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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冰]弈網戀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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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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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總……”燕青剛拈起一粒棋子,丹突然插話。他和楊松詫異地看著她。話一出口丹似乎也感到有些冒昧,她瞥了燕青一眼,然後面帶笑容看著楊松,很陽光。似乎是對打破對局氣氛的一種補償。楊松象婚禮上正在拜天地的新娘被頑皮的孩子突然掀掉了蓋頭般有些不快和無奈,但很快,他就被丹定格的笑容所感染。

  丹具有一種均衡的美,熱情又理性。沉靜下來的時候,她如同白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冰冷、高貴;而嫣然笑語又象碧波蕩漾的夏威夷海灘,明媚、燦爛。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種無法抗拒的美麗。

  一直以來,燕青漂浮在丹如水的美麗里,卻無法沉浸。丹始終站在一幅不透明的幕布後面,幕布上折射出高貴與美麗,卻遮擋了觸擊燕青靈魂的東西,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感受,如同音樂,卻比音樂更微妙;仿佛是光,是在一瞬間穿越狹長的隧道,然後在隧道的另一頭看到的天堂之光。這柔和的光啊是如此的美妙!燕青看到過,是在花容一閃而過的憂郁眼神與憩睡中恬靜的面容,那就是愛啊!現在燕青深信不疑。

  愛是一種無比輕柔的撫摸,用靈魂之手。是一種性靈的擁抱。誰都無法阻擋!對花容,他別無所求,僅僅是為了感受一刻愛的光輝!即便那個女孩屬于花榮。他能怎麼辦?誰讓上帝將他的心靈之匙偏偏掛在女孩的脖頸!但是,燕青認為自己還是幸運的,在以死亡為目標的人生旅途上,他畢竟是被愛之光照亮過的人,是上帝的寵兒。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楊松笑著對丹說。

  “我想知道那個女孩後來怎麼樣了?”丹面容平靜說。這完全是直覺性的發問,仿佛受某種神秘力量的支配。

  丹一直認為愛是可以培養的,就象小王子馴養那只狐狸。小王子只有一個,而狐狸卻很多。她認為愛情就是將一股情愫投入到某個對象。而對象是不確定的,僅僅是一個表象,所有的內容都是她自己去填補,用自己的心。她的痛苦就是因為將這股情愫投入到了燕青身上卻不能收回。不過,她從來沒有因此失去過自信與高傲,因為丹認為,愛情實質上還是愛自己。但現在她突然發現,燕青身上散發著一種神秘的魅力,那是一種與自己的主觀想象一點也無關的客觀存在。她迷惑了,她發現自己並不是自認為的那樣,是愛自己,而是愛著燕青這個真實的人!丹頃刻間動搖,她已經平複了的心又動了起來,她感到一種難以控制的痛,那麼失落、無助!雖然現在看上去面容依舊平靜。

  燕青一怔。丹的問題這也是他想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楊松語氣低緩說。“那次比賽回來不久她就發病了,是心髒病,先天的。醫生說這孩子必須手術,不然很難活過20歲。”

  “那她動手術了麼?”不等丹發再問,燕青馬上說。他的心突然怦怦怦加速跳了起來。“她是不是一個孤兒?”

  “你也知道她是孤兒?”楊松抬頭吃驚地看著燕青說。“她一直沒有手術,因為當時需要一大筆錢,而且她已錯過了最佳的手術年齡,就是國內有名的大醫院也沒有十分把握。”說完楊松低下了頭。“如果是現在我一定能幫她,可是當時大家都無能為力,所以就一直拖著。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現在還是否活著。”

  “她叫什麼名字?”隱約中燕青突然看到了小女孩的面容。手里的棋子掉在棋盤上,如一枚硬幣一般在上面盤旋不止。他突然激動起來,擱著桌子一把抓住了楊松的手問。“是不是住在南京?”

  “是。”楊松迷惑不解看著燕青說。“叫花容。”

  “啊?”丹失聲面對燕青說。“是不是前幾天來找你的女孩?”

  燕青呆了。他慢慢松開了抓著楊松的手。大家都驚慌不安地看著他。唯有丹隱隱明白這里面的故事。關于一個女孩,關于愛情。還有,一顆星脫離丹的挽留,在茫茫宇宙里流逝,越來越遠……看著發呆地燕青,丹感到一種無盡的悲哀,她猛然使勁搖晃他,她想讓他醒來,每顆星都有自己的軌道,他不應該這樣隨意的漂泊。

  燕青正仰著頭似乎在癡癡看著什麼。他看到了小女孩和花容慢慢重合在一起。他喃喃說:“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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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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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力量從他心靈深處閃電般散發出來,燕青隨之感到渾身不能自己的震顫……命運之神竟然如此啟示他!為什麼?在這一刻他思緒萬千,他想花容肯定知道自己就是當年的那個男孩,可是她為什麼又不說呢?為什麼?他想不明白。但是他更加清晰地感到了女孩的愛。多好啊!他在心中一聲呼喊。一道光亮從遙遙的地方伸展過來,柔和、聖潔。他頓然平靜。

  “對不起。”過了很長時間燕青才從思緒里走出,他將那粒從棋盤上滾落的棋子從地上撿起來放進棋盒,然後平靜地對楊松說。“我今天不想下了。”

  楊松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從衣服里掏出名片夾,取出一張遞給燕青說:“如果需要幫忙盡管說,不管是你還是花容。”燕青接過來點了點頭。“謝謝!”他對楊松由衷說。這當然不僅僅是為了感謝楊松的承諾,更多是因為楊松為他解開了愛的迷霧。雖然現在還不完全清晰,但對燕青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不過,現在他看著楊松,忽然又想起了花容曾經說過的話——其實人生就是一盤棋,經曆的每件事、認識的每個人或許都不是偶然的,是環環相扣的每手棋吧。

  燕青輕輕一歎。一種強烈的宿命感讓他震撼。但這,還並不是最後的震撼,當阿毛送他們一起出門的時候,剛才為他們服務的侍應生向他們禮貌的笑了笑,燕青心中一動。“我想看一下你剛才拿的那本書可以麼?”他對那個男孩說。

  很快,男孩就取來了那本雜志,已經被卷成了桶狀,燕青慢慢展開,封面上有一張照片,是個略微憂郁的男人,面龐柔和。甚至有那麼一點女性的嫵媚。不過整體看上去十分清朗俊秀。 就是花榮給自己發來的那張照片。

  燕青的手有一點顫,但他不再象剛才那麼激動了,他知道今天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因為上帝終于受不了他沒完沒了的祈禱,要把所有的秘密告訴他!于是他笑了笑。

  “這個男人是誰?”他問那個男孩。“我很面熟。”

  “這不是那個韓國的電影明星嘛!”還沒等男孩回答,丹就插話說。“叫裴勇俊,現在很多電視台都在播放他主演的連續局《冬季戀歌》,簡直是鋪天蓋地。”

  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燕青又怔住了。原來是這樣的!他眼前立刻看到了自己在南京時的那一幕,他看到了花容對他說,你比我想的要傻一些。女孩輕輕把燕青被背包帶勒進脖頸里的衣領拽出來說。我想你從來不看電視什麼的吧? 難道看電視的人就會比較聰明麼?燕青不解的問。那到未必,但我想對你或許有用。花容意味深長地說。但願你聰明的早一點。

