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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寂寞紅中]四月深呼吸[全書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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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32:24
第十二章

  明知有些殘忍,但是我決定實話實說:“我從小怕水!”

  “葉公!”尹天與悲憤地對天哀鳴,“怕水你還挑這種地閮茼瞴I”

  “要不你自己走吧。”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風雨,我感到越來越冷,牙齒不爭氣地格格互撞。

  “笨,我要能夠一個人走的話我根本就不會進去找你了!”尹天與說著把身上的雨衣給扒了下來。我忍不住感歎:“你怎麼那麼聰明知道這種天應該穿雨衣不是打雨傘的?”

  “你那腦子除了對住銀子什麼時候聰明過?”尹天與很難過地搖了搖頭。

  “我警告你,你……哎呀!救命!”沒等我發完颯一個浪頭打過來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向水中,我不由自主地向空中胡亂地舞著手臂,想抓住什麼。慌亂中我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雖然身體依然往水里卷進去,但是速度已經大大減弱。可是海水還是很快淹到我的喉嚨位置,我腦子一片空白,手腳竟然嚇得僵在那里動也不動,感覺自己的身體象塊生鐵咕咕地往水下沉,水壓立刻從四面八方擠過來。

  “吾命休矣!”我哀哀默歎。

  忽地一聲,我的腦袋不知道怎麼又冒出了海面,我猛吸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一條手臂不松不緊地箍在我的脖子上拖著我在大浪里困難地移動,尹天與的聲音在旁邊說:“你做得很好,繼續這樣不要亂動,我們必須盡快游遠一點,這所房子就快塌了。”

  果不其然,我們剛剛游開一點,一個浪打過來小木屋象個玩具一樣傾刻間碎開,“小心!”尹天與一聲驚叫,箍緊我的手忽然一松,我一點沒料到複又“咕咚咚”沉下水去,連吞兩口海水之後又被尹天與的大手撈起來。

  “咦,你還真聽話耶,居然真的一動也不動!”尹天與的聲音聽起來依然不緊不慢的,只是有些氣喘。

  “混蛋!我要是能動我先掐死你再自殺!你試試再把我扔進水里!”我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奇怪,我今天眼淚還真多。

  “不會了,你放心,這次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手的了。”尹天與說著,喘氣聲越來越粗。

  其實與其說我們在水里游不如說我們在水里飄,因為浪又大又急,縱然泳術高明賽索普也是妄然,何況還要拖住一個完全不會游泳不會在水里借力的我。

  我的頭抵在尹天與的心口上,感覺他的呼吸越發沉重,雖然他暖暖的體溫讓我覺得安心了很多,可是僅存的一點良心還是讓我大大不安起來:“這樣下去不行,兩個人都走不掉,你還是放開我吧。你只要幫我一件事就可以了,記住我的存折密碼,然後把它們交給我老媽,我的存折放在行李箱的夾層里,行李箱在渡假村客房部經理周如蓮家。但是你要對天發誓,絕對不能私吞了我的錢!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才不要發誓呢,因為我根本就不要聽你的存折密碼。你只有兩個選擇,要就推開我把自己淹死,帶著密碼去見上帝,要就相信我可以活著帶著你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告訴你媽你銀行里那十七萬三千五百四拾柒元六角存款的密碼。”

  我的身體象被電擊一般猛地一抽搐,大叫起來:“你是人還是鬼?!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偷看過我的存折?!”

  “上帝告訴我的。”

  “上帝也是台灣侉子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放心吧,我用國語、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希伯萊語跟上帝報備過了,雖然我們兩個總有一天都會掛掉,但不是今天,也不是這里。”

  “丑話講在前面哦,不是我求你救我的啊,是你死拉住我不肯松手的,是你求我讓我給你救的哦。如果這次可以沒事,你以後也不許在我面前擺救命恩人的嘴臉出來!”

  “老天!難怪高非那個可憐的孩子一聽到個‘李’字都會抱住我痛哭流涕,你還真是天賦異稟呐,每次見到你都這麼鮮。”

  “高非?你怎麼認識高非的?”我在水里冷得直打哆嗦,腦子越來越沉,特別想睡,不過他的話讓我好奇心頓起。

  “高非是我表弟,前段時間被我在新聞發部會的照片上發現你躲在這兒,所以拜托他罩住你,不過他的方式可能比較特別吧,結果被你臭罵了一頓,差點羞憤自絕。”

  尹天與的話讓我想起那天打機贏錢的情形,忍不住咧嘴想笑,剛好一口海水湧過來,又咸又腥,嗆得我又喘又咳,雖然難過,倒是讓腦了清醒了一些。

  “啊,是這樣,我還以為我真的脫胎骨成了朵夜來香呢。”笑過之後,真相還是讓我頗有些受打擊,不管是不是美女,骨頭發輕是每個女人與生俱來的特質。

  “夜來香?!”仰臉在海水里沉浮著完全看不到尹天與的表情,但是他的笑聲聽起來很不懷好意,果然:“我們那兒管便便叫‘夜香’,舊時收馬桶的人叫‘夜來香’。你還真是很有報負。哎,啊!我踩到沙地了!”尹天與突然興奮地大叫。

  我從不知道我如此熱愛腳下的這片土地,當我全身無力地趴在沙地上時,只想含著熱淚親吻每一寸陸地。好容易把氣兒給倒勻了,我爬起來一看,尹天與還象條咸魚一樣癱在一邊,看來他真的是累壞了。

  “喂,你沒事吧?”我蹣跚著走過去,在他身邊跪下,卻被嚇了一跳,他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頭發沒精打采地貼在腦門兒上血乎乎的一片,了無生趣。

  “你怎麼了!你不是死了吧?!你不要嚇我!”我驚叫,跟住做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動作——一把將他的頭抱在胸前,拿手顫微微地去找傷口。

  “唔,好舒服。”尹天與微微笑著說,死人一樣蒼白的臉上忽現生機。

  我想也不想一掌把他推開:“人渣!”。

  “哎喲!”他皺著眉頭大叫,腦袋重重跌在沙灘上。

  “活該。”我罵他,但是一見他額頭上又有鮮血湧出來,不禁心又慌成一團,有些埋怨自己下手重了一些,複又扶住他的頭:“現在怎麼辦呀?”

  “你認識路嗎?我們要盡快回渡假村,那兒有醫療室,而且我在那兒有房間。”

  “你什麼時候受的傷?我怎麼不知道?”

  “唉,一世英名瞬間喪呀,我堂堂‘自由式之王’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水里這麼不靈光,房子垮掉的時候給我們游得不夠遠,一塊木板正好砸在我頭上。你別告訴別人啊,不然我真是面子、里子全毀了。”尹天與沮喪得要死。

  “好在你會游水,不然我們兩個都完蛋了。”我回望了一眼身後仍然憤憤不平的大海,心有余悸不由打了個哆嗦。一眼看到尹天與頭上還有血往外流,手忙腳亂地在他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縛住他的頭讓血流的速度減慢了一些,便伸手去扶他。

  “我會游水可能是因為有人不會游水吧。”尹天與扶住我的肩頭站了起來,“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他很不滿地皺著鼻子,好象發現他們家交給長工養的豬減了產。

  “讓資本家給壓迫的。”想起渡假村烏七八糟的人事,我很是不滿,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別告訴我這個渡假村跟你們恒威沒關系。”

  “這是我們跟當地政府合作投資的項目,為了在稅收和貸款政策各方面拿到優惠所以做為投資方我們比較低調,主要由當地政府組織架構進行運作。”

  “這樣的鬼主意肯定是你想出來的了?奸商!”我很不恥。

  “雖然剛剛共過患難你也別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有誇你嗎?我剛剛在規勸一只禿毛狗多啃骨頭少咬人免得下輩子投胎連狗都沒得做。”

  “我真的一點也不後悔每次見到你都這麼倒黴了,因為你實再是太善良了,夜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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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33:47
第十三章

  一路上見到無數垮塌的房子和被攔腰切斷的大樹,我這才知道“滿目倉夷”四個字是這樣用的,也才知道剛才我有多好彩才撿回了這條小命,至此方生出後悔的心來,扶住尹天與的手冷汗岑岑。好在醫生檢查過尹天與的傷以後說不算太嚴重,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腦震蕩,只是有點失血,我偷偷松了口氣。但是渡假村里業已亂成一團,一大幫人聞知尹大少在渡假村的消息,于是不顧微微勢弱的風雨成群結隊地湧來表達與各自位份相稱的情感,結果最後被盡職的醫生統統趕了出去,又派了兩名保安守在門口這才清靜下來。

  一回來我先被尹天與逼著讓醫生從頭皮檢查到腳板底,醫生再三保證我除了腦門兒上長了個暗瘡,左腳掌上有一個雞眼外全身上下都很健康,然後我就被扔進洗手間洗熱水澡,說是免得受了寒。想想阿蓮家未必有這麼舒服的衛生間,我選擇乖乖聽話,倒也恰恰地躲過了熱情的人流。洗完換上尹天與的睡衣,剛走出衛生間,我就被剛挽起就滑下來的長長褲腳絆了一跟斗,“砰”一聲摔進了客廳。

