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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김은희,윤은경] 冬季戀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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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39: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1)
  「愛的逃避--!」
  「哇哇哇!不賴嘛,真令人羨慕呢。」
  有珍在走廊遇見俊祥,並和他一起進教室時,班上同學全都拍手喝采地逗他們兩個人。
兩人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老師走進了教室。原本喧嘩吵鬧的學生們全都回到自己
的位子上坐好,有珍跟俊祥也回到位子上。老師檢巡教室一圈之後,把點名簿重重地往講桌
上一摔,並大聲地怒斥:
  「你們兩個,給我出來。昨天連我負責的自習課都有不知死活的學生敢逃課--江俊祥
、鄭有珍,你們給我站起來!江俊祥,你好大的膽子,自己逃課還嫌不夠,居然煽動鄭有珍
跟你一起逃課?雖然鄭有珍常常遲到,卻不曾逃課,一定是你叫她一起出去的吧?對不對?」
  「對不起。」
  俊祥低著頭道歉時,有珍馬上打斷他的話說:
  「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也想出去,所以才會出去的。」
  雖然俊祥用眼睛暗示有珍不要說話,有珍還是執意說完。聽完有珍的話,老師更生氣地
對他們兩人吼道:
  「你們不但逃課,現在是怎樣?在我面前演起愛情戲了是不是?真不像話--罰你們掃
一個月的垃圾場。」
  ***
  「有珍,江俊祥是不是威脅你?」
  真淑用很凝重的表情走近正在洗手的有珍時,問了這一句話。有珍無可奈何地轉頭看她。
  「不是嗎?那你幹嘛跟江俊祥這種壞學生一起逃課呢?」
  「其實他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的壞。」有珍笑著說。
  「什麼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壞?我會幫你跟同學們解釋清楚的,你不用擔心。」真淑抓著
有珍的手講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時,廁所的門喀啦一聲被打開,彩琳和幾個女學生一起走進來。
  「鄭有珍,你沒聽我說過江俊祥是我的嗎?」
  「聽過,怎麼?」
  「聽過?聽過還在他面前賣弄什麼風騷?」彩琳就好像被搶了男友一樣,氣呼呼地逼問
有珍。看到那樣的彩琳,有珍也只能自歎無奈。
  「風騷?」
  「我知道你們這種人,裝作是朋友的樣子接近男生,再勾引他們,這不就是你們這種人
的典型手法嗎?」
  「動不動就說自己知道什麼什麼,那麼厲害的話,不會照照鏡子看自己多騷啊?」有珍
走近彩琳,掀了她的裙子後就快速地走出廁所。被有珍突襲的彩琳生氣地脹紅了臉,瞪著消
失的有珍的背影。
  ***
  下午掃地時間。
  有珍跟俊祥一起掃垃圾場。俊祥掃落葉,有珍把落葉堆入垃圾場中焚燒。聞到焚燒落葉
冒出的煙味時,有珍臉上不自覺地堆起了滿足的表情。
  「嗯--就是這種味道啊。以前在念李孝石的《燃燒落葉》時,特好奇那到底是什麼味
道。有人說焚燒落葉時會冒出易熟的榛子味,但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榛子味--現在終於知
道了。」
  有珍看著俊祥那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臉,接著說:
  「那是爸爸的味道。小時候--爸爸偷偷背著媽媽抽煙被我發現時,一定會抱著我,跟
我說那是我和他之間的小秘密,要我好好保守,就跟當時爸爸身上的味道一樣。」
  有珍繼續滿足地聞著焚燒落葉時冒出的味道。
  「有珍!」
  「嗯?」
  「我有話想問你--你是那種犯了一次錯,就不會再犯同樣錯誤的人嗎?還是即使不想
再犯,卻總是一再地重蹈覆轍的人呢?」
  不懂俊祥突如其來的問題是什麼意思,有珍只好呆呆的看著他。
  「舉個例來說好了--下定決心不再和某人見面,卻很想他的時候,你會去跟那人見面
嗎?」
  「嗯--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去跟他見面吧!」
  「為什麼--?」
  「就只是想見嘛,哪需要什麼理由。」
  有珍看著俊祥的臉笑著回答。這些話在俊祥心裡泛起了陣陣的漣漪,慢慢擴散開來。和
有珍分開後,原本往回家的路上走,卻壓抑不過心中泛起的那陣陣波瀾,而決定讓它決定方
向。停下腳步的地方是金教授的研究室門前。他猶豫了起來,好幾次想要敲研究室的門,最
終還是放棄要離開時,有人走了過來。正是金教授。
  「你不是上次來上過我的課的那個學生嗎?」
  金教授對自己的記憶絲毫不懷疑的,就抓起沒說話的俊祥的手,一起走進研究室。面對
著顯得有點尷尬,而正在環視研究室的俊祥,金教授邊把水裝進咖啡壺裡邊問道:
  「總覺得你很眼熟。怎麼沒想到你有可能是翔赫的朋友。對了,和我一起唸書如何?除
了上學之外,一星期和我見兩次面,一起唸書,對你的未來也會有幫助--」
  「為什麼您要這麼特別照顧我呢?」原本專注看著桌上翔赫照片的俊祥調過頭來問道。
  「並不是想要教你,不過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所以不要感到有壓力。」
  看見俊祥的視線再度落到桌上的照片,金教授坐到他面前並說:
  「那是翔赫初中時的照片。他在學校表現如何?即使不像你那麼優秀,他也是個滿善良