  女孩在燕青去南京以前就告訴了自己,花榮是現實里不存在的。或許,那時她就已經愛著我吧。想到這里燕青的心開始發抖。一種幸福的熱流在他心里來回縈繞,眼淚嘩地一下就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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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2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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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燕青向公司里請了假,然後把自己剛辦理的按揭首付款從公司里退了出來,讓小鄭幫他存在了自己的信用卡上。當天飛往南京的飛機票早已預售一空,他只好趕坐火車。

  離開公司路過丹辦公室的時候,燕青停下來看了一眼。女孩沖他微笑著,優雅明媚一如往日。燕青用手輕輕拍打了幾下門框,然後微笑著輕一揮手,慢慢轉身離去。走廊里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香煙氣味。很好聞。

  很早以前,燕青就渴望著在秋天里旅行。當看到野菊花在微風里搖曳、遠山的樹林色彩斑斕的時候,象一只渴望南歸的雁,他會產生一種遷徙的沖動。而人在旅途,會有一種特殊的感覺,當身體不停地穿越一層層陌生的空間,心靈就會變得澄靜。但是現在,坐在火車上燕青突然想起阿毛說過:人生就是赴約的旅途,而死亡是終極的愛人。一種不詳的感覺潮水般湧來,想到花容,他的心驟然沉重。關于死亡,他想花容一定比他認識更深刻。當面對無法接受的現實一個個發生的時候,甚至時刻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女孩是如果度過呢?她的笑容怎麼能依舊燦爛呢?!燕青的心為女孩顫抖著,隨之,又有一種似水柔情在他的心里回旋,一如車窗外的秋。

  火車到達南京的時候,是早上四點。燕青坐著出租車,憑著記憶在南京市里穿行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花容居住的那一片住宅區。他在女孩居住的那幢高樓下站了一會。時間還早,花容一定還在睡夢中。燕青心想。再等一會吧。他順著樓群中間的一條小道在昏黑的天色里慢慢走。不遠處竟然有一個小花園,里面有魚池和木椅。

  黎明前的南京悄然無聲,坐在長椅上,燕青從背包里拿出礦泉水,一邊喝著,一邊看著遠處高樓上花容的那扇窗。似乎有小魚兒在水面上嬉戲,魚池里不時傳來小水泡啪啪破裂的聲音。燕青忽然想到花榮在QQ里曾經說過,有時在深夜里睡不著的時候,他會到樓下的花園里靜靜坐一會,他說午夜的花園最安靜,甚至可以聽到樹葉輕輕落在地上的歎息聲。就是這里吧。燕青心想,女孩在午夜里就是坐在這里吧?想到這里他感到淡淡地幸福,一種在少年時就存在著的憧憬在他心里蕩漾,如春風里細柳拂面,妙不可言。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天已大亮。花園里陸續出現了晨練的人。燕青這才起身向花容住著的那幢樓走去。站在花容家的門口,他一眼就看到門楣上貼著的那張藍精靈的卡片,很小,有些依稀難辨,但燕青卻很熟悉,上次從這里離開的時候,他曾經回頭看到過這張小卡片,記在了心里。他輕輕按下門鈴,卻沒有聲音。門鈴壞了?稍一猶豫他改用手慢慢敲門,開始很輕,等了一會還是沒人。燕青的心突然開始急躁起來,他繼續敲,很響。

  對面的門開了,一個中年男子露出半個身子,眼睛惺忪看著他。你找誰?他有些不耐煩問。我是她的一個朋友,燕青笑著指了指了花容的家門,微微帶著一點歉意。她叫什麼?男人不相信地樣子問。花容。燕青耐心的回答。聽見燕青說出花容的名字,那人語氣馬上客氣了許多。她剛搬走不久,這房子已經賣了,你等一會。說完他關上了門,過了一會又打開,伸手遞給燕青一張紙條。這是她所在報社的地址。你出去找個出租帶你去吧,地方好找。燕青馬上接過來,連聲說謝謝。替我向花容問好。燕青離開的時候那人在後面說。

  或許是到了上班的高峰,他等了很長時間電梯才慢悠悠上來。燕青的開始有些緊張。女孩為什麼把房子賣了?他心里充滿了疑問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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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27:07
48

  

  下了樓,燕青坐著出租車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報社,是一個離大路不遠的僻靜庭院,比燕青想象得要小,里面有幾棵高大的雪松。走進庭院深處的辦公樓,似乎還不到上班的時間,里面靜悄悄。燕青站在辦公樓的走廊上,正不知該往哪里走的時候,一個男子夾著公文包匆匆走了進來,有五十多歲的樣子,頭發花白但目光炯炯,是個氣質不錯的人。

  “你找誰?” 那人見了燕青很和氣的問,他並沒停,繼續往里走。“我找花容。”燕青跟著他,在後面微笑說。“她是不是在這里工作?”

  “ 哦?”那人似乎有些意外,他一邊用鑰匙開著門一邊回頭仔細打量著他。門開了,辦公室很大,有一排書架和一盆很大的綠色盆景。“請進請進。”那人放下包回頭很客氣對燕青說。燕青走進去坐在寫字台側面的沙發上,有些拘謹。

  “我是這里的主編。姓白。”那人一邊在飲水機上為他倒水一邊對燕青說。“你是花容什麼人?”

  “我是她的朋友,從北京來。”燕青接過水杯點頭表示謝意,一抬頭,看到對面牆上掛著一副畫,仔細一看卻是放大了的棋譜,被裝裱成的畫的模樣,上面標著對局手數,很精美。

  “你會下圍棋?”見燕青盯著棋譜,白主編感興趣問。燕青點點頭。

  “你和花容是棋友?”

  “不僅于此。”燕青點點頭,又很快搖搖頭說。他看出那棋譜上是一局讓子棋。

  “你們不是很熟?”白主編繼續問。燕青一怔,他看了那人一眼。“不,很熟。”他語氣十分肯定說。

  “可是你似乎不了解她的近況?”白主編用疑問的口氣問。

  “是。”燕青看著他說。他不知道如何解釋。“所以我專門來這里找她。”

  “哦……”白主編若有所思說。

  兩人沉默了一會。

  “這局棋就是花容八歲的時候與當時日本來訪的職業七段高手伊藤俊下的。雖然讓了三子,但花容勝得何等漂亮!”見燕青依舊盯著牆上的棋譜,白主編不無得意說。

  哦?是花容下的?驚喜中燕青立刻站起來,他走到棋譜下面仔細地看。果然,棋譜上標著花容和伊藤俊的名字,順著手數燕青慢慢將棋譜讀了一遍。很快,燕青就被里面的內容所吸引。這是一個成人和小女孩的對話。開局伊藤顯然用的是試探性招法,他不斷提問,小女孩回答的十分巧妙,並不時借機發難,伊藤漸入窘境,小女孩童言無忌,窮追不舍。伊藤大怒,妙手迭出,殺機重重。女孩左遮右擋,招法輕盈。退守中黑白兩片孤棋在中腹狹路相逢,女孩猝然發力,勇猛異常!兩人針鋒相對,對殺,白竟然少一氣!黑勝。

  依稀中燕青看到了兒時的花容勝利後的笑容。妙啊。他情不自禁說。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更不用說身後看著他的那個白主編。

  “看來你的棋力不錯。”白主編笑著點頭說。

  “122是殺氣的妙手。”燕青轉過身來看著白主編說。“這一挖是不容易發現的,花容很機敏。”

  “哈哈!”白主編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真是厲害!這麼短的時間就能看出這手勝負手來!”說完似乎感覺自己有些忘乎所以,又慢慢坐下,同時對燕青一招手指著自己對面的椅子親熱地說:“來,坐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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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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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認識花容多久了?” 白總編從抽屜里取出香煙,自己點上一支,又遞給燕青,他擺擺手拒絕。

  “很久了。”燕青說。

  “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 白總編面帶微笑看著燕青說。“你們是普通朋友?”

