「但他們甚至不相信我懷了身孕,還說我是為了安慰他們而說謊,雖然他老人家對我的孝心很是欣慰,可是說謊畢竟是不對的,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這……這……」琴思淚喃喃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也能說謊的嗎?」

  這就太可笑了!

  碧香失笑,忙又硬吞回去。「等小姐生下孩子之後,再請姑爺陪您回門一趟,這不就行了!」

  「但我恐怕夫君沒空,他還有生意要照顧呢!」

  「放心好了,對小姐您,姑爺根本就是萬靈菩薩:有求必應,沒問題的!」

  琴思淚遲疑一下,「可是,爹還說……!」才說幾個字,又想到什麼似的一驚噤聲,下意識往門外探兩眼!杭傲還沒回來,鬆了口氣。「爹說,倘若我又被休回家,他也不會再勉強我嫁了,大哥會照顧我一輩子的。甚至……」

  又停住了,再次往門外探,這回非常謹慎的確認杭傲確實還沒有回來,她才敢往下繼續說,聲音也壓低到隻有碧香聽得見。

  要是讓杭傲聽到了,她真不敢想象…

  燒屋?

  還是燒人?

  「爹也說,表哥還在等我,他不在意我被休過幾次,」她細聲道。「如果我願意的話,嫁給表哥做妾也是可以的,隻要表哥是真心疼愛我的就行了!」

  「哇!」碧香驚歎。「這要是讓姑爺知道了,姑爺非鬧得驚天動地不可!」

  「所以,」琴思淚認真點頭。「絕不能讓夫君知道!」

  說來可笑,杭傲連自己親娘的醋都吃,向公婆晨昏定省是媳婦的責任,但每一回她要上靜苑時,杭傲就會不滿地嘟嘟嚷嚷的。

  「我就知道妳疼老娘比疼我多!」

  「……」

  她能說什麼呢?

  如此幼稚的言行,卻讓她深深感受到杭傲對她的那份癡迷的心,他的人是年輕的,思想是老練的,感情卻像個孩子似的極為純真又任性,霸道的想要占據她一整個人,還有她的每一時、每一刻,就算隻是她的一絲頭發,他都不願與人分享。

  說她不高興是假的,但他的任性霸道也的確使她增添了許多困擾。

  然而,這種困擾也是甜蜜的,使她心動的男人是如此的眷戀她,怎不令人喜悅在心呢?

  如今,她又「老」了一歲,已然是二十六歲「高齡」了,他卻不僅使她變貪心了,更讓她不時忘了自己的年歲,彷佛情竇初開的少女,竟興起向他撒嬌的衝動,這種幼稚的心態,總是在尚未付諸行動之前,就先嚇壞了她自己。

  爹要是知道了,定然會斥責她不知羞恥的!

  不對,這與羞恥無關吧?

  那是……

  沒規矩?

  呃……這跟規矩又有何關係呢?

  不知禮?

  又是哪一項禮條扯上這了呢?

  莫非是……

  「老婆,快,快!」

  忽爾,杭傲的人影宛如箭矢般地,咻一下射進屋裏來,隨手取了一件大氅為琴思淚披上,就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外走。

  「娘請了個說書的來府裏,說是要講《桃花扇》,就等我們了,快走吧!」

  瞧,隻要是有趣的事兒,他總不會忘了她,不,是第一個就想到她,然後非要她跟著去開心一下不可。

  琴思淚不覺輕輕歎息,她是滿足的歎息,卻聽得杭傲一陣驚慌。

  「怎麼了,老婆,哪裏不開心了?不想聽說書嗎?」

  「不,妾身隻是……」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好開心、好滿足!」

  杭傲鬆了口氣,「唉,說清楚嘛!」喃喃抱怨,「差點沒嚇死我!」低頭看看她的大肚子,再見她秀秀氣氣地踩著細碎的蓮花步,斯斯文文的像蝸牛一樣爬,也跟著歎了口氣。

  「太慢了,還是這樣吧!」說著,幹脆打橫將琴思淚抱起來,提氣縱身飛上屋頂。「這樣很快就到了!」

  呼一下就被帶到空中去,頓時嚇得琴思淚兩條粉臂緊緊圈摟住他的頸子。

  這……這……嫁雞隨雞「飛」,嫁夫從夫「走」,夫君的意願一定要服從,可是這種事,她能不能小小抗議一下呢?

  她不是嫁雞,而是嫁夫,可不可以不要飛?

  就在杭傲與琴思淚兩人緊「貼」在一起,「你儂我儂」地從傲苑飛往靜苑而去之際,驀聞自蝶苑方向隱隱傳來一道尖銳的怪叫聲,他們不由疑惑地相對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一個繼續飛入靜苑裏去,一個更卯起來死緊地摟住某人的頸子。

  蝶苑裏的事,他們插不上手。

  ***  ***

  「你說什麼?」

  這就是蝶苑裏傳出的那道尖銳得足以劃破大理石的驚聲怪叫,發出那道怪叫的是蘭姨,而承接那道怪叫的是杭龍。

  「我……我喝醉酒,把……把姊姊給賭輸掉了!」

  把杭姵給賭輸掉了?

  蘭姨與杭姵難以置信地瞪住他好半晌,猝然不約而同揚臂甩出巴掌,一個甩右邊,一個甩左邊,恰恰好可以把杭龍的臉打成一張扁扁的餡餅,沒餡兒的。

  那顆腦袋裏頭根本沒有腦子可以做餡兒。

  「你這孽子!」

  「竟敢把我輸掉!」

  杭龍狼狽的被打趴在地上,也不敢爬起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你你……」蘭姨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還說什麼是不是故意的,你幹嘛要賭人,就不能賭錢就好嗎?」

  杭龍腦袋垂在胸前,好像斷掉了似的。「人家不肯跟我賭錢嘛!」

  「為什麼?」

  「因……因為在那之前,我還欠下了十多萬兩……」

  蘭姨驚嚇得猛抽氣。「十多萬兩?!」

  杭姵更是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

  「天哪,你還真是個爛賭鬼耶!」

  不但欠下賭債十多萬兩,還把親姊姊都給賭輸掉了,這樓子桶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天哪,這下子麻煩大了,」蘭姨頹然坐到椅子上,惶然地手扶額頭。「上回妳爹就警告過了,再要有妳弟弟的賭債、酒債,就拿我自個兒的珠寶首飾去賣了還債,別再找他了,他不管,可現在問題這麼嚴重,我又能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杭颯恨恨地踹杭龍一腳。「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蘭姨無力地問。

  「我先躲到舅舅家!」杭姵第一個就想到先自保再說。「等字據的時限到了,對方找上門來,爹不想管也不行了,最多就是拿錢抵人,這不就行了!」

  好辦法!

  可是……  

  「要是對方不肯拿錢抵人呢?」這也是很有可能的,說不定對方就是想做杭家的女婿,做杭家女婿的好處可是比實際拿錢更長遠。「果真如此,要知道,生意人最講究的就是信用兩字,字據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妳爹恐怕真會把妳給人家了!」

  「所以我才要躲啊!」杭姵以「妳真是蠢」的口氣說。「就算爹真要講信用,真要把我交出去,既然我人不在,他們也沒轍呀!」

  不可能這麼簡單吧?

  「但是……」

  「反正姊姊不在,還有妹妹在嘛!」杭姵不耐煩地提醒親娘。

  「妳是說……」蘭姨兩眼驀睜。「杭蕊?」

  「廢話!」

  「但杭蕊已訂親了,妳爹不會肯的!」

  年前,杭老爺就替杭蕊定下了親事,清明過後就要嫁出去了,就像她剛剛說過的,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既已訂親,杭老爺絕不會毀婚的。

  「那就杭蓉囉!」杭姵滿不在乎地提出另一個「替代品」。

  「杭蓉?嗯嗯,說得也是……」蘭姨喃喃道,愈想愈有理。「橫豎他們不是要錢就是要人,要錢,杭家多的是,要人,就拿杭蓉去抵吧!」

  基本上,任何人都可以,隻要不是她的寶貝女兒就行了。

  她的寶貝女兒可是要嫁到名門大戶裏去做正室大老婆的,怎麼可以糟蹋在賭徒痞子手上!

  「就是這樣!」杭姵點頭。「順便還可以把弟弟的前債清一清呢!」

  一語敲醒夢中人,「對厚,一舉兩得!」蘭姨猛拍大腿。

  杭姵好不得意。「沒錯,所有的麻煩一次就解決了!」

  「姵兒,妳真是太聰明了!」

  「那當然!」

  很不幸的,蘭姨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她將會因杭姵的「聰明」而被打入冷宮,不然她一定不敢這麼開心的聽從杭姵的建議。

  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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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8:06:04
12.1

進入二月後,天兒總算沒那麼冷了,杭傲方才允許琴思淚為了到靜苑向杭夫人請安,而走出暖呼呼的房間。

  「最好能生個女兒!」

  杭夫人親熱地拉著琴思淚坐一塊兒,喜滋滋地撫摸媳婦的大肚子,衷心盼望媳婦能生個孫女給她。

  「不然一旦蕊兒嫁出去,我會很難過的!」

  琴思淚見杭蕊一派嬌羞,翠姨也是滿臉欣慰,看來杭老爺替杭蕊定下的親事一定很不錯。

  「婆婆,對方是……」但她還是不太放心。

  「安心,安心!」杭夫人明白她在擔心什麼。「既是杭府的大小姐,蕊兒自然是嫁過去做正室大老婆的,而對方呢,也是我親自挑選的人,晉城首富的麼子,今年剛滿二十,人品很不錯,也跟蕊兒一樣是個老實人,兩人再相配不過了!」

  難怪,是晉城首富的麼子,門當戶對,又於杭老爺的生意有助,莫怪杭老爺會立刻把親事定下來。

  琴思淚安心了,杭傲卻不滿了。

  「我說娘啊,大哥、二哥也有女兒,您怎地不去搶他們的,幹嘛搶我的?」

  「我想要從呱呱落地就開始撫養嘛!」杭夫人滿懷想望地喃喃道。「就像養我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一樣。」

  而杭升、杭儒的老婆生女兒的時候,她根本連床都下不來,要如何撫養娃兒?

  「可那明明是我的女兒!」

  「讓一個給娘又怎樣!」

  「又不是東西,還可以讓來讓去的喔?」

  「我說可以就可以!」

  「妳……」

  杭傲本想破口大罵,但一想不對,對方是老娘耶,又不是那個可以隨便他欺負的老爹,要是一個不對,娘又歪到床上去病懨懨的了怎麼辦?

  算了,他認輸!

  「那要是生兒子呢?」不甘心的咕噥。「把他的小鳥切了?」

  琴思淚和蘭姨、杭蕊、杭蓉,還有兩旁伺候的婢女們都赧紅了臉兒,唯有杭夫人噗哧失笑。

  「別胡扯!」她又好笑又好氣地輕叱。

  「蝗賄鄭俊?br />
  「我再等啊,總會等到一個女兒的!」

  「孫女兒!」

  「隨便,隨便,總之,是女娃娃就歸我!」

  現在是在分贓嗎?

  杭傲猛翻白眼,懶得多說了,杭夫人卻還想再多調侃他幾句,就在這時,杭老爺的貼身老仆人慌慌張張的叫進來了。

  「不好了,夫人,麻煩又上門來啦!」

  「又什麼麻煩啦?」

  「天就要塌下來的麻煩呀!」

  「……」

  對,天先塌下來砸死這個老蒼頭再說!

  ***  ***

  大堂廳裏,熱鬧烘烘的,杭老爺父子三人和蘭姨,以及三個陌生人,還有跪在地上的杭龍,加上兩旁伺候的奴仆,光是人氣就旺盛得不得了。

  不過,真正在「熱鬧」的隻有兩個人。

  「真是造孽啊,竟生了你這麼個不肖子!」杭老爺激動地揮舞著雙臂,狂怒地咆哮,「往常你愛賭,也就是輸他個幾百幾千兩,這我勉強還能忍受,但現在,你竟然……竟然……」氣得說不下去了。

  原以為杭老爺最多就是劈頭一陣亂罵,罵完也就算了!如同往常那樣,反正杭家有的是錢嘛,送出去千兒幾百的也不痛不癢。

  不料他竟是如此的憤怒,蘭姨有點意外,也有點惶恐。

  「龍兒也不是故意的嘛!」她囁嚅地為兒子辯駁。「他隻是喝醉了……」

  「故意?故意?」杭老爺不可思議地一再重複。「愛賭、愛喝哪有什麼故不故意的,他就不能不賭、不喝嗎?」

  「三少爺不也愛賭、愛喝,」蘭姨衝口而出抗議。「您怎麼不說他?」

  「對,傲兒也愛賭、愛喝,」杭老爺咬著牙根。「可是他每賭必贏,從來沒輸過,喝酒也從來沒醉過,更別提喝出什麼問題來,妳憑什麼說他?」

  蘭姨頓時語塞。

  「妳說,現在該怎麼辦?」杭老爺依然高昂著嗓門,怎麼也拉不下來。「他竟然把自己的親姊姊給輸掉了,然後呢?真要把姵兒給人家嗎?」

  蘭姨瑟縮一下,瞄一下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杭龍。

  「呃……姵兒一得知這件事,她就……就趁夜逃走了!」

  逃了?

