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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波波]珠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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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15:52
第七章 ③

  岑岑打來電話,說她下午不用上班,約我一同逛街。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剛好看完手里的《十八春》。其實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次重讀,心里仍會產生出一種莫名酸楚的情緒。人的力量何其卑微何其渺小?根本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末了,男女主角的重逢令我的眼睛有點辣辣作燒。原來還是有東西可以感動我的,原來自己並不若自己所想的那麼淡漠。真奇怪呵,塵埃落定,再憶起往事卻是那麼不堪忍受,自艾自憐。當初的罪啊,苦啊,受了便也受了,當時許有憤憤,許有不平,過了便也過了,只余下多年以後再憶起,才覺得委屈,那麼委屈。

  明傑曾經說過,我是一個習慣生活在回憶中的女人。

  明傑……我幽幽地閉上眼睛,這一生唯一懂我的男人。

  我仍是不明白你當初何以拋下我,不明不白就遠離這個城市,不給我一個哪怕是敷衍我的理由。為何?為何?為何?

  將自己置于蓮蓬頭下,讓冰涼的冷水凍結我沸如岩漿的思潮。不能去回想,不要去回想,過去了,便永遠過去了,追溯不能改變結局,所以沒有任何意義。

  調整心緒,換了件黑色的緊身T恤,一條藍黑斜條紋的及膝裙,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條裙子。許是因為黑色的緣故,看鏡中的自己,似乎]窈窕了幾分,不禁有些微的欣喜。

  在公路邊的書報亭,看到一本上期的《科幻世界》,何夕的《六道眾生》十分吸引我,沒忍住誘惑,就站在公路邊看完了。盡管覺得好看,但這樣僅僅是娛樂類的雜志書籍我通常是不買的,除了眼光比較挑剔,我還要顧著自己的荷包,不能讓我的棺材本不知所謂地浪費掉。看完故事,猛然想起岑岑還在“鄉村雞”快餐店等我,一看時間,已經遲到了不是一兩分鍾能解釋的了。

  “鄉村雞”的生意似乎沒有以前好,踏進大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臨街窗邊的岑岑與王玨。

  自從上次被姑姑趕出去之後,王玨就從岑岑的房子里搬走,住到了他一個朋友那里。我也有大半個月沒有見過他了。這是個性格倔強、自尊心極強的男孩子,受過這樣的侮辱,想必是再也不肯搬回來住的,即使是面對岑岑的哭求。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亦都有每個人的故事。生活就是由這些故事拼湊而成的,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怎麼這麼久?”岑岑抱怨,“你一定又是走路下來吧?”

  “有什麼不對麼?反正是逛街。”我微笑,把挎包放到身邊的椅凳上,轉頭對王玨略一頷首,“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還好。”王玨微笑,神情卻有些疲憊。

  “他的酒吧最近在重新裝修,常常忙得連我都見不到人影,好不容易才能拉他來陪陪我呢,姐你又遲到,害我們等了你一個多鍾頭……”岑岑不滿地喋喋不休。

  “不是正好給了你們兩個時間,讓你們過二人世界。”我微笑,叫了一份香菇燉雞米線。

  “你又吃米線?”岑岑皺起可愛的鼻子,“拜托,姐,你不要那麼小器啦,每次都撿最便宜的東西來點,你存那麼多錢來干嘛?又帶不進棺材里去。”

  “養老啊,我又不像你,以後有王玨養著……”我一直有儲蓄的習慣。為了不想再經曆一次初到深圳時經曆過的夢魘,再過一次那種發燒發到三十九度半口袋里卻掏不出一分錢來買藥的生活。

  “誰要他養我啦……”岑岑紅了臉,偷偷地瞅了王玨一眼。王玨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她放在餐桌上的小手,不發一言。

  我淺笑,岑岑,終是未脫小女孩兒的嬌俏,多麼幸運。然更幸運的,是她遇到了一個值得她付出和等待的人。

  “這麼難得才聚一次,干嘛叫我出來當你們的電燈泡?”垂下眼睫,不打擾他倆眉目傳情,喝下最後一口湯,我才抬起頭。

  “找你當然有事啦。”岑岑的手仍在王玨的掌心里,“姐,王玨的酒吧快裝修好了,但是現在有幾堵牆需要畫上壁畫,外面請人畫太貴了,一個平方就要三百塊呢,那幾面牆畫下來,得好幾千。你能不能幫幫我們的忙?”

  “要多少?”我淡淡地開口,努力了幾年,幾千塊錢還是拿得出來的。

  “唉呀,不是錢啦。”岑岑嘟起了小嘴,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麼這麼笨?我是讓你去幫他畫壁畫。”

  “啪”地一聲,手中的湯匙掉到碗里,我的全身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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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16:57
第八章 ①

  “岑岑……”好半天,僵硬的身體才開始微微輕顫,我長歎一聲,把全身的重量依賴于椅背,“我已經好多年沒有摸過畫筆了。”

  有多少年了呢?這個曾經是年少時候最令我狂熱的夢想,為能完成這個夢想,我用盡我所能想到的方法,拼命拼命拼命地賺錢,甚至背著行囊獨自一人去了千里之遙傳聞中遍地黃金的南方。可是現在,若非岑岑提起,我居然連自己原來還會畫畫這件事都已經不記得了。

  “那又如何?”岑岑不以為然地道,“只要你肯畫,你就能畫得出來。”

  “畫得出來跟畫得好是兩回事。”我有些冷淡,這是一塊我心中永遠不能觸摸的傷痕,沒人知道它到底有多痛,除了我。

  “有什麼關系?又不是要你創作出完美無瑕的藝術品。隨便畫點卡通啊圖騰之類的東西就可以了。”岑岑不以為然地道,“何況,到酒吧去喝酒的人,有幾個是懂得欣賞畫兒的?又有誰會真正留意牆上畫了些什麼東西?”