  “不普通。”燕青停頓了一會說。“不過……” 白總編的提問讓燕青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一些事情他自己都感到困惑,遲疑中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煩悶,表情隨之變得有些古怪。

  “哦?”見燕青欲言又止,白總編輕輕一彈煙灰說。“我從未聽花容說她有男朋友,我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他手指著牆上的棋譜說。“我是在她和伊藤下那盤棋的時候認識花容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照顧她,是我專門給她找了教練,還讓她代表報社參加了晚報杯圍棋比賽,如果不是有病,我想花容一定會成為國手,這一點毫無疑問,她有這方面的天賦。”說著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而且大學畢業後,又是我把她安排在這個報社,所以我並不僅僅是花容的領導,關于她的事情自然會在意。請不要見怪。” 白總編顯然認為自己看透了燕青的心思,他面帶微笑說。雖然是剛認識燕青,但他對這個年輕人很有好感,一聽說與花容關系特殊,自然感到好奇,話不免多了起來。

  “我第一次認識她,就是在晚報杯上。”燕青看著他說。知道了白總編與花容的關系後,燕青不由對他產生了一種淡淡地親切感。

  “哦?” 白總編顯然有些吃驚。“這麼說你們已經交往了很多年?”

  “也不是。”燕青不知從何說起,他解釋不清也不想解釋,某些東西只屬于他和花容,永遠都是。現在他只想快點見到花容。“她今天來上班嗎?我想盡快見到她。”

  “她很長時間沒上班了,自從上次生病以後。”白總編笑笑說。對燕青的回答他有些疑問。

  “那她現在哪里?”燕青按耐住心中的憂慮不安語氣和緩地問。“我剛從她的家里過來,聽說她已經把自己的房子賣了。”

  “是啊,看來你們最近沒有聯系吧?”白總編緊盯著燕青說,兩道濃眉下一雙眼睛犀利又睿智。燕青的神情讓他感到不解,他不知道花容與燕青到底是什麼關系,既然他自稱與花容關系密切,為什麼對花容的近況一無所知?想到這里心里不免謹慎起來。“你不知道她出國的事情?”

  “什麼?她要出國?”燕青說著就站了起來,他手扶著寫字台離白總編很近問。“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出國?什麼時候走?”

  “具體什麼時間她還沒有告訴我。”白總編猶豫了一會說。其實他真的不知道花容什麼時候走。女孩前幾天回來陪他坐了一會,當時他曾經問過,花容只是笑了笑,頑皮的說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白總編自然知道她是不想麻煩別人。花容就是這樣倔強。很多次他試圖幫助她,都被她婉言拒絕了。“她在美國有個姑姑,原先也在南京,花容就是跟著她的姑姑長大的。”白總編想了想說。“這次去美國說是去探親,順便診治她的心髒病,據說那里有位專治她這種心髒病的名醫。完事後還會回來。其他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她現在住在哪里?”燕青眼睛盯著他問。

  “可能住在她的一位朋友那里,具體地址我也不清楚。我可以幫你聯系看看。”白總編慢吞吞說。“不如你留下電話,然後先在南京隨便逛逛,如果我打聽到她住在什麼地方再和你聯系怎麼樣?”

  “能不能現在就幫忙問問?”燕青心亂如麻,聲音有些微微發顫。“我最近一直在和她聯系,可是她手機一直不開。沒辦法我才來到南京,我必須見她一面。”

  “好吧。”看到燕青的樣子,白總編慢慢將煙熄滅猶豫了一會說。他知道花容現在寄住在玄武湖旁屬于報社的一處集體公寓里。他要先和花容聯系一下,想知道女孩是不是願意見燕青。于是站起來對燕青說:“你先在這里坐一會,我出去問問花容的同事,或許他們知道。”說完對燕青微微一笑後走了出去。

  等了很長時間白總編還沒有回來。燕青有些忐忑不安,他暗自在心里寬慰自己,長噓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放松下來。

  房間里擺放著很大一盆樹木盆景,這是一種燕青不熟悉的南方植物,有著虯曲蒼老的根和濃綠稠密的葉,上面長著一簇簇豆粒般大的火紅果實,活潑潑散發著盎然生機,燕青忍不住低頭仔細看著,不知不覺中頸間的玉墜悄悄滑了出來,輕輕蕩在一簇紅豆之間,陽光下玉墜游移閃爍著溫潤的光,燕青順著絲線慢慢將它滑進手里看著……恍惚中,他感到自己沉浸在波光蕩漾的海水中,猶如一只陽光下嬉戲的海豚,高高躍起,落下……

  “我可以看看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白總編已經回來,他站在燕青身前看著那塊玉微笑說。燕青一楞,然後輕輕摘下來遞給他。白主編托在掌心看了一會,又慢慢還給燕青,抬頭對他意味深長說:“花容生病的時候,我在病房里看到她也有一個。是一對?” 燕青點點頭。“有消息了麼?”他一邊將玉墜重新掛在脖頸里一邊問。

  “沒有。”白總編若有所思的樣子說。“她住在報社的集體公寓里,我剛電話聯系過,她現在不在,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說完他看著燕青。現在他確定眼前的年輕人就是花容的男朋友。

  “會不會已經出國了?”燕青焦急地問。

  “不會吧,有人昨天晚上還看見她。應該不會。”白主編說。“就是走的話,她也該說一聲。”他站在屋里來回踱步。“不過花容也許會悄悄走,這個孩子總怕給人添麻煩。”說完他看著燕青。“你在這里等等看,一會報社里人到齊了,我再問問,肯定有人會知道她的去向。”

  燕青點了點頭。沉默中他心中一動,隨之馬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白主編桌前拿出筆在台曆上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對白主編說:“有消息麻煩你給我打手機,我先出去一下。”說完不等白主編說什麼就跑了出去。

  出了門,燕青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去祿口國際機場。越快越好!”上了車,還沒等門關好他就對司機大聲說。

  還有多遠?汽車跑了半個多小時後,燕青焦急的問。快了。司機看了他一眼說。很快汽車跑出了車流滾滾的南京市區,開進了一條寬闊平坦的高速公路。還要跑多長時間?燕青問。最多一刻鍾。司機自信說。話音剛落汽車里隱隱傳出手機的鈴聲。燕青和出租車司機下意識對視了一眼。是你的的電話。司機說。燕青趕緊手忙腳亂打開背包,顯示的電話號碼很熟悉。他沒細想就按下了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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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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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里卻沒有聲音。在疑惑中等待的燕青看了司機一眼,司機馬上會意地將正開著的音響關上。現在汽車里除了沙沙沙的奔馳聲就只有燕青自己的心跳聲了。“喂,你好。”燕青小心翼翼地問候,似乎怕驚嚇了誰。

  “你好,燕青嗎?”過了一會,一個女孩說。燕青馬上聽出是花容的聲音。車外路兩旁的護攔刷刷在眼前飛過,他呆呆看著,心怦怦跳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笑,手指下意識地順次在膝上輕輕敲打著,象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小馬。“是我。花容。”他說。“你在機場是麼?”