  “咦,這個亮相很有新意耶!”尹天與沖了過來,發現我沒摔得要開殘疾人三輪兒之後很開心地說。

  “要不要學呀?三百塊錢一學時,包學包會,隨到隨學。”我沒好氣地揉了揉膝蓋。

  “唔,不錯,沒摔傻。”他拍拍我的腦袋,不由分說一把抱起我往客廳里走。

  尹天與雖然與我從來不拘行跡,但這樣親密的接觸卻還是第一次。于我,除了WILLSON之外如此挨近一個成年男人的胸膛,他是第一人。我呆了呆,兩三步之後,從他身上隱隱傳來一陣體味,跟WILLSON身上的味道不同,我忍不住想。我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象對這樣躺在尹天與的懷里並不排斥,甚至有種隱隱的渴望時,嚇壞了,同時對自己的身體湧起一股強烈的厭惡感。我掩飾地想推開尹天與自己跳下來:“干嘛,你自己還是病人呢。我又沒摔斷腿,我能自己走。”

  尹天與不理我,走到沙發面前才輕輕把我放下。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發現房間里只剩我們兩個,感覺空氣變得有些稀薄,掩飾地拔了拔頭發。

  “你臉紅的樣子很好看呐。”尹天與好笑地說。

  “今天從你出現到現在都好象心情很愉快的樣子,撿到錢包啦?!”我不想讓剛才那種曖昧的氣氛繼續下去,一下子跳下了沙發:“你也沒事了,我要走了。”

  “我就那麼讓人討厭嗎?”尹天與沒做任何阻止我的動作,只是很難過地低下頭。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猶豫著停了下來。

  “你走吧,我不想勉強你任何事情。”看不到尹天與的臉,只見到綁在頭上的繃帶白得炫目,象被人一槍打中心髒,我的腿邁不動了。歎了口氣,我走了回去,“你先躺下吧,醫生說你失血過多,要好好休息。”

  尹天與沒理我,依舊難過地垂著頭。

  “好了,對不起了(才怪),我怕我在這兒你休息得不好(活該),只要你肯乖乖上床休息,我就幫你做東西吃好不好(敢吃我就毒死你!)?”

  “你說的?!”尹天與猛地抬起頭,笑得象朵牽牛花似的,哪肯一點點難過的影子,“我想喝瑤柱白粥!”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好象自已又被某人給算計了。

  “我講講而已,干嘛這麼認真?而且這兒也沒有廚房呀。”我象只掙紮在老鼠夾上的耗子。

  尹天與得意地推開客廳的一扇門,我悲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每次敗給他的都是我?!

  等我滾好粥,順便涼攔了幾樣小菜端進客廳的時候,卻不見了尹天與。推開睡房的門,只見這位仁兄已經在床上很憨甜地睡著了,他的睡相完全象個孩子:被子胡亂地壓在身下,一米八的大床被他張手張腳地睡得象一米二的單人床。

  房間里的中央空調開得很大,我把調節器向下拔了拔,又走過去幫他把被子抽出來蓋在身上。我的動作不算輕柔,可他居然沒醒,從沒見過誰睡覺都如此投入的,除了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以外,連他的呼吸都象在舒服地呻吟“睡覺好幸福啊。”我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替他再掖了掖被頭轉身往外走,關上門的那一刻,忽然生出一些不舍,難道是剛才生死攸關的經曆讓我對我們的關系有了一種特權的錯覺?這場台風真是可怕,我縮了縮脖子走了出去。

  看到桌上香噴噴的瑤柱粥我的肚子山響起來,我這才發現夜已半深,窗外雨勢稍小,但仍然風大雨大。即來之則安之,我干脆據案海嚼起來,吃飽了就蜷在沙發上睡著了。

  “你吃了我的粥!”這是我大難不死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映入眼瞼的是尹天與憤怒的面孔,太近了,有點變形。我抻手把他推遠一點,眼睛才舒服了一些。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你下次要是再這麼變形地恐嚇我剛剛睡醒的神經的話,我發誓一定一拳打爆離我最近的鼻子。”

  “誰讓你吃了我的粥!”尹天與不依不撓。

  “鍋里不是還有嘛?!誰叫你昨天晚外睡得跟頭豬一樣!”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嘛,我是……病人耶!”看到尹天與生生把“我是你恩人”吞進肚子里差點被噎死的表情讓我樂透了:“病人?拉倒吧,瞧你那臉紅樸樸得象水晶富士蘋果似的,從認識你第一天你就開始裝病,沒進步!”睜眼說瞎話是我的強項,不過基于我尚存的不多的良知,趁著尹天與攬鏡自賞的當我還是往廚房走過去。

  一邊熱粥,我一邊打開冰箱,發現還有一些材料,順手做多了一個炒面,廚房里頓時油煙四起。

  “你干嘛?”一轉身看到尹天與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背後把我嚇了一跳。

  “監視你,免得你偷吃或是下毒。”尹天與很自在地搬了張凳子很安逸地坐下來。

  “你不怕油煙嗎?”我站住奇怪地問。因為WILLSON是從來不進廚房的,甚至連我身上的油煙味都不能接受,所以每次我做完飯總要換身衣服洗乾淨手臉才會坐下來跟他一塊吃飯。我一直以為他們是一種人。

  “好香啊?”尹天與看來是餓壞了,皺著鼻子猛嗅,雙眼饑火灼灼,“我最喜歡待在廚房里看我媽做飯了,而且這不叫油煙味,這叫人間煙火,最親切的味道了。”

  “你們家還要你媽做飯?台灣的有錢人都這麼省嗎?”

  “這不是省,是我媽覺得不能接受自己的小孩要吃人家做的飯長大。所以,我一直覺得女人最美的時候是在廚房里幫喜歡的人做飯的時候。”

  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WILLSON不是總是錯過我最美的時候?我怎麼回事,從見到尹天與開始,那個讓我心髒頓失溫暖的人總是頻頻橫空而現,而實際上我已經成功地把他排除在我世界之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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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35:04
第十四章

  “你跑渡假村來干嘛?”

  “我要說我是來視察業務的你肯定不信。”等到看見我的白眼仁兒尹天與才說:“我在這兒等我女朋友。”

  “誰是你女朋友!”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到處吃豆腐的習慣給改掉?

  “她叫DIDO,我們約好了一起來這邊渡假,說起來應該今天到的了,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

  我這才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所謂女朋友也不是說我,心頭不由不松,從昨天見到他那一刻開始一直繃著的戒心頓時去得干乾淨淨。

  “對哦,差點忘了你是可以不要氧氣不要水,就是不能沒戀愛了。”我笑著說,只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到現在生死未卜的“痞子”,心情立刻變得煩燥起來:“夠鍾上班,我要走了。”換完衣服出來,我任性地連再見也不想說。

  尹天與好象完全沒有察覺我突然變壞的情緒,還一把扯住我:“晚上一塊兒吃飯吧?”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吃你個頭!我現在連張床都沒有了還吃什麼飯呢!”

  尹天與頓了一頓:“你不是在想‘痞子’吧?”

  我仔細地看了他兩眼,終于搞清楚我肚子里的蛔蟲長的原是這副模樣,停了兩秒,我沒出聲轉身走了出去,因為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眼角迸出的晶瑩。

  我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阿蓮,告訴她我沒穿沒爛一切無恙,阿蓮的長長地舒了口氣疲倦地說:“我終于可以睡會兒了。”只這一句話,穿過冷冰冰的電話線卻讓我差點熱淚盈眶。

  乘著午休的時間我又回了一趟小屋,明知是徒勞的,但是心下還是存著萬分之一的僥幸,哪怕找到的是“痞子”的尸體對我而言總算是知道了它的下落,曉得它去了天堂,而不用想象離開我的它將怎麼流浪被人趕斥,周圍討人家的剩菜剩飯,甚或被人宰了吃掉……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海水已經褪了回去,小屋只剩下了地基的部分極盡所能誇張著難得一見的丑陋,其他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一地即將被曬化的海蜇無助地趴在那里。

  “痞子!”我輕輕地叫了一聲,回答我的只有近旁的大海處子般沉靜的呼吸。我又叫了一聲,忽然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在眼前掠過——誰說這個世界沒有奇跡!我驚喜地沖過去,卻從頭涼到腳——哪是“痞子”,只是一團被海風吹得周圍跑的皺巴巴的廢紙。

  我怎麼會那麼笨,居然把它獨自一個留在了小屋里?對一個對我百分之百依賴的生命我怎麼會做出這種無情無義的事來?不理地下又濕又髒,我一屁股坐下放聲大哭起來。反正周圍也沒人,我只管使勁兒哭,仿佛把心肝脾肺統統拿出來浸濕、漂洗、甩干了一通,但是壓在心頭的重負好象並沒有變輕一些兒。突然想起那個驢耳朵國王的童話故事,我心中一動,用旁邊的一塊木頭在地上挖了一個洞,然後撅著屁股趴在地上對著那個黑乎乎的洞大聲說:“‘痞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說完,我用手把那個洞連同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負疚密密實實地封了起來,心里這才稍微好過了一些。對于“痞子”直至此時我才第一次知道它不僅是我的朋友,原來更是我背負的責任。而當這種責任以生命為代價的時候會是這麼重這麼重。

  下意識看了看手表,我驚叫了一聲——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半個多小時了。我來不及拍拍沾在身上的泥,拔腳往渡假村方向飛奔。沖進辦公室的時候,我不由暗暗叫苦:諾大的辦公室里坐滿了人,正在開每周例會。在眾人各式各樣的眼光中,我連說了幾聲“對不起”,便想找個不起眼的地方把讓自己消失在大家的注意力之外。但是于麗水好象沒有放過我的意思:“李小姐,遲到不是不可原諒,但是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可以原諒你的理由吧?”她說得滋油淡定,不慍不火。

  我張口結舌,講不出話來。我總不能紅光滿面營養過剩地大聲宣布自己剛剛好跑肚拉稀吧?說塞車?我可不想被人群毆致殘。老老實實說我用上班時間去找貓嗎,我還沒有IQ還沒有淪落到那種地步:“對不起,我找不到理由。”我無可奈何地承認。

  “你這是什麼態度?!帶著金屬的銳音,任小琪的聲音直刺耳膜。雖然我知道她憋了好多天想罵人的了,但是此時此刻如此天地色變的突然發作還是讓我措手不及,不由傻乎乎地呆在那兒:“我什麼態度了?”