  岑岑的話,無異于將我的傷疤狠狠地撕開。駱琳,駱琳,曾幾何時,那個全國少年美術大賽一等獎的獲得者,竟淪落到為不知名的小酒吧畫低級趣味、無人欣賞的卡通壁畫了。

  “姐,我知道這有些為難你。”一直默不作聲的王玨想是見我的神情有些郁郁,輕聲懇求,“這次裝修已經差不多把我的積蓄花光了,一下子又要拿出幾千塊錢實在是有點困難,能夠節省一筆開銷,目前對我來說就已經是盈利了。而且我不懂畫畫的事,也沒多少從事這方面工作的朋友,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幫我。”

  王玨,以後一定會是個不凡的男人,盡管他現在的情況並不盡如人意。但是處事如此沉穩,待人如此誠懇的男人,在現在這個社會已經很難找得到了。岑岑何其有眼光,反觀姑姑與姑父的短視,我不禁微笑。

  “好。”我頷首,為什麼不答應呢?駱琳,你以為你現在畫出來的東西,還可以拿來叫人欣賞嗎?王玨說的是實話,能省一筆就是一筆,自己那筆不豐的積蓄不也是這麼積攢下來的嗎?而且,難得有機會,可以還個人情給岑岑,為何還要拒絕?搞得大家都這麼掃興,于人于己,又有何好處?這年頭,誰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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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18:16
第八章 ②

  昨夜我回了一趟梅香鎮。

  母親眉開眼笑地迎來,一個勁兒地道回來得正好我剛好給你約了相親的人來。我無奈地歎息。不多時果然有位中年婦人領著一個男子來了,我打量那男子低著頭害羞的模樣,甚覺有趣,想這世上怎還會有這麼純真的人。待他抬起頭來看我,我才大吃一驚,原來他竟是我童年時的好友張明遠,小名阿滿。

  忍不住笑起來,自然是拒絕了母親的一番美意。張媽媽臨行前好生歉意地對母親道,下次再多帶些人來讓我選。

  我嚇了一跳,敢情現在的男子不甚吃香了,我這樣性情古怪的女子也能挑三揀四。張媽媽果然說話算話,翌日就給母親帶來一張時間表,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排了一條長龍,全是相親的對象。我汗流浹背,暗想與其如此還不如就是阿滿好了,最起碼他還是我幼時的好友咱們還一起騎過竹馬,再說了阿滿真是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子。

  我覺得我墮落了。看我幾乎又要屈服在雙親施加的壓力上,幾乎又要屈從于他們替我安排的生活,真的,那一刻我真的那樣想過。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室內的光線暗暗的,我摸出Call機看時間,哪知沒電了,家里本來是有兩個鍾的,但都死掉了,不知道是缺電池還是什麼地方壞了。昨晚下了@夜的雨,令到天空灰蒙蒙的,亦令我無法判斷此刻是幾點。我不敢貪睡,怕誤了去王玨的酒吧作畫的時間,便穿了衣服起床。

  起床後打了個電話到傳呼台,詢問了台上的小姐,才知道不過七點整。今天是起來早了,我丟了兩個雞蛋到鍋里煮,然後去蹲廁所。蹲下去的時候頭開始猛猛地痛起來,仿佛有個小人兒在里面狠狠地扯,我就知道,又是做夢惹出來的,還以為換了被褥會睡得好些,哪知依然如故。

  母親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真是母女連心,說曹操,曹操便到了。

  “琳琳,你在家呀?”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嗯。”淡淡地應了一聲,和雙親從來都沒有太多交談的話題,“您和爸爸還好吧?”“好,好,有什麼不好的。”母親略微遲疑了一下,“琳琳……”

  “有什麼事就說吧。”若不是有事,雙親又怎麼會舍得花五毛錢一分鍾的區話費給我打電話。不過,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哪,是這樣的,你表姨前兩天跟我說,他們單位有一個男孩子,跟你同年,條件也不錯,想介紹給你認識……”母親的情緒很高昂,語氣興奮,“我是想問問你,看看什麼時候有空回來一趟,跟他見個面?”

  呵……我捂住自己的額,輕笑一聲。駱琳,駱琳,你簡直就是一個靈媒。

  “媽,你不覺得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嗎?”我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說。

  “哎呀看你這孩子說的,不關心這個還關心什麼?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呀……”母親開始在電話里嘮叨了。

  是的,您用您的方式在關心我,我又豈能不知好歹?呵……此身已非己所有,而是屬于你們的,記不得是誰說過了,孩子是父母的財產。你們都在幫我設計我的人生,以你們的方式,認為什麼是最適合我的,不容我有任何的意見,以關心之名,清除所有異議。事實上,庸人才去自擾,生活本來就是如此簡單。就仿佛若干年前看到的一篇采訪貧困山區一個放羊小孩的報道:人活著做什麼?放羊!放羊做什麼?賣錢!賣了錢做什麼?娶老婆!娶了老婆做什麼?生孩子!生了小孩兒做什麼?放羊!