、又跟同學相處融洽的人吧?」
  「我和他--不是很熟。」對於那麼冷淡直接的回答,金教授臉色顯得很難看,俊祥卻
不以為意。
  「您很疼愛翔赫吧!」
  「當然啊,他是我的獨子,而且有哪一個作父親的會不疼愛自己的小孩呢?你父親一定
也很疼你的。並不因為翔赫是我兒子,我才這麼說,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孩子,如果你們能成
為好朋友,一定會很棒的。」
  聽完金教授的話,俊祥的臉上充滿了悲傷。
  「獨子嗎?--」
  ***
  「這是你上次演奏給我聽的,對不對?」豎起耳朵聽午後廣播的有珍問俊祥。他則以滿
滿的笑容代替回答。
  「你上次說歌名叫什麼啊?」
  「--第一次。」
  「啊!沒錯,就是第一次,真的是一個很貼切的歌名,這首歌的感覺就跟第一次一樣呢
!」有珍像是在自言自語似地唸著,嘴上掛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給你好不好?」看著有珍的表情,俊祥不自覺地脫口說出這句話。不過有珍有點不好
意思地搖搖頭拒絕了。
  「我比較喜歡你彈的。對了!突然想到,上次是我第一次蹺課呢!第一次踩著男生的背
爬牆,第一次牽手,第一次騎腳踏車,你是我那麼多的第一次呢!」講這些話的有珍,不僅
只是臉上,連脖子都泛著一抹淡淡的潮紅。看到有珍的反應,俊祥也感受到心裡有一股暖暖
的東西。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愛。
  「星期六--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我也是第一次說這種話。」
  看著有珍的俊祥,兩眼溢滿笑意。
  ***
  「媽--你喜歡爸爸什麼地方啊?」有珍托腮坐在縫補衣服的媽媽旁,突然這麼問道。
  「你問這個做什麼?」
  「突然很好奇嘛!」
  「你爸爸啊,該說他愛慕我嗎?總是偷偷地看我--」媽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似
的。
  「一開始總是對我很不禮貌,又冷淡,我還以為他討厭我呢。但是你爸爸說那是因為他
喜歡我,才會那樣子。」
  「沒錯!就是這樣,對不對?」媽媽的話一說完,有珍馬上大叫地附和道。媽媽略顯驚
訝又懷疑地看看有珍,輕輕地問她: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哪--哪有。」
  「果然沒錯。」從有珍異常害羞的表情看來,有珍的媽媽更確定自己的直覺。
  ***
  「日子終於決定了。」不知何種思緒而整晚沒睡的勇國,一進教室就這麼對有珍說。
  「定什麼日子啊?」
  「就是決定星期六時,去彩琳他們家的別墅聯誼啊。你會參加吧?」翔赫雖早已認定有
珍一定會答應參加,但還是為求保險起見的問道。
  「啊!怎麼辦?我已經有約了。」沒想到卻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
  「有約?有什麼約啊?」有珍窘困地把話一說完,真淑看著翔赫邊問道。
  「到底是什麼約啊?家裡有什麼事嗎?」
  「嗯?」
  看到有珍語焉不詳地回到位子上,翔赫瞇起眼露出懷疑的表情。
  「真奇怪,剛剛江俊祥不是也說他有約嗎?怪了--該不會是他們倆--沒錯!一定是
這樣!」勇國在翔赫的耳朵旁悄悄地說著。聽到這些話的翔赫臉色愈來愈難看,他還是自顧
自地繼續說道:
  「江俊祥,江俊祥,今天的運勢,會在東邊遇到鬼--!翔赫,你猜那是誰,是有珍,
不然今天放學後你跟在江俊祥後面看看,一定不會錯的。」
  原本站在走廊的窗邊不知看著什麼出神的翔赫,臉色愈變愈難看,突然地轉過身子,剛
好看到了往運動場方向走去的俊祥。發了好一會兒呆的翔赫抓起背包,開始跟蹤俊祥。
  俊祥走進大學校園裡,在父親研究室的門口停下了腳步。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流竄在翔赫
的身體裡,在他跟著停下腳步,躲起來的時候,俊祥走進了父親的研究室。
  (2)
  翔赫出神似地躲在稍微開啟的門縫偷偷地看著兩個人。白板上亂七八糟地畫了許多圖表
跟符號,俊祥很認真地在解題,邊跟父親解釋他解題的方式,父親則是邊點頭邊仔細地聽著。
  「原來也可以這樣解啊。」父親愉快地看著俊祥微笑,俊祥的臉上也愉快地湧出笑意。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以後要常常笑。」
  看到他和父親那麼互動又融洽的相處情形,翔赫像是要把俊祥看穿似的直盯著他,之後
無力地默默離開。
  「江俊祥為什麼要去父親那兒呢?他的用意是什麼呢?」好像有種說不出來、奇怪的感
覺。不過再怎麼樣也只能帶著這個未解的問題回家。回到家後的翔赫還是揮不去滿腦子下午
看到的畫面,心情很是沮喪。
  ***
  「看來你今天沒有家教?」翔赫坐在教室黑暗的角落,用手托著腮問剛走進教室的俊祥
。俊祥不解地看著翔赫。
  「不知道嗎?那我昨天在我父親研究室看到的是什麼?」翔赫冷冷地說道。
  突然被冷不防一問的俊祥非常吃驚。
  「你找上我父親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想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這算什麼理由?那根本不關你的事,你說!到底你真正的
原因是什麼?」
  「你--擁有的東西真的很多。」
  「什麼?」
  「每當我看到你這種什麼都不缺的人時,就有一種想把你們的東西搶過來的衝動,這就
是我的理由。」
  「所以你才去接近有珍?」
  俊祥不回答這個問題地盯著翔赫看。
  「你這爛人,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衝著我來,為什麼要對有珍下手?你當有珍是玩具嗎?