  “你以為你是誰呀?你要搞清楚這里誰是上司,是我!”激憤之下任小琪的臉孔也扭到了一處,但是她的理智並未喪失,因為她也意識到自己的粵語水平不足以支持她發作我的需要,于是立刻轉用普通話發表了一篇讓我終身都記憶猶新的即興演講:

  “你別以為躲到我們這兒來就沒人知道你之前的那些丑事了,還一天到晚裝出一付貞節的模樣,你不過是一雙被別人穿完又扔的破鞋!你以為你騙得了高助理就行了?但是你騙不了我!騙不了我們!你瞪住我干什麼?!你以為我會憑白無故亂說你嗎?你知道我表姐是誰嗎?她就是正東公司的財務經理!怎麼樣?沒話說了吧?你以前在正東公司收受賄賂出賣公司機密被抓起來坐過牢,有沒有?你還利用職務之便勾引正東的總經理,不管人家已經有了未婚妻還要貼上去,最後被人玩兒厭了掃地出門,臭了街,你敢說你沒做過?躲到小島上來還惦記著賣弄風騷勾搭人家高助理,嚇得高助理到現在都不敢回渡假村,賤性不改!哼,我告訴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prastitute! 真不明白就憑你這副尊榮就算脫光了站在那兒也不會有男人看多兩眼,怎麼會讓那麼些優秀的人上當?!”任小琪終于用一串冷笑結束了她這篇集中華上下五千年街八傳統文化精髓之大成的演講,我驚歎于她居然可以在幾分鍾之內如此簡潔明快地勾勒出我一生中如此重要的一個階段,雖然在她嘴里的我是完全陌生的,但也足以讓我在心下歎為觀止,說聲“P服,P服了!”

  辦公室里人人面面相覷,繼而嘰喳一片。于麗水到這個時候才出聲維持場面:“小琪,說話注意點,這里畢竟是辦公室。”只是她嘴角微微上揚,眼角閃爍著無法掩飾的快意。

  “辦公室又怎樣?有人這麼丑的事都做得出來,我難道還要怕臭了自己的嘴講出來?你問她我剛才講的話里面有沒有一句話是說錯了的?”

  “有!如果你剛才想說的是‘婊子’的話,正確的英文發音是prostitute而不是prastitute,知道嗎?記得下次不要了哦,會給人笑話的。”雖然我講得很認真,可是還是有人“吃吃”地笑出了聲。

  阿蓮把我從美工室里拖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了。我不想占東家的便宜,所以自己主動加班補回中午遲到的那半個小時。

  “你干嘛要遲職?”阿蓮是真急了,小臉紅樸樸的。

  “因為在這兒呆得夠久了,我又有了新的賺錢大計,所以辭職了。”

  “你說謊!你是因為任小琪今天講的那些話才不想再做下去的。”

  “你相信那些話嗎?”我不答反問。

  “不!”阿蓮想也不想。

  “那就是了,我在意的人不受那些話的影響,所以這些東西對我沒有殺傷力。其實我今天中午在小木屋里兒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她只不過碰巧在這個時候講了那一堆笑話而已。”

  “可是你在這個時候走,而且完全不幫自己辯解,那其他人都會以為你真是那種……那種……人了。”可憐的阿蓮張了幾次嘴也講不出那幾個字,只得跳過。

  “唉,親愛的,你怎麼就不明白,那些人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呢?有時候語言是蒼白的,沉默是才是高貴的。”

  “那你會對渡假失望,對小島失望嗎?”

  我挽住阿蓮的手臂:“對任何一個停留的地方,我只享受我喜歡的那一部分,所以一路走來留下來的只有鶯歌燕舞和NO WAR的擁抱,當然小島于我永遠是剛來時的甯靜和美好。”

  阿蓮終于破顏而笑:“本來想好了一大堆話要來安慰你的,可是到頭來卻成了你在安慰我了,真不象話。”

  “是不象話,所以今天晚上罰你請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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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36:25
第十五章

  雖然說是不在乎,可是那些關于我的精彩故事還是象腥紅熱病毒一樣隨著空氣迅速地周遭傳播開了,不僅是渡假村,而是整個小島上的人個個都象現場第一目擊人一樣,講得繪聲繪色,腦酣耳熱。阿蓮的父母自然也聽說了,而且我敢肯定還是Nn的版本。但是兩個善良的老人一點不在乎左鄰右舍的指指點點,神色安然地向往常一樣招呼我吃住,晚飯後,阿蓮他爸還難得地留在院子里陪我和阿蓮喝了兩杯。不過這種詳和的氣氛卻被尹天與四、五個催命的電話破壞掉,他非讓我出來,不然就上門踢館了。這種敏感的時候,我不想幫阿蓮家添什麼麻煩,于是只好出門。

  尹天與在渡假村的酒吧等我,燈光很昏暗,這讓我略略放心。尹天與旁邊坐了一個女孩子,眉眼很是清秀、細致,一眼看去並不張揚討厭。

  “你好,我是DIDO。”女孩子很大方地率先向我點頭招呼,並自報家門,很有家教的樣子。

  “你好,我是李好。”一肚子不耐煩,而且感覺這情形實再有點象江湖上拜碼頭,所以我笑得有些勉強。

  “喝點什麼?DIDO很會調酒,要不要試試那款‘Sangria’,味道有點酸酸的,很容易上口,不過容易醉。”尹天與雖然說得語氣平和,我卻覺得他象故意在DIDO面前挑戰我。

  “沒關系,想灌醉我小心你自己先陣亡。”

  DIDO于是很聽話的往吧台去調酒了。

  “你又打算躲去哪里?”尹天與喝了一口面前大杯里的不知道什麼東東的液體,又喝了一口冰水。

  “什麼話,什麼叫躲,這叫戰略轉移。”

  “其實你們開會的時候我剛好在門口。”尹天與說。一想到那刻的羞辱我的血壓有點颯升。

  “任經理的演講很精彩哦?”我喝了一口水,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嘻笑。

  “不,你的沉默更精彩。至于那個任經理嘛,她會比你更早離開渡假村。”

  我吃了一驚,繼而出離地憤怒:“你這是干嘛?幫我報仇嗎?你怎麼能這麼做?如果說今天任小琪做的是當眾打了我一耳光的話,那你這種做法就是在我腦袋上畫了個烏龜!你怎麼能這麼幼稚?這是你經營的事業,而我們是私下的朋友,你怎麼可以把兩樣東西混為一談公報私仇呢?你太讓我失望了,如果是WILLSON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我氣壞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是最後一個字講完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講錯話了。

  果然,尹天與象被人抽了一鞭子,臉也痙攣了一下。我想說對不起,但嘴動了動,卻出不了聲。

  “至少謝謝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但是這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你。”尹天與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如果當時我只是當自己是你的朋友的話,那個叫任什麼的已經是我這輩子出手教訓的第一個女人了。實際上年初的時候阿輝,就是程景輝回來報告我渡假村的人事存在很大問題,而且這里面的關系又很錯綜,他們都不敢放手去做,所以我才會自己下來,誰也沒告訴在這里觀察了半個多月了,確定了人事變動的方案,並且涉及到中層以上的干部已經一早通報了合資各方了。在那個任什麼出口傷你之前她已經進了大名單。不知道這樣的解釋能不能讓你腦袋上的那只烏龜不見呢?”

  “那是誰一開始就告訴我說荋蝪異矕N是為了等女朋友的?”我勉強想找回一些不讓自己太過內疚的理由,“誰讓你在我面前老是扮出一副老奸巨滑的樣子來?”

  “是呀,在你眼里我總是這麼不堪,看來我真的要檢討一下自己了。”尹天與微微笑著,我卻在他臉上見到一味中年人才有的蒼涼。

  在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自己遠遠去法估量對他的傷害到底有多大,我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于是一把抓過尹天與的酒瓶猛灌一口說:“反正我欠你的東西多了,就當我再欠多你一次吧,反正說什麼都是多余的,我自己罰自己自己好了……哇,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難喝呀?”

  尹天與一把搶回酒瓶,“你懂什麼,這可是荷式金酒,你別糟蹋了我的好酒還扮出一付很有義氣的模樣,什麼便宜都讓你占了。”

  “很貴嗎?”我的口頭禪不知不覺彈了出來,順便咂了咂嘴,回味一下這“好酒”的滋味,可惜感覺還不如阿蓮她爸自己泡的枸杞酒。

  尹天與報了一個數,我不由撇嘴,“不算太貴嘛,還以為我浪費了你多少。”

  “好酒就象好古董,不在乎有多貴,而在乎你是不是喜歡,知道嗎?”尹天與難得有機會教訓我,臉上的表情很爽:“那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感覺很是虧欠了他,所以這次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要回去廣州實施我的全新的賺錢大計。”

  “什麼賺錢大計?”