  聞言,杭老爺整個人靜默了下來,兩道目光怪異地盯住蘭姨,盯得蘭姨心驚膽戰的。

  「老……老爺?」

  「所以,妳老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蘭姨心虛地別開眼。「我……我……」

  麵無表情地點點頭,「那麼……」杭老爺慢條斯理地說。「妳就是故意要拖到人家找上門來,好逼我替龍兒解決這件麻煩?」

  蘭姨垂首,不敢吭聲。

  「好好好,果然『聰明』,竟然設計到我頭上來了!」杭老爺冷笑。「難怪夫人說妳不可靠,真恨我沒早聽她的!」

  一提到杭夫人,蘭姨就不甘心。「不然我又能怎樣?」

  能怎樣?

  起碼要早點告訴他呀!

  至少要讓他有充足的時間做打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們隻想到要先顧全好他們自個兒,使得他毫無準備的時間,在倉促間,也隻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他們母子女三人實在是……

  太自私了!

  杭老爺搖搖頭,恨恨地歎了口氣。「好,我會替龍兒解決這件事,但我最後一次警告妳,龍兒再賭出問題,或喝出麻煩來,我會把妳和杭龍、杭姵趕出杭家,往後你們的事,你們自個兒解決吧!」

  趕出杭家?

  蘭姨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不不不,老爺,您不能這樣對我,我……」

  「閉嘴!」杭老爺怒吼,轉首不再理會她,並使眼色示意老賬房去取銀票來,再轉向那三個來討「債」的人凝目打量。「你們是外地來的?」

  那是三個生相各異的男人,一個高頭大馬像隻猩猩,又滿臉橫肉,硬要說他是好人都沒人信;另一個瘦棱棱的,尖嘴猴腮,眼神邪得令人起雞皮疙瘩;最後一個居然是個挺斯文的藍衫文士,三十多近四十,乍看像個讀書人,背後卻很突兀地背著把長劍。

  「杭老爺果然眼明。」說話的是藍衫文士。

  「本地的人不會讓杭龍欠下那麼多債。」至多幾百兩,賭場酒樓的人就會上門來討債了。

  換句話說,藍衫文士三人是外地到這裏來削一票的。

  「我們是從南方來的。」

  「說吧,你們要多少?」

  藍衫文士爾雅一笑,「這個暫緩一會兒……」好整以暇地將右手的字據揣入懷裏,「先來解決這個……」揚起左手的字據。「令郎還欠我們十多萬兩銀子呢!」

  杭老爺很幹脆的伸出手。「拿來我看!」

  藍衫文士也不多廢話,直接把字據交給杭老爺,杭老爺飛快的掃視無誤鬩險朔堪湊兆誌萆係氖堪岩備恰?br />
  「好,前債已清了。」

  「確實。」藍衫文士很滿意的把銀票收起來。

  「那麼……」杭老爺鎮定地道。「剛剛你們也聽到了,杭姵逃了,所以,你們究竟還要多少?」

  藍衫文士掛起滿臉和藹的笑。「很抱歉,杭老爺,我們不要銀子,隻要人。」

  「但你們明明也聽到了,杭姵她早就……」

  「那是你們的問題,憑這張字據,我來要人,而你們就得把人交給我,就這麼簡單,不興任何花巧的。」

  「可是……」

  「或者杭老爺是要外人都知道,杭家人立下的字據是廢紙一張嗎?」

  威脅?

  杭老爺皺起眉頭,開始覺得不對頭了。「你們到底想要如何?」

  「要人!」

  「沒人!」

  「杭老爺的意思是說,杭家人立下的字據,確實是沒信用的?」

  「你……」

  「用杭龍的妹妹代替姊姊,這總該可以了吧?」蘭姨忍不住了,脫口道。

  「蘭秀!」杭老爺怒叱,又吃驚又憤怒,終於明白蘭姨母女倆自保的手段是多麼的自私、狠心。

  「不,字據上載明是杭姵,我隻要杭姵!」藍衫文士十分的堅持。

  「可是杭姵逃走了呀!」沒空理會杭老爺的怒目以視,蘭姨焦急地道,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女兒。

  藍衫文士聳了聳肩。「那是你們的問題。」

  蘭姨終於也察覺到不對了,「為什麼不能用妹妹代替姊姊?」驚慌地叫。

  藍衫文士輕輕一拂長衫,「因為我比杭家更懂得誠信這兩個字,字據上寫的是杭姵,我就隻要杭姵,而杭家……」裝模作樣地搖搖頭。「看來杭家並不如傳聞中那樣有信用,還是有失信於人的可能,這……」

  「住口!」杭老爺怒喝,咬牙切齒。「你們非要杭姵不可?」

  「對,非杭姵不可!」

  「好,那就給我們一點時間找人,我……」

  「老爺,不行啊!」蘭姨驚恐的尖叫。

  「不然妳要失信於人嗎?」杭老爺怒問。

  「為何不可?就這麼一次嘛!」蘭姨低聲下氣地央求。「姵兒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呀,她……」

  「就算是要我的老命,我也絕不容許失去誠信的名譽!」杭老爺決然道。

  「不,不能這樣,老爺,求求您,蘭秀給您跪下了……」

  眼見杭老爺態度強硬無比,蘭姨不得不跪下去哀求。「老爺……」

  「不許再說了!」

  「老爺,求您……」

  「閉嘴!」

  「老爺……」

  蘭姨不肯死心,杭老爺也堅決不改變主意,當著外人的麵,兩人竟你來我往起來了,一個低聲下氣,格外淒慘,另一個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你一言、我一語,一句緊接著另一句,劇情緊湊,絕無冷場。

  就在這時,第三個吊兒郎當的聲音也跑出來湊一腳了。

  「好了,好了,蘭姨,別再求了,人家要的不是妳的寶貝女兒啦!」

  眾人不約而同一愕,訝異地轉頭看,但見屏風後,杭傲背著兩手,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杭夫人等人並沒有現身,依然避在屏風後偷聽。

  「還有老爹,人家也不會給你時間找人的!」

  懶洋洋地說著話,慢條斯理地坐到杭升下首,大剌剌地蹺起了二郎腿,肘彎支在扶手上,手撐著傭懶的下巴,杭傲兩眼似笑非笑地斜睨著藍衫文士。

  「我沒說錯吧,這位?」

  藍衫文士狐疑地回望杭傲。「你是誰?」

  杭傲咧嘴一笑。「杭家正牌的不肖子,老三杭傲,你早就打聽過了,對吧?」

  對,他早就打聽過了。

  當初選定杭家做肥羊時,他就預先打聽過了,杭家老爺是唯一的對手,杭家老大、老二雖穩重細心,但畢竟還年輕,又不夠狡猾,根本不足為懼,而老三更是杭老爺早就想踢出家門的不肖子。

  所以,除了杭老爺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問題,換句話說,他們得應付的也隻有杭老爺一個人而已。

  當然,最笨的就是杭龍,所以他們才會挑杭龍下手。

  但此刻,藍衫文士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似乎哪裏估計錯誤了,分坐兩旁的杭家老大、老二始終沒出過聲,這不奇怪,他們根本就沒能力麵對這種事。

  然而杭家老三人一出現,劈頭第一句話就點出了重點。

  雖然是不肖子,但並不表示他就是笨蛋,是不是他錯估了杭家老三在杭家的地位與能力?

  「原來是杭三少爺。」他仔細打量杭傲,分析對方的實力。

  「不敢,不敢,杭家的不肖子 購及伶移ばα車廝怠縛吞住夠埃貢肮笆鄭村撚誠蠔祭弦!肝宜道係餳戮徒桓野桑牛俊?br />
  「這……」杭老爺遲疑著。

  「不交給我,我就放火燒了咱們杭府!」

  「好好好,交給你,交給你!」

  避在屏風後的人不禁麵麵相覦,啼笑皆非,琴思淚更是赧然,因為杭傲是她的丈夫,身為妻子,她有點丟臉。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在搞笑!

  攬下麻煩後,杭傲這才又轉回臉去麵對藍衫文士,「其實,那張字據上的賭注根本不是我妹妹杭姵,而是……」依舊笑吟吟的。「杭家的信用,對吧?」

  藍衫文士雙眉一挑,沒否認。

  「至於你們真正的意圖呢……」杭傲撫著下巴沉吟,「嗯嗯,要說是杭家全部的財產……不,難度太高了,你不會做這種希望不夠高的『生意』,所以……」忽地彈了一下手指。「對了,杭家一半的財產,沒錯吧?」

  杭老爺猛然瞪圓了吃驚的眸子,蘭姨更是驚駭的噎了一聲,而藍衫文士瞇起眼來,卻還是不吭聲。

  「不過呢……」杭傲笑意更深,還眨著誘惑的眼神。

  「不過?」藍衫文士狐疑地重複。

  「倘若給你一個機會,可以輕而易舉的贏得杭家所有的財產,我想……」杭傲又眨了一下曖昧的眼神。「你一定不會拒絕吧?」

  杭家全部的財產?!

  「什麼機會?」藍衫文士不由自主地脫口問——人心總是貪得無厭的。

  「也跟我賭一把!」杭傲不假思索地回答。

  「賭什麼?」

  「我這邊的賭注是杭家所有的財產。」

  「我這邊呢?」

  「很簡單……」杭傲輕輕一笑,忽又沉下臉去,神情冷酷,隱隱透出驚人的陰鷥之氣。「你的命!」

  不止藍衫文士,所有聽到的人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拿杭家所有財產去賭一把,這已經夠嚇人的了,居然還要把人命擺到抬桌上去拚,這可真叫賭到不要命了!

  好半晌後,藍衫文士才遲疑地問:「你幾歲?」

  杭傲又回複吊兒郎當的笑。「二十一,老頭子一個囉!」

  才二十一,是年輕氣盛,太過於自信嗎?

  盡管賭注是他的老命,風險實在太大了,但對方的賭注是杭家所有的財產,在北方,杭家的財富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絕不會落到第三去,這誘惑更大。

  隻要能夠得到杭家的財產,他就可以收山了,一輩子吃喝玩樂,享用不盡!

  「怎麼賭?」

  「骰子,比大小。」

  藍衫文士雙眸一亮,難掩興奮之色。「一次定輸贏?」骰子是他最拿手的,不管出不出千,他都贏定了。

  「不,你我輪流各擲一次骰子,隻要能贏過對方,就繼續擲下去……」

  「不能連續擲一次以上,譬如連續擲到贏對方?」

  「那要比到什麼時候呀?」杭傲翻了翻眼。「一次不贏,就算輸了啦!」

  好極了,這樣他還不贏,老天可真叫無眼了!

  「那麼,比大還是比小?」愈說就愈有把握,也就愈迫不及待了。

  「隨便你。」杭傲很大方地讓出選擇權。

  「比小?」

  「可以。」

  「好,賭了!」

  一言既定,當下,雙方就各自立下了字據,然後清空茶幾,兩人各站一邊,陣勢擺好,就缺「道具」。

  「骰子呢?」

  「我想你身邊應該有吧?」

  想削人家,應該隨身都攜帶著「道具」吧?

  「用我的?」

  「對。」

  「沒問題!」

  用的是做過手腳的骰子,這下子,藍衫文士更是百分之一千的把握了。

  「誰先來?」杭傲問。

  「讓你先吧!」實在太高興即將可以名正言順地贏得杭家財產了,藍衫文士也很樂於表現一下慷慨的氣度。

  杭傲聳聳肩,隨手擲出骰子……三、五、六。

  輪到藍衫文士……二、二、五。

  杭傲……一、三、四。

  藍衫文士……二、二、三。

  杭傲……一、二、三。

  藍衫文士……一、一、二。

  杭傲……一、一、一。

  「我贏了。」杭傲懶洋洋地宣布。

  以正常情況而言,三就是最小的數了,旁觀的杭老爺不禁鬆下緊繃許久的氣,杭升與杭儒正待歡呼……

  「等等!」

  「嗯?」

  「我還沒擲呢!」噙著自信的笑,藍衫文士擲下骰子,然後,換他宣布,「是我贏了 ?br />
  眾人霎時傻眼,目瞪口呆,杭老爺差點昏倒。

  三粒骰子竟然一粒迭一粒地迭成了一豎,最上麵的點數正是一點,毫無疑問,一比三小。

  藍衫文士贏了!

  杭傲滿不在乎地聳了一下肩,「我也還沒擲呢!」說著,拿起骰子,還是隨手就擲了出去。

  四、五、六,順子。

  現在是比大小好不好!

  「你輸了!」藍衫文士再也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笑開了大嘴。

  「是嗎?」

  「呃?」

  杭傲頑皮地擠了擠眼,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頭,輕之又輕的點了一下幾麵,下一刻,就在眾人錯愕的驚視下,骰子垮成了一堆。

  骰子都已經平放在幾麵上了,還能怎麼垮?

  就算真能垮,也還是有點數的吧?

  不,一點也沒有,也不對,應該是半點也沒有!

  怎麼可能半點也沒有?

  廢話,三粒骰子都碎成了一堆粉末了,還能有什麼點!