」非常生氣的翔赫揪住俊祥的領口說道。
  「你只是因為想做給我看才接近有珍,並不是真的喜歡她,對不對?你回答啊,是不是
?是不是?」
  「沒錯--」俊祥冷冷地看著大發雷霆的翔赫回答。
  正當翔赫衝過去想狠狠地揍俊祥時,紅著臉的有珍開門走進來,她從一開使就站在門縫
邊看到全部的情況。
  有珍走近被翔赫放開的俊祥,用發著抖的聲音問他。
  「你剛剛說的話真的嗎?還是我聽錯了呢?」
  就在俊祥說不出話來時,有珍憤怒地舉起手,給了他一巴掌。三人之間瀰漫著一股沉重
又尷尬的氣氛。
  「看來我沒辦法廣播了,我會去拜託真淑幫忙。」對著翔赫講完這些話後,有珍本該走
出廣播室的,卻停下腳步。
  「對了,江俊祥,我忘記這星期六原本已經有約了,所以沒辦法跟你出去了。」
  雖然表面上裝得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說這些話,有珍心裡卻難過極了,胸口像是有什麼
東西在打擊一樣。看到有珍離開的背影,雖然俊祥覺得很可惜,卻又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
  ***
  「你看,漂不漂亮?」
  有珍的媽媽拿出一件漂亮的洋裝給剛從學校放學回家的有珍看,有珍看著洋裝不發一語。
  「約會的時候要穿洋裝才漂亮,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買這件,要不是我費了好大的功
夫,早就被買走了,如何?喜不喜歡?」
  「媽,我明天要跟廣播社同學一起去爬山,得穿褲子。」
  「你上次不是說要約會嗎?」
  「反正就是這樣啦!」
  有珍看到媽媽擔心地看著自己的表情,勉強擠出叫媽媽放心的微笑後,就回自己房間了
,直到背包放下,換校服時,眼眶終於忍不住開始氾濫。
  「真不敢相信,一定是我聽錯了--」雖然想要安慰自己,可是忍了一整個下午,現在
才開始氾濫的眼淚卻仍是不聽使喚地繼續流出來,只能全身發抖地嗚咽。
  ***
  「期待了那麼久,終於可以出發了。」等出發時間等了很久的勇國紅著臉開口說道。
  「火車也快來了,我們是不是該走啦!」翔赫看完手錶後也這麼說,彩琳馬上露出了不
對勁的表情說道:
  「江俊祥--還沒有到啊。」
  「他又沒說他要來。」
  看到翔赫的臉沉了下去,彩琳馬上接著說:
  「來了來了,俊祥來了。」她指著候車室大叫,望著候車室的有珍,突然像是心中大石
落地似地露出放心的表情。但是當俊祥眼神投射過來時,她又違背心意地把他避開。看著走
進月台的有珍,俊祥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坐落在山裡的別墅美得跟一幅畫一樣。
  「喂!孔真淑,為什麼有珍突然連看都不看俊祥一眼?發生過什麼事嗎?」一進別墅,
放下行李後,彩琳馬上關心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
  「要我猜猜看嗎?一定是被江俊祥甩了,所以就下定決心討厭俊祥,該說這是一個受傷
的女人最後的掙扎嗎?」
  「被甩的人不是你嗎?」
  「才不是被甩,只不過是江俊祥還沒有做好對我負責任的準備,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看著對自己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後走出去的彩琳,真淑只能苦笑,心想她真是個無可救藥的
人啊。
  在二樓客廳的有珍看到彩琳往外面走,也想下樓時,在樓梯遇到正往樓上走的俊祥,雖
然俊祥好像想說什麼似地停下來,有珍卻別過臉的走下樓。俊祥看到不理睬自己的有珍時,
縱使原本已經有心理準備,還是覺得很難過,心裡的某個角落好像被挖空了一樣。
  大家以火堆為中心圍坐在一起快樂地玩遊戲故事接龍。有珍在輪完自己之後就悄悄地站
起來離開,看到這種情況的俊祥也在輪完自己後,馬上跟著悄悄的離開。
  有珍走到離別墅很遠的地方。
  「有珍。」突然有很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轉頭看到俊祥站在黑暗的角落。
  「我那時候說的話,是誤會呀。」
  「誤會?什麼誤會?」
  「--」
  「你是說因為翔赫的關係,而來利用我這件事是誤會嗎?」
  「--」
  有珍看著沒有任何回答的俊祥,繼續說道:
  「看吧!你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到我像個笨蛋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很快樂嗎,
我因為你說要跟我見面的,感到很高興啊。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我說那些話是出自真心的。」
  「真心?你懂那是什麼意思嗎?」
  「有珍!」
  「不要隨便說你是真心的,我不相信。」
  「不信也沒關係,但是你是不是應該聽我把話說完?」俊祥用一種豁出去的心情看著有
珍。
  「這次又想講什麼了?又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好吧!你說,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