  “我想做一個鮮花訂送網絡,到時候我所有的網絡會員每天訂鮮花就象訂牛奶和報紙一樣,新鮮又便宜,而且保證每天更新。”

  “啊,訂鮮花象訂牛奶和報紙一樣?這個念頭聽起來好新鮮哦。”DIDO端著一杯顏色怪異的飲品走過來,正好聽到我講的最後一句話,不由接了一句。

  “這個就是那個什麼什麼?”望了一眼DIDO手上的那杯形跡可疑的東西我皺著眉頭拿眼睛問尹天與。

  “Sangria。”DIDO幫尹天與答我:“這是一種紅酒飲料,由白蘭地,澄汁,紅酒,奇異果什麼的混合在一起,里面還有一些其他水果的果肉,你試試。”

  我不想在這個時候示弱,于是強做鎮定地喝了一口,咦,味道不錯哦,忍不住又喝一大口,歎道:“有點酸酸的,但是味道很特別,剛到舌尖的感覺很美妙,喝到中段的時候有些奇峰突起的意外,但是最後卻有些澀。”

  DIDO好高興,仿佛找到知音一樣:“你很會喝耶,因為我覺得這支飲料就象在愛情里起起伏伏的男女,所以才給它取名字叫‘Sangria’。”

  愛情里起伏的男女?我偷偷掃了一眼坐在一排的DIDO和尹天與,就是這般模樣的嗎?

  “喂,等等,你沒發覺你的大計里面有一個很大的漏洞嗎?”尹天與將我的思緒從Sangria扯了回來:“你是有嚴重花粉過敏症的,你居然跑去做這一行,你找死呀?!”

  “你知不知道對于住在高原的西藏人來說,在轉經的路上走了是件幸福的事,而對于我來說,能在賺錢的路上去了是一件同樣幸福的事。”

  “啊!”DIDO嚇了一跳,尹天與見慣不怪了我的胡說八道一點不以為異,只管順著自己的思路說:“除此之外這還涉及到很多具體的東西,比如聯系花場,派送系統,管理系統,廢花處理,更別說成本合算,費用控制什麼的,而最關鍵的是這個計劃要實施的話需要一個龐大的資金支持,你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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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8:27:38
第十六章

  短短時間內他能一下子理出這麼多問題,我也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他生出一些佩服。其實在網上我已經聯絡好了一班人一塊兒做這件事,他提到的各方面問題我們都已經核算計劃好了,連花場都聯系好了,但是現在唯一遇到的真正問題就是資金問題。其中一個搭檔一直在申請美國的風險投資基金,但是目前情況還不是太明朗。

  我連比帶劃地講解了一通,很慶幸尹天與對數字的敏銳程度並不輸給我,所以那些爛熟于心的數字一講出來他只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有時候甚至比我還要先講出計算公式和換算結果,這就是跟聰明人相處的好處。

  聽完以後,尹天與一直皺在一處的眉頭舒展開來,點頭說:“這個計劃行得通,不過你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如果一直找不到‘水喉’(投資)的話,你不如把這個計劃賣給我吧。”

  “休想!我的第一桶金就指望著它呢,你休想打我的主意。”我很警覺地望住尹天與。

  尹天與喝得不少,終于忍不住往洗手間狂奔而去。我這才發現DIDO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卻一直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我有些報歉:“不好意思,悶壞你了吧?”

  “不會呀。”DIDO微微笑,“不過我對你們的這個鮮花派送計劃跟天與哥一樣倒是有些興趣,想拿點錢出來玩玩。你認為首期賳?00萬夠不夠呢?”

  剛喝到喉嚨口的啤酒突然岔了道兒,生生被憋進肺里,我差點沒被嗆死。DIDO忙幫我搓背揉心口:“你沒事吧?”

  我一邊憋紅了臉咳嗽一邊搖手,好容易倒出一口氣說:“你說的100萬是日元還是越南盾?”

  “當然是美元。”DIDO的表情很認真,一點看不出開玩笑的樣子來。

  “這些錢的來路沒有問題吧?”我想我是真的給嚇倒了。

  “當然,我們家和天與哥家一樣,都是正經商人。”

  啊,門當戶對呀,看來不光是女朋友這麼簡單,應該是結婚對象了吧?

  “這個,因為涉及到股權事宜,所以我要和我的搭檔商量一下才行。”我努力平息激越的心跳,調勻呼吸,一邊廂還假模斯樣兒地扮矜持。做了這些年的業務,我深知吊起來賣為自己在交易中能帶來怎樣的優勢,當然如何適可而止則是更加高深的藝術了,但是,老天做證,聞到錢腥味兒的時候我總是最熱愛藝術的那個。

  “好呀,商量好了給電話我吧?”DIDO一邊說一邊在酒水紙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給我。

  “對了,你知道這個島上哪里有寵物店嗎?”DIDO突然問。

  “啊?”做為千金小姐,不諳世事是一件理直氣壯的事,只是辛苦了我要怎樣顧及她的自尊,我盡量委婉地說:“在這種地方據我所知只有獸醫站。”

  “那就麻煩了。今天天與哥一直在找一只白色的雜種貓,直到吃完晚飯才有空陪我到這兒來坐坐。所以我想如果有寵物店隨便買一只回來不就行了,又不是什麼貴種貓,應該到處都有賣的。不過我這個表哥就是這樣,古怪花樣層出不窮,有一次我們一大幫表兄妹約好了去歐洲旅行,他偏要打賭說他可以一個人只帶一百美元游遍歐洲五國,結果真的……”

  “等等,等等,尹天與是你表哥?他不是你男朋友嗎?”我突然發現有些事情不太對頭。

  “什麼呀,亂哈啦。他是我表哥,至于他的女朋友嘛,以前見不少,但最近一年倒是好象沒怎麼見過了。不過還是很高興能被你當成天與哥的女朋友,至少說明我給人的印象不算太壞。”

  “那高非呢?”

  “你也認識非表哥嗎?他排行比天與哥小。”

  尹天與!真不明白我怎麼又讓這個狗東西給騙了!

  偏DIDO一點沒察覺出來我已經周身充滿了殺氣還自顧自地說:“不過說實話,雖然天與哥從來就不乏驚人之舉,但是這麼看重一件東西卻並不多見。今天他自己就已經沿著海邊走了四、五個小時去找那只那發瘟貓了。所以我想要是有寵物店的話干脆買一只回來充數算了。”

  “他在找‘痞子’!”一想到這兒,我的心猛地縮了一下,繼而被一股暖暖的水樣的物質包裹住。這一刻,我終于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女孩子都如此醉心于扮演小女人的角色了,偶爾試試被人這樣事無巨細地看顧著的感覺的確享受得來很容易讓人墜落。而這種享受于我卻是陌生極了的。

  尹天與回來的時候,我和DIDO正聊得火熱,他象一只嗅覺敏銳的狼狗:“是不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啊,沒什麼大事,只不過除了高非外我又認識多了一個你的親戚而已。”我皮笑肉不笑地望住他說。

  尹天與的臉皮構造一定異于常人,他居然連一點面孔略微泛紅的意思也沒有,神定氣閑地坐下說:“如果你對我們家的親戚這麼有興趣改天我一個一個介紹你認識他們。特別是我媽,她一直要我不管好丑至少帶一個女孩子回去給她看看就好,而且我想同樣超愛廚房的你們一定會合得來。”

  換在半個小時以前我或者會請他洗冰水浴清醒下頭腦,但是此時,我卻鬼使神差地歎了口氣說:“試試拿錢收買我吧,說不定我財迷心竅會跟你去也不一定。”

  “真的?”我的回答不但出乎我自己的預料看來也讓尹天與吃驚小少:“你是說真的?”他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也不管DIDO在一旁怎樣一臉恍然大悟地看笑話。

  “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我趕緊轉口風。

  “欸,你這人知不知道什麼叫‘一諾千金’?”

  “開玩笑,從我坐下到現在我有講過一個‘諾’字嗎?”耍無賴可是我的強項。

  “天與哥,看來我這一趟過來回去有不少東西要向大伯、大伯媽他們彙報哦,唉,你得想想辦法讓我的記憶力出點狀況才行了。”DIDO一臉的不懷好意,看來他們表兄妹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啊,不早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呢,我要走了。”我今天晚上的作為讓自己內心很不安,而且我也不想再趟他們表兄妹的混水。

  “還早呢,十二點還不到呢。”DIDO哪肯輕易放過看好戲的機會。

  “不行呀,我12點前不走的話法拉力會變南瓜,我會變青蛙。”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等,我送你。”尹天與不理DIDO在旁邊怎樣地擠眉弄眼硬是追了出來。

  “不用了,阿蓮家離這兒也就二十來分鍾的路。”我覺得很尷尬。

  “為什麼老是拒絕我?我有什麼不好?我改?”尹天與站定了問我。

  “我有什麼好?我也改!”我依然嘻皮笑臉想打馬虎眼過去。

  “你總是這樣,我要怎樣才可以讓你懈下所有的戰衣?”