  “你怎麼會知道?!”花容微微有些吃驚,但聲調依舊平靜。 “你在上班?”

  “不,我在南京。剛才我突然看到你站在飛機場的候機大廳外面,穿一身白色的上衣。” 燕青說。在白總編屋里的時候,他真的恍然看到了在機場外徘徊著的女孩。現在,他慶幸自己擁有這種神奇的預感。

  “啊?”花容快樂地驚歎說。“在哪里看到的?”

  “心里。”

  “心靈感應?”

  “我想是的。”

  “怎麼可能?!”女孩難以置信說。

  “生命就是一種奇跡……”燕青頭扭到一邊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水悄悄湧出。“什麼都有可能。”他的聲音有些顫,面孔有些變形,象一個慢慢被抽掉空氣的橡皮娃娃。

  “是。你就是奇跡!”花容說。“沒想到臨走還能見到你,本來我想打電話告訴你。”說著女孩突然輕輕抽泣起來,她不想讓燕青聽到,可是她控制不了。“你怎麼會到南京呢?”

  “我前天偶然見到了楊松,是你原先的圍棋教練吧?”燕青說。“我們談起了晚報杯,才知道小時候和我下棋的小女孩就是你,而且,我還知道根本就沒有花榮這個人,那照片是別人的。”燕青說。“所以我來見你。”

  “對,那個小女孩就是我。”花容說。“因為我覺得那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你。”女孩終于控制不住哭了起來,她說:“而且……花榮是存在的,他一直陪著我。現在,他就是你,我早就想告訴你,你總算知道了,不晚呢……”花容說。“認識你以前,我什麼也不怕。生命不永,快樂與痛轉瞬即逝。但愛上了你,我又開始害怕,真的怕,怕失去你,更怕突然離開你的時候,你受不了……”花容輕輕抽泣著。“所以……我需要活得很長很長……”

  “你當然會……”燕青說。

  很快,汽車開進了機場。從車里出來的時候,燕青淚眼朦朧,模糊中他看到不遠處一個女孩正向自己走來,他趕緊揉了揉眼睛,他看到花容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衫,身材修長象溪流邊挺拔的白樺,頭發卻比原先更短了些,兩只細致的耳朵象森林里的精靈一般好奇地探在發外。

  “是你?”他看著她不相信地問。

  “是。”女孩說著慢慢走到燕青身邊,表情如雨後的彩虹,轉瞬間綻開燦爛的笑容。“象在夢里一般。”她仰頭看著燕青喃喃說。

  “比夢好多了!”燕青說。“真的愛我?”

  “當然!”

  “有多愛?”

  “我愛你。”女孩說。“比你愛我更多一些。”

  “不可能,是我更多。”

  “不!”女孩肯定說,她兩手扶在了燕青的肩上鄭重說:“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看著女孩蒼白的面孔,一種感動讓燕青不能自己,他極力控制著,可還是不行,淚水不爭氣又悄悄流了出來……他一扭頭擦干。

  “你為什麼總是要不辭而別?”

  “我不希望別人記得這世上曾經有我,甚至是你。”花容微笑著說。“假如我突然不在了。”

  “你不在了。”燕青將懷里的玉墜輕輕拎了出來,輕輕在女孩眼前搖晃說。“我也就不在了。”他直盯著女孩說“我們是一體的,消失會一起消失。”仿佛是誓言。說完兩人都不禁一怔。

  “不!”女孩哭了。“你不會消失!我不許……”

  “所以你也不能消失。”

  “好的。”花容抽泣著說,頭一動一動,象一只打瞌睡的小麻雀。“我答應你。”

  “什麼時候回來?”燕青兩手從女孩手臂外面抬起來,捧著女孩的面容,順便用拇指將上面的淚痕輕輕拭去。

  “很快。”

  “多快?”

  “或許你一覺醒來,就可能看到我正睡在你的身旁。”花容抬頭嫣然一笑說。“就如同W次在北京一樣,可好?”

  “好!”燕青會心一笑。“我等著你,別讓我等太久。”說完他一只手順著女孩的面容滑下,輕輕將她脖頸里的玉墜拽出,將兩塊玉墜合在掌心里。保佑她安康無恙。他在心里暗暗祈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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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31:48
51

  

  送走花容,燕青坐出租車返回了南京市里,他在離玄武湖不遠的地方下了車,漫無目的地走著。秋天的南京,空氣里飄散著桂花淡淡地香氣,這是花容的生活的地方。燕青心想。每天,女孩都要匆匆穿越這個桂香彌漫的城市,有時候,她會在路旁一家商店里停下來,欣賞自己喜歡的東西;有時候,她走累了會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坐一會,象一只走神的小松鼠。遐想中,他停住腳步笑了。在南京,在秋天,在一條桂香流溢的陌生街巷。

  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燕青的手機突然響起,是白總編。我知道花容的消息了,白總編說。她今天坐飛機離開南京,我現在正和一位朋友趕往機場,你也趕快坐出租車到機場來吧。我已經見到花容了。燕青說。她已經走了,你不用去機場了。啊?!白總編吃驚地說。已經走了?是。過了一會燕青才淡淡地說。我也要回北京了,謝謝你。電話里很久沒有回話。燕青正要關機的時候白總編突然又說話了,他似乎剛從某種狀態里醒悟過來。你別走!他說。我想和你坐一會,我旁邊的朋友也想見你。誰?燕青不解地問。我是楊松,電話里突然換了一個人說話,我也是剛從北京趕回來,見不到花容我很遺憾,你我還有一盤棋沒下完呢。楊松說。你現在什麼地方?我和老白過去接你。

  我在哪里?燕青舉著手機向四周看了看,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四周有幾棵低矮粗壯的法國梧桐,秋天的陽光正緩緩地從葉隙里穿過,一些微塵在桔黃的光線里飛舞游動,對面不遠的地方,一對中學生樣的小戀人牽著手面對面說笑著,陽光照在他們身上,象鍍上了一層金黃透明的顏色。我在哪里?燕青恍惚中喃喃自語。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在電話里對楊松說。這里有很多樹,還有兩個孩子。他笑了笑說。不過我肯定這里是南京,因為我聞到了桂花的香氣。

  中午的時候,按照約定燕青在玄武湖公園的入口處等到了白總編。上了車,坐在前面的楊松回到對燕青笑了笑。

  “花容說她什麼時候回來?”楊松問。

  “很快。”燕青說。“不過,歸期未定。”

  “你是怎麼知道她在機場的?”白總編在旁邊好奇的問。

  “我突然感覺到了。”燕青將背包塞到座位後面,然後笑著對白總編說。“就象猜到了棋盤上對手要走的一步棋。”

  “感覺這麼准?”楊松在前面快速扭過頭有些懷疑地說。“也太玄了吧?”