  所以啦,還有什麼點數能比什麼也沒有更小的呢?

  沒有了!

  「哎呀,我贏了呢!」杭傲很誇張的扯出一臉很假的驚喜表情。

  「你你你……你是練家子,出老千!」藍衫文士驚恐失措地怒吼。

  「那又怎樣?」杭傲失笑。「你不也是練家子,也出老千,很公平啊!」

  州官可以放大火,百姓為什麼不能點兩盞燈?

  「我……我……我……」

  「怎麼?」

  「不服氣!」

  話落,毫無預警地,猝然一聲鏘,一道眩目的光華驟閃而至,在眾人的失聲驚叫中刺向杭傲,而後者卻隻是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再眨個眼,一切就靜止下來了。

  杭傲沒動,藍衫文士也不敢再動。

  藍衫文士手中長劍的劍尖就停在杭傲眼前一尺處,而且,也就隻能到那裏為止了,因為,杭傲的武器已然好整以暇地橫置在藍衫文士的頸脖子上了。

  先出的還沒到,後出的已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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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22:13:10
13.1

清明細雨催人哀,漠漠墦頭野花開,手端祭品肩扛鍬,都為先墳上土來。

  清明時節要上墳祭拜祖先,不管南方、北方都是一樣的,但多少有些習慣上的不同,就是晉南和晉北的習俗也不盡相同。

  晉南上墳時男男女女都要到,人人頭上插柳枝枯葉,女人還要用描金彩勝貼在兩鬢,不燃香、不化紙,蒸大饃、做黑豆涼粉,回家時還要拔些麥苗,並在門上插鬆枝柏葉或柳條以辟邪。

  而晉北上墳是男人家的事,女人家是不上墳塋的,還有,冥紙要燒盡,墳上插柳條,並講究用黍米磨麵做餅,俗稱「攤黃兒」。

  但南北相同一致的是,在清明這一天裏是不起火做熱食的。

  這是共同的習俗,不管是晉南或晉北,是南方或北方,千百年來都是一樣的,但此刻,某人大概是太閑了,沒事幹,就很無聊的反對起這項習俗來了。

  那個某人就是……

  「讓我老婆吃冷食是不行的啦!」杭傲大聲抗議。「我女兒會拉肚子啦!」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大家都忙著捧腹大笑,連琴思淚也笑了個掩口葫蘆,雖然有點不太端莊,但沒辦法,她實在忍俊不住。

  不管是兒子或女兒,都還在她肚子裏呢!

  「喂喂喂,你們還笑,真沒同情心!」杭傲板起臉來,生氣了。「還有妳,老婆,妳最沒良心了,居然要陷害自己的孩子拉肚子,太殘忍了!」

  對對對,真是太殘忍了,更糟糕的是,女兒拉稀屎還是拉在她肚子裏呢!

  再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了,琴思淚回身撲入他懷裏,揪著他的衣襟,把臉埋在他胸前悶笑不已。

  杭傲眼底閃過濃濃的笑意,卻依舊板著臉。「怎麼,知道錯了,在懺侮嗎?」

  「……」對,在懺悔,淚流不止。

  「好吧,既然妳知道錯了,為夫我就慷慨大度的原諒妳吧!」

  「……」謝謝,但她還是得繼續懺悔,才能繼續淚流不止。

  「啊,對,我想到了!」杭傲一手環住寶貝老婆,一手彈了一下響指,「可以先把冷食放進我嘴裏頭…

  「這樣我女兒就不會吃到冷食了嘛!」他笑得好不得意,「唉唉唉,我真是太聰明了,真佩服我自己!」搖頭自我讚歎。

  行了,全體陣亡,杭家祖先的墳塋前,一大票不肖後代笑得東倒西歪。

  「老……老爺,從不知……」杭夫人笑得猛擦眼淚。「從不知咱們杭家也可以像平常人家一樣,這麼熱鬧,如此快樂。」

  盡管杭傲根本是在鬼扯,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有意要讓大家開心的笑。

  連杭老爺也笑得眼角盈水光,「這孩子……這孩子……」表麵上是笑杭傲的胡說八道,心頭卻感慨無限。「要是他打小就這麼窩心懂事就好了!」

  「沒有三弟妹,恐怕不可能吧?」杭升喃喃道。

  說得也是,杭傲的蛻變,還有整個杭家的改變,全都是在琴思淚嫁過來之後才開始的,因為杭傲徹徹底底,毫無保留地迷上了琴思淚,也因為琴思淚是如此善良賢慧的好媳婦兒。

  杭老爺若有所思地凝目注視著琴思淚好一會兒,忽地大吼。「思淚!」

  琴思淚駭了一跳,以為杭老爺在指責她的失態,慌忙收起笑容,離開杭傲的懷抱,恭身靜立,等待公公的訓誡。

  「媳婦在。」

  「過來!」杭老爺指指墳前。「跪下!」

  「是,公公。」琴思淚絲毫不敢遲疑地驅前跪下。

  「欸,竟敢叫我老婆下跪?」見心愛的老婆挺著大肚子,好不辛苦的跪在墓碑前,杭傲當下就神情不善地瞇起眼來。「老頭子,你不想活了是嗎?」口氣更是陰森森的,還刮著寒颼颼的冷風。

  一個字一陣風,十幾二十個字就十幾二十陣風,話說完,空氣也開始結冰了,再多說幾個字,可能冰雹就會砸下來了。

  「閉嘴,你也過來跪下!」杭老爺不耐煩地揮揮手。

  「我?」杭傲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這呆老頭子竟敢要我下跪?」

  呆老頭子?

  「對,就是你,跪下!」杭老爺沒好氣地大聲命令「偉大的聰明兒子」。

  真不要命了,這死老頭子!

  「你……」杭傲正待飆他一個驚天動地,最起碼也要來個翻江倒海,然而,他才剛飆出一個字,忽又頓住,兩眼往下掉。

  琴思淚扯著他的褲管,兩眼央求地瞅著他,淩虐他比鐵石還剛強的意誌。

  他呆了呆,傻了片刻,歎氣,「媽的,跪下就跪下,怕你不成!」雙膝一彎,跪下了,就在琴思淚身旁。

  這個從沒聽過他半句話的不肖子總算矮他一截了!

  杭老爺得意得不得了,「很好!」然後,他也跪下了,雙手合什,虔誠地向杭家祖先祝禱。「感謝列祖列宗的保佑,讓傲兒娶到一個如此溫馴孝順的好媳婦兒,再請祖宗保佑思淚平安順產,是男是女無所謂,母子均安即可!」

  公公竟然特地為她向祖先祝禱!

  琴思淚頓時熱淚盈眶,感動不已,「謝謝公公。」她呢喃,哽咽了。

  杭傲默默地將琴思淚扶起來,圈入懷中,靜靜地朝杭老爺瞥去一眼,沒吭聲。

  好吧,看在老頭子這番心意——那麼明確地表達出對媳婦兒的疼愛,使他老婆那麼感動、開心,往後他就多順著老頭子一點吧!

  不過,別太貪心了,隻有一點點喔!

  ***  ***

  清明一過,杭傲就開始緊張了,一天比一天神經兮兮的,因為,琴思淚隨時都可能開始陣痛。

  就在這個月底,最晚下個月初,他就要升格做老爹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絕不希望有任何事來騷擾到他,但偏偏老天就是不想讓他過太爽,最大的麻煩,就在這時候降臨到他頭上來了……

  「你你你……你們來幹什麼?」難得的,杭傲竟然結巴起來了。

  「為什麼不能來?」雲燕燕理直氣壯地反問。

  為什麼?

  她老爹才剛回老家沒多久,她不會是忘了吧?

  「妳還在三年守孝期間啊!」杭傲很用力的提醒她。

  「我來這裏守孝不行嗎?」雲燕燕應答得更流利。

  到杭府來守孝?

  開什麼玩笑,杭府的誰死啦?

  「請問,杭家是誰惹到妳了,妳竟然要詛咒他死?」杭傲咬牙切齒地說。「搞不好就是我,嗯?」

  雲燕燕窒了一下,「我又沒說要詛咒杭府裏的誰死,更不可能詛咒四師兄你,是……是……」兩眼驀而一轉,「是大師兄說我可以到這裏來守孝的嘛!」很利落的把責任推給最無辜的人了。

  「咦?我?」薑世麒錯愕地呆了一下,繼而無奈苦笑。「四師弟,小師妹心情不好,你不能讓她到這裏來散散心嗎?」

  散心?

  杭傲不可思議地翻了翻眼。「請搞清楚,大師兄,你要如何寵愛師妹是你自個兒的事,別牽拖上別人好不好!」

  「但師妹隻是想到這裏來散散心,這要求並不過分呀!」薑世麒辯駁。

  這還不過分?

  「杭家沒有人死,但有兩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杭傲沒好氣地提醒他。「彼此既不是親戚,也不是什麼世交至友,師妹竟要到杭府來守孝,你以為我爹娘會怎麼想,是存心要觸他們的黴頭嗎?」

  薑世麒頓時啞口,終於想到這麼做的不合宜。

  「我娘的身子才剛好點兒,要是因此又病倒了,」語氣愈說愈衝,恨不得立刻去拿支掃把來把他們全掃出大門去。「你要負責嗎?」

  那種事誰敢負責!

  薑世麒張口無言,啞然以對,因為杭傲講的是理,就算他想勉強杭傲,但隻要他是無理的,就勉強不了杭傲。

  然而,向來任性的雲燕燕從來都懶得用腦子去關心一下「別人的事」,而在眼下這一刻裏,她更是鐵了心硬要耍賴到底,依舊擺著一副「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要這樣,你又能拿我怎麼辦?」的刁蠻神情給杭傲看。

  總之,誰死誰活誰又病得東倒西歪,全都不關她的事,她就是要死賴在這裏,他又能怎樣?

  他不能拿她怎麼辦?

  好,那就換個人來「拿她怎麼辦」吧!

  杭傲嘲諷地冷哼一聲。「還有,你們是不是忘了,杭府的主子是我老爹,不是我,並不是我說了就算,是我老爹說的才算,他才是杭家的老大。而我老爹,為了娘的身子,我敢說他絕不會同意,你們又憑什麼賴在這裏不走?」

  這麼一說,雲燕燕不想傻也傻住了。

  她可以跟杭傲耍刁耍任性,因為他是她爹的徒弟,就算他再討厭她,看在她爹份上,多少也要忍讓她幾分。

  然而,她並不是杭老爺的什麼人,甚至連晚輩都談不上,兩者之間唯一算得上關係的,隻是杭老爺認識她是杭傲的師妹,除此之外,他們根本就是陌生人,連最起碼的招呼都沒打過。

  她才懶得浪費時間做那種向長輩請安的無聊事呢!

  所以,就算她厚著臉皮要跟杭老爺耍賴,杭老爺也不會有興趣吃她那一套,多半一腳就把她踹出大門外去了!

  她有武功,杭老爺踢她不出去?

  沒問題,在這種時候,不肖子杭傲必定會興高采烈的舉手喊「有」,自願客串一回道地道地的孝子。

  老爹要趕人?

  行,就交給他吧,保證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

  然後,就輪到她拿他沒轍了,因為她的武功遠遠及不上杭傲,連大師兄也打不過小師弟,杭傲隻要伸出兩根手指頭,就足夠將他們兩人一個彈到西域去流浪,另一個彈到北海去牧羊兼守孝了。

  「那我不守孝了,來這邊散心就好,這總行了吧?」

  風水輪流轉還真是快,這回輪到杭傲和薑世麒傻眼了,兩人麵麵相對,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不守孝了?

  這個任性無理的鬼丫頭,她以為守孝是什麼?玩遊戲?想玩才玩,不想玩就可以不玩了嗎?

  真是胡鬧!

  見雲燕燕當下就打開包袱翻找便服,以便換下身上的孝服,杭傲正準備破口大罵,薑世麒忙對他使去央求的目光。

  「由她吧,四師弟!」

  由她個鬼!

  不過……

  杭傲咬了咬牙,「好吧,看大師兄你的麵子,就由她一次,但我警告在先,她要是闖出什麼事來惹惱了我爹娘,我可不會替她說半句話的!」冷笑。「不,我最好說老實話,說我趕不走她,如果他們能替我趕走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以前容忍她,是看在師父麵上。

  現在容忍她,是看在大師兄麵上。

  因為,迷戀一個女人的感覺,那種想要寵她、愛她,滿足她所有願望的心意,他再理解不過了。

  隻不過,他們迷戀的女人不同型而已。

  他迷戀的女人是天底下最純淨、最美好的女人,而大師兄迷戀的恰好相反,是天底下最可僧、最可恨的刁蠻女!

  真是同情大師兄!

  「討厭啦,四師兄,你就愛說這種反話來逗我!」雲燕燕不依地嬌聲道。

  最好是在逗她!