  “你這流氓,什麼時候都只知道惦記著脫人家姑娘的衣裳。”我太極耍得爛熟,死不接招。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尹天與話鋒突轉,然後自顧自往前走過去,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後面。

  “有一則佛教故事,從前有個書生,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卻嫁了別人。書生受此打擊,一病不起。這時,路過一游方僧人,從懷里摸出一面鏡子叫書生看:只見茫茫大海,一名遇害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下。路過一人,看了一眼,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尸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挖個坑,小心翼翼地把尸體埋了。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只為還你一個情。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是她現在的丈夫。”

  我象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立在了原地,這樣的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忍不住有點懷疑會不會又是尹天與這家伙自己編出來騙我的。但是無可否認,這種說法的確讓我很是釋懷——好象為自己之前的種種不齒與荒唐找到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就好比是搶了銀行而且不用被人繩之以法。

  “這不是我自己編出來的,你自己上網查一下就可以查到這個佛教故事。”尹天與好象背後長了眼睛。

  “其實這次來渡假村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我比你更害怕讓你觸及那些你極力躲避的東西,而我明白我的出現必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于是我告訴自己只要能夠遠遠地看著你就好,直到那天突然刮台風,可能是天意吧,我倒是真的很感謝這次的天意,于是我又告訴自己只要做你身邊一個朋友就好。可是今天晚上,我卻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比以為的要多得多。我知道這樣貪心遲早會被上天懲辦,但是我不想再遲疑下去了,我已經錯過了一次,同樣的錯誤我絕不允許自己犯兩次。”尹天與說著突然轉過身正正俯視住我:“讓我證明,我就是上輩子那個為你挖坑的人。”

  被一個男人如此感動是我從未有過的經驗,可是我的理智終于在最後關頭成功阻截了我點頭的沖動:“可是那個給了我一件衣服的人已經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瘡疤,而且今生今世都不會消失,而這些不是你應份承擔的,這樣對你不公平。”講完我突然覺得有點難過,雖然只是一點點而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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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09:54:12
第十七章

  “你錯了,留給你這些瘡疤的不是他,是我,目的只是為了讓你一步步向我走近。”尹天與扶住我的肩膀用堅定無比地語氣告訴我,就象在宣布國共第一次合作。我抬起頭,望向他,只見他眼里清澄無比,反爍著天上的點點繁星,周圍的空氣靜宻,只有海浪聲嘩嘩地響著仿佛是恒古以來未變過的節奏。我的腦子有些混亂起來,這一幕好象跟我曾經反複出現的一個夢境如此相似,但是對面這個男人的臉孔在夢境里卻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清晰過。是不是真的象尹天與說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呢?算了,我真的覺得很累了,累得連思考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不確定我現在的決定會不會導致另一次的錯誤,但是我想在我還有勇氣的時候再試一次。”我費力地閉了閉眼,敏感到尹天與扶住我的手抖了一下,然後我就整個人被擁進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一直忐忑著上下的心象是忽然找到了一個安放的處所,平靜下來,安穩地跳動著。冒著被郭老先生從棺材里跳起來痛毆的危險,我的腦子里反反履履只有一句話來回癲倒念著“與其獨自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懷里昏倒一晚。”

  因為遞了辭職信後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正式離開,所以我只能暫時厚著臉皮借住在阿蓮家,這樣一來,不單每天有早餐吃而且還能和阿蓮一起走著去上班,日子倒也過得頗幸福。因為廣州那邊出了點事,尹天與第二天就趕回廣州了。本來走之前他要幫我另外再找地方住的,不過被我一口回絕。從過往的經驗里我太知道從精神到物質上擁有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對兩個人相處而言是多麼重要。

  好在尹天與對我的固執早就不以為意了,在他看來,只要我自己覺得好就行。只是每天幾個電話報告他當天的行蹤,搞到我很不習慣:“你不用每一件事都告訴我呀,我又不擔心你在廣州會亂來。”

  “可是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清楚知道我在做什麼,並且在任何時候都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我。”尹天與固執起來並不比我好多少。

  阿蓮很快察覺到我的變化,我也沒打算瞞著她,只是真的不知道怎樣用語言去形容尹天與,所以答應下次等他再過來的時候直接介紹他們自己認識好了。在阿蓮看來最高興的是我終于有了著落,留在渡假村這段時間總算有了一個交待。雖然她表面上已經釋然了,但是我知道她一直認為我是因了任小琪被迫離開這里的,而且一直梗梗于懷,總認為這一切是她的錯。但在離開之際我卻忽然收獲了一段感情,這才最終慰藉了她那深刻的內疚。

  任小琪被通知離開的那天風和日麗,但是她的歇斯底里卻令辦公室幾乎狼籍成一片廢墟。所有的人都躲得遠遠的,于麗水大約一早收到風,干脆請假一天,徹底消失。任小琪發了瘋一樣不停地打電話,或者對著電話大罵。我坐在外面干活,實再受不了這種噪音,于是走過去替她把門關上,卻被她沖過來一把把門拉開沖我喝斥:“你憑什麼敢關我的門?這是我的辦公室,連你也夠膽來落井下石、踩上一腳?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

  “對不起,關于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如果你實再想知道你爸是誰的話或者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媽。”我面無表情地冷冷地說。我不是沒有同情心,但從春節時在長途車那一幕以後我發誓我絕不濫用它。

  人們偷偷從背後注視我的目光依然是曖昧而鄙視的,我照舊熟視無睹地直挺著腰板來去。鮮花派送項目進行得很順利,風險基金也申請到了,下個月就可以到廣州的帳戶上,DIDO的投資已經可以不用考慮了,這讓我松了一口氣。自從答應了尹天與之後我就一直對要不要跟他的親戚扯上經濟關系頭痛不已,現在終于一切都迎忍而解了。我手頭的移交工作也進行得很順利,只剩下一個星期時間我就要跟這里徹底說BYEBYE了。

  桌面上電話響,果然是尹天與:“離開你二十五天零十七個小時十三分鍾了,很想念你,比想念島上的碳燒生蠔加鐵板青口還要多出一份薄荷葉炒海瓜子。”

  “在老六的攤子上吃加多一窩潮州粥總共還不夠五十塊錢!”我很為自己不值。

  “今天下班我來接你呀。”

  “你到島上了?”我吃了一驚。

  “對呀。”

  雖然早知這家伙神出鬼沒的,但是這個樣子跳出來還是怪嚇人的:“你每次都這麼鬼鬼崇崇的!”

  “你就不能裝出驚喜一些的樣子嗎?做人家女朋友也應該有些起碼的責任感耶。”

  捫心自問,好象只見有驚不見有喜,于是覺得有些心虛起來:“晚上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呀。”我終于從廚房方向遙遙地捕獲到一絲我那若隱若現的為人女友應有的責任感。

  “雖然這個提議很讓人心動,可是我今天晚上有更特別的安排。”

  “聽起來你沒打算告訴我你的安排是什麼。”

  “怎麼,你怕我會賣了你嗎。”

  “放心,你不用激將法我也會去,只是到時候不知道是誰把誰給賣了。”

  “知道嗎?如果說我這輩子只做對了一件事的話那就是終于捉到你做我的愛人。”尹天與又開始對住電話開始抒情,可惜我的胃部終于無力消化如此反酸的文字,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尹天與很知情識趣地沒在渡假村出現,而是約了我在碼頭。為了准時到達,下了班告訴了阿蓮一聲,我甚至連工裝都來不及換,就趕了過去。遠遠地看見尹天與逆風站在大堤盡頭,一身白衫白褲,在風中獵獵地飛著,心神有一絲兒的恍惚:“是他嗎?命中注定的就是這個男人嗎?”

  “干嘛?發什麼呆?”尹天與迎過來握住我的手。

  “沒有,只是替你們家工人辛苦而已,最不愛乾淨的人還老愛穿著白衣服。”

  “撒謊。”尹天與神情輕松地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卻沒有追問下去。唉,在他面前我好象總是一覽無遺。

  他牽著我的手上了泊在近旁的一艘快艇:“要出島嗎?”我奇怪地問。

  “對,不光是出島,還是回廣州。”尹天與狡黠地一笑,做了個手勢,快艇馬上發動起來。

  “回廣州?!”我的眼皮熱熱地一跳,“可是我什麼都沒帶呢,而且連衣服都沒換,還穿著工衣呢。”

  “你那些便裝還不如工衣呢。”尹天與很不留情面。

  “我專門空出衣櫃好給很有責任感的人一個表現的機會。”我大言不慚。

  “好,那就說定了,以後不是我買的衣服你就不許穿!”尹天與說這句話的時候讓我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踩到粑粑了,于是立刻反口:“才不要呢,萬一要是哪天你不肯給我買衣服或者把錢全拿去貼狐狸精了的話,那我還不得光脫脫出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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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尹天與歎了口氣:“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下了毒手了,除了把你留起來自己用以外再找不到其他出路了,所以狐狸精們我是無福消受,只好全部留給我兒子了。至于給你買衣服的錢,你放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在我破產之前把天底下所有男人的眼睛給挖掉的,讓你光脫脫給別的男人看了去,哼哼,那我不虧大了。”

  “喂,被人家看的是我,你虧什麼呀?!”

  尹天與圈住我的肩膀,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下巴下面很憂傷地說:“你想想看,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知道尹太的三圍數字了,身為尹先生的我還不虧嗎?”

  我不管是不是講笑,都不喜歡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于是抓住尹天與的白襯衫一陣猛搓,然後故做驚訝:“哇,是麻質的哦,很舒服啊。”

  “你也喜歡麻質的衣服嗎?太巧了,我買的是情侶裝哦,這套是你的。”尹天與咧著大嘴高興壞了,從身後變出幾個紙袋。

  “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陰險?”

  “不會啊,女孩子們喜歡我通常是從我的笑容開始的。”

  我為之氣結,被人算計的滋味叫我無法接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在一起令我在人前趾高氣揚的IQ為什麼總是輸他一頭!于是堅決不肯接過那堆衣服鞋子。

  “就猜著你會這樣,你要真不肯要一定會後悔,因為說實話,置這套行頭的錢本來是你這個季度的工衣換裝費,不過剛把費用批下來你就遞辭職信了,與其做了浪費我干脆就替你換了這一身……”

  “什麼!”我幾乎跳起來弄翻了小艇,“你憑什麼拿我的錢干這種事!”