  “有時很准。”燕青淡淡說。他想到了上次離開千螢山的時候,師傅一直送他到半山腰,山路旁有一汪清泉,平時道觀里的道士就是吃這里的水。站在泉水邊,師傅和他談起了預感。你低頭看看。師傅指著泉水對燕青說。他疑惑著看了泉水一會,泉水紋絲不動,如一面光潔的明鏡,清晰倒影著他和師傅的影子。這就是預感。師傅說,然後腳一動,一枚小石子落在了水中,波光漣漪里影子慢慢消失了。

  “你們一直是對手啊。”聽燕青說完,白總編會心一笑說。

  “我是剛聽楊松說的,原來你們很小就在比賽中下過棋。真是緣分啊!”他感慨不已,然後又問燕青:“你們後來又是怎麼認識的?”

  “在網上。”燕青說。“不過,那時她一直說自己是個男的,而我也一直當她是個哥們。後來我出差路過南京,才認識了花容。是在夏天。”

  “你說花容在網上扮演了一個男子?”白總編驚奇地問。

  “是啊,一個棋友會的幫主,在網上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份。”燕青看著白總編說。“起碼在見到花容之前,我從未懷疑過。”

  “其實花容一直有股男孩子氣,不服輸,很倔強啊。”白總編歎了口氣說。“小時候,她生病的時候從不告訴別人,每次都是渾身冒汗就要昏厥過去的時候別人才發現。有一次,她上學回來的路上突然發病,就一聲不吭坐在路面的長椅上,一直到半夜大家才找到她。那時她象一只小貓,蜷縮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我一直把她抱到家里都沒醒。說起來這孩子也真是命大!我都沒想到她能一直堅持到現在。”說著說著白總編突然有些哽咽。“她現在悄悄離開大家也是不想打擾別人,這就是她的存在方式,但她不知道,這樣做其實對別人很殘忍。”

  “其實大家都想幫她。”楊松說。“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

  燕青默默點點頭,L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車窗外面,古老的城牆印著斑駁樹影,匆匆行人與滾滾的車流交融成色彩斑斕的畫,喧囂又甯靜。南京、南京、南京……看著窗外,一種莫以明狀的感動慢慢湧上燕青的心頭,眼睛禁不住又濕潤了。

  回到北京的時候,已是午夜。

  第二天來到公司,大家見了燕青都有些吃驚。這麼快就回來了?大家以為你要休一個長假呢。丹更是愕然地看著他說。一切可好?燕青微笑著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丹語氣淡淡說。昨天下午收到了你的一個包裹,我已經替你簽收後放在你辦公室了。說完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從南京發過來的,快去看看吧。

  包裹被丹小心地放在了寫字台下面,是一個四方形的木箱,很沉重,燕青一只手竟然不能移動,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雙手抱出來。標簽上清楚寫著發件地址是南京,發件日期正是燕青到南京的前一天。肯定是花容發來的!燕青興奮又激動,里面會有什麼?他迫不及待地從電腦工具箱里找到一把鉗子,很快便將箱子打開,里面是被層層報紙包裹好的、大大小小的東西。燕青輕輕剝開一個,居然是件瓷器,一把造型簡潔、瓷釉光潤的仿青瓷茶壺,十分的精美。這就是花容說過的那把茶壺吧?想到這里燕青一屁股坐在了寫字台後面的地板上,他將箱子里面的東西一件件剝開擺在身旁,有漂亮的唐冠螺,有精美的雨花石,有一對玉石雕刻成的小兔,更多的是一些小瓷器和小瓷人,燕青象掉進了一個充滿了迷幻的童話世界,他欣喜地擺弄著那些小東西,過了很久才發現在箱子的角落還有藏著一封厚厚的信箋。燕青心一動,他將信箋拿在手里正想打開,一抬頭看到丹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她正趴在寫字台對面笑盈盈地看著他鼓搗那些東西,燕青不禁嚇了一跳!他只好又微笑著將那封信放回了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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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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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阿毛打來電話說他就要離開北京了,知道燕青已經回到北京,非要約他晚上出去吃飯。公司里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燕青本來想晚上加班,但還是痛快地答應了,象阿毛這樣的兄弟他是不能拒絕的。

  晚上,燕青還是請丹和小鄭一起去的。燕青走後的這兩天,阿毛居然已經與丹聯系好了一筆業務,雖然不是很大,還是讓燕青吃驚不小,這小子真夠麻利的!燕青對阿毛真是即佩服又好笑。雖然供應高爾夫用品的公司在國內並不是很多,但燕青所在的公司在采購上還是有很大選擇余地,批量大的時候一般是采用招標方式,他知道丹之所以答應阿毛多少是看了自己的面子,帶丹一起去應該是阿毛求之不得的。

  果然,一看到丹,阿毛十分高興,他殷勤地握住丹的手很長時間沒松開,全然不顧自己身邊帶來的一個女孩。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似乎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說不上多漂亮,但笑起來的時候,一側面頰上不時輕旋出迷人的酒靨,流溢出一種不平衡的動態美,很不錯。天有些涼了,她卻依舊穿著很短的裙,露著修長的腿。燕青微一瞥,然後抬頭和阿毛相視一笑。

  “這是陳璐。”阿毛大咧咧地介紹說。叫陳璐的女孩立刻點頭微笑上前和大家握了握手。

  “依然如故啊!”往酒店里走的時候,燕青和阿毛走在前面,他對阿毛打趣說。

  “本性難改了。”阿毛嘿嘿笑著附在燕青耳邊說。“那女孩的腿不錯吧?”燕青笑著輕輕點頭,“讓我想起了兔子。”他對阿毛說。“看來你的兔子情結還是很濃。”

  “有些東西也許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阿毛手使勁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故作痛苦狀說。燕青只是呵呵笑。丹在後面不知道他們說什麼,緊走幾步跟上了上來,阿毛立即閉了嘴。

  這是一家以經營海鮮為主的酒店,生意很好。大廳里坐滿了人,中間有一個不大的舞台,上面有幾位樂手正在彈奏輕搖滾樂,貝司手抖擺著魚干樣的身材,而面孔掩藏在長發里的鋼琴手伏在鋼琴後面,頭顱隨著音樂節奏起伏搖晃,如同一支搖曳多姿的拖把。四周是一人高的玻璃魚缸,水族館一般,里面游動著各種各樣古怪絢麗的海魚。不時有大腹便便的食客在侍應生的引導下站在魚缸邊,躊躇滿志地向侍應生指點著自己相中的食物。

  大家在大廳靠窗的僻靜處落了座,阿毛與小鄭起身去點菜,丹和陳璐說著什麼,不時和燕青對視一眼。燕青微笑,丹也微笑。搖滾樂終于停止,上來一位三十多歲的鋼琴師,彈奏的居然是燕青熟悉的肖邦即興曲之升C小調作品66號,隨著悠揚的樂曲響起,大廳里的喧嘩之聲如潮水般漸漸退去。

  鋼琴師一連彈了幾首肖邦的鋼琴曲,當小夜曲娓娓動聽的旋律如漣漪般蕩漾起的時候,侍應生終于開始上菜了,海鮮的味道不錯,阿毛一邊為丹和陳璐夾菜一邊問燕青:“南京的那女孩現在怎麼樣了?”