  杭傲翻著白眼轉身離去。「添福會安排你們住到客苑去,麻煩你們別亂跑,不然迷路了我可不管!」

  雲燕燕曾在杭府裏住過好一段日子了,她不會迷路。

  但大師兄是頭一回來,杭府又像迷宮似的大,他肯定會迷到邊關去,找不到路上茅房。

  「四師兄,你要上哪兒?我陪你去!」

  「不必,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

  「可是人家……」

  「更何況,我是要去找我老婆談情說愛,可不歡迎妳來做夾肉燒餅!」

  「……」

  急切的腳步驀而像定樁似的定住了,雲燕燕瞇眼盯住杭傲的背影,嬌美容顏上的神色陰森得令人膽寒,隱隱幾分若有似無的恨意。

  杭傲看不見,但薑世麒看到了。

  他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凝住雲燕燕,想到師父臨終前的交代,他認真的思索該如何做最好?

  耐心的等候?

  沒問題,海枯石爛他都等。

  可是,該怎麼等呢?

  ***  ***

  偷偷摸摸的,杭姵從杭府後門溜回家來了。

  她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可是,她也猜想得到某些人會對她的做法感到不滿,盡管如此,那也頂多過個兩、三個月後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事了。

  孰料,情況竟大出她意料之外……

  「娘,怎會這樣?」

  豈有此理,他們竟被趕到仆人的側屋來住了!

  「這回,妳爹他是真的生氣了!」蘭姨抹著眼淚,悲慘的呢喃。「他……他不要我了!」

  那她不就慘了!

  「這怎麼行,那我不就做妾做定了!」杭姵第一個考慮到的還是自己。

  「我有什麼辦法,妳爹怪龍兒太不長進了……」蘭姨恨恨地朝瑟縮在一旁的杭龍瞪去一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怪我們母女倆太自私了,所以就……」

  自私?

  是在說她先逃走了嗎?

  那怎能怪她!

  「難不成爹是要我乖乖的跟那些痞子走嗎?」杭姵不以為然地忿忿道。「那我一輩子的幸福怎麼辦?他就不關心嗎?」

  「他是說,我們不該想要拿杭蕊、杭蓉去頂替妳,好解決龍兒惹來的麻煩。」

  那又怎樣,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己所不欲自然要轉嫁到別人身上去,她哪裏錯了?

  「可惡,就知道爹隻關心杭蕊、杭蓉那兩個死丫頭!」

  「妳爹還說要盡快找個能夠壓製妳的對象,把妳嫁過去!」

  壓製她?

  「妾?」

  「不然咧?妳還在作夢,真以為能坐上正室大老婆的位置嗎?」

  杭姵沒吭聲,隻是擰著眉頭開始走過來又走過去,苦苦思索能夠解除目前困境的辦法。

  嫁人做妾?

  死也不!

  但娘既已失寵,想說服爹爹改變主意就變成不可能的任務了,就算爹把當家寶座交給三哥去坐,那更慘烈,她多半連妾也做不成,隻有做通房丫鬢的份!

  除非……

  ***  ***

  曾經,杭夫人嘲笑兒子是第二十五孝的孝子——孝順妻子,任何人來看,杭傲也的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孝子」,無論是吃飯睡覺、聊天散步,他都是個最佳「孝子」的典範,幾乎時時刻刻都黏貼在琴思淚身邊,嗬護她、照顧她,就差沒替她脫褲子拉屎。

  幾乎。

  雖然杭傲恨不得把老婆拴在褲腰帶上,以便隨身攜帶,但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琴思淚也確實不太方便讓他拴在褲腰帶上,偏偏他又有不得不走開的時候,或者老爹大人傳喚,或者要處理他自個兒的生意。

  每當這種時候,杭傲總是會先把添福和碧香抓來反複地、一再地千叮嚀、萬囑咐,還很認真地考慮要把「注意事項」一條條紋身在他們背上——

  碧香可以看添福的背,添福可以看碧香的背。

  要不是琴思淚啼笑皆非地說太可笑了,他才不得不打消這個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可笑的主意。

  哪裏可笑了?

  明明他再正經不過了說,他們還給他笑成那樣!

  總之,他要添福和碧香代替他好好「保護」琴思淚,千萬別讓任何人「欺負」到琴思淚了。

  直到口水都吐幹了之後,他才千般不舍,萬般流連,一步一回首地離開傲苑。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再怎樣,添福和碧香終究是下人,是下人,就有他們擋不住的對象……

  「對不起,我們姑爺(少爺)不在,請改天再來!」

  添福和碧香異口同聲趕人,兩個人兩根人柱,穩穩地種在傲苑入口處,留下來的空隙誰也鑽不過去,除非要過去的是一片木板或一張紙。

  不過,他們也隻擋得住一般人,對象要是練家子,人柱就會變斷柱了。

  「我又不是要找你們少爺,是要找那個女人!」

  雲燕燕斜睨著眼,語氣不屑,表情更是輕蔑,好像不用提到琴思淚的名字,光是講到「那個女人」這四個字就會髒了她的嘴似的。

  那個女人?

  真失禮!

  「請問妳是在說誰?」碧香故意裝作不懂。

  妳?

  好沒規矩的奴才,竟敢直呼她「妳」!

  雲燕燕兩眼怒睜。「妳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呀!」碧香無辜地眨巴著眼,「就是那位明明被我們姑爺討厭得要死,偏偏還拉厚了臉皮,死纏著我們家姑爺不放的師妹小姐嘛!」最後一個字才剛吐出口,啪的一聲,她已經被一巴掌掃飛到一旁去數天上的星星有幾顆了。

  人柱斷了!

  眼見雲燕燕乘機飛也似的越過傲苑門口,直往裏闖去,忠心的婢女手揮去滿頭星,顧不得安慰腫了半邊的臉頰,踉踉蹌蹌的爬起來,一邊命令添福,一邊急急忙忙追上去。

  「快,快,快去找姑爺,快呀!」

  碧香跑得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就像屁股著了把火似的卯起來追!

  可是,人家是有武功,沒翅膀也會「飛」的人,她這個隻會掃地抹桌子的丫鬟又憑什麼跟人家追?

  不過眨了兩下眼,追人就變成追空氣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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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22:17:09
13.2

***  ***

  三月,正是春暖花開時,溫度回暖了,百花競放,爭妍鬥豔,淡淡的花香也愈來愈濃鬱,隨著習習微風飄拂而來,絲絲誘引著琴思淚,使她好想到親手整治的花園,看看她親手栽種的百花是否已盛開。

  但,就如同在何家那八年裏,由於何嘯雲的自私,她的生活範圍被局限在她自己的小院子裏時一樣,此刻,她又被「圈禁」在傲苑裏了。

  理由是,她即將臨盆了,而雲燕燕又死賴在杭府裏不走,她離開傲苑不安全。

  不過,琴思淚並沒有任何怨言,依舊過得十分愜意、十分滿足,她知道杭傲是為了她好,更何況,她並不是永久被「圈禁」,隻是暫時而已。

  此外,傲苑的範圍包括三大院、六小院和四小園,還有一座蓮花池,比何家的小院子大上幾十倍不止,初至杭府的人,光是在傲苑裏就會迷路了,得摸上好幾天才搞得清楚東西南北在哪裏。

  更別提傲苑裏有多少個奴仆、丫鬟等著伺候她,有時候,她都會自覺過得太享受而感到慚愧不已。

  這種生活,真要抱怨,也無從抱怨起吧!

  「原來妳在這裏!」

  在傲苑裏轉了大半天轉得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終於在蓮花池畔找到琴思淚,雲燕燕見後者悠哉悠哉地在喂養蓮花池裏的魚,心頭更是不爽,恨不得一把將琴思淚推進蓮花池裏,淹死她算了!

  琴思淚聞聲回過眸子來,見是雲燕燕,不禁愕然。「雲姑娘找我?」夫君不是不許他師妹進傲苑裏來的嗎?

  而且,雲燕燕要找的應該是杭傲,而不是她吧?

  「對,我就是找妳,想研究研究……」繞著琴思淚打轉,雲燕燕鄙夷的視線在琴思淚身上來回端詳。「妳這個老太婆究竟是哪裏迷住了四師兄了?」

  老太婆?

  琴思淚哭笑不得,「夫君與我是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成親的。」卻也滿懷同情。

  又是一個傾心於杭傲,卻得不到響應的女孩子。

  這種女孩子,她不能心平氣和的請對方死心,因為對方聽不進去;也不可能擺出正室…

  所以,她隻能臨機應變,見招拆招。

  「但那個媒婆不是騙了你們雙方嗎?」雲燕燕振振有詞地說。「幹嘛還要乖乖成親?」

  「這……」她該怎麼說呢?

  老實說杭傲在新婚夜裏就不允許她「不認賬」?

  就算她再是魯鈍,也知道這種話不會是對方所樂於聽見的,而對方所樂於聽見的又不是事實。

  爹爹告誡過她,無論如何,說謊就是不對。

  「不然,妳也可以叫四師兄休了妳呀,反正妳也不是頭一次被休。」

  「……」

  「喂,妳幹嘛不回答我?」

  琴思淚輕歎。「雲姑娘要我說什麼呢?」

  雲燕燕美目一瞪。「妳是笨蛋啊妳,當然是說我想聽的話呀!」

  「雲姑娘想聽什麼呢?」琴思淚溫和地請教。

  「我?」無理取鬧的人本來就沒準備什麼台詞,琴思淚這麼一問,雲燕燕反倒一時說不出話來了,想了半天……「啊,對了,我想聽妳說不想嫁給杭傲!」

  琴思淚認真想了一下。「未嫁前,我原本是不想再嫁的。」這是實話。

  雲燕燕滿意的笑了。「那妳可以叫四師兄休了妳呀!」

  琴思淚更仔細思索片刻。「新婚夜,尚未見到夫君之前,我原也是想請夫君休了我的。」這也是實話。

  「那為什麼不說?」

  「夫君沒給我機會說。」依舊是實話。

  「胡說,你們都成親快一年了,哪裏會沒機會說?」

  「但……新婚夜後,我就不想說了。」還是實話。

  「為什麼?」

  「……」

  琴思淚左右為難,不能說謊,可也不能說實話,否則對方必然會更生氣,這麼一來,她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呢?

  而雲燕燕則是愈問愈火大,她也知道對方的回答八成不會是她想聽到的,但一把不甘心的怒火,逼使她想要強迫琴思淚回答她,一旦琴思淚真敢說出她不想聽的話來,她就有「理直氣壯」的理由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的了!

  「說呀!」

  「……」

  「到底是為什麼,快說呀!」

  「……」

  「喂,妳這老太婆,問妳話不回答我,看不起我是不是?」揮舞著拳頭,雲燕燕張牙舞爪的準備要「教訓」人了。「信不信我把妳揍成一片肉餅!」別說她沒警告過對方。

  總之,不管對方說不說,或說出任何回答,她都可以掰出「理由」來「教訓」對方一頓!

  「雲姑娘,」琴思淚不由苦笑,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呀!「休妻與否,這是夫君的權利,身為人妻,我並沒有多言幹涉的權利呀!」沒辦法,推給夫君好了。

  畢竟,這原就是杭傲的問題。

  「那好辦,」雲燕燕毫不猶豫地說道。「四師兄最討厭人家煩他了,妳隻要一直、一直煩他,煩到他受不了,自然就會休掉妳了!」

  可是她並不想被休啊!

  更何況……

  「我不懂得如何煩人。」

  「說妳笨還真是笨,妳就一直纏著他,說一大堆有的沒有的話……」

  「但夫君一直跟在我身邊,」琴思淚脫口道。「問東問西,噓寒問暖,我根本沒機會……」

  刷一下,雲燕燕臉色拉下來,「妳說什麼?」陰沉得彷佛剛抹上一層鍋底灰。

  事實。

  「呃,我是說……」琴思淚直歎氣,在心裏。「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妳這死老太婆!」雲燕燕終於忍不住尖聲怒罵起來。「叫妳做妳敢不做!」

  琴思淚苦笑更深。「但我……」

  「我懂了!」雲燕燕怒火衝天,鼻孔冒煙,因為琴思淚不聽她的話。「妳根本就不想離開四師兄對不對?妳想死纏住四師兄不放對不對?好,我就好好修理妳一頓,看妳怕不怕,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聲落,呼的一下,一道蘊含著十成功力的拳風已然飛向琴思淚而去,存心要讓琴思淚不死也去半條命。

  除去琴思淚之後,四師兄才會把心拉回到她身上來。

  而琴思淚卻還搞不清楚狀況,納悶地看著雲燕燕朝她揮拳而來,心裏還在思忖著:夫君的小師妹要打她嗎?

  為什麼?