  “鎮定,鎮定,你要搞清楚,這筆錢就算省下來也不能發到你手上呀,而且天地良心,買衣服鞋子我還自己貼了不少進起呢。”

  沒等尹天與嘮叨完,我一把搶過了衣袋子。

  真不知道尹妖人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非要連夜趕回廣州,所以在吃了一頓頗具潮州街頭風味的溪口滷鵝、彩塘落湯錢、鳳凰炸豆腐之後,我們又連夜上路了。尹天與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位上直搓肚皮,這頓吃得太狠了,可是也不能全怪我不節制,實再是這些東西太好吃了。尹妖人真是長了個狗鼻子,哪個旮角里有什麼好吃的全能給他找到。

  俗話說得好“飽暖思床褥”,等肚子脹得不那麼難受以後,我很快有些昏昏然了,雖然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對尹天與的車技太信任,無奈理智戰不贏困意,口齒不清地嘟囔了兩句,我便徹底進入了良好的深層睡眠狀態。只是朦朦朧朧中仿佛看到到尹天與探過半邊身子在用嘴在我臉上輕輕印了一下,感覺臉上那個地方久久都是暖暖的。我在心里大叫了一聲:“狗東西,小心開車!”

  我是被一陣狗吠聲給吵醒的。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床薄毯,椅背雖然調底到象張張床的高度,可是我還是覺得腰酸背痛。發現尹天與不在車上,我忙坐了起來。下了車我四下環顧,天已經微微亮了,周圍有一圈黛色的山影。車子停在一個大院子里,不過院外和院內一樣都是雜駁的野草,區別院子的唯一標志就是一順兒的鐵絲網。院子里整齊地徹了好多白色、藍色和粉色的房子,大部分都矮矮地坐在地上,不大象預備給正常人住的樣子,空氣里有絲怪怪的味道。

  “汪汪!”那陣吵醒我的狗叫就從一排藍色的柵欄後面傳過來的。我循著聲音轉過一片房子,原來後面還有一片大大的空曠的草地,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象個孩子似的逗著幾只黑黃色的土狗正玩兒得起勁呢——唉,除了尹妖人以外還可能是誰呢。有時候我真的忍不住要懷疑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明明開了一晚上車了,他老兄還可以這麼精神地在這兒逗狗!

  “嗨,你的神經是鐵打的?真不困呀?”

  尹天與這才看到我,眼睛一亮,忙朝這邊跑過來。我這才發現他跑步的姿勢很專業,幾乎可以說是漂亮,陽光從他身後逆著照過來,給他身上鍍了一圈金色的邊,隨著運動的改變,他整個人仿佛閃閃發光起來。

  “這厮台型不錯。”我忍不住暗暗地贊了一句,繼而奇怪,這為什麼這家伙最近出現的時候總是這麼夢幻,給人很不真實的感覺?到底是我之前沒發現還是最近自己的感覺出了問題?我搖了搖頭,努力想拋開心底隱約升起的一絲不安。

  “你以為我象你呀?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屬豬的。你還真能睡呢。看你睡成那樣子,開始我還以為你是昏過去了,可惜正想幫你做人工呼吸的時候,就聽到你說夢話了。”

  “夢話?”一想到自己不雅的睡姿,我不由臉皮微微地發燙:“我說什麼了?”

  “你說啊‘天與,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我願意把我的存款都給你’。”尹天與一臉壞笑,我一聽就知道他又在瞎掰。

  羞憤之下我一拳揮過去:“去死吧!”

  尹天與一把捉住我的手:“不許這麼說,這麼感性的話是我的專利。”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使出全身本事直襲他身上的大小穴位,那幾只小狗也跟著起哄,又跳又叫地跟著我們在草地上左撲右閃。

  “對了,這兒是誰家的院子呀?”玩鬧了好一通之後我才想起這個要命的問題。

  尹天與神秘地笑了笑,領著我往大院門口走,在一個半人高的胖胖的樹墩子前面停了下來。我孤疑地看過去,見到樹墩子被斜著削掉了一頭,寫著“好與舍”三個字。

  “這是什麼意思?”

  “你的‘好’,加上我的‘與’,自然是天作之合,天下無敵,傳世奇葩……”

  “你是不是還想再打過?”我沒什麼耐性了。

  “哎,你還真是笨呐,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這里是我們的寵物收容所,收容所的名字就叫‘好與舍’,怎麼樣,這個名字是不是很棒?我可是只用了三十秒鍾就想出來這個名字。”

  “什麼?!寵物收容所?我們的?”一定是睡眠不夠,我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你跟我來。”尹天與領我往一排白色的房子走過去,還沒進門,“喵——”一聲,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竟然打了一個哆嗦:“不要!”我抗拒著不肯再往前一步。尹天與一把拖住我的手,溫柔但是堅定地拖著我往里進,完全無視我的手心怎樣疾速地失溫。

  這是一間貓舍,大約有十幾只貓,老的、嫩的,白的、黑的,什麼都有。有兩個工作人員正把它們從各自的籠中放進一個更大的,布滿各種貓玩具的網房里。尹天與把我拖進網房,蹲下來,小心奕奕地捧起一只大約四、五個月大的小貓扯住一直往後退的我,往我懷里一墩:“你不接住會摔壞它的。”

  我當然知道我一撒手會怎麼,只得托住這只倒黴貓。天啊,它的身體暖暖的,毛毛軟得要命,記得“痞子”剛剛抱回家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一身的胎毛尚未褪盡。這只小貓大概沒試過被人抱得這麼高,很緊張,四只爪子死死地扣在我的手上,瞪著一對褐色的眼珠子望住我直叫喚。我習慣性地把小貓靠在懷里騰出一只手手來輕輕揉揉它的鼻梁骨,再順著它的大奔頭用手一路撫下去:“乖乖,不怕呵。”我一邊安撫它一邊蹲下來,想把它放回地下。誰知道它倒不肯了,手腳並用地往我身上爬,又用爪子鉤住我的衣服前襟,死活不下來。我只好親親它的大腦門兒,它也奶聲奶氣地“喵——”一聲來回應我,我感覺象是被一粒冰做的子彈擊中了一樣,有液體溫柔地漫過我的喉嚨,一口氣沒緩上來,我的臉怎麼濕了?討厭!我又哭了!怕給人發現,我飛快地把臉在袖子上蹭了一下。不曾想尹天在我身邊蹲了下來,輕輕把我攬在懷里,柔聲地說:“想哭就哭吧,反正你哭不哭的樣子都不算漂亮。不過別在我身上擦鼻涕就行了……喂,說著你呢,怎麼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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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18:37:18
第十九章

  在“好與舍”待到下午三、四點我也舍不得走。跟著工作人員一起給那些貓貓狗狗洗澡、喂食、打掃宿舍……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得飛一樣快。可能在旁人眼里它們都不是漂亮的寶貝,有的甚至有皮炎或是有殘疾,但是正因為這樣卻更讓我覺得心疼。

  這兒的工作人員有的是節假日過來幫忙的義工,有的是全職人員。雖然大家各自的背景各不相同,但是在接觸那些小東西的時候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溫柔和幸福,我跟大家因此也很快很自然地熟絡起來了。

  正幫著那個華農畢業做獸醫的小姑娘——小鄺給一只松鼠狗上藥的時候,小鄺突然說:“尹太,你這次可要好好給尹先生煲點靚湯讓他補補,為了在這麼短時間里面搞起‘好與舍’尹先生跑上跑下的可是真的累壞了!”

  我楞了一下,“尹太”?一天之內兩次聽到這個字眼,讓我心驚肉跳:“我們只是男女朋友。”我笑得一定很勉強,因為小鄺的表情變得很窘:“啊,對不起,因為在定貓舍設計樣式的時候尹先生老是說‘我老婆會喜歡這樣,我老婆會喜歡那樣’,我們都很羨慕,以為你們結婚很多年了感情還這麼好呢。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又是尹天與!那種臭扁他一頓的沖動讓我熱血澎湃,這時才想起好象已經不見“尹先生”很久了,我象是從貓舍出來就把他給忘在那兒了。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那麼無摭無攔一個“大”字形地睡在草地上,完全沒有顧忌身上那一身白衣白褲,我忍不住為這套明珠暗投的亞麻衣服默默衰悼。他睡得好幸福,嘴角微微地上翹,好象在夢里見到了什麼開心的東西,即使是一腔怒火這時我也不忍心吵醒他了,于是干脆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看著他孩子一樣任性地睡相我忍不住奇怪他身上的少爺脾氣和平民氣質怎麼可以如此高質量地共存共榮。

  有一只蜻蜓飛了過來停在他的心口位置,也不知道是怕他驚了蜻蜓還是怕蜻蜓撓了他的好夢,我很自覺地伸出手在他心口輕輕一拂,蜻蜓一下子飛了起來,掠過尹天與的臉,將一串碎玻璃樣的投影水波一樣在他臉上散開。這時我才發現這段日子不見他真的瘦了好多。我的心神不由一激:這個狡黠得象只黃鼠狼的男人犯起痰氣來怎麼象個情竇初開的高中生?為了這樣的我值得嗎?即使他明知我的過去傷痕累累,即使他明知直到今時今日我的心仍然居無定所,即使他明知……我突然覺得好怕,因為我對自己除了賺錢之外的其他方面的自控殊無把握。但是如果說就這樣離開他我已經開始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望住他的臉,我的手不由垂了下來,輕輕撫過尹天與的臉頰,忽然原本睡著的尹天與突然歪過臉,在我手心飛快地吻了一下。我嚇了一跳,正想縮手,卻被他敏捷地一翻身捉住壓在了身下。

  “干嘛你?這里可是公眾場所!”我被這個情形搞得尷尬得要死,狼狽地掙紮。

  “你也知道這是公眾場合,那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非禮我?”尹天與理直氣壯。

  “有沒有搞錯,你是男人,我一個弱小女子怎麼非禮你呀?”