  “您為什麼不問問我,跟公司的官司進行得怎麼樣了?有沒有麻煩?需不需要幫助?您為什麼不問問我,有沒有找到新的工作?生活有沒有什麼困難?”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摔電話的沖動,冷淡地笑,“為什麼不問問?媽媽,我並不需要你們真的為我做些什麼,僅僅是問問就可以了。”

  “琳琳……”母親有些張口結舌,“我以為你根本不在意那些的……”

  “是嗎?媽媽,那您認為我該在意些什麼呢?”我冷笑,如果連生存的問題都不在乎了,還有什麼是更值得我在意的?其實,連那放羊的小孩兒都活得複雜了,人活著可以更簡單,不過是為了一天三頓飯。一切的一切,人類的進步和發展,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吃飯。吃了飯,就是三泡尿一泡屎,人活著,就是造糞的工具。

  “嗯,你結了婚,自然就不必擔心那些了,到時候有老公會照顧你的生活……”母親似乎覺得這是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

  在母親的思維方式中,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吧?找老公才是女人的第一職業,才是最鐵的飯碗,只要照顧好這個老板,女人定能衣食無憂。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應該照顧誰的,媽媽。”我冷笑,“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琳琳,你怎麼一點也不體諒父母的心情呢?”母親苦惱地歎了一口氣,“我們對你是有責任的。”

  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自己能夠早日得到解脫吧?我淡淡地牽起唇角:“媽媽,我是你的包袱嗎?”

  從十五歲起,就不再伸手向雙親要過一分錢,每月准時交納生活費,十九歲離開雙親,四處流浪,所遇到的事情都是自己獨自承擔和解決,我不需要誰再對我有責任,你們的這句話,說得太遲了。

  “琳琳!”母親厲聲喝止我的無禮,然後語氣又驀地軟下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只要一天不把這件事情解決了,我跟你爸爸就一天放不下心來……”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我一點兒也不動氣,仍是淡淡的嘲諷的語氣。

  “你是什麼意思?”母親怔了怔。

  “若不是你們騙我回來,也許你已經兒孫滿堂了。”我嘲弄地笑。

  “你……”母親完全怔住了。

  是呵,若是不回來,沒准兒真的結婚了吧?和誰呢?林昊?也許。

  可以接受沒有愛情的性,又如何不可以接受沒有愛情的婚姻?只是,不能是母親安排的那些對象,最起碼,雖然我沒有愛過林昊,但的確是喜歡過他的。

  喜歡和愛,是多麼的不同。喜歡,因為少了那份痛入骨髓的相思,而變得簡單,變得可以隨意拋舍。喜歡,畢竟不同于愛呵。

  而一旦愛過,心就變得挑剔,變得不再那麼容易就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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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19:35
第八章 ③

  王玨的酒吧名叫“泡吧”,有點類似小型的迪廳,地方不太,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裝修已近尾聲,我小心地邁過地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木塊、釘子、磚頭,避過大門口的高架梯。腦子還被早上母親打來的電話煩擾著,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大門的上方竟也危機重重。

  一只漆桶掉了下來,險險地擦過我的肩膀,掉到地上,“砰”地一聲,銀亮的油漆濺了我一身。

  我張口結舌地看著自己被銀粉漆濺得慘不忍睹的衣服,傻眼兒了。老天,這是我唯一的一套休閑服。

  “對不起,對不起……”一口不甚標准的普通話在我頭頂上方響起,“小姐,沒有砸傷你吧?”

  砸傷我倒還好了,只要我的衣服沒損傷,我差點抓住,哪里來的冒失鬼,憤憤地抬起頭:“你這個……”

  驀然收聲,高架梯上蹲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兒,光著上身,很瘦,垂著及肩的黑發,滿臉歉意地望著我。我有些微的失神,有那麼一瞬,我幾乎以為,蹲在上面的人,是林昊。

  “怎麼回事?”王玨從酒吧里面跑了出來,看見我滿身的狼狽,立即明白過來,抬頭喝斥高架上的男孩子,“小秋,你怎麼搞的?這麼不小心?”

  男孩紅了臉,表情越發窘迫。我拍了拍王玨,淡淡地笑:“算了,反翱O來畫畫的,一會兒沒准兒就給顏料蹭髒了。”

  “還不快下來。”王玨叫下那個正在給門框刷銀粉漆的男孩子,“姐,這是小秋,是酒吧的DJ。小秋,這是我姐,你叫她駱姐就好了。”

  “駱姐。”年輕的男孩兒靦腆地微笑,說著不標准的普通話,“真是對不起。”

  “算了。”我笑了笑,踏進屋內。氣質這麼像林昊的男孩子,算了。

  其實我對于林昊的樣子,已經是完全沒有記憶的了,只記得他是個長得非常漂亮的男孩兒。當年回家,他送我到機場,一到重慶,我竟然就已經想不清楚他的模樣。他到底是雙眼皮兒?還是單眼皮兒?分開不到兩個小時,情人的臉就已經從腦海里模糊,多麼無情的女人!還是……我從來都沒有認真地去記憶?