  兩人一個下狠心揮拳頭,一個連躲都不曉得要躲,看上去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場麵,眼見雲燕燕那力道十足的拳風即將沾上琴思淚高高隆起的小腹……

  「我殺了妳!」

  隨著狂怒的咆哮聲,另一道掌風猝而劈至,掌勢比雲燕燕的拳風更為淩厲威猛千百倍不止,大有將雲燕燕一擊斃於掌下之勢,雲燕燕頓時駭傻了,拳風定住了,換她連躲…

  「師弟不可!」

  適時,橫裏飛來另一人,悍然無懼地揮掌迎向那驚人的掌風,頓時轟的一聲,咚咚咚退了好幾步,勉強接下杭傲那一掌。

  「師弟,你太過分了,怎可施出這等殺手對師妹呢?」薑世麒怒叱。

  「我過分?」杭傲爆吼。「她想殺了我老婆,那就不過分嗎?」

  「這……」薑世麒窒住了,轉而望向雲燕燕。「師妹,妳……」

  有靠山了,雲燕燕馬上鎮定下來了。

  「人家隻是玩玩嘛!」躲在薑世麒身後,她滿不在乎地自我辯解。

  「玩玩?玩玩?」杭傲不可思議地重複。「玩妳娘個屁!不說我老婆根本不懂武功,哪能跟妳玩那套,就算她會武功,此刻她身懷有孕,臨盆在即,哪禁得起妳這種粗魯的玩法!」

  「玩不玩得起是她的問題,與我何幹!」雲燕燕嘟嚎。「我偏就是要這樣玩,怎樣?」

  「妳……」杭傲怒極,揮掌又待劈出。

  「師弟!」眼見杭傲神色不對,薑世麒忙站前一步擋住杭傲。「你也知道師妹的性子,她隻是……」

  「我就是知道她的性子,所以才反對讓她留下來,但師兄你……」

  「她心情不好呀!」

  「所以就可以不顧我老婆的安全?」

  薑世麒張嘴,卻是無言。

  他寵愛小師妹,可以由著雲燕燕做任性無理的要求,但也不能因此而罔顧他人的生命呀!

  就在這時,突然又冒出另一個聲音。

  「這裏是怎麼一回事,吵吵鬧鬧的?」

  原來是杭老爺,剛剛他在書房裏和杭傲討論生意上的問題,卻被添福一句話叫走杭傲,看杭傲神情憤怒,他便也好奇地跟來看看。

  一見是老爹,杭傲立刻上前「告禦狀」。「正好,老爹,你來評評理,師妹正在重孝期間,她不乖乖在老家守孝,偏偏要到咱們家來散心,這也就罷了,她想嫁給我,我不要她,她就拿我老婆出氣,竟然想殺了思淚,這……」

  殺人?

  「什麼?」尚未聽完,杭老爺便是一聲驚駭的怒吼,「這等任性蠻橫的女孩子家,就算你要娶她,我都不許!」他憤怒地搖搖頭。「守孝不乖乖守孝,還到處亂跑,真是,長輩都沒教過妳什麼叫禮嗎?」

  這死老頭子,竟敢說就算四師兄要娶她,他都不許,活膩味了嗎?

  「沒教過,那又怎樣?」雲燕燕咬牙切齒地頂嘴。「關你屁事!」

  「妳妳妳……」這下子,杭老爺真的火了。「傲兒,趕他們出去,杭府不是給人守孝,也不是讓人散心的地方,這裏不歡迎他們,叫他們滾!」

  「是,老爹!」杭傲眉開眼笑的領命,轉身。「請吧,兩位!」

  「不,我不走,就是不走!」雲燕燕雙手扠腰,擺出一副「我就是不走」的姿態,「你又能……」嬌軀軟軟的倒下,正好落入薑世麒懷裏。

  收回點穴的手指頭,杭傲笑吟吟地擺出一手。「大師兄,請吧!」

  長輩都在趕人了,他還能如何?

  薑世麒無奈苦笑,歉然點了一下頭,便抱著雲燕燕轉身離去了,想到要如何勸慰師妹,他還有得頭大的呢!

  薑世麒一走,杭傲就唬一下猛然回過頭來,惡形惡狀地對著琴思淚怒吼。

  「妳這女人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是派了一大堆人跟著妳嗎?妳又叫他們到哪裏去幫忙了?」

  沒見他對她如此凶狠過,琴思淚不覺瑟縮一下。「妾身……妾身……」

  「好了,好了!」杭老爺忙上前打圓場。「明明是你師妹不好,又不是思淚的錯,你凶她幹嘛呢?別嚇壞了他們母子倆了!」

  母子倆?

  「應該是母女倆吧!」杭傲喃喃自語,旋又表情猙獰地放嗓門咆哮。「那又有誰來同情我呢?」

  「你又有哪裏值得同情啦?」杭老爺納悶地問。

  「哪裏沒有!」杭傲更是冒火。「當我一見到師妹的拳頭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打到我老婆身上時,我的三魂七魄當下就飛跑了兩魂六魄,老爹你為什麼就不可憐我一下?」

  杭老爺聳聳肩。「反正還剩下一魂一魄,夠你搞怪的了!」

  琴思淚慌忙掩住嘴,差點笑出聲來。

  杭傲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死老頭,你閉嘴!」繼續瞪住琴思淚。「說,妳身邊的人都跑到哪裏去了?」

  琴思淚輕歎,其實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但見杭傲氣得臉色都變了,想想,也許自己真的有哪裏做錯了而不自覺,那麼,她最好聽話一點,先乖乖回答杭傲的問題,再來請教夫君,她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往後她一定會加倍小心避免再犯。

  「呃,妾身見今日天氣很不錯,就想出來散散步……」

  杭傲往上瞄了一下溫暖和煦的簟`牛娜罰庵痔炱隼瓷⒉絞歉齪彌饕狻?br />
  「散步來到了這裏,妾身又覺得,在這裏看書做女紅應該很是愜意……」

  環眼掃視周圍一圈,杭傲頷首。也沒錯,這裏環境好,很清靜,確實是看書做女紅的好地點。

  「所以,春桃和春月就分別替妾身去拿書和女紅……」

  杭傲點點頭,總不能勞累老婆自個兒回去拿吧?

  「添壽和添祿去搬錦榻和茶幾……」

  對對對,要搬錦榻,雖然重了一點,但老婆挺著個大肚子,坐尋常的椅凳太辛苦了。

  「春晴和春香也上廚房去,說要替妾身沏茶做點心……」

  杭傲滿意的笑了,那兩個丫鬟也很體貼機伶嘛!

  「最後,聽說雲姑娘在前頭鬧著要進傲苑裏來,添福和碧香就趕去阻止……」

  杭傲的臉皮又拉長了。那個刁蠻丫頭,早晚他會狠狠地修理她一頓!

  「結果,妾身身邊就沒人了,敢問夫君,不知妾身是哪裏做錯了,請夫君明白告知,妾身往後定然不再犯。」

  「……」

  「夫君?」

  「咳咳,我……呃,我會多派十個,不,二十個丫鬟、仆人在妳身邊伺候!」雖然雲燕燕被趕出杭府去了,但杭傲知道,她絕不會乖乖回山上去守孝,而大師兄根本就管不住她。

  可惡,到底要怎麼做,那丫頭才會死心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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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22:24:56
14.1

就在春光明媚的四月初,琴思淚順利產下一個清秀纖細的小女娃。

  「不幸」的是,小女娃的模樣兒雖然有九成像杭傲,俊俏美麗,但個性卻十足十像琴思淚,一整天下來,除了肚子餓要喝奶,以及尿布濕不舒服之外,她都乖乖睡她的覺,半聲不哭。

  於是……

  「敢問夫君在做什麼?」

  「逗我女兒哭。」

  「逗她……哭?」

  「雖然這丫頭性子像妳,不愛哭,但隻要從小『培養』,相信她長大後就會是個愛哭的淚娃兒了!」

  「……」

  可是,杭傲還沒「玩」夠寶貝女兒,百祿喜宴一過,小女娃就被杭夫人堂而皇之的「綁架」了。

  「我早預定了,女娃兒就歸我!」

  「其實杭府裏,最霸道的莫過於老娘妳了!」杭傲不情不願地嘟嘟嚷嚷。

  「不服氣來咬我啊!」杭夫人抱緊了娃兒,說不還就不還。

  「我的牙齒太嫩了,咬不動老人家的肉,」杭傲咕噥。「怕一口咬下去全掉光了!」

  「你說什麼?」

  「沒,我是說,請問老娘妳要拿什麼喂我女兒?刀削麵還是驢肉包子?」

  「幹脆拿餑餑喂她算了!」杭夫人沒好氣地笑斥,「告訴你……」她得意地與翠姨相覷一眼。「早兩個月前,我就找好了兩位奶娘,保證餓不著我女兒的!」

  哇靠,連奶娘都請好了?這老太婆,打定主意要做強盜就是了!

  「孫.女.兒!」杭傲咬牙切齒地提醒老人家健忘的腦子。

  「隨便啦!」

  「這種事能隨便的嗎?」

  「我說可以就可以。」

  「……」

  好吧,好吧,看在杭蕊在半個多月前嫁出去了,老娘和翠姨也的確很難過的份上,他這個「孝子」就犧牲一點,女兒讓給她們去安慰一下吧!

  「老婆。」杭傲可憐兮兮地瞅定琴思淚。

  「夫君?」琴思淚疑惑地回覷他。

  「夫君不想要兒子嗎?」

  「那就不必了,我大哥、二哥都有養小鳥,不缺我來養,我隻要美麗可愛的小花兒!」

  「是,夫君。」

  「要那種很會哭的淚花兒喔!」

  「……」

  琴思淚很是欣慰,誰家的媳婦兒像她這麼輕鬆的,隻求生女,沒有生兒子的負擔,不過,她也明白,這是杭傲的體貼,是他刻意不讓她有任何負擔的。

  她的夫君,真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

  雖然她年長於他,五年的落差,曾經讓她以為,無論是在實質上或思想上,那都是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然而,一年多來,她逐漸了解到,實質上的差距或者永遠無法跨越,但其他方麵卻根本不是問題。

  因為,她的丈夫是一個如此特別的男人,年歲雖輕卻相當成熟老練,世故中又透著幾許幼稚,任性暴躁又風趣幽默,可說是一個十分矛盾的人。

  可是,當別的男人隻看得見背負在她身上的汙點——不但是個老女人,相貌平幾,又是個被休再醮的棄婦,他卻完全不以為意,反而一心認定她是最值得他寵愛的女人,然後全心全意的疼愛她、嗬護她,這樣的男人,怎能不讓她心動!

  而女人一旦動了心,就很容易動情了。

  每多相處一時,為他而牽動的情思就愈來愈深摯,每多相處一刻,年歲上的隔閡就離她愈來愈遙遠,每多相處一日,離不開他的感覺就愈來愈強烈。

  以前雖覺得他是一個俊俏好看的男人,然而她向來不重外表,便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但不知何時開始,她總會不知不覺的把視線定著在他臉上,不知不覺地看癡了眼、看失了神。

  不是因為他好看,隻是很單純的想看他、愛看他。

  有時候被他發現她在偷看他,她會赧然收回目光,他卻擠眉弄眼裝怪臉,害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他就是愛逗她。

  然而,她最愛的是,夫婿那雙占有欲十足的手臂圈摟住她的感覺,那,溫暖又寬闊的胸膛,那充滿憐惜與疼寵的擁抱,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幸福。

  幸福的滋味,她終於品嚐到了。

  「老婆。」

  「夫君?」

  「再過一陣子,等我不那麼忙了,我再帶妳回門,嗯?」

  「謝謝夫君。」

  嗯嗯,她是該回門一趟了,不為別的,隻為讓爹爹安心,讓爹爹親眼瞧瞧,他的女婿是多麼疼愛他的女兒啊!

  ***  ***

  另一方麵,就如杭傲所料,雲燕燕被趕出杭府後,不甘心就這樣回山上去,薑世麒隻好在城外租下一楝房子暫住。

  「可惡!可惡!可惡!」雲燕燕憎恨地咒罵不已。

  「師妹……」薑世麒在一旁無奈苦笑,不知該如何勸解她才好。

  「那個死老太婆,叫她聽我的,她竟敢不聽,實在太可惡了!」

  她又憑什麼要人家非聽她的不可呢?

  「這……師弟妹雖然年紀大了點,但還稱不上老太婆吧?」

  「都快大上我十歲了,還不夠老太婆嗎?」雲燕燕振振有詞地反問。

  「那我不就是老太公了?」薑世麒喃喃道。

  裝作沒聽到,雲燕燕繼續恨她的,「真不知道四師兄到底是迷上那個老女人哪裏了?」恨得滿口牙都差點咬碎了。「對了,是邪術,那個老女人肯定是使邪術迷住了四師兄!」

  邪術?!

  薑世麒哭笑不得。「師妹,妳想太多了吧?」

  雲燕燕橫橫地瞪他一眼,「不然四師兄怎會迷上那個又老又醜的女人?」猛一咬牙。「好,我就等四師兄不在的時候去一刀砍了那個老女人,看她還能不能使邪術害四師兄!」

  要殺師弟妹?

  薑世麒駭然一驚,「萬萬不可!」慌忙道。

  不可?

  還萬萬?

  雲燕燕神色陰森地瞇起美眸。「為何不可?難不成大師兄你也迷上那個老女人了?」

  薑世麒無奈地歎了口氣。「妳殺了師弟妹,妳以為四師弟會放過妳嗎?」

  不,不會,杭傲肯定會天涯海角追殺她,誰也阻止不了他!

  雲燕燕麵無表情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忽地勾起一彎狡詐的、詭譎的、令人見了心裏發毛的笑。

  「不能殺,那就趕走那個老女人!」她斷然道。

  「妳……」覷著她唇上那彎冷笑,薑世麒不安地咽了口唾沬。「想怎麼做?」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雲燕燕陰森森地道。「現在,我要大師兄你回山上去替我拿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拿……」雲燕燕小小聲說出那樣東西的名字,薑世麒當下即大大駭了一跳,臉色發青暗暗呻吟不已。

  完了,完了,小師妹肯定會闖大禍的,這下子,他又該如何是好呢?