  “還嘴硬!你先摸了我的胸,然後又死盯著我的臉看了有兩分鍾之久,害我眼皮都不敢眨,你知不知道這有多辛苦?!更離譜的是最後居然拿手來摸我的臉!”

  “你一直在裝睡!”我為之氣結。

  “好了,it’s my turn,到我非禮你了。”

  一看他神色有異,我已經知道大事不妙,無奈身體被他死死壓住完全動彈不得,心下大急,只剩下一張嘴可以自由活動,于是出言恫嚇:“你敢!你要干什麼?我……”尹天與的嘴狠狠地壓了上來,生生把我的反對壓回了肚子里去,我的反抗不久就在一片堅定而溫柔地海洋里舉手投誠了。

  我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覺得象在這片海洋里蕩漾得斗志全無、意識朦朧。直到有人拿手拍我的臉頰才驚醒過來,只見尹天與憤怒的臉上眼睛仿佛都氣得要脫窗了:“喂!你有沒有搞錯!我們是在親親耶,你居然差點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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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冷汗順著脊梁往下偷偷地滲下來,我好象真的有些誇張。我忙忙地坐起來,“誰讓你親我來著?再說了,人家覺得很舒服,自然就睡著了。”

  “真的舒服嗎?”尹天與馬上變出一臉壞笑湊上來:“那再來一次好不好?”

  “不要!”我彈跳起來,“等我下次失眠的時候再說吧。”

  “幾點了?”尹天與隨口問。

  “六點了,你自己不戴表的嗎?”

  “什麼六點了?完了完了,掛點了!要給人錘殺的。”尹天與跳起來一邊念叨一邊拖住我開始往外頭狂奔,連招呼都來不及跟其他人打,把我扔上車,自己也跳上來一陣煙似地呼嘯而去。

  到了他的公寓被他一迭聲地催著去洗澡換衣服,又出門時,發現他自己也洗過澡新換了一聲衣褲。

  看來他對我的出門速度還算滿意,所以這次開起車來不象之前那麼毛燥了。我這才勻順了氣問他:“這次又是去哪兒?”我以為這次神秘之旅已然真相大白了。

  “見我爸我媽,還有一大票親戚。”

  “什麼?!”要不是給保險帶箍著,我一定會創造一個車廂里的高難度動作。難為尹天與講得這麼神定氣閑仿佛只是問候了一句伯母身體健康否。

  “為什麼我要見你爸媽?還有一幫不相干的人?”我有些生氣了。

  “干嘛,難道你是怪我沒有先去見你爸媽?其實我有去過耶,不過因為你不在,所以不是正式拜見,只是由夏萌萌領著以朋友的身份去過府上。“

  “你還背著我干了些什麼?”我實再想不出他還有什麼不敢干不想干的事。

  “也不算太多了啦。不過我好象很合未來丈母娘的眼緣哦!她對我很好耶。”

  “她是不是又拿出所謂珍藏十幾年的烏龍茶給沖給你喝,又幫你剝桔子皮,最後還拼死留你吃飯,做了一大桌子雞鴨魚肉往你碗里堆得山高還一直念叨‘不好意思讓你吃頓沒菜飯’什麼的?”

  “咦?你怎麼知道?”

  “這是我媽招呼所有以我同學、同事、朋友身份到我們家來的雄性生物的接待標准。”我難過地歎了口氣。

  “可是我真的覺得林媽對我另眼相看耶。”無論我怎麼打擊尹天與自我感覺依然良好。

  “我爸媽結婚幾十年了,雖然偶有爭執,但感情絕對良好,你少打我媽的主意!”

  尹天與眦牙想咬死我的樣子讓我大樂。可是一想到等會兒的場面我開始覺得頭皮發麻。這種情形太讓人難堪了。

  “今天是我爸媽結婚紀念日,不是專為見你搞的PARTY,所以你不用太介意。”尹天與良心發現,終于肯幫我舒緩一下神經。

  “可是我什麼都沒買呢。兩手空空地總不太好吧。”我開始考慮身為別人女友應盡的責任了,真是有進步。

  “放心,我買了。”尹天與也查覺到我的進步,臉上的表情很快樂。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要那麼慌張,反正似乎真沒打過嫁給他的主意,見見他的家人又怎樣?索性他們嫌棄我沒氣質不淑女身份地位懸殊什麼的,反對我和尹天與在一起,那我再也有用為跟尹天與之間不合正常的情侶規范的相處方式而煩惱下去了。

  這麼一想,居然真的坦然起來,尹天與狐疑地看了我好幾眼,心有芥惕很沒信心地問:“你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沒有呀,怎麼會。我在想等會兒怎麼討好你老爸老媽和你那一票親戚呢!”我露出天真無邪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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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18:39:12
第二十章

  這是麓湖旁邊的一幢別墅,外表看起來並不怎樣的張揚。跟著尹天與走進去的時候聚會已經開始了。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玄關的地磚,一個身影就箭一樣沖過來面前,“李好姐!”

  原來是DIDO,就她眼尖:“喲,還真是道德倫喪呢,居然穿情侶裝——天與哥這回真的給人破功了。李好姐你要小心哦,跟天與哥在一起難免會懷孕的。大伯媽,你快來看呀,天與哥真的帶女朋友來啦!”

  我開始腦袋發暈,別過頭去看尹天與,這位老兄一臉的幸災樂禍,偏還要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樣走上來壓低聲音說:“酒菜炒大蔥,乖乖里個隆,這個女人一雞婆起來,十架F16也架不住。”

  “大伯媽,天與哥說我雞婆!”DIDO毫不氣餒。

  這一來,我只感覺到周圍人影重重,全世界的人都圍攏了過來。尹天與很及時地伸出手搭在我的肩上,“媽,爸,這是李好,這是我老爸老媽。”讓我無望地打消了想逃跑的念頭,勉強出一個笑容一邊鞠躬一邊說:“伯父好,伯母好。”一邊還在感歎要是我媽在旁邊一定會淚眼婆娑地跟人講:“瞧瞧我們家小孩的家教多好!”

  還沒等我聯想完,就感覺尹天與生生把我的身體轉了45度角,然後小聲地對我說:“我爸媽在這邊呢。”

  我真希望o個時候可以象韓劇女主角一樣適時地暈倒!

  攥得冷汗直冒的手忽然被另一雙手暖暖地抓住,“李小姐,你好,真的好高興可以在這里見到你。”

  抬起頭,面前是一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婦女,極慈善地看著我,雖然個子很高大,起碼有一米七,但是大約是因為眉眼處依稀能辯的某人的影子,所以並不讓我覺得多麼壓抑,這一定是“伯母”了。站在旁邊的“伯父”同樣的高大,穿了一身“踢死免”,還打煲呔!我實再不太接受除了在電視劇和拍婚紗照的時候見到男人做這樣的打扮,腦子里忍不住很罪過地冒出“土老鱉”三個字。如果說在“伯母”臉上看到的某人只是依稀,那在“伯父”身上你就知道什麼是顯性基因了,這讓我對他們從第一眼開始就有了好感。

  “直接叫我李好就行了,早聽尹天與說伯母做得一手好菜,真希望有機會可以試試。”“伯母”臉上爽透了的表情讓我對自己做馬屁塞子的前途極其看好。

  “天與,讓我跟李小姐單獨談一下好嗎?”“伯父”微笑著用無庸質疑地語氣跟尹天與“商量”了一句之後就帶頭往旁邊走了。

  干嘛剛來就要跟我單獨談談?我望過去尹天與,在這里他是唯一讓我覺得可以依靠的人。他很安心地對我笑了笑,說:“去吧,可能我爸要給你個什麼爛鬼石頭然後慎重其事地告訴你那是家傳之寶什麼的做見面禮。記住給什麼你都接住了,不拿的是傻子。”

  “伯母”“啪!”地一聲一巴掌拍在尹天與的後腦勺上,我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該!”

  這房子還真大呀,我一邊走一邊看一邊感歎,又忍不住想象如果有朝一日、機緣巧合真的給我做了這里的女主人的話,萬一上廁所發現沒廁紙了的話,那還不得用對講機叫尹天與幫我拿草紙?“神經病!”我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忙將注意力轉回前面的“伯父”身上。

  早在做業務員的時候我已經對尹董的情況了解甚多:此人在商場上人稱“尹狐”,從二十四歲接手家族生意以來以讓人驚服的商業智慧把一家中型生產企業發展壯大到如今的規模,被稱為台灣經濟傳奇中的傳奇。跟他交過手的人都罵他狡猾得象只狐狸,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商場上少有的重信履諾的人。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怎樣擁有這麼矛盾的兩樣特質的人,只是怎麼也沒想到真的有機會這麼近距離地跟他接觸,所以說人只要活著,就擁有了無限的可能。咦,我怎麼好象又跑題了?

  “請進。”尹董很客氣地招呼我進了通道盡頭的一間房。

  “其實我請你來是希望你能答應跟天與分手。”尹董沒等我坐穩就直截了當地說,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分手?”

  “是的。”尹董臉上的表情淡淡地,仿佛只是在跟我討論這間房子的裝修顏色太重了。

  “為什麼?”這個話題跟之前問溫馨溶溶的氣氛落差太大了,我覺得腦子有點缺氧。

  “我想原因李小姐比我更清楚吧?”