的?」
  「為什麼你要這樣?連我的解釋都不聽就自己亂想?」
  「因為我不想再被你騙,不想再當一次笨蛋。」
  「好,我對你說過的話,跟你做過的約定,全都是謊話,這樣你滿意了吧?」俊祥因為
生氣而失去理智地說出自己根本沒那意思的話。但是那些話就像一把利刃的匕首一般,毫不
留情地刺進有珍的胸口,她沉著臉轉身跑向黑暗深處。呆了一會兒,說完話後悔不已的俊祥
追在有珍後面,不然就沒有再次跟有珍獨處的機會了。有珍不看路地流著眼淚在山裡亂跑。
滿腔的厭惡、忍不住對他的思念,全都讓有珍心情亂七八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3)
  「後面也沒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江俊祥呢?他也不見了嗎?」大家沒看到有珍而出去尋找她時,發現俊祥也一起不見
了。
  「我去找找看。」看到翔赫拿起手電筒往外走,勇國也想一起去卻被他制止。
  「你們待在這裡。如果我們錯過有珍怎麼辦?」
  就在那時,俊祥開門走了進來。
  「俊祥,你有沒有看到有珍?」勇國問道。
  「怎麼了嗎?」
  「有珍不見了。」真淑帶著一臉哭相擔心地回答。
  俊祥聽到嚇了好大一跳。發一會兒愣之後的翔赫帶著手電筒走了出去。他邊叫著有珍的
名字邊環顧湖邊,更不知道在別墅邊徘徊、繞了幾圈,可是就是沒看到有珍。
  有珍好不容易穩定住心情要回別墅,但是環顧完四周卻不見別墅的影子,有種奇怪的感
覺流進有珍心裡,她邊審視四周邊移動腳步。感到又冷又怕,小聲地叫著朋友們的名字,卻
只是讓自己更害怕。這次換大聲地喊「救命啊!」,跟前一次一樣,只是讓更大的恐怖感襲
擊而來。好像聽到什麼聲音傳過來,有珍朝著那個方向跑了過去,害怕地看了看四周,還是
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努力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的有珍,因為擔心跟害怕而沒辦法再走了。
她蜷縮著身體坐在山裡的角落,開始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兒之後,有一道微弱的光照向有珍身上,雖然不知道是誰,但確定是往自己這
個方向跑過來的。
  是俊祥。他的頭髮全被汗浸濕,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珍跑向他懷裡開始哭了起來。
  「好險,我還以為找不到你了。」
  摟著因為寒冷跟害怕而發抖的有珍,俊祥疲累地說著,並安心地吐了一口氣。有珍一停
止哭泣,俊祥就把自己的圍巾圍在她身上。
  「有珍--」
  「--」
  「我很煩惱到底該不該來比較好。雖然有點晚,不過再不說好像就沒有機會了。我只是
想跟你說,我對你是真心的。」
  俊祥說這些話的時候,有珍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俊祥--」
  「嗯?」
  「我--並不討厭你。」
  「我知道--」
  不好意思似的,俊祥一躍跳下陡坡。並對有珍伸出手,有珍害羞地紅了臉後,伸手抓住
他的手。兩個人手牽手地在山裡走。走一會兒後看到一片有蘆葦叢的丘陵地。不安的有珍東
張西望地問俊祥道:
  「你真的知道路嗎?」
  「不安嗎?」
  有珍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你有沒有看到那邊有一個W模樣的星星?」俊祥指著天空問道。
  「那不是仙后座嗎?」
  「沒錯!那有沒有看到旁邊的Polaris?」
  「Polaris?」
  「就是北極星。在北斗七星跟仙后座的中間有一顆很大的星星就是了。看到沒?」
  「啊!看到了。」
  「以後如果在山裡迷路,就先找北極星,然後把雙手張開當成指南針。剛剛別墅在仙后
座的方向,所以沿著它底下走就可以找到別墅。」
  「但是星星的位置不是會隨著季節移動嗎?」
  「但是北極星的位置永遠都不會動,所以不管在哪裡都可以輕易地找到它,所以如果以
後迷路了就抬頭找找北極星,不論何時它都會在那裡。」
  如果迷路的話,就找北極星。不知怎地,有珍聽到俊祥的話時,心裡有種北極星就好像
是俊祥給的禮物的感覺。當有珍迷路害怕的時候,不論何時都會指引她的北極星、不論季節
遷移仍會在原處的北極星。有珍的北極星就是俊祥。
  有珍看著俊祥輕輕地點頭。
  「走吧!」
  看著俊祥走在前面,開始下山的背影,有珍的臉變得輕快了起來。
  「看來還是得去警察局報案了。」翔赫焦躁地掃視四周後這麼說著的時候。
  「啊!回來了!」真淑看到有珍跟俊祥牽手走回來的模樣後大叫著說道。
  大家看到之後全都嚇了一大跳。彩琳睜大眼睛看完後,頭也不回地往裡面走,翔赫則是
冷冷地看著兩個人。
  「有珍你會不會太過份了呢?你知不知道所有人為了找你有多擔心?--」
  「對不起。」
  「翔赫是最擔心的人。」
  「翔赫,對不起。」
  「沒關係,平安回來就好了。」翔赫雖然很努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卻還是流露出
痛苦的樣子。看了看兩人後,就走進裡面了。