  ***  ***

  在蝶苑過慣了奴仆伺候的大小姐生活,轉眼間被趕到窄小的偏屋裏過自己伺候自己的苦日子,杭姵說有多不服氣就有多不服氣。

  她隻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而逃命,到底是哪裏錯了?

  但,娘親失寵了,杭老爺連見也不願見她一麵,想找琴思淚說項,卻連傲苑都進不去,她根本無計可施。

  爾後,在杭蕊嫁出去後不久,又聽說杭老爺打算要把她嫁給邱老爺做八姨太,不然就是做張員外長子的三姨娘,而且中秋前就要讓她嫁出門了,這麼一來,她又非逃不可了。

  「妳又能逃多久呢?算了,姵兒,認命吧,別再夢想做正室大老婆了!」自從失寵之後,蘭姨反倒想開了,爭了大半生,到頭來依舊是一場空,再爭下去,恐怕連安身之地都要爭沒了。

  不,能平平穩穩過完下半輩子就好,她再也不想貪什麼地位了。

  「要我做妾室,死也不!」杭姵不甘心地道。

  「那平祥香鋪老板的獨生子,他願意正正式式娶妳回去做大老婆,將來那家鋪子就是你們的了,妳……」

  「不要,那隻是一家見不得人的小鋪子,配不上我!」

  是是是,小家小鋪是配不上她,但她怎不想想,一個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鬟的女兒,又怎配得上名門大戶呢?

  蘭姨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但如果妳這一走,妳爹不再讓妳回來了呢?」

  不讓她回來了,可能嗎?

  很有可能!

  杭姵臉色微變。「那……那……到時候再說吧!」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能不冒這個險。

  總之,她絕不做妾室!

  然而,拎著包袱才剛溜出杭府後門,她就碰上了雲燕燕,後者狀似守在那邊等候許久了。

  「終於等到妳了!」

  「呃?」

  「有件事想找妳合作,走,咱們一起好好合計合計!」

  半個時辰後,城外,兩個同樣自私又任性的女孩子,為了不同的目的,合夥設計陰謀。

  「果然是好主意!」杭姵衷心讚歎。

  「那當然,看是誰的腦筋想出來的嘛!」雲燕燕跩得二五八萬的。

  「這麼一來,三嫂不離開也不行了!」杭姵沉吟。「不過……」

  「不過怎樣?」

  「三哥一定會去找三嫂的吧?」

  「無所謂,四師兄那個人啊,根本沒多少耐性,」雲燕燕嗤之以鼻地道。「就不信他能夠找多久!」

  「也對,」杭姵頷首同意。「三哥跟大哥、二哥不同,他是最沒耐性的!」

  「沒錯,就算他會去找人,最多找個半年、一年的,那已經是極限了!」

  「如此一來,當三哥沒耐性再找下去而回到這裏的時候,也隻剩下妳在他身邊了!」

  「對,我會很有耐性地等在這裏的!」

  她?

  耐性?

  在她看來,三哥這個任性的小師妹,耐性可能比三哥還少吧!

  「妳真有那種耐性乖乖等在這裏那麼久嗎?」杭姵忍不住問了出來。

  「老實說,我可能比四師兄更沒耐性吧!」雲燕燕很爽快地承認。「但獨獨對四師兄,妳要我多有耐性,我就多有耐性!」

  因人而異就對了。

  真是的,三哥那個超級無敵的大渾蛋,到底有哪裏值得人家為他這麼辛苦等候的呢?

  杭姵無法理解地搖搖頭,旋又開心地笑起來。「至於我呢……」

  「那個女人不在,四師兄就會回到原來的四師兄了,」雲燕燕笑得狡猾。「一個正事不幹,隻會吃喝玩樂嫖賭的小霸王,屆時,四師兄的爹就不可能把家業交給四師兄了……」

  「爹會交給大哥或二哥當家,」杭姵愈聽愈滿意,愈想愈雀躍。「大哥、二哥那兩個耿直的笨蛋就很好拐了,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如願以償的嫁到大戶人家做正室大老婆了!」

  說到這裏,兩人相對一眼,眉開眼笑。

  「皆大歡喜!」異口同聲。

  她們歡喜就好,別人歡不歡喜就不關她們的事了!

  ***  ***

  中秋夜,是除了除夕之外的另一個合家團圓的日子,然而,這一年的中秋,杭家似乎團圓不起來了。

  就在中秋前半個月,杭老爺突然病倒了。

  「杭老爺不是病,是中毒。」大夫臉色凝重地宣布。

  毒?!

  「不可能,老爹怎會中毒?」委實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杭傲不禁失聲怒吼。

  「確然是毒!」大夫斬釘截鐵的又重複了一次,「三少爺,您瞧,杭老爺手腕上多了一條黑線,每三天就會多一條,直到滿七條之後過三天,就……呃,」咳了咳。「所以這毒就叫做七線奪魂。」

  此刻,追究到底是誰下的毒,或者為何要對杭老爺下毒,這都暫且不重要,重要的是……

  「換句話說,我們隻有二十一天的時間找解藥?」咬緊了牙根,杭傲喃喃道。

  「恐怕也很難,這種毒是藏人做出來的,因此得到藏邊去找解藥,至於找誰,老朽就不知道了。」大夫歉然道。「想想,此地到藏邊何其遙遠,來回一趟就不止要一、兩個月了,更何況還要找個不知道是誰的人……」下文不言可喻。

  杭傲深吸一口氣,「我馬上出發去找,一定會找到解藥回來的!」斬釘截鐵地道。

  「記住,隻有二十一天的時間,超過一刻鍾都不行!」大夫慎重囑咐。

  「我知道!」杭傲飛快地道,旋即深深凝視琴思淚一眼,什麼也沒說,再轉注碧香與添福。「跟著三少奶奶,一步也別離開她!」

  「知道了,三少爺(姑爺)!」碧香與添福異口同聲應道。

  下一刻,連包袱都沒準備,杭傲就咻一下不見人影了。

  琴思淚徐徐闔上眼,深呼吸好幾下,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然後睜眼,緩步上前,以最平靜的語氣,柔聲安撫早已哭得唏哩嘩啦的杭夫人與翠姨。

  「請安心吧,婆婆,翠姨,夫君一定會及時找到解藥回來的!」

  她是在安撫杭夫人與翠姨,也是在安撫她自己。

  然而,十天過去了,杭傲沒捎任何音訊回來;十五天也過去了,杭傲還是不見蹤影;到了第二十一天……

  來不及了!

  雖然沒有人說出口,但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得很,杭傲是絕對趕不及回來的,屆時,就算他拿到解藥回來了,但已超過時限,又有何用?

  怎麼辦?

  在這最後的時刻裏,反而沒半個人哭,大家隻是相對茫然,沒有人能夠接受這種結果,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三少奶奶,雲姑娘說要見您。」

  老管家突然跑來琴思淚身邊,小小聲稟告她,琴思淚眼神茫然地過了好片刻後才會過意來。

  「夫君說我不可以見她的。」

  「但……」老管家的聲音更細小。「雲姑娘說她可以救老爺。」

  「咦?」琴思淚吃了一驚。「真的?那還不快帶我去見她!」

  匆匆忙忙跟著老管家來到客苑的側廳,琴思淚見到了神態傲慢的雲燕燕,後者噙著一嘴不懷好意的笑,使得琴思淚滿心忐忑地定住了腳步,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悄然浮上心頭,幾乎想掉頭離開……

  幾乎。

  但沒有。

  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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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22:44:11
15.1

窗外,又飄著細雨。琴思淚手裏捧著女紅,兩眼卻癡癡凝望著窗外,細雨緩緩飄落,一絲絲輕盈地飄進窗內來,飄入她心頭,棲息在清冷的心底。

  原來這就是寂寞的滋味。

  因為思念,總是想著他,回憶的美夢不斷重複,夢醒後,依舊隻是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原來這就是思念的滋味。

  因為想他,總是渴望著他,閉上眼,恍惚他那雙溫暖有力的臂膀依然寵愛地圈擁著她,但睜開眼,卻隻剩下熱燙的淚水順頰而落。

  思淚,思淚,她終於有淚,蘊含了多少說不出的苦。

  紅唇微啟,輕輕逸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徐徐垂首,她繼續手上的女紅,一針針,細細縫入她的寂寞,一線線,綴入她的綿綿思念。

  那是要做給他的棉袍,雖然可能永遠都送不出去。

  伺候在一旁的碧香與添福,眼見主子總是強做淡然,不由麵麵相覷,互使半天眼色,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辦?

  不知道。

  打從來到哈密的第一天起,將近一個月裏來,暫居在客棧裏,不忙著尋找長久的住處,他們先忙著要讓主子振作起來,在他們以為,這應該是很容易的事,畢竟在這多種民族文化交流、彙聚、傳播的蒼萃地,對初至哈密的人而言,應該是很新鮮的,值得花時間好好探索一番。

  可偏偏他們七拐八誘,主子就是提不起半點興致來好奇一下,別說出客棧了,連跨出房門半步的心情都沒有。

  「小姐。」

  「嗯?」

  「這裏有好多好多外族人,穿衣打扮習俗各自不同,真的好有趣耶,您不想出去看看嗎?」

  「你們去吧,我不想出門。」

  愛說笑,主子不出門,他們哪敢出門!

  「小姐,您……」歪著腦袋,碧香仔細端詳主子。「是心情不好嗎?」

  「……」眉泛輕愁,無語,默認。

  「可是,小姐,這我就不明白了,」碧香喃喃咕噥。「記得小姐您曾經說過,人生不可能時刻都得意,我們要學著珍惜眼前擁有的美好,有什麼就珍惜什麼,沒有的就不要貪求,人生是美好是痛苦全在我們一念之間,如此一來,就算身處困境之中,也能夠淡然處之了不是嗎?那小姐您現在是……」

  是什麼?

  自相矛盾?

  確實是。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琴思淚方才抬起螓首,徐徐抹現一彎苦笑,「沒吃過苦,焉能了解苦滋味?」她呢喃。「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不曾愛過,又怎能體會到愛的悲愁?

  原來她一直生活在懵懵懂懂之中,以為「心」是可以自我操控的,是痛苦或喜樂皆可由自己決定,就像要看書或是做女紅,很容易就可以做出抉擇來。

  直至此刻,她才幡然省悟,「心」與「意識」是全然不同的。

  雖然,她的腦子、她的意識都在告訴她,如今的景況也不能算差,起碼她還可以自得其樂地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再也沒有人能夠左右她的意願了。

  然而,她的心卻完全的不肯按照腦子裏的意識去做,幸福的回憶總在心湖裏流連徘徊,揮之不去的思念愈來愈深刻,直至變成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日日夜夜啃噬她的心靈,使她再也找不回曾讓她深以為傲的平靜。

  不曾愛過,又怎會失去淡然的心?

  「小姐……」

  「也或許,是我變貪心了!」

  「貪心?」碧香不可思議地重複,旋即大大不以為然地猛搖頭。「才不呢,小姐是碧香見過最最不貪心的人了,那……」

  「那是以往,但此時此刻……」瞳眸輕回,琴思淚繼續癡望著窗外的樹林子。

  深秋時節,綠葉已然遍黃,一葉葉蕭蕭瑟瑟地隨風飄飛,一片片伴著雨絲墜落於塵土,默默地,燦爛歸於虛無,平添人無限寂寥。

  「我想,我是真的變貪心了!」琴思淚語音闇然,神情透著幾分因自己的「貪婪」而生的慚愧。「明知不可求,卻依舊深深地渴望著,明知沒可能實現,卻還是抑不住希冀的心,期盼……」

  「姑爺能找到小姐您?」碧香飛快地接著說下去。

  琴思淚靜默一下,歎息。「那是不可能的,我明白,誠如雲姑娘所言,夫君會找我,卻不可能找到西域來,而且,他又年輕又沒耐性,過一陣子之後,自然而然就會放棄了……」

  碧香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終究沒發出任何聲音來,與添福相覷一眼,就緊緊地閉上嘴巴了。

  姑爺年輕。

  是事實。

  姑爺沒多少耐性。

  也是事實。

  所以,她能說什麼呢?

  「小姐……」除了這兩個字以外,她什麼也不能說。

  「碧香,請多給我一點時間好嗎?」琴思淚柔聲請求。「我會盡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的,隻是,我需要多一點時間……」

  最好是!

  看小姐這樣子,想要平靜下來,恐怕有點小難吧……不,不隻是小難,是徹頭徹尾的大困難吧?

  「好吧,小姐,碧香知道了,您慢慢來就好,碧香不會再強迫您了!」

  琴思淚悄悄鬆了口氣,但下一刻,又為自己的自私任性而愧疚不已。

  其實碧香與添福是最無辜又辛苦的,他們大可留在杭府裏過好日子,但他們卻選擇跟隨她到外地流浪,忠心耿耿地伺候著她,而她竟還任性地要求他們再多容忍她幾分,真是太不知感恩了!