  “也對,尹大少的對象應該是豪門千金的,我能理解。”我的腦子一開始清醒,就忍不住地尖酸刻薄起來。

  “你錯了,李小姐,我們家從來對門第沒有偏見,我太太也不是你所說的豪門千金。我們只是希望做為我們家的兒媳至少應該身家清白。”說著,尹董把一份病曆複印件輕輕地放到了我的面前,我的腦袋“嗡”地一聲,身體不由輕輕地晃了晃——那是我的流產記錄——我這個腦缺血的當時用的是自己的真名去做的手術。

  “關于這件事尹天與一早就知道了。”我咬著牙說。

  “當然,我想天與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我想你應該能夠想象到我和天與就這個事情曾經怎樣爭論過。”

  “尹天與不是個容易屈服的人。”我忽然笑了,雖然艱難,但是這個人的名字讓我感到一絲溫暖,“其實如果你不願意見到我們在一起大可以找個親信私下來找我,再帶上一張有很多零的支票就可以打發我了,何必要到今天這樣的場合來讓大家難堪。”

  “沒錯,你的確很了解他。因為天與用盡了手段來說服我,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甚至出動了我太太,所以我才答應見見你。之所以選擇今天這樣的場合,我是希望用這種方式尊重天與如此認真的一次戀愛。”

  “可惜尹天與高興得太早了,你只是改變了策反對象,並沒有放棄策反計劃。好吧,是時候讓我見識一下您的策反條件了吧?”那一紙病曆讓我的心髒不堪重荷,我突然沒有力氣再跟這只老狐狸斗下去了,而且這只老狐狸代表的還不僅僅只是一個父親的身份。

  尹董突然大笑起來:“我開始了解天與為什麼不肯放手了,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說實話,事情差一點就給他算對了,只可惜我的底線是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做的事負責,誰都不能例外。要天與放棄你,我是真的覺得很可惜。”說著,他拿了一份文件遞給我:“這是你們正在申請的那筆風險基金的全部審批文件。如果我們之間交易成功的話,這筆錢一個星期之內會到你們的帳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尹氏是這個基金評估委員會的常務。”

  我不知道他到底用也多少個可惜,只知道接過那迭文件的時候我的手抖了一下,然後站起身就走,連“再見”二次也懶奉。尹董沒再多說一個字,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浪費時間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的。

  我把尹天與給賣了!我突然有種大笑的沖動,我居然把尹天與給賣了!

  “李小姐,這邊請。”一個西裝男人早已候在門口,見我一出來,立刻幫我做引導,七轉八彎也不知道怎麼地我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別墅外面了,有部車停在那兒,有人幫我打開車門,我想也沒想就坐了上去,車門一關,立刻就發動起來。我沒問司機這是去哪兒,我知道目的地一定是我應該去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沒有尹天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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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18:41:40
第二十一章

  接下來的日子留在記憶里的只有瘋狂忙碌和體力超常的透支。資金果然很快到位了,匆匆告別了阿蓮,我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廣州,和合作伙伴們為了在盡快在三個月內讓我們的企劃得以實施,以驚人的效率運轉起來,我為這個企劃取了一個豔俗極了名字“怒放”。

  我們這一幫人的平均年齡只有二十七歲,參與這個項目的原因形形色色五花八門,但是有一點我們是相同的,那就是實現這個計劃是基于理想而不是生存。當然,我的理想是掙錢,于是相較之下,我的意見總是最不華麗也是最可行的。幾次教訓下來,不知覺中,“問李好吧。”成了這幫人的口頭禪。我不介意做老大,但一定要名正言順,而且我深知制度對于公司的運作來說才是根本,如果單靠哪一個人,不管那個人是誰我們都走不遠的。于是用了整整一個月時間來統一經營理念和制度規章制度,我的桌面上堂堂正正地寫上了“執行總經理”幾個字。也幸好是這樣,我們這艘剛剛下水的小船才不致被年輕的理想主義給弄沉了,每每有念及此,我都忍不住要擦擦腦門兒上的冷汗。

  終于離正式面市還有四天了。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一雙雙因為極度缺覺而賊亮得異常的眼睛里滿是無法掩藏對成功的極度渴望。

  我正忙著核查物流公司提供的線路配給圖,突然聽到負責策劃宣傳的Fiona大叫了起來:“糟啦,完蛋了,這次完蛋了。”

  “怎麼了?”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望住她。

  “我們所有的廣告全部忘記寫訂購電話了!”

  “什麼?”合作人之一的單傑象被人一槍打中了屁股一般忽地跳了起來:“發網站的廣告稿是誰檢查的?”

  “是我。”Fiona懦懦地說。

  “***?!”單傑非常流利地爆出一串粗口。他的性子比較急燥,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急了,Fiona自然感覺到了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敵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也急,可是我知道這個時候著急解決不了問題。

  “我們的廣告代理和制作是誰?”我的腦子飛快地轉起來,打著主意。

  “都是盛世公司。”

  “首先打電話通知他們更改從明天起的所有廣告內容,然後今天之內新出兩份廣告稿,一份是懸念廣告,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熱線電話還沒有登出來,挑起所有人的好奇心,另一份是大幅刊印我們熱線電話的廣告稿,這份稿一直到第四天也就是正式對外接單那天才出,而且受眾率必須是前幾天的兩倍……”我一邊說一邊整理思路,也越說越快。

  “有意思!”負責物流的柳一鳴一下子打斷我,興奮地說:“這叫將錯就錯,索性到了那一天再雇一幫人,穿上印有熱線電話號碼的統一服裝上街派送鮮花!”

  “服裝不能太CHEAP,別搞得象賣春藥的似的——弄件兒黃T恤也敢周街走!要那種圍上格子布的圍裙和戴頭巾。”

  “對,派送地點也要選擇,最好是白領較集中的地鐵站口。”

  ……

  你一言我一語,我眼看著這幫熱血青年又要跑題了,忙拉住缰繩,“FIONA你先去打電話,看看廣告公司的制作跟不跟得上。”

  FIONA一溜煙地跑去打電話了,我想如果可以她一定希望能夠消失得更早一些,再早一些。

  過了一會兒FIONA又垂頭喪氣地走進我的辦公室:“盛世說稿件來不及做了,不肯幫我們。”

  “把聯絡電話給我。”我盡量壓住火氣,不想讓這個美女太過難堪。FIONA給了我一張名片,我一看,是盛世的客戶經理,名片上面寫著“Nicole.Lee”。對于名片上印英文名的貴人們我一律沒辦法說服自己對他們產生好感。果不其然,打電話上去被秘書小姐告知“NICOLE小姐正在開會”。看看手表,時間無多,我干脆告訴對方我十五分鍾後到貴司辦公室恭候Nicole小姐大駕,放下電話我扯上FIONA就往盛世去了,我不想告訴她應該怎麼干活,而是讓她自己親身去體驗怎麼去做事。

  在會客室里坐了有十幾分鍾,nicole小姐終于露面了,不過在我們雙方的眼光接觸上的那一刻,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什麼盛世的客戶經理,什麼Nicol.Lee,原來是夏萌萌這個二棒子!

  “你耍我呀!Nicole.Lee!”我幾乎一個茶杯脫手而出。

  “你個王八蛋鶡n,你還活著呀!”夏萌萌罵人的聲音依然是又高又尖,但我卻捉到里面一滑而過的顫抖,心不由猛地一酸,旋又立刻高興起來:“怎麼著,刀削面把頭發燙了想冒充方便面呀,還Nicole.Lee呢。連姓都不要了。說,你在外頭惹什麼事了?要搞到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改頭換面扮海歸。”

  “去你的,人家嫁人了嘛,自然要從夫姓啦。”一聽她又開始“啦”我就忍不住頭皮發麻,但是聽她已經結婚了,我不由一楞神兒:“什麼人燒壞腦子了居然敢娶你?”

  “喂!有沒有搞錯,是我燒壞了腦子才肯嫁他的好不好,MICLE .LEE,盛世的總經理。”夏萌萌一眼瞥見秘書跟了進來,聲音立刻變得柔軟起來。

  “我說呢,居然連我們的廣告沒寫熱線電話都沒看出來,也就只有你這種燒壞了腦子做經理的公司才干得出來。”我打心底里替夏萌萌高興,感覺這個幾月以來最高興就是今天了。

  “有這種事情嗎?怎麼會的?”夏萌萌一迭聲地問,一邊叫秘書去拿我們的FILE。在正東的時候我們習慣了做事先公後私,在夏萌萌同意了我們的修改方案以後,我就轉去了創作部跟廣告稿,夏萌萌更是從頭跟到尾。大概因為老板娘親自督陣,稿子出得很快,也讓我非常滿意,等出了菲林和影視廣告用的FLASH文件之後,連夏萌萌也忍不住一副資本家的丑惡嘴臉驚歎:“他奶奶的,原來我們公司效率可以這麼高!看來創作部這幫家伙平時沒少偷懶!”

  終于連有線台也複電話收到最新的廣告帶並且落實了新的播出時間後,天已經全黑了。夏萌萌不由分說拉起我說是去吃飯。

  “先說好,你請客我才去。”我一邊走出公司大門一邊說。

  “沒問題,我請客。”夏萌萌不耐煩。

  “不行,先讓我得先看一下你的錢包,沒的說是你請客,一通海點海吃完了到埋單的時候又出忘記帶錢這招。”對夏萌萌的操性我終究不敢太有信心。

  “你還真是羅嗦,給,錢包你拿著。”夏萌萌很豪爽地掏出錢包遞過來。我一點不客氣正要接,忽然前面閃過一個熟悉的白衫背影,完全不受大腦控制地我跑上去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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