  ***
  在窗旁喝著咖啡的翔赫看到獨自一人在晨霧裡散步的有珍,心情馬上一掃昨晚陰霾,頓
時愉快起來。翔赫趕緊放下咖啡杯,抓起有珍的外套往外走。
  一到有稀薄水霧瀰漫的湖邊,有珍的腳步更緩慢了,原本安靜地跟在有珍身後的翔赫正
想開口叫她的時候。
  「你起得很早嘛?」
  有珍好像在跟誰說話的樣子。翔赫環顧四周後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俊祥正站在一團
團的霧裡。隔著有段距離的兩人彼此互望開朗地笑著,俊祥把自己原本穿著的外套披在有珍
身上。
  翔赫悄悄地往回走,留下在霧裡散步的兩人--
  ***
  「就這麼分手好像有點可惜,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再走啊?」勇國對剛下火車的大夥兒這
麼說道。
  「權勇國,你會請客吧?」彩琳噘著嘴問道。
  但是真淑馬上打斷她的話說道:
  「當然不是啊,大家應該要各付各的嘛!哪有叫他請客的道理?」
  「我先走了。」翔赫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就走了。擔心的有珍用眼神跟俊祥示意後就跟在
翔赫後面跑了過去,有珍好不容易追上翔赫,但是翔赫不但不停下腳步,反而很快速走著。
  「走慢點。」雖然有珍這麼拜託他,翔赫卻走得更快。
  有珍突然停下腳步喊道:「金翔赫!」
  翔赫也停下腳步。
  「你為什麼要這樣?以前你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有珍站在翔赫旁問道。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嗎?」
  有珍不解的搖搖頭「真的不知道?」
  看著翔赫的有珍馬上懂了似的說:
  「原來是因為俊祥啊--」
  「--」
  「翔赫,其實啊--」
  翔赫打斷她說道:「你忘記江俊祥是怎麼利用你的了嗎?」
  有珍想要反駁,翔赫卻不讓她有講話餘地地緊接著說道:
  「他對你說那是誤會?一定也跟你道歉了吧?很明顯,你又單純的相信他說的話了吧。」
  「不是那樣的。」有珍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說明地著急著。
  「今天早上你們在一起的樣子也被我看到了,你為什麼要像個笨蛋一樣相信他說的話呢
?像江俊祥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對誰真心的。」翔赫又急又擔心地想說服有珍。
  但是有珍堅決地說道:
  「我喜歡他,我喜歡江俊祥。」
  不知是否因為受到打擊,原本看著有珍的翔赫慌張地跑走了。有珍沒抓到他,只能擔心
地看遠處翔赫房間的燈亮起後就回家了。
  有珍走近正在焚燒廢紙的俊祥,兩眼對視的兩人不發一語地繼續工作。
  ***
  「怎麼燒都燒不完呢。」原本看著朝天空飛去的餘灰的有珍,轉頭看到像小山堆的垃圾
時說道。
  「對啊。」
  「為什麼初雪還不下呢?不是應該要下了嗎?」
  「總是會來的吧。」
  「去年初雪來的時候和翔赫一起做辣炒年糕,但是辣得不能吃,都是翔赫放太多辣椒了
。但是他自己卻覺得很好吃,連我那份都被他吃光了。」講完話的有珍眼角泛著淚光,俊祥
看著看著,心裡好像有什麼計劃似的對有珍說:
  「我讓天空初雪下起好不好?」
  俊祥抓起裝滿落葉的布袋,站上垃圾堆,然後把落葉往空中一撒,讓它們簌簌地在天空
飛。
  「如何?很像下雪的樣子吧?」俊祥大聲地問道。
  「嗯!」有珍笑著看俊祥。
  「初雪來的話你要作什麼?」
  俊祥繼續把落葉像雪花一樣的撒向天空。
  「什麼?那你要幹什麼呢?」有珍仰頭看他並回問道。
  「我要去湖邊跟某人見面。」
  「你呢?」
  「我也是。」
  俊祥繼續撒著落葉。看著這樣善良的俊祥,有珍很意外地感覺到心裡變溫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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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
  滑雪場就像是白色的雪國。
  在工程正式開動前,和民亨一起來的時候,短暫到連好好讓心感受的時間都沒有,只是
走馬看花似的一下就走了。雖然公事歸公事,但是每每在民亨身上發現到俊祥的影子時,還
是覺得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現在不必再作那種傻瓜似的行為了,因為我已經證實他不是俊
祥了。
  有珍覺悟到李民亨不過是公司的客人罷了,工作結束後,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也感
覺到自己是多麼地荒唐,居然會把已經死掉的人跟他混在一起,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愚蠢
想法,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像傻瓜一樣作些不可能發生的白日夢呢?