  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才二十六歲,生命還漫長得很,為了碧香和添福的忠心和體貼,她也必須振作起來,最起碼,也要把思念的痛苦埋藏在心底,唯有在她獨自一人時,才能夠容許相思的愁緒擾亂平靜的心湖。

  想他!

  想他!

  好想他!

  可是,她會好好過下去的,倘若老天垂憐,下輩子,或許她還有機會再愛他一次吧!

  於是,她振作起來了,但看在碧香和添福眼裏,卻更令人心傷。

  因為,主子的振作隻不過是不再瞪著窗外發呆而已,她恢複了正常作息,閑暇時看看書、做做女紅,平和,淡然,彷佛沒事人般。

  然而,在她眉眼間總是透著若隱若現的輕愁,也不像在杭府時,不時可見溫柔的笑靨,總在她不自覺時,沉重的寂寞與濃濃的思念,便會從她那雙溫柔的目光中溢泄而出。

  她想念姑爺,也想念小小姐,卻連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來都不能。

  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主子愈來愈安靜,偶爾一抹笑也總是透著哀愁,心底不由暗暗嘀咕不已。

  那個該死的姑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找」到……

  「嗨嗨嗨,老婆,兩個多月沒見了,有沒有很想我啊?」

  呃?

  咦?

  耶?

  一個正在心不在焉的做女紅,兩個在麵麵相覷,暗地裏咒罵某人,猝聞那熟悉的、戲謔的聲音,三人先是一剎那的呆然,繼而動作一致地猛然轉向房門口,目光落在出聲的人身上,三張表情三個樣。

  添福是「總算來了!」,安心了的神情。

  碧香則是狠狠地瞪去一眼,意謂:太慢了啦!

  而琴思淚,一臉吃驚的錯愕。

  但見杭傲腳步輕快地踏進房裏來,笑咪咪地走向琴思淚,一把將她抓起來,迫不及待地扶起她的臉兒,俯向愕然微啟的芳唇,重重地給她親下去,輾轉吮吻,貪婪需索,大半天後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老婆,真想妳呢!」

  唇瓣都被吻得有點紅腫了,琴思淚卻還是怔愣地回不過神來,滿臉不可思議,傻傻地注視著他,過了好半晌後,方才遲疑地、試探性地舉起柔荑貼上他的臉,終於,她出聲了。

  「夫君,是……是你?」

  「金字招牌,如假包換!」

  「真的……」雖然眼裏看的是他,手上觸摸的也不是虛無的幻象,但她依舊不太敢相信。「是你?」有可能嗎?當她處於最灰暗的深淵時,一下子,她又被拱上了燦斕的天堂?

  「喂喂喂,老婆,別說才兩個月,妳就不認得我了?」杭傲抗議了。

  真的是他?

  「夫君……找到妾身了?」

  「不是。」

  不是?

  「……」那麼,眼前的他,果然是她思念過深而衍生出的幻覺嗎?

  「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杭傲一整個得意的咧,旋又嘿出冷冷的笑。「那個可惡的鬼丫頭以為她設計得了我,哼哼哼,憑她的道行,還早得很哪!」

  設計?

  安排?

  「……」琴思淚困惑地瞅著他,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抱歉啦,老婆,妳這女人委實太真、太純了,期待妳蒙人,大概連隻螞蟻都騙不過,所以啦,要讓我小師妹錯以為她成功地把我們分開了,這一切都隻能瞞著妳,妳應該能諒解吧?」

  他師妹?

  把他們分開?

  「……」兩眼定定地瞅住他,她還在努力思考當中。

  「總之,我都安排好了,先騙過那個鬼丫頭,咱們再一起到南方去定居,讓那個丫頭自己在北方守到老、到死、到腐爛,隨便她,而我們就在南方快快樂樂的過我們的逍遙日子……」

  南方?

  所以,他早就都計劃好了……

  「……」兩眼繼續瞅著他,她努力消化當中。

  「順便,我也可以躲開老爹,那個死老頭子以為我不知道他想把杭家的擔子丟給我嗎?哈,想得美,他奸,我就比他更詐,少爺我先跑得遠遠的,看那個老奸臣還能怎樣……」

  原來,他早就知道公公、婆婆的意圖了!

  「……」兩眼依舊瞅著他,她努力吸收當中。

  「這就叫做一舉兩得,唉唉,我真是太聰明了,就算不是神,也該有半仙的等級了吧?」

  「……」兩眼還是瞅著他,她終於慢慢相信了眼前的事實。

  而事實是,她可以留在他身邊了!

  「咦?老婆,怎麼都不說話?不會是……呃,真的生氣了吧?」

  她始終未吭半聲,隻是默默地,收回瞅住他的目光,偎入他溫暖的胸膛,靜靜地,雙臂緊緊圈住他腰際,嬌靨深深埋入他懷裏,悄悄地,兩肩細細抖顫,寬慰的淚水止不住地淌流。

  可以了!

  她可以留在他身邊了!

  「耶耶耶,老婆,妳妳妳……」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杭傲頓時被嚇到了,舌頭開始跟牙齒幹架,結巴起來了。「妳不會是在在在……在哭吧?」

  他一說,纖細的肩膀抖動得更厲害了,杭傲更是驚恐。

  「等……等等,等等,妳別哭啊,老婆,我我我……我該死,我對不起,我道歉,妳妳妳……妳別生氣、別哭好不好?」

  兩條粉臂圈更緊,就這片刻間,熱淚已然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天哪!這這這……」杭傲呻吟,惶恐得不知所措,「救……救命啊,碧香,救命啊,添福,快來救命啊!」很孬的向丫鬟、奴仆求救。

  碧香兩眼一翻:活該!

  添福兩手一攤:無能為力!

  而後兩人相偕離房而去,並把房門緊緊關上,姑爺自己闖的禍,請自己處理,謝謝。

  「真沒義氣!」杭傲恨恨咒罵。

  無奈,他隻好雙臂一攬將琴思淚橫托入抱,快步走到床沿坐下,把她放在大腿上,再像哄娃兒似的搖著她,並溫柔地拍撫她的背,耐心地等待她止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琴思淚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隻餘下斷斷續續的抽嗝。

  「哭夠了?」杭傲不禁鬆了口氣,再深深歎息。「我在想,老婆,妳還是生個不愛掉淚的女兒好了,我不想發揮什麼男子氣概了,多來幾次,我會短命的!」

  「噗哧!」

  噗哧?

  劍眉微挑,杭傲狐疑地扶起琴思淚的臉兒,但見她滿麵淚痕,雙目紅腫,唇畔卻帶著笑。

  「老婆,妳不生氣了?」

  「妾身沒生氣啊!」琴思淚搖頭,因為哭太久了,嗓音顯得有些兒沙啞。

  「那妳幹嘛哭成這樣?」千萬別說沾滿了她臉上的全都是口水,打死他都不會給她相信。

  「妾身是……」螓首再次埋入他懷裏,滿足的歎息。「太開心了!」

  開心?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連開心也要哭。

  「開心什麼?」

  「開心夫君終於『找』到妾身了!」

  不是找到她好不好,根本就是他安排她到這裏來的呀!

  不過現在他就明白了,他「找」到她,她就可以終止被「流放」的日子了,然後,她又可以定時寄家書向嶽父大人報平安,嶽父大人才不會擔心她,這才是她最在意的吧?

  「喔,好吧,妳不是生氣就好。」

  「夫君,」琴思淚仰眸瞅視他。「真沒料到這一切全都是夫君的安排呢!」

  「那鬼丫頭要害我們,我總不能任由她害吧?」

  「可是,夫君又怎能事先預知雲姑娘要設計我們呢?」

  「很簡單,大師兄主動跑來告訴我的……」

  當雲燕燕指使薑世麒回山去拿毒藥時,薑世麒就預料得到,師妹的詭計絕不可能騙得過師弟的。

  要說聰明,要說奸猾,誰也比不上師弟,想詐他,根本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所以,師妹自以為毫無破綻的設計,遲早會被師弟抓包,到最後也隻會為她自己招惹來被師弟追殺的禍患而已。

  為保師妹,考慮再三之後,他毅然跑去找杭傲,主動把師妹的陰謀全盤托出,並表明願意和師弟合作反設計回去,條件是杭傲絕不能傷害師妹,連惡整她報複一下也不允許。

  杭傲同意了,於是,兩人合作擬下了這個計劃,杭傲可以借機帶老婆「逃」到南方去,而薑世麒也可以安下心來等待師妹對師弟死心。

  皆大歡喜!

  「原來如此。」琴思淚恍然大悟。「所以,我們真要搬到南方去住?」

  「當然是真的,宅子我都買好了,就在……」語聲忽頓,杭傲神秘兮兮的揚起嘴角。「猜猜我買在哪裏?」

  琴思淚搖頭,表示猜不出。

  杭傲得意的哈哈一笑。「揚州!」

  琴思淚驚訝地瞠圓了眸子。「揚州?」

  「對。」杭傲愛憐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以後妳要回娘家就容易了!」

  因為,琴思淚的娘家就在揚州。

  琴思淚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夫君,妾身……妾身……」眼眶又濕了。

  「可惡的是……」杭傲忽又板起不甘心的臉來,「老爹好講話,隻消說是為了妳的安全,再騙他說最多兩、三年就行了,那個老蠢蛋就很幹脆地放我們走人了。偏就是老娘……」

  他恨恨地咬牙。「要放我們走人,唯一的條件是要把咱們的女兒留給她,真是虧本了!」

  虧本?

  琴思淚忍不住又噗哧出來,笑了個掩口葫蘆,杭傲不滿地瞪她,嘴巴還很孩子氣的噘起來。

  「老婆,妳就不會舍不得咱們的寶貝女兒喔?」

  「婆婆最寵愛的就是婉兒了,妾身很是放心。妾身擔心的是……」琴思淚眉心聚攏。「妾身曾發過誓,不能再回到杭府……」

  「安啦,安啦!」杭傲又笑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沉定,「那是小事,不用妳操心,就跟妳說過了,我都安排好了不是?」他安撫地拍拍她,「我絕不會讓妳違誓的,對我有信心一點嘛!」

  琴思淚認真凝視他片刻,欣然笑開來。

  「嗯嗯,妾身相信你,夫君。」

  就從這一刻起,她對他付出了百分之兩百的信任,相信他可以承擔起所有的麻煩或問題,不會再因為他年輕,或者他偶爾愛耍點幼稚,而對他有任何懷疑了。

  她的夫君,是可以讓她全心倚賴的男人!

  ***  ***

  「再來一次!」

  「……」

  「再來一次!」

  「……」

  「再來一次……」

  「夫君,妾身……會死的!」

  「才三次而已耶,我們都兩個月沒……」斷聲,見老婆癱在床上,像塊皺巴巴的抹布似的快被「擰」幹了,杭傲的良心終於冒出一點嫩芽來,「好吧,晚上再繼續!」神清氣爽的起身下床。「我快餓死了,走吧,咱們去用膳!」

  晚上繼續?

  琴思淚差點呻吟出來,一經確定她並沒有生氣,杭傲立刻把她抓上床去這個那個、那個這個,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好像不懂得饜足的餓死鬼。

  人家是愈幹愈累,為什麼他是愈幹愈來勁呢?

  撐著彷佛被肢解過好幾次的軀體,她好不辛苦的下床著衣,杭傲還很體貼的為她梳發——才能快點出門吃飯去。

  「咱們找上官嘯雲他們一塊兒去用膳,妳認為如何?」杭傲信口問。

  琴思淚微微一怔。「夫君是指,上官公子和上官夫人?」

  杭傲頷首。「還有跟他們在一起的那些家夥,全都是我的朋友,當年跑江湖時認識的,是我特地把他們找來跟在妳身邊保護妳的。」

  「咦?」琴思淚呆住了。

  上官嘯雲與邵曉荷是夫妻,還有一對兄妹和好幾個年輕人,加起來十來個男男女女,他們不但都是江湖人,而且全都比琴思淚年輕,最年長的也不會超過二十五歲,最年輕的甚至還不到二十歲。

  剛離開平陽不久,琴思淚一行人就在官道上偶遇他們,由於他們也要到哈密來玩,上官嘯雲便主動提議要與他們偕伴而行,抵達哈密之後,也是上官嘯雲幫她找到一家清幽的客棧暫住下來,而且邵曉荷每天每天都會來探望她,關切之意表露無遺,使琴思淚感動不已。

  最令人窩心的是,他們從不過問為何她要獨自一人來到哈密。

  「他們是夫君的朋友,特地來……」她驚訝地問。「保護我的?」

  「不然我不放心讓妳自個兒上路嘛!」杭傲理所當然地說。

  難怪他們從不過問任何事,原來他們早已知情。

  「那真該好好謝謝他們才是。」

  「不用,不用!」梳好頭了,杭傲扶她起身,「我說隻要幫我這回忙,以後絕不去惡搞他們,要搞就去搞別人,他們就各個搶著要來。」滑稽的拉拉嘴。「妳不用去謝他們,他們還會來謝妳呢!」他可是不隨便發送「免整金牌」的喔!