  何需認真?林昊,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不是我初次喜歡的人,即使他的名字偶爾會閃過腦際,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占有了我的初夜。

  我在牆上劃下第一抹顏色,觸目驚心的鮮紅,刺得我眼皮直跳,就像當年那個寂寞的月夜,林昊急切而粗魯地撕裂我的身體,溫熱的鮮血順著雪白的牆壁,滴紅了冰涼的地板。

  小秋放了一首歌,打斷了我的思緒。輕柔的旋律彌漫在酒吧昏暗的空間,使這里的肮髒與雜亂讓我稍稍覺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是一支很有趣的曲子,把羅大佑一首很老的歌《青春舞曲》的旋律融進里面,形成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味道。我停下手里的筆,仔細聽那段歌詞:

  “卡片的郵戳,來自FINLAND的問候,知道你在地球的那頭。

  愛已飛向北半球,那里的冬天,從來沒白晝。

  想起你說過,最怕黑夜的燈火,好像提醒你有多脆弱。

  握著我的手,要我給你我的承諾,說我們的愛情永遠不日落。

  誰都沒有錯,只怪世界變太多,我依然是我,你卻有新的追求。

  你說你愛我,過去種種美好過,別的那唷唷,時間改變了什麼?

  剪下了郵戳,夾在日記本里頭,我想愛過就已經足夠。

  你的新世界,不需要我的承諾,我想你會找到你要的快樂。

  誰都沒有錯,只怪世界變太多,從你怕日落,到追求獨立生活。

  你說你愛我,過去種美好過,別的那唷唷,時間改變了太多……”

  “誰都沒有錯,只怪世界變太多。”連歌詞都這麼有趣,變心的人是那麼冠冕堂皇,沒有一點負疚,這個世界果然變了。

  “小秋,這首歌叫什麼?”我沒有轉頭,手中的畫筆繼續在牆上制造令人眩目的殷紅。

  “是B.A.D的《青春舞曲2001》。”大概是問到他的興趣上了,他很詳細地回答我,“駱姐知道B.A.D嗎?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組合,我覺得比F4要好多了……”

  F4倒是知道的,前段時間重慶衛視的《流星花園》播得如火如荼。B.A.D?則是聞所未聞了。老了,我自嘲地搖搖頭,真的是老了,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小秋多大了?”我微笑,追星,應該是年輕人的專利。

  “今年就滿十九了。”

  十九。我怔了怔,竟和當年的林昊一般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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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0:37
第八章 ④

  當年在深圳,因為工作量太大,老板配給我兩個打板師傅,仍是應接不暇,整天忙得團團轉,無奈之下,我只得要求老板再為我請一個助手。剛好老板有個女友要到馬來西亞去,臨走托他照顧她唯一的弟弟,于是這個男孩兒便理所當然地成了我的副手,他就是林昊。

  很年輕,才十九歲,出來打工的孩子,哪個不擁有如花的年紀,但是那麼標致,卻少見了。于是常常惹得公司的女同事們議論紛紛,滿口談論的都是那孩子的美麗。

  美麗于我也許也是有誘惑力的,只是還未強烈到要把這種美麗占為己有,只是淡淡地欣賞就好。公事上我早已被大量的工作弄得疲憊不堪,私事上我則被田妮出的車禍搞得分身無暇,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將目光投注到一個小男孩身上。是小孩子吧,在家人的嬌慣下長大,沒經曆過太多人情世故,十九歲,足足小了我三年。

  也許是這樣的冷淡激起了林昊的好勝心,十七八九的男孩子,也是反叛難懂,有著毀滅一切的沖動與欲望。在公司的周年晚宴上,他不停地找我拼酒,然酒量卻淺,不過是兩杯紅酒下去,臉就微微地紅了,不多時就醉得不省人事。

  我既然是老板的秘書,送他回宿舍的任務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的身上,誰叫他是老板要照顧的人?何況,他就住在我隔壁。公司給寫字樓的員工租的宿舍,是那種條件還算不錯的三室一廳,有廁所有廚房。我們這個套間的三間房除了我與他之外,還住了工模房的師傅阿張。

  阿張在晚宴結束後就趕著末班車回了老家汕頭,宿舍里一個人也沒有。就像許多一夜情的開始,我不知道林昊是幾時醒的,少年的眼睛蒙著情欲,卻分外清亮,他緊緊壓在我的身體上,手忙亂地扯著我的衣衫。沒有叫喊,只記得有掙紮,頑強且劇烈的,從床上滾到地板,再從地板上逃到牆角,然後被他急切地推到牆上。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當撕裂我的劇痛傳來的那一刻,我的牙齒深深地刺穿了他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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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2:33
第九章 ①

  林昊一開始只是想擄獲我,用他的話說,是“獵捕這個長得不怎麼樣,卻該死地冷漠高傲的女人”。

  誰被誰擄獲,還未可知?我冷笑。狩獵還未結束,你怎知你就一定會笑到最後?