  “還好。”燕青低聲說。說完一抬頭看到幾個人正看著自己,毫無疑問是等待著自己繼續,他們其實都很在意。于是只好又說:“她正好要去美國,我是在機場上見到她的。”

  “啊?為什麼?她要出國?”丹放下酒杯問,杯子放得有些急,聲音很響。

  “是出國動手術。”燕青看了丹一眼說。“她有個姑姑在美國,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可以幫她。”

  “沒什麼危險吧?為什麼跑那麼遠去手術?國內不行?”阿毛擔心的問。

  “應該不會。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燕青語氣很輕松,心卻一沉。“至于去國外是因為有親人照顧,再就是花容以前結識了一位來華的美國著名外科手術專家,這也是在機場上我才知道的。”過了一會他慢慢說。

  “哦……她什麼時候回來?”丹又慢慢端起了酒杯問。

  “說不准,應該很快。”

  “等她回來你一定要通知我。我要奢侈地為你們慶祝!”阿毛笑笑說。“說起來這女孩也是夠可憐的。去那麼遠的地方手術,還沒人陪著。”說完他輕輕拍了一下燕青的肩。“是不是?”

  燕青沒吭聲,他感到心里有些發悶。于是茬開話題說:“你猜我在南京遇見了誰?”

  “誰?”阿毛點上一支香煙,熄滅打火機問。

  “是楊松。”

  “這麼巧?”不等阿毛說話,丹詫異地問。

  “他本來也是去見花容的。”燕青說。“十分的巧合。”

  “他沒再和你下棋吧?”阿毛呵呵笑著說。“上次把他殺得措手不及,你走後他連連說你下得好,說什麼行棋堂堂正正沒有漏洞呢。”

  “下了,不過沒下完。”燕青將自己桌邊的煙缸放到阿毛身旁說。“他急著趕飛機。”

  “他讓子了麼?形勢如何?”小鄭問,他懂一點圍棋。

  “沒讓子,形勢嘛,估計他不好贏。”燕青笑了笑說,微微有些得意。“他邀請我以後有機會去歐洲,說可以和他聯手開拓圍棋事業,現在那里的韓國棋手越來越多,競爭激烈,他感覺有些應付不來了。”

  “也不錯嘛!”阿毛說。“在歐洲,楊松是圍棋這個行當里是最成功的,而且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資金實力,你能干自己喜歡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歐洲絕對沒有國內想象的好混。”丹看了一眼阿毛,然後對燕青說。“要是從事業或者經濟方面考慮完全沒必要。現在就很好。”

  “是。”燕青點點頭說。“不僅僅是經濟或者事業的問題,關鍵是圍棋對我來說,只能作為一種業余愛好。”

  “為什麼?”阿毛不解的問。“既然你下得這麼好!楊松都贏不了你。”

  “不好說。”燕青笑笑說。“或者對我來說,生活就是一幅畫,而圍棋就是畫里面的空白。”他稍一停頓,然後又對阿毛說:“正如你對詩歌之愛。”

  一陣沉默。小夜曲流水般滑到低音部分,如泣如訴,恰如丹星眸一閃,稍縱即逝,讓人憑生黯然。

  看到氣氛有些沉悶,陳璐嫣然一笑,她先和丹干了一杯酒,然後又端起酒杯和燕青碰了一下親切說:“來,大哥,為健康干杯!”說完一大杯干紅一氣喝了下去,從來不怎麼喝酒的燕青默默端起了酒杯,也一氣喝了下去。“行啊!哥們!感情你是重色輕友!”阿毛目瞪口呆說。“來,咱兄弟倆也干一杯!為健康和事業!”他邊示意旁邊的服務員過來給燕青倒酒邊說。“當然,還有愛情。”

  那一夜,燕青喝得酩酊大醉。半夜里他口渴得厲害,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自家的床上。是阿毛和小鄭送自己回來的吧?他想。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大保溫杯,燕青打開喝了一口,居然是熬好的米湯,還很熱。于是盤腿坐在床上捧著杯子慢慢喝,他記得自己以前和丹說過,醉了的時候只有喝米湯才能解酒。丹來過?想著想著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趕緊放下杯子去了衛生間,一陣嘔吐過後,渾身才慢慢輕松起來。

  沖過淋浴,燕青換上一身寬松的睡衣坐在茶幾邊的沙發上慢慢喝著米湯。窗外月明星稀,隱約中不時傳來鄰居家的信鴿睡夢中的咕咕叫聲。燕青心中一動,他突然想起衣服里的那封花容寫給自己信,今天辦公室里人來人去他一直沒有機會打開,他手忙腳亂的從衣架上的衣服里將信掏了出來,打開落地燈,重新坐在沙發上輕輕將信封打開。信在信封里卷成了桶狀,展開後竟沒有一絲折痕。女孩的字清秀雋永,略微有些向右傾斜,如微風中萋萋青草,搖曳清新,燕青恍然進入了一種音樂般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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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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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是這樣寫的:

  燕青你好!

  現在是凌晨三點,窗外寂靜無聲。

  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經常我會在這個時候醒來,然後就再也不能入睡,偶爾,我會上網下一盤棋,更多的時候,只是靜靜地躺著想一些快樂的事情等待著天亮。還有的時候,我會感到孤單,有一種憂傷從心靈深處霧一般彌漫開,令人窒息。黑夜里我希望有個人能陪伴我,我不怕死亡,但卻不能忍受寂寞和孤獨,于是,花榮便出現了,他是一個優雅溫柔的人,他靜靜傾聽我的訴說,目光溫柔沉靜,面龐親切又模糊,看著他,有如凝視一朵隔世之花,在旋轉中悠然綻放。

  我經常會向他說一些快樂有趣的事情。 比如去年夏天,我經常會被一個在報社門前行乞的小男孩所糾纏,那個小剪徑客一看見我就如猴子一樣抱住人家的腿,讓人動不了身,有時每天要被他勒索多次,害得我每次出門總忘不了口袋里叮叮當當裝上幾枚硬幣。

  那個小男孩看上去最多也就五、六歲,一只眼睛又圓又亮,另一只眼睛卻又細又長,再加上圓圓的腦殼和亂蓬蓬的頭發,真象是一只懶洋洋的貓頭鷹,一副可憐又滑稽的樣子。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心疼得不行,一沖動給了他張老人頭,可麻煩也就此開始,從那以後,這小貓頭鷹簡直把我當成了可口的田鼠,剛開始那幾天每天施舍一次就可以,可後來,他可能受了站在不遠處的、似乎是孩子母親的女人的慫恿,連下班的時候也不放過我,那小可憐也不說別的,只是一邊抱住人家的腿,一邊伸著髒兮兮的小手說:姐、姐……喊得人心軟軟地,真是沒辦法。

  有一段時間,那小男孩是我和花榮在深夜里經常談起的話題,我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學著小男孩的賴皮樣對花榮說:可憐可憐吧,哥,可憐可憐吧,哥……每次都會讓他十分開心。