  一想起俊祥就很痛苦,所以下定決心要把他忘了,但是偏偏越是努力忘掉的人,卻記得
越清楚越牢。有珍決定從現在開始要偶爾說說有關俊祥的事。因為既然怎麼努力都還是忘不
了的話,不如把記得的所有事情盡情地向可以聽自己傾訴的朋友說,這樣或許就會慢慢忘記
了吧。只希望俊祥不要再讓自己更痛苦了。
  是因為這麼想的緣故嗎?所以提著行李到房間,在走廊遇到民亨並跟他視線相對,他卻
別過頭去時,自己並不會覺得太難過。因為他不是俊祥,而是李民亨。
  回到自己房間的有珍,走到房間陽台盡情地欣賞這廣闊無際的雪國,有種好像自己已經
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避開有珍眼神的民亨也選擇坐在一個可以把整個滑雪場盡收眼簾的咖啡廳,細細地欣賞
窗外景色。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轉頭一看發現是之前幫金次長算塔羅牌的靜雅,她說也
要幫自己算算看。
  民亨露出不相信算命的表情,淡淡地微笑著婉拒了,卻還是被她拉到有桌子的位子上坐
下了。
  民亨每抽出一張塔羅牌,靜雅就把牌推到民亨前面。民亨接連抽了三張牌,她馬上露出
既希罕又神奇的表情,用力地搖晃著肩膀,好像真的有多麼不可置信似的。民亨覺得應該是
算出來的結果很糟糕,所以靜雅才會有這麼誇張的表現,所以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
  「命運的車輪!」靜雅把塔羅牌的結果推到民亨前面並大叫著說道。
  「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正朝著你走來。」
  原本聽著她說話的民亨突然大笑了起來。
  「怎麼?不相信嗎?」
  「不,不,我相信。然後呢?」民亨笑著說道。
  「監理,您命中注定的那名女子,現在正走向錯誤的地方,這樣是很容易迷路的,再加
上從她手裡沒有手杖看來,她正在彷徨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呢,但是沒關係,你們一定會見面
的,一定會的。」
  看到靜雅收起其他的塔羅牌,民亨覺得有趣地問她:
  「我怎麼會知道她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呢?」
  「命運的車輪會讓你知道。你只要看到持有和這張一模一樣卡片的女人,千萬不要錯過
哦。」
  「謝謝你,不過我想還是算了吧!愈接近命運時愈讓人覺得可怕。」
  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民亨這麼對還在整理卡片的靜雅說道。重新回到原本的窗邊,欣賞窗
外的景致。有珍剛好開朗、愉悅地在外面散步。有著那種表情的女人--!民亨無法不懷疑
起來。
  「你覺得鄭有珍是一個怎樣的人?」依舊看著窗外的民亨突然這麼問靜雅。
  靜雅不解民亨到底想說什麼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說,她看起來好像戀愛史很豐富似的,不知道我是否也名列她目標上呢?」
  「你說這是什麼話?誰跟你亂說這些有的沒的?監理先生,你就這麼不會看人嗎?有珍
絕對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人,即使是玩笑話,我也不希望再聽你說第二遍。」看到靜雅那麼
生氣的反應,讓民亨嚇了好大一跳,鄭有珍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民亨更迷惑了。
  ***
  「什麼?您現在是叫我跟這些小鬼一起工作的意思嗎?」和滑雪場老闆一起聚餐的工頭
金班長,用拳頭重擊了桌子一下,不平地說道。
  民亨和所有人都被嚇倒,只是呆呆地抬頭看著金班長。
  「我不管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很厲害地念了很多書,但是我在土木工程吃的這口飯,今年
已經是第二十八年了,現在你居然想叫我在這些小鬼頭底下做事,聽他們指揮?你也幫幫忙
,這可不是在玩過家家。」
  「我們也絕對沒有絲毫過家家玩的意思,您是因為我們年輕所以不願意呢?還是因為是
女孩子所以不願意呢?」有珍很有膽識地對金班長說道。
  大家大氣都不敢喘一個時,金班長突然站起來說道:
  「這丫頭居然還回嘴?我在這裡工作了二十八年,還是--」
  「您是說第一次看到這麼沒規矩的人嗎?」有珍打斷他的話站起來。
  「叔叔!您換換戲碼吧!」
  站著對看的兩人開始笑了起來。其他緊張地在一旁看著的人,全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看你講話的樣子,還真有點樣子出來了呢。」
  「叔叔還是一點都沒變呢!」
  「不就是老樣子嗎?」原本氣鼓鼓的金班長,講話的聲音突然變溫柔了起來。
  因為工作關係,有珍常常在各個工地跟金班長見面,金班長素以豐富的經驗跟難纏的個
性著稱,但是像有珍一樣,能夠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得服服貼貼的人,大概沒有第二個了吧,
在工地甚至有炸彈處理專家的封號呢。
  第一次跟金班長見面的時候一點都不順利,一直遇到挫折,各種問題更是從未間斷。其
實像一頭暴躁的獅子一樣咆哮的金班長在有珍面前不敢放肆是有原因的。如果是一般人覺得
他脾氣暴躁、難相處的話,就不會想要真正地去瞭解他,而只是淡得跟水一樣的接觸,自然
也無法一起做事了。但是像有珍這樣,心中充滿愛的人,不論遇到何種情況都不會輕易放棄
,特別是對人。
  因為像面臨死亡那樣深沉的痛苦,以及愛一個人愛到無法呼吸的程度,還有曾經被思念
壓得喘不過氣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棄一個人的。俊祥就是一個例子。他外表看起來好像很冷