  “你可以告我。”少年叛逆的眼中有倔強,甚至有期待,就是沒有後悔。

  “權當被瘋狗咬了一口。”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被他抓破的衣襟。

  如果這是這孩子的挑戰,我接下戰書。

  “你一點都不在乎嗎?”林昊有些吃驚,吃驚之後就是難堪的震怒。

  “老實說,我這個年紀是處女已經很難堪了。”我冷嘲地笑,忍住身下火辣辣的疼痛,慢慢地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挎包,“只不過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所以你利用我?”少年暴跳如雷。

  我冷笑,這樣就受不了了,哪堪做我的對手?必會死得很慘吧,栽在我的手里,我不過是輸了力氣,卻要你賠我一顆心。

  “怎算是利用?應該是公平交易。”我翻了翻皮夾,掏出幾張大鈔,甩到少年的床上,做出抱歉的笑容,“老實說,我不知道外面的價格是多少。等改天我打聽一下,若是少了,我再補給你。”

  “你在侮辱我嗎?”林昊鐵青著臉站起來,目光凶狠地瞪著我,然我早已清楚,他的惡形惡狀不過是虛張聲勢,呵這孩子是只紙老虎。

  “哪里……”我歉然地笑,“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我明天就去問……”

  “住嘴!你這該死的女人!”林昊沖過來,將我猛地壓在牆上,凶猛的吻壓向我掛著冷笑的嘴唇。

  即便是在剛才,那冗長又痛楚的開始至結束,這孩子也沒有吻過我的唇。我冷笑,勝利來得如此輕而易舉,我甚至沒有感覺過癮。

  怎可輕易放過你?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少年氣喘籲籲地放開我,霸道地命令:“不准你去問!”

  呵……這就是男人。

  “你要我以後都光顧你嗎?”我皺了皺眉,做出為難的表情,“可是,你的技巧實在是不怎麼好,我不想勉強自己。”

  “你——”林昊鐵青著臉,脖子上面青筋暴起,猛地狠狠揮出一拳,捶在我身旁的牆壁上,“你這該死的女人,我不是男妓。你再敢提一句我就殺了你……”

  該死?也許。可是可憐的孩子,誰讓你來招惹這個惡毒的女人?

  臉上保持著那種淡淡的歉然的笑容,我輕輕拿開他鉗住我手臂的左手,伸手拉開房門。今天已經夠了,要懂得適可而止。

  而明天?我關上門,冷笑。這孩子已經沒有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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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3:37
第九章 ②

  “駱姐?”

  我茫然地抬起雙眼,迎上小秋關切的眼神,驀地回過神來:“什麼事?”

  “你沒事吧?”小秋遞了一杯水給我,坐到我身邊,“我看見你在發呆。”

  “沒事。”我搖搖頭,接過水杯,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顫悠悠地傳上手臂,我淡淡地掩飾,“只是很久沒有畫過畫兒了,似乎不能進入狀態。”

  “已經很棒了耶……”小秋湊上前去,笑問,“這個鬼頭是不是在暗黑游戲里找的?我見過這個怪獸。”

  “是啊。”望著那面堆滿紅色的牆壁,我又有些失神。紅色,充滿血腥、乖張、暴力、扭曲、跋扈的顏色,造就出令人亢奮的恐怖與猙獰。

  “真的很棒耶。”小秋伸手撫上牆壁,爾後很興奮地轉過頭,“我過幾天想紋身,駱姐可不可以幫我畫圖案?”

  “什麼?”我怔了怔,舉到唇邊的水杯放了下來,“紋身?”

  “對啊。紋在這里。”小秋指了指自己的肩胛,眼神閃閃發亮,“一定很酷。”

  “酷不一定要用紋身來表現的。”我淺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在古代,只有囚犯和奴隸才會在身上刺青。”

  “時代不同了嘛。”小秋笑了笑,又坐回我身邊,“而且,用紋身表達酷最直接。”

  我的唇角噙起一絲淺笑,不再說話,手不自覺地撫上大腿內側,停在某處,盡管那里已經不會再有任何的疼痛,身子仍是驀地一顫。

  在那個隱密的地方,我也有一個刺青。

  那個印記,小小的一朵紅豔豔的玫瑰,盛開著妖豔與魅惑,婉轉嬌媚,盈盈欲滴。

  在那個狂野得令人躁動不安的夜晚,明傑一遍又一遍擁吻著那朵盛開著頹迷香氣的玫瑰,虔誠得宛如膜拜神祇,他閉著眼睛,一遍又一遍輕喃:“駱琳,這個印記,代表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永遠是你的……”我在汗水淋漓的激情中迷亂地喘息,甘心讓這個男人在身體上刺下印記,甘心做那只不再躲閃的白鳥,只因為射手是你。擁著他的裸體,緊緊緊緊的,沒有一絲縫隙,在高潮的余韻中,滑下一滴眼淚。呵明傑,明傑,明傑……

  早把自己關進了精致的囚牢,以愛之名。時代又怎會不同了?依然是囚徒,被烙下最痛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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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4:45
第九章 ③

  生日快樂!

  早上醒來,睜開雙眼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生日快樂!

  又長了一歲,我知道,女人所謂的年齡危機又向我逼近了一步,幾乎是老生常談了。婚姻與愛情,孰輕孰重,看起來似乎是緊密連系的兩個詞,其實是可以分開的。重愛情,便應一直等待有緣人的出現;重婚姻,便可隨便找個人嫁了。至于沒有愛情的婚姻到底幸不幸福,卻不是我這個年齡應該考慮的了。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你能知道你今天的選擇就一定是對的,明天的結果就一定是錯的?