  可是現在,花榮已離開了我。那一夜,在他用盡全力與你一同戰勝了樓聰之後,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悄然消失,再無蹤影。所以,現在我只能向你訴說,你要傾聽,你也會喜歡聽。因為,我會和你說很多有趣的事情;因為,很多很多說不清或者本來就不需要說的原因。

  那天,我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你酣睡的樣子真象是月光下一只仰睡在荷葉上的青蛙,四肢肆無忌憚伸展著。我輕輕將你的胳膊從我身上拿開,過不了一會你又賴皮地放過來,只有這時候,我才會把你和那個輸了棋之後滿臉漲紅、有些霸道的小破孩聯系在一起——那個小時候的你啊。

  是的,我想你可能早已有所感覺,只是不能肯定----我就是那個和你下棋的小女孩;那個戴著描繪著花仙子圖案的發夾、讓你遠離了棋士夢想的小女孩。現在,你我在茫茫人海里重新相聚。

  那天我要走的時候,你睡得很熟,你的臉上掛著淡淡笑容,微翹的嘴角上甚至孩子般汪著一滴口水,我用食指輕輕幫你拭去,很甜。你知道麼,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外婆,想起外婆在宜興鄉下小小的農家庭院,想起庭院下那棵粗壯的梧桐樹和梧桐樹上掛著的那只滴口水的鴨子。

  小時候,我跟著外婆在鄉下生活過幾年,記憶中,外婆是一個慈愛又睿智的老人,她是那麼疼愛我。有時候我和小伙伴們在田野里只顧玩耍回家晚了,黃昏的時候,外婆便站在村口喊:“容兒哎……回家哎……” 現在,我閉上眼睛依舊能聽到外婆的呼喚,悠長、親切。 “容兒哎……回家哎……”

  對了,還是和你說說外婆的鴨子吧。外婆養了很多鴨子,有一次,外婆做了一鍋鮮美的黃顙魚湯,吃魚的時候,不小心一根魚刺卡在了我的喉嚨里,黃顙魚的魚刺又粗又硬,疼得我大聲地哭,可一哭那魚刺在喉嚨里刺得更深,更疼。看到我干嘔不止。外婆馬上就明白了是什麼回事,她一邊安慰我不讓我亂動,一邊抓了一只正在院子里吃食的鴨子,將鴨子的兩腿用麻繩栓好了到吊在院子里的梧桐樹枝上,然後在快要碰到地的鴨子嘴下面放了一只大瓷碗,開始的時候,鴨子還嘎嘎亂叫著撲棱,但它慢慢就沒有了力氣,垂著脖子身子象梧桐樹枝一般隨著微風輕輕搖晃著,硬邦邦的嘴巴風鈴般叮叮當當敲打著碗沿,過了一會,它的嘴里開始一滴一滴流出口水,等口水流了有一碗底的時候,外婆勸著我分三口慢慢咽了下去。奇跡般,等第三口鴨子的口水咽下後,我喉嚨里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是不是很好玩?

  外婆是第一個離開我的親人,她離開後,我被媽媽接到南京。再後來,媽媽和爸爸先後離開了我,我跟著姑姑生活。童年的深夜,孤獨、悲哀和恐懼。那時我想自己如果是個男孩多好啊,那樣我什麼也不怕!有時又想如果我有個哥該多好啊,他會保護我,當我在深夜里哭泣的時候,他會安慰我,幫我拭去眼淚……花榮就是這時候出現的,我不能肯定他僅僅是我心里虛擬的人,因為,他是那樣真實,有時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誰,特別是當死亡的氣息咫尺可及的時候,我感到花榮與我是一個人,或許,只有兩個人緊緊擁抱的時候,才會無懼一切。

  可是,現在花榮真的徹底離開了我。那一夜,與你一同戰勝了樓聰之後,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半夜里我喘不過氣來,我以為那次自己真的不行了,那時我想得只有你,我在大聲呼喚你的名字,我向祈求上天再讓我看你一次。你知道麼,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認為花榮是不會消失的,他會一直陪伴著我,陪伴著我走向生命的彼岸,他不會象外婆和父母那樣忍心先我而去,因為花榮只能生活在我虛擬的想象里,因為我們本是一對形影相隨的人。可是,現在他真的消失了,象散去的朝云晨霧,了無痕跡,雖然他曾經是那麼真實。或許該去的總會去,該來的總會來。

  現在,因為你,我重新感受到了恐懼,因為你,死亡的意義不再象原先那樣,是一種完美,而變成了致命的缺憾。所以為了你,我需要重新選擇,僅僅是為了你。

  也許,生命在最燦爛的時候如櫻花般驟然凋落也是是一種深愛。我不知道,我不想讓自己變成一種傷害,對你的傷害。可是現在我已身不由己。

  天快要亮了。我想告訴你,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到美國去探望我的姑姑。假如那里能讓我更好的生活,或許我就不再回來。假如我能回來,一定會去北京找你,陪你一輩子!因為出國需要一筆費用,南京的房子我已經賣了,我收拾了一些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給你郵寄去,希望你也能喜歡。

  那天我站在你家的門口,真不想離開你,看著你熟睡的面容,心里不禁感到一陣痛,我想再過去輕輕吻你,又怕驚醒了你。我掂起腳尖,在你門後面的穿衣鏡上留下一個吻,我吻得高高的,我怕你不小心擦了去……

  好好生活

  希望你一生快樂的花容

  信紙上滴滿了淚痕,燕青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花容的。又過了一會,他慢慢站起來,他走到門廳,打開燈,仔細的尋找女孩留下的印痕,果然,在穿衣鏡的上部有一個模糊的唇印,或許是女孩踮著腳尖的緣故,唇印的上半部已看不清楚,能看到的一半象是一條在銀色的海洋里漂泊的小船,燕青用手指輕輕在小船的周圍撫摩著。仿佛要引導著那船兒前行。

  窗外,開始傳來鳥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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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35:58
54

  

  丹有一條比貓大不了多少的博美犬,叫丑丑。丑丑樣子很滑稽,卻一點也不丑,它的吻部很長象狐狸,尾巴蓬松象松鼠,棕紅色的皮毛閃爍著光澤,紐扣般大小的眼睛又圓又亮,看上去更象是個稚氣十足的嬰兒。這小東西唯一的缺陷就是不知道什麼是恐懼,那天燕青和小鄭一走進丹的家門,它從客廳里歪歪扭扭跑過來,站在門口側著腦袋對他們好奇地打量了一會,然後就冷不丁狂叫起來,把燕青和小鄭嚇得夠戧,差點把手里拎著的水果拋到地上。

  “這哪里是狗叫?!”小鄭走進客廳後對丹心有余悸說。“簡直象放炮!真是狗不可貌相。”說著他回頭又看了那小東西一眼,樣子誇張地長籲了一口氣。

  “丑丑善于一鳴驚人。”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丹樂不可支說。“簡直是某些人的翻版。” 燕青聽了一楞,呵呵一笑沒接茬。