  「這……」琴思淚啼笑皆非。「夫君你真是……真是……」

  「厲害?」杭傲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

  琴思淚噗哧笑了,又忍不住搖搖頭,時不時的,她的夫君老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但是,他真的很可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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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22:50:08
15.2

上官嘯雲等人就跟琴思淚住在同一家客棧裏,相鄰兩個院落,走幾步路就可以找到人了,甫一見到麵,對方就一個接一個叫過來了。

  「我們的杭三少,你終於來啦!」

  「太慢啦!太慢啦!」

  「再不來,真以為你要拋妻棄女了!」

  「瞧你老婆可憐的,明明就是想哭咩,還得硬擠出笑容來給我們看……」

  「笑得可真假!」

  「廢話,人家又不像妳那樣做作,演不來戲嘛!」

  「喂喂喂,幹嘛說到我身上來!」

  「妳自找的咩!」

  嘰嘰喳喳、呱啦呱啦,沒有惡意——也不敢有惡意,純粹隻是「有趣」,年輕人就是愛玩愛鬧。

  不過,要是鬧過了頭,就不好玩了。

  「杭三少,你再不來,幹脆我把你老婆拐走好了!」

  這家夥的腦袋裏裝的大概是豆腐渣,竟敢講這種話!

  才眨個眼,杭傲已然瞬間移動到那家夥前麵,健臂一伸,毫不留情地掐住了那個沒腦子的家夥。

  「你說什麼?想拐我老婆?」

  陰森森、寒惻惻的語氣,任何人都聽得出那家夥要真腦殘到敢說出肯定的答案來,杭傲立時立地就可以扭斷某人的雞脖子,一時之間,大家都被嚇到了,各個噤若寒蟬,連個屁都不敢放。

  唯有琴思淚,她慌忙碎步跑到杭傲身邊,急著往回拉杭傲的手。

  「夫君,別這樣,人家隻是開個玩笑而已,有如妾身這般平凡又老氣的女人,他們怎麼可能……」

  唬一下,杭傲馬上丟開那個笨蛋,轉過身來一把抱住親親老婆。

  「胡說,我老婆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了!」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杭傲當場就俯下唇給她親下去,卯起勁來和老婆交換口水。

  四周眾人先是呆了呆,旋即轟的一下又笑又叫地鼓噪起來,那個喊有種,這個喊夠勁兒,還有人喊加油,羞得琴思淚不知如何是好,推又推不開杭傲,連說不要都沒辦法。

  舌頭早就被杭傲「搶」走了。

  好半天後,杭傲才放開琴思淚,後者立刻化身為鴕鳥,把腦袋一整個埋進杭傲懷裏,再也不敢露臉了。

  天哪,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老婆,妳最好別再說那種話了,」杭傲一本正經的撂下警告。「不然我會更努力證明妳說錯話了!」

  做錯事,要打手心,說錯話,就得「教訓」舌頭!

  ***  ***

  大老遠來到西域,不玩玩就走人也太可惜了,於是,連同上官嘯雲等人,杭傲帶著琴思淚、碧香、添福,一夥年輕人在西域各處玩了個盡興,連大過年的都沒人說要回家。

  直至翌年二月,琴思淚又懷下了身孕,杭傲方才決定該啟程到南方去了。

  一路上,陸陸續續地,這個說該回家一趟了,那個說另有事要辦,那票年輕人也一個個告辭了。

  臨別之際,他們都沒忘記丟下一句話——

  「別忘了,我已經不在杭三少你的惡搞名單上了喔!」

  「好啦,好啦,滾吧,滾吧!」

  到了九江,就隻剩下杭傲帶著琴思淚和碧香、添福了。

  「姑爺,記得當時雲姑娘說過,如果小姐到西域之後,姑爺還找得著我們,她就認了,不會再跟我們小姐搶姑爺了,那為什麼我們還要……」

  打尖用膳時,杭傲與琴思淚正在閑聊,碧香突然打岔進來問了這麼一句。

  「請問妳是在耍呆還是耍笨?竟相信那死不要臉皮的鬼丫頭的話!」杭傲嗤之以鼻地冷哼。

  「告訴妳,那鬼丫頭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全都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狗屎,當時她是自信姑爺我絕對找不到妳家小姐,才敢大剌剌地撂下那種話,可一旦我真的找到妳家小姐了,她隨時都可以翻臉不認賬……」

  「哇,耍賴呀?」碧香驚歎。

  「對,她就是愛耍賴,還會耍刁、耍奸、耍詐,所以我才那麼討厭她!」杭傲咬牙切齒地恨恨道。「總之,適合她的人是大師兄,但在她理解到這一點之前,我必須避開她,直到她想通為止……」

  「是喔,」碧香喃喃咕噥。「我看最奸、最詐的應該是姑爺您吧?」

  「那是當然!」杭傲當之無愧地挺了挺胸脯,「不奸不詐怎麼保得住自個兒的『財產』呢!」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琴思淚,意謂他所說的「財產」正是他所目注的「東西」。

  「那少爺的生意怎麼辦?」添福也問了。

  「沒問題!」杭傲胸有成竹地一口幹下一杯酒。「北方的生意就交給秦浩,我負責南方這邊的生意,嘿嘿嘿,南北兩方我全吃定了!」

  「但秦公子可靠嗎?」碧香又問。

  「問這什麼鬼話!」杭傲橫著白眼瞪她一下。「那小子就算會出賣他老爹老娘老婆,也不可能會出賣我!」

  「那麼,也許很快就可以還清欠公公的債了。」琴思淚低語。

  「還債?」杭傲呢喃,擠眉皺臉的表情十分滑稽,「也是啦,都立下了借據,還蓋了手印,不還也不行,不過呢……」沒安好心眼地翹起嘴角,勾勒出狡猾的笑意,「借據上並沒有書明還債期限,所以呢……」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下輩子再還吧!」

  下輩子?

  「咦?」琴思淚傻住。

  「妳沒聽人家說過嗎?兒女是上輩子的債主,這輩子是來討債的,」才說到這裏,杭傲的嘴就開始往橫拉開,「那這輩子我欠了老爹的債,下輩子就該輪到老爹做我兒子啦!」話落,猖狂大笑。

  就為了讓公公下輩子做他兒子,他要賴債?

  「這……」琴思淚哭笑不得,「實在是……實在是……」還想不出能說什麼,她也禁不住笑出聲來了。

  真是孩子氣!

  「啊,上菜了,快吃,快吃!」如同往常一樣,一上菜,杭傲就忙著夾菜往琴思淚碗裏送。「這是九江名菜,雲霧蝦仁和鄱陽湖鯰魚、銀魚、水滸肉、流浪雞,老婆妳多吃點,別忘了妳可是要一人吃兩人補的!」

  咦,九江?

  這個她幾乎已經遺忘的地名……

  「原來……」琴思淚若有所思地探首往窗欄外眺望,好奇地左右瀏覽。「我們已經到九江了!」

  雖曾在九江住了整整八個年頭,這卻是她頭一回瞧見九江城內的模樣呢!

  筷子定在半空中,杭傲有所察覺地凝目仔細端詳琴思淚。「怎麼了?老婆妳的表情好奇怪,九江有什麼不對嗎?」

  靜了一會兒,琴思淚方才徐徐回過頭來,淺淺一笑。

  「沒啊,隻是沒料到這麼快就到九江了!」

  「是嗎?」

  杭傲狐疑地注視她片刻,再轉向碧香投以詢問的目光,後者兩手一攤,表示她也不知道,他皺眉,又拉回眼去凝視琴思淚,琴思淚卻已垂首專心用膳,瞧不見她的表情了。

  算了,應該沒什麼重要的吧!

  「那快趁熱吃!」繼續善盡二十五孝的職責,不斷夾菜往老婆碗裏堆積,有刺的剔刺,有骨頭的抽掉骨頭,好讓她可以輕輕鬆鬆的入口。

  「嗯嗯,妾身在吃了。」琴思淚也埋頭努力吃吃吃。

  就在這時,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入她耳際……

  「快來,月蓮,這裏有空桌位!」

  說熟悉,是因為那聲音的主人曾在她的生命中占據了一個很重要的席位。

  說陌生,是因為那聲音她並不常聽見。

  還有月蓮,那個名字……

  「咦,老婆,妳怎麼又停了,快吃呀!」

  「呃?啊,好,妾身吃。」漫不經心地回應,琴思淚眼角偷覷過一絲目光。

  果然是他們!

  趕緊收回視線,專心在碗裏的菜肴上,不是害怕被他們發現,而是擔心被杭傲察覺。

  以杭傲的個性,有仇非報不可,那兩人可就慘了!

  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杭傲業已覺察到她偷覷的目光,馬上順著她的視線朝甫在隔鄰兩桌落坐的那對男女瞧去。

  男的一望即可知是個讀書人,端正斯文,一身書卷氣,就像普天下許許多多的讀書人一樣,沒什麼特別的;但那女的可就顯眼了,是個名副其實的大美人,美得令人雙眼發直,難以移開視線,甚至比丁宛君和竇豔梅更美上兩分。

  江南果然盛產美女!

  問題是,那位大美女也就隻是那副皮相好看而已,其他乏善可陳,要說氣質,簡直是庸俗到不行,聽她言語,連最基本的涵養都沒有,多半出身不高,有九成可能是奴婢階級被抬上來的。

  「何公子,請問您今兒個要點什麼?」堂倌恭敬的請示。

  「別問他,問我,」大美人搶著道。「是我要吃的,問他幹嘛?」

  「是,請問何夫人,您要點些什麼?」

  「我要……」

  何?

  飛快地瞟向琴思淚,見她螓首更深垂,幾乎要把小腦袋瓜子一整個塞進碗裏頭去了,杭傲當即有所穎悟。

  嗯哼哼,就是那個「何」嗎?

  嘴角微微勾起,不懷好意的冷冷一笑,杭傲徐徐轉向……一呆,視線拉回來往下掉,不知何時,琴思淚的柔荑捉住了他的手,緊緊握住,彷佛在傳達某種訊息,抬眼看她,她卻依然埋頭苦吃,好像捉住他的手的人並不是她。

  杭傲怔了一會兒,歎氣。

  好吧,就饒了那家夥一回,當是還那家夥一個「人情」:起碼那家夥把他老婆的清白身子留給他了。

  輕輕回握了一下手中的柔荑,他若無其事的繼續夾菜到老婆碗裏。

  「老婆,多吃點兒,吃飽了,我帶妳在這九江城裏頭逛逛。」

  出嫁到何家,竟被關禁在小院子裏八年,大門都沒能踏出半步,連九江城長什麼樣子的都不知道,根本就是變相的虐待,光是想象,他就心疼死了。

  水眸悄悄睇向他,眼裏是感激。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從不認為誰有錯,一切都是命運使然,她不想為此而惹出其他無謂的不快。

  現在的她很幸福,這就夠了。

  於是,他們默默地繼續用膳,然而,不久之後,四麵八方就開始陸續傳來語意各自不同的對話聲,有不想聽都不得不聽的大嗓門,也有不仔細聽就聽不清楚的竊竊私語。

  「夠了,月蓮;我們隻有兩個人,點太多吃不完的。」

  「但我每樣都想吃呀!」

  「叫這麼多菜,吃不完很浪費的。」

  「有什麼關係,你多畫幾張畫、多賣幾本書就好了。」

  「月蓮……」

  「我不管,我偏要、偏要、偏要……」

  以上,是大美人粗俗的魯叫,就怕有人聽不見的尖銳嗓門。

  「真不知何公子是怎麼想的,那個女人美是夠美了,但畢竟是丫鬟出身,給她個妾室做做也就罷了,何必扶她做正室呢?」

  「聽說他們是青梅竹馬,打小培養出來的感情……」

  「那又如何?那兩人怎麼看怎麼不搭,總有一天何公子會後悔的!」

  「也是,那女人委實粗鄙,虧她在何家長大,也沒沾染上半點文雅氣質,看來是天生低賤,沒得救了!」

  「待她年華老去,美貌不再,瞧她還能留得住何公子的心才怪!」

  以上,是右邊那幾位道貌岸然的老人家的冷言冷語。

  「那女人真是該死的美呀!」

  「嘖嘖,真想跟她來上一腿!」

  「瞧瞧她那一副風騷樣兒,老是四處亂拋媚眼,搞不好可以試試看喔!」

  「說得也是,看她丈夫體瘦氣虛,根本沒幾斤力氣,多半也滿足不了她的胃口吧!」

  「那女人,早晚會爬牆的,我就等著嚐嚐第一口滋味了!」

  以上,是左邊那幾個眼睛嘴巴一起流口水的年輕人的色言色語。

  「青梅竹馬的感情?」

  「可以試試看?」

  「笑死人了,那女人早就不知勾搭上多少男人了!」

  「聽說她的第一個兒子就不是何公子的種了!」

  「可笑何公子到現在還懵懵懂懂的毫不知情,真是一隻蠢烏龜啊!」

  以上,是後麵那幾位小鼻子小眼睛的婦道人家的閑言閑語。

  聽到這裏,杭傲再也忍不住縱聲狂笑,笑得前俯後仰,還猛拍桌,那笑聲中更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現世報啊!

  那個不知珍惜內涵,隻為美色所迷的自私男人,當他做下錯誤的抉擇時,報應也就跟著臨頭了。

  拋棄賢妻,選擇戴綠頭巾,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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