  甩甩頭,把這些惱人的思緒拋開,又說喪氣話了,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呢,呆瓜!

  螺送了一個絨毛足球給我,專程用特快專遞在今天這個日子送到我的手上。他說,抱著它睡覺的時候,感覺很溫暖,不再覺得有那麼冷。笑,真是有心。我抱在懷里試了試,果然,那種毛絨絨的觸感,就像幼時,摟著外婆家的小貓睡覺一樣暖融融的感覺。很多年沒有收到過生日禮物了,生日對我而言,除了提醒自己又老了一歲,跟平時的日子真是沒什麼分別。祝賀于我,總顯得有些多余。不過心里還是很高興的吧?能夠有人記得自己的生日,哪怕僅僅是虛幻世界里一個縹渺的ID。

  去蛋糕店訂了一個小小的蛋糕。紫紅的酸梅漿裹在蛋糕上面,表皮還覆了一層降紫色的酸梅,已是十分誘人了,再加上蛋糕上面橫著三朵黃白相間的郁金香,用果凍擠了露珠在花瓣上,更是活靈活現。

  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對自己好便夠了,這些年過生日都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鮮少有人記得,甚至雙親。獨自過生日已然成了一種習慣,久了,反倒成了一種享受。享受孤獨與寂寞的時刻,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除了偶爾會覺得冷。

  踏出蛋糕店,我看了看時間,還早,可以逛一會兒再去王玨的“泡吧”。

  壁畫是早就完成了,“泡吧”也早已經開始了營業,生意還不錯。公司的官司仍是沒有得到解決,因為整天無所事事,我每天都去“泡吧”幫忙,借以消磨不知道如何打發的時間。

  沿著步行街逛了幾個服裝店,看中一件“播”牌的黑色襯衣,款式簡單大方,可惜太貴,208元一件還不打折,不以為然地笑笑,聳聳肩離開。後又在另一家看中一條“舞”牌的褲子,一看價格,差點失聲驚呼,老天,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這條褲子竟然高達786元,簡直是明目張膽地搶錢,把我賣了都沒有那麼多錢呢。宰人也宰得忒狠了點吧?

  正准備落荒而逃,這家店里正在播放著的電視卻吸引了我的注意,其實並不是在播放什麼有趣的電視節目,只不過是屏幕下方拉了一排小小的字幕:“秀山牧場度假村招聘總經理辦公室文秘一名,限女性,年輕20至30歲之間,要求:大專以上學曆,有相當的文字功底,會打字、速記、普通話……有相關經驗者優先……有意者請攜相關證件到區勞動局面試……”

  區勞動局?不就在這條步行街的對面?我眼睛一亮。秀山牧場度假村我是知道的,它是勞動局出錢搞的一個度假中心,雖說離市區比較遠,有差不多40分鍾的車程,但因為掛著勞動局屬下的牌子,倒也令不少人趨之若騖。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去看看也好。

  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那間面試的辦公室,接待我的中年男人很和善,沒有一點架子,我跟他說我的學曆沒有帶在身上,他竟然也同意我面試,說以後補上學曆即可,不禁對他印象大好。

  面試的過程也十分順利,考了普通話和打字。由于有過在外求職的經曆,我知道簡曆對求職者的重要性,所以把它寫得很漂亮,主考的男人看了過後十分滿意。事實上,他能測試的也只有打字和普通話而已,而這兩樣對我來說都是比較輕松的。畢竟做過兩年的尋呼小姐,經曆過每星期一次的打字和語音技能考試,想在這上面挑毛病,還是有點困難的。

  只是,一問報酬方面,問題就來了。許是在外的經曆讓我變得比較清醒和現實F,我習慣于在找工作的時候詢問自己的報酬情況。但今天的結果令我大跌眼鏡,傻坐了三分鍾,我幾乎是從那間辦公室落荒而逃。老天,每月350元工資還不包吃,且沒有職工車,得住在山上。真的是中國人太多了,全是廉價勞動力不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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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6:04
第九章 ④

  “卡片的郵戳,來自FINLAND的問候,知道你在地球的那頭……”

  從勞動局奪門而出A繼續在街上閑逛,街邊的音像店放著前段時間聽小秋放過的《青春舞曲2001》,心里不知怎麼一動,情不自禁地踏了進去。

  只不過是隨意瀏覽,不想竟會碰到熟人。

  “駱姐?”

  不甚標准的普通話。我驚訝地回頭,小秋手里抱著一大疊CD,興沖沖地跑到我面前,及肩的長發輕揚,刹時吸引了店里幾個年輕女孩兒的目光:“好巧,在這里碰到你。”

  青春是如此的引人注目。我微笑:“閑著沒事,出來逛逛。”

  “你等等我,我結了賬就過來。”小秋聳聳手里的碟,轉身急沖沖地跑到收銀台。

  我微笑。這個孩子,應該也是有故事的吧?千里迢迢從自己的家鄉福州來到重慶,總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為何還能如此開朗?渾身閃耀著令人眩目的活力。

  “走吧。”小秋付了款,提著袋子走到我面前,看到我手里提的蛋糕盒子,微微一愕,“有誰生日嗎?”