  雖然是冬天,天氣並不太冷,早上卻突然飄起了雪花,雪下得時間不長,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丹卻為此很高興,早上剛上班不久她就跑到燕青的辦公室說下雪了,該我請客了,仿佛中了頭彩一般。一進入冬天,丹就對燕青和小鄭許諾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她要請他們到家里做客。雖然這陣來去匆匆的落雪實在算不上是一場真正的初雪。

  丹正在做飯的時候接了一個電話。“是陳璐。”她用手掩住話筒對站在旁邊幫忙的燕青微微一笑說。“就是上次阿毛帶來的那個女孩。”

  “你還是到我家里來吧,我正在做飯,今天我請客。”過了一會丹在電話里對陳璐說。“一點也不冒昧,都是你認識的人……對……好,等你啊。”放下電話丹對燕青說:“又多一口,看來要多做兩個菜。”

  聽丹說起後,燕青現在才知道陳璐其實並不是阿毛的女朋友,她剛進入查理的公司不久,在營銷部工作。上次她通過阿毛介紹認識了丹以後,已經聯系了幾單業務,今天想請丹出去吃飯。“這女孩很聰明。”丹邊忙活著邊說。“和你那個叫阿毛的哥們是一個類型的,很會纏人。”

  “阿毛纏過你?”燕青好奇的問,心里竟然感覺有些古怪。

  “哈,具體情況無可奉告。”丹用曖昧的口氣笑著說。“也就你吧!太不把別人當會事。而我呢,可能我上輩子欠你的。”說完她邊將湯倒進瓷碗里邊自言自語說:“這世界就是奇妙,你欠我,我欠你,是一個連環套。”

  陳璐進門的時候,外面正刮著風。看到陳璐身上未融盡的雪花,丹興奮的問:“外面又開始下雪了?”“是啊,比早上下得的大多了!”陳璐抖落身上的雪花抬頭對站在門口的燕青和小鄭笑了笑,面頰上的酒窩時隱時顯,十分的嫵媚。小鄭殷勤的上前接過她脫下的外套和拎著的禮物,這時候丑丑又突然狂哮起來,嚇得陳璐花容失色,她顧不得矜持,縮縮著身子大聲尖叫,叫聲比丑丑還要響,人聲狗吠攪成一片,弄得大家一陣手忙腳亂。

  不過,那天晚飯的氣氛真是不錯。陳璐是個很能說笑的女孩,接連說了幾個無傷大雅的笑話把大家逗得很開心,她和丹的酒量都不小,兩個人不時干杯,而小鄭和燕青一樣,酒量不行,但他終究沒能抵禦住陳璐的言語誘惑,不一會就被勸著喝了幾杯,話也不由多了起來。丑丑和大家很快就熟絡了,它在桌子下面興奮的跑來跑去。丹過上一會就跑到涼台上去看看,然後回來對燕青大驚小怪的說:“又下大了!現在雪花比梧桐葉子還大!”燕青笑了笑,依舊坐著不動身。或許是因為今年還刮了很長時間的沙塵暴,北京的秋天十分干燥,使人們比往年更渴望冬天下雪,越大越好。

  大家喝完一瓶烈性白酒後,小鄭死活不再喝了,丹和陳璐似乎不過癮,又喝了一些葡萄酒,慢慢都有了一些醉意。小鄭陪著陳璐逗弄了一會丑丑後,非要鬧著上網下圍棋,他本來就會下,只是水平不高。上次看到燕青和楊松下棋後,熱情突然高漲了起來,沒事就纏著燕青指導一盤,棋力大長,燕青估摸著現在他大概有業余二段的水平。

  與燕青住的地方比起來,丹的房子寬敞多了,她住著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甚至專門布置了一間不錯的書房,四周點綴了很多燕青叫不上名字的、大概是些薰衣草一類西方人喜歡的植物。只有客廳里的那盆綠蓬蓬的鳳尾蕨是燕青既熟悉又喜歡的。小鄭開始在丹的電腦上下棋,“借用一下你的ID。”他下載安裝好明月網對局軟件後對燕青說。

  “你自己注冊一個吧,我的ID從來不借人的。”燕青呵呵笑著說。“叫‘專殺小迪’好了,一定會有很多高手主動找上來和你下。”

  果然,小鄭用“專殺小迪”的ID登陸後,很快就有個7D棋手答應了他的對局申請,他興奮的在書房里大呼小叫。陳璐顯然喝多了,剛開始她趴在小鄭旁邊的電腦桌上看熱鬧,還不時抬頭問:“誰的棋好?贏了吧?”但沒堅持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丹和小鄭過去把她扶到了床上。

  客廳里安靜下來。

  窗外,雪越下越大,遠處的城市的燈光在風雪中恍惚迷蒙。丹給燕青泡上一杯咖啡,打開音響後坐在他的旁邊,悠揚的音樂聲響起,竟然是莎拉·布萊曼與盲人歌手安德烈·波切利演唱的《告別的時刻》。

  “我早就決定了。”過了一會,丹突然幽幽說。“當北京下完第一雪,我就離開這個國家,回英國去。”

  “為什麼?”燕青扭頭子吃驚看著丹說。“你現在很好。”

  “不為什麼。”不知什麼時候,丹的眼里悄悄噙了淚。“或許,你說得對,我是一只候鳥。注定不會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

  “已經決定了?”燕青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丹,更不知道安慰自己,他伸手輕輕握了握丹的手,冰涼。丹輕輕點點頭。一種傷感之情讓燕青不能自己。“好好保重。”他不能挽留,也無法挽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起身走到涼台上,打開涼台的玻璃窗,一股冰涼的風裹脅著雪花纏繞在他的臉上。

  丑丑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過來,它親熱地抱著燕青的一條腿,很長時間都不松開。看著它的樣子,燕青突然想起了花容信里說過的那個乞討的小孩子,他悄悄從褲兜里摸著一個硬幣,輕輕向玄關的方向拋去,丑丑立即跟了過去。音樂漸漸進入輝煌的結尾,英文的歌詞大意燕青依稀懂得:

  我夢見地平線

  而話語舍棄了我

  我當然知道

  你是和我在一起的

  你---我的月亮,你和我在一起

  我的太陽,你就在此與我相隨

  與我、與我、與我----------

  是該告別的時刻了

  那些我從未看過

  從未和你一起體驗的地方

  現在我就將看到和體驗

  我將與你同航

  在那越洋渡海的船上

  在那不再存在的海洋

  我將與你一起再讓它們通行

  我將與你同航 …………

  那天,燕青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丑丑。只有跟著你,我才放心……丹說。好好待它……丹說。替我向花容問好……丹說。他不能拒絕丑丑,正如他無法挽留丹。

  站在樓下,燕青抬頭看到丹開正著窗子看著她,丑丑在紙箱里汪汪叫,雪在紛紛下,丹將音樂開得很大,穿過雪幕,隔著很遠飄過來,是莎拉·布萊曼用那天使一般的歌喉唱的《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無比的傷感、淒楚……燕青禁不住流淚了,為什麼?為什麼?他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片空白,只聽到莎拉·布萊曼的歌聲在空中飄蕩:

  那並不容易

  你會感到奇怪

  當我努力說明自己的感受

  說我仍然需要你的愛

  在我所做一切之後

  你不願相信我的話

  你認定我是哪個

  你從前認識的女孩

  雖然她的打扮無可挑剔

  卻與你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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