酷無情,但是實際上的他比任何人都還要來的善良跟熱情。他有時不輕易流露出來的微笑,
好像可以把整個世界都融化。雖然他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但是只要你對他表現出你的真心
,他也會不吝惜地把他的真心給你。
  那麼善良,充滿愛的有珍,是不可能輕易地放棄一個人的。
  酒過三巡後有人對著有珍勸酒,金班長馬上把酒杯搶過去,代替有珍一口飲盡。
  「鄭有珍有三件事是做不來的--酒、謊話、搶別人老公。所以請不要叫她喝酒,她一
喝醉是很可怕的,我就看過一兩次,要不要我講她喝酒後差點出事的事情給你們聽啊?」
  尷尬的有珍趕快站出來打斷金班長的的話,說道:
  「叔叔,我們來唱歌吧!唱歌好了!在下著雨的南行慢車上--」有珍把一支湯匙插在
酒瓶中,假裝那是麥克風地唱了起來,大家聽了之後全都搖晃著身子跟著哼了起來。看到有
珍這樣不假修飾又爽朗的樣子,民亨的腦袋就像蜂窩一樣,整個更混亂了起來。
  到底哪一面的鄭有珍才是真的她呢?彩琳在民亨來滑雪場的前一天去飯店找他,幫他準
備出差需要的必需品時,民亨問她,以前是不是真的有一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她答說那
不過是有珍找不到話題跟他說,故意想引起他注意編出來的話罷了。聽完她的回答,民亨的
心涼了一截。這時彩琳突然流下淚說,雖然她喜歡有珍,但是也不願意看到她不擇手段接近
自己男朋友的樣子。
  聚餐結束後,有珍勾著金班長的手走出來,她很擔心工作時喝太多酒的金班長,一直在
他耳朵旁嘮叨要他少喝一些。每當這個時候,金班長就會跟有珍說,什麼都是我教給你的,
現在反而是你來教我呀。然後一定會再補上一句:不喝酒的話,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從這兒看來,金班長跟有珍是有雷同的地方的。不管是沒有酒就活不下去的金班長,或
是沒有俊祥的影子就活不下去的有珍,都是孤單地過著生活的人。
  和金班長分手後,有珍在回去飯店的入口處,看到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民亨。有珍聽到民
亨叫她,不過她轉身把頭別開。進去飯店的入口只有一個,可是有珍還是寧願轉過身去,民
亨看到之後,很困難地開口道:
  「我--不知道你不會喝酒。我為以前曾說你借酒裝瘋而向你道歉。」
  「不用了。我早就把它忘了,希望你也忘了這件事吧!」
  「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是我第一次看到時,明亮爽朗的你呢?還是
--飯店裡--」
  「飯店?你到現在還認為我對你--?」有珍不想聽到那些她不願意再回想的事,不想
再因為那些事情而和民亨有瓜葛的,豈知現在又再一次剪不斷、理還亂了。
  「民亨--看來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重要的談話了?」
  轉過頭一看,原來是彩琳來了。彩琳因為不安,所以沒有預警地就跑來了。民亨出發到
滑雪場的前一天晚上,彩琳在他飯店房間裡撿到有珍的手冊,從那之後,彩琳就一直很不安
,為什麼有珍的手冊會掉在那裡呢?難道是她已經找上民亨的飯店房間了嗎?
  看到彩琳的有珍逃跑似地跑開了。
  金次長和靜雅硬把整天窩在房間理的有珍拖出來,他們說既然來到滑雪場,最起碼鞋底
也要沾沾雪才是。被強迫換上滑雪服的有珍,一走出來剛好看到穿著帥氣滑雪服的彩琳跟民
亨在雪地裡奔馳的樣子。不知道是否因為意識到有珍的視線,兩人滑一滑一定會濃情蜜意地
跌在一塊兒,搭纜車上山時,也一定會剛好搭有珍的前一班,然後在有珍面前情意綿綿地玩
得不亦樂乎。兩人一起走路時,彩琳也一定會緊緊地勾著民亨的手。
  看到兩人親密的樣子,有珍不發一語地默默回房間。在換衣服的時候聽到敲門的聲音,
原來是彩琳。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地喝著咖啡。彼此之間瀰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彩琳看了有珍一會兒
之後,從包包裡拿出有珍的小手冊。有珍看到後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彩琳一副她什麼都
知道的樣子,問她在飯店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有珍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自己又不是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就一五一十
地把自己跟同事喝酒,喝醉後誤闖民亨房間的事,全部毫不隱瞞地講出來。彩琳相信民亨不
會背叛自己,所以相信他們兩個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有珍卻好像作錯事的人一樣
,一再地跟彩琳道歉。彩琳突然又在有珍心頭狠狠地刺了一刀似的說,不知道如果翔赫知道
了,會有多麼難過呢?有珍聽了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要離開房間的彩琳,突然又裝出一副要安慰有珍似的樣子跟她說,她會盡力幫她跟民亨
解釋清楚,讓她以後可以好好地和他共事的,叫她不用太擔心。
  有珍在彩琳走後到工地現場去,可是卻怎麼樣也無法專心工作。真的很不安。不管是對
彩琳的歉意還是對民亨的各種紛亂的想法,都讓她沒心思工作。夜已深,好不容易安撫住漂
浮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有珍回到房間正要脫掉外套時,看到窗外有人影在移動。是民亨。
  (2)
  雖然想問他是怎麼進來的,但是看到他那種冰冷到可以殺人的視線,有珍瑟簌了一下。
民亨很生氣,為什麼有珍要把在飯店的事告訴彩琳,她到底安什麼心?