  “一個朋友。”我淡淡地笑。不想太多人打擾我在生日時享受寂寞的習慣。

  “朋友?”小秋慧黠的雙眼對著我眨了眨,微笑起來,“不會是剛好站在我面前這位吧?駱姐,你不像是這麼小氣的人,一塊蛋糕也舍不得分給我。”

  我愕然,這孩子怎會猜到?

  微微有些發窘:“對不起,我只是……”

  “沒關系啦,既然是你生日,我請你吃東西。”小秋接過我手里的盒子,抓起我的手便走,“我幫你拿。”

  “不用啦,我都不餓。”他的腿好長,我被拖著,得小跑著才跟得上他的腳步,“不要浪費錢……”

  “誰說浪費了。”他猛地停下腳步轉身,我來不及刹車,猝不及防地一頭撞到他懷里,痛呼出聲:“哇,好痛……”

  “沒事吧?”他伸手幫我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走太快了。”

  “沒事。”我避開他的手指,微笑著嘮叨,“只是一個散生日罷了,不用那麼破費的……”

  “不會很破費。”小秋打斷我的話,指了指街邊的豆漿鋪,笑得很靦腆,“我也沒有太多錢請你吃豪華大餐,不過是喝一碗豆漿罷了。”

  呵……這孩子,我忍不住笑著搖搖頭。很少能在現在這個社會遇到這麼文靜、爽朗、單純、沒有心機,脾氣又溫和的男孩子。照說,這樣的性格,與他所從事的職業是南轅北轍的,不知道他怎麼在兩者之間協調平衡?若是換成我,未必做得到。

  見我妥協,小秋很得意地拉起我的手:“駱姐,現在可以進去了吧?”

  他替我要了一碗豆漿,自己則點了一份豆腐腦。

  “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能吃辣。”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往碗里加滿紅通通的油辣子,以前打工的時候,公司里的絲印師傅也是福建人,卻是一點辣椒也不沾的。

  “我還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呢。”他有些得意,“以後慢慢告訴你。”

  確實,好端端的,放著家里那份廣告公司的工作不做,卻跑到千里之外轉行做了DJ,自然是有我所不知的原因。我微微一笑,轉開話題:“你怎麼猜到今天是我生日的?”

  “你自己說的呀。”他頭也不抬地道。

  “我哪有?”我明明都沒有承認。

  “呐,你的蛋糕,這麼小,只夠一個人吃。”他抬起臉,眼里閃過一絲聰敏的微笑,“送給朋友好像有點失禮。”

  我啞然失笑,好機靈的孩子。

  “呼……”小秋吞下最後一口豆腐腦,呼出一口氣,用手不停地扇著張開的嘴,“好辣……”

  “呐。”我打開蛋糕盒子,把蛋糕分成兩半,遞給他一塊,“吃下去就沒那麼辣了。”

  他沒有伸手來接,張大嘴,微笑著看我。

  “我感覺你都快變成我兒子了。”我無奈地搖搖頭,把蛋糕狠狠塞到他嘴里。

  “我才不要做你兒子。”他差點噎住,急忙拿手接住蛋糕,連著咳了好幾聲,“你想謀殺我啊?”

  我淡淡一笑,低下頭喝了一口豆漿,抬頭,看到豆漿店外面的街沿,擺了好幾個小攤,一溜清一色的背兜放在地上,背兜上面擱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板,然後上面放了些廉價的小飾品或生活用品,如鑰匙扣洗發水之類,最顯眼的卻是木板上擺一個塑料小筐,里面放著些疊好的小紙片兒。

  “在看什麼?”小秋順著我的目光,轉過頭。

  “你有沒有試過外面的那種小把戲?”我微笑,指了指街沿那些小攤兒,“那是一種騙術。攤主會拉著行人游說,告之曰此乃免費摸獎,只要你肯摸,摸中了就有有獎,摸不中也沒關系,反正不要錢。行人將信將疑之際,早在一旁瞅了多時的托兒們便會一湧而上,紛紛好運氣地摸到或二十或三十的大獎,在貪小便宜的心理作祟之下,行人便會紛紛而試。”

  “結果幸運之神的眼神兒似乎不太好使,令他們的希望全都一一落空。”小秋接過我的話頭,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

  “是。”我微笑,“當然這只是前戲,好戲此時才會上演,此時攤主就會拉著那些沒有摸到獎的行人,告知,因為沒有摸到獎,所以他必需買一樣他攤上的物品。行人頓時覺得受騙上當,便會與之爭吵不休或拂袖而去。”

  這就是盛行于本地好幾年的一種極其拙劣的騙術,攤主與托兒們之間那並不高明的演技明眼人一看即穿,但是仍是有那麼多人甘願上當,世人貪圖小便宜的心理,也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看你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你被騙過啊?”小秋的眼里含著一絲捉黠,微笑著調侃。

  “是啊。”我也笑,坦然地承認,毫不竟外地看到小秋不可思議地瞠大了雙眼,“我在兩年前也曾遇到過一次這樣的騙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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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8:27
第十章 ①

  ①

  “我才不信他真的會把你騙到!”小秋瞪了我半晌,哇哇大叫。

  “呵呵。”我笑著看他逗趣的表情,“怎麼不可能?”

  “你這麼聰明的女人,會上當才怪呢。”他做了個鬼臉,嗤之以鼻。

  “聰明?”我不以為然地笑,“有多少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即便是瑜亮之流,也不乏大意痛悔的時候。

  “反正我是不相信的。”小秋固執地堅持,複又好奇地催促,“到底是怎麼回事?”

  “某次與同事一起逛街,在一偏僻轉角被一個這樣的女攤主攔下,態度極度熱情,你還沒明白她在說什麼的時候,同事的手里已經被她塞進一張紙片兒。然後托兒就迫不及待地跑過來了,從籃子里摸起一張紙片兒就大嚷:‘呀,我中了五塊錢。’攤主立即眉開眼笑地遞了五塊錢給托兒,並一個勁兒地說著:‘呀你的運氣真好呀……’之類的話。”我不再與小秋爭辯,微笑著繼續說下去,“你說得沒錯,我那時也算出身社會多年,別的本事沒有,察顏觀色倒是不輸于人,這兩人的表情分明就寫滿了‘快撕吧快撕吧你這白癡’。呵呵,做戲也做得忒假了一點兒。”

  “後來呢?”小秋來了興趣。

  “本來是准備奪過同事手里的紙片兒丟回給攤主的,不想那紙片兒已經被她不知何時拆開了。”我歎了一口氣,“工作也沒見她這麼快手。”

  “呵呵。”小秋笑起來,“那不是慘了?”

  “當然啦,攤主立即心花怒放地拉住同事,說她已經拆開了,沒中獎就要買一瓶洗發水,同事是個老實的姑娘,臉立即漲得通紅,不知所措。”我揚了揚眉,笑道,“一切都在攤主的算計之中,唯一可惜的是,她沒想到會遇上我。”

  “你做了什麼?”小秋的蛋糕拿在手里,都忘了吃了。

  “我翻了翻白眼,板起臉粗魯地拍開攤主的手,很凶地罵:‘放手!’。就像現在這樣。”我做了個鬼臉,逗得小秋呵呵直樂,“說老實話我面相生得似父親,一臉凶相,平日板起臉來已是嚇人,怒目圓瞪時更是惡形惡狀,攤主想是怕我打她,不敢再拉拉扯扯。”

  “怎麼這里有個很凶的女人嗎?”小秋東張西望地四處看了一眼。

  “你有弱視。”我微笑,不理會他的調笑,接著往下講,“雖然放開了我的同事,那攤主卻嘴不饒人,念叨著沒錢就別來摸獎之類的難聽話。你想我可是省事兒的主兒?拉起攤主的手就非要拉她去派出所,頓時嚇得她急忙掙脫我,與那托兒七手八腳地收拾攤子忙不迭地跑了。”

  “你們當時一定跟我現在一樣,笑得直不起腰吧?”小秋哈哈大笑,引得豆漿店的老板娘頻頻回過頭來看他,“其實有時候有個這樣的人來娛樂你,也挺不錯。”

  我斂起笑容,故意板起臉:“好笑?”

  “嗯……這是另一個駱琳,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小秋仍是止不住笑,根本不理會我故意做出來的凶相,捂著肚子嚷道,“拜托,你別再裝酷了。”

  我也笑了,一天的無趣似乎被什麼東西趕跑了。不知為何會生出心情跟這孩子講笑話,只是覺得跟他呆在一起的感覺很放松、很舒服,而且,我能感覺出小秋對我的縱容。

  不去深想那份縱容的緣由,享受過程就好,只要開心,就夠了,只要開心。

  從豆漿店出來,我和小秋肩並肩地慢慢地向著“泡吧”走去。一路上仍不時看到剛才笑話中的那些騙術拙劣的攤主:有的正在與摸獎者又吵又鬧拉拉扯扯,似乎又是一個摸了紙片兒不願買東西的路人;有的攤主正在把三十塊錢遞給托兒,一邊大嚷:“你中了三十元呀,運氣可真好,這是給你的……”,當然他們的身邊還有兩三個在心動猶豫的行人;還有一個攤主正拉著一個行人熱情地誘惑:“來摸獎吧,大獎一百元,摸不到也沒什麼關系,又不用付錢……”;只有一個攤主那里顯得有些冷清,暫無行人,僅見一個托兒蹲在離他兩三米遠的一個花壇上,與他眉來眼去……

  如同看電影一般一路行來,小秋低下頭看了我一眼,我對著他心照不宣地笑笑。他突然停下腳步,炯然的雙瞳凝進我的眼睛,很認真地道:“駱琳,你應該多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

  我微微一怔,他叫的“駱琳”,而不是“駱姐”。

  “我還沒有祝你生日快樂!”不等我細想他那稱呼的含義,小秋徑直說下去,“祝你每年的生日都能像今天這麼開心。”

  “謝謝。”即使是一個孩子的祝福,也比很多人都來得更有誠意。有些感動,或者也只是因為剛剛的氣氛太融洽,容易使人變得軟弱善感。

  “我准備了一份生日禮物送給你。”小秋看著我微笑,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禮物?”我怔了怔,剛剛沒看到他去買了什麼呀,“是什麼?”

  “是……”他眼里湧動著奇異的光采,緩緩低下頭,溫軟的雙唇輕輕啄了啄我的唇瓣。抬起臉,少年微笑著,明朗的聲線驀然變得低沉暗啞:“這個!”

  我撫著唇,完全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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