  「我喜歡女人,但絕不是像你這樣的女人。」想起哭著鬧彆扭離開的彩琳,民亨在有珍
心裡又重重地刺了一刀。到底是怎麼回事,彩琳走後的民亨對有珍更加地不信任了。
  人們活著所能夠感受到的孤單,多到不是用言語就能表達的。如果說即使有人一直陪伴
在旁邊,還是感到無限地孤單跟彷徨,那麼也可以說,在現實生活中也有無法抑制孤單、彷
徨不安的人。還有也有對無法再見面,已經到另一個世界的人的思念跟孤單。每一個人都會
感到孤單,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別人的孤單。
  有珍沒有辦法忘記俊祥,其他的人雖然不像有珍有那麼濃烈的思念,也只是覺得應該把
悲傷轉換。這也是沒有道理可言的。這是一個被孤單圍繞的人們聚集在一起生活的世界,看
到許多為了戰勝孤單而拚命搖晃著身體的人們。
  ***
  有珍接到工地的緊急通知跑向的地方,是一個被沙子掩蓋住,有著黑黑的煙煤痕跡的集
裝箱子旁。被蓋上毯子躺在角落,大家手忙腳亂的揉捏他四肢的,正是金班長。有珍真的嚇
了一跳。這可以說是事故了,一個親人都沒有,獨自生活的金班長如果因為這件事被炒魷魚
的話,該怎麼辦?
  雖然說是老婆的忌日,但是在所有的同事面前喝那麼多酒,出了這種事,是可以被說不
負責任而炒他魷魚的。比任何人都還懂金班長內心悲痛的有珍,一心只希望這件事能被人性
化地處理,還好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有珍卻聽到公司要把金班長解雇的消息。
  安撫一下因為內疚而不知如何是好的金班長後,有珍朝民亨的方向跑了過去。她想去向
民亨求情,希望他能再給金班長一次機會。況且金班長是有珍僱用進來的,怎麼可能眼睜睜
的看著他被解雇。再加上如果金班長真的被解雇了,他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呢?她絕不能讓
這事成真。
  有珍進入辦公室前,先深深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因為即使不是金班長的事,有珍和民亨
已經被許多事情糾結在一起,原本彼此間的關係已經不是很好的狀態下,現在又要來幫金班
長求情,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還是要鼓起勇氣。因為自己實在看不下去事情的演變。
  民亨比有珍想像中還要頑固。因為金班長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大白天工作時間喝酒,無法
再給他機會了。有珍還是繼續求著民亨,雖然金班長真的作錯事了,但即使是同情他也好,
只求民亨能將解雇撤回,再做其他的處罰也行。
  但民亨還是說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是他的原則,而把有珍的話堵住並站出來。說什
麼想起去世的人,而流著眼淚喝酒的人,其實這才不是為了去世的人,只不過是他們用來安
慰自己的方式罷了--
  原本聽著他說話的有珍表情開始變了。
  「給去世的人最好的禮物不是眼淚,而是忘記他們,你懂不懂?」民亨示意有珍別再說
了,看著有珍這麼說道。
  有珍非常生氣。說什麼給去世的人最好的禮物是忘了他們?實在無法理解他怎麼能輕易
地說出這種話?深深埋在心裡的那股悲痛,又在隱隱蠕動。一點人性都沒有的人,有的只是
一大堆的什麼原理原則,當然更不可能有人類的感情。有珍覺得她無法再和這種冷血動物一
起工作而決定要和金班長一起離開公司,他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民亨並說道:
  「你還沒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吧?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才會輕易地說出那種話。」
  聽到有珍說的話,民亨--著實嚇了一跳,實在是因為有珍說那些話時的表情太認真、
太嚴肅了。
  「原本在你身旁呼吸、說話的人,有一天早上突然不見了,那種感覺你知道嗎?所有的
東西都一樣,不一樣的--只有少了一個人,這種感覺你懂嗎?--你不會懂的,你這種人
是不會懂的--」
  看到有珍不但認真,甚至哀傷地說著這些話,民亨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看著她
出神。
  「那種心痛的感覺--是那麼不可原諒的嗎?--」
  有珍強忍心中的悲痛及快要潰堤的淚水,往外面跑去。
  有好一會兒時間,民亨什麼事都無法做。就像被煙熏得灰濛濛的辦公室一樣,民亨的心
情彷彿被囚禁在看不到路的霧裡一樣,也是灰濛濛的一片。從彩琳那兒聽來的有珍跟自己親
身遇到的有珍在腦海裡糾結在一起,讓他更加混亂了。想起有珍哀切地抖著身體說的那些話
,民亨的思緒被一種無法理解的心情拉到遙遠的地方。直到這時候民亨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
真心愛過一個人。
  有珍失眠了。「給去世的人最好的禮物就是忘記他們。」當她想起民亨說的這些話時,
心裡的苦楚直湧到喉頭。
  「時間再怎麼流逝--會忘記嗎--埋在心裡的那個人,是永遠不可能忘記的--」
  一直忘不了爸爸的媽媽說那種痛是錐心刺骨的。原本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在有珍的臉頰上
呆呆地流出來。不知不覺已經天亮了。
  ***
  「抽一張看看,你煩惱的東西就會出現。」靜雅走向坐在桌前由於沒睡好而帶著一臉憔
悴的有珍,把塔羅牌攤開,並對有珍說道。
  有珍憔悴地對雅靜牽動嘴角笑一下後抽了張牌。看到牌的靜雅驚訝地看著有珍並大叫說
,原來你煩惱的事情是愛情啊--
  靜雅叫有珍把抽到的牌給命運中的男人--翔赫,所以把塔羅牌塞到她手裡。那是一張
畫有「命運的車輪」的卡片。有珍隨意對靜雅擠出一絲微笑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把卡片
隨便塞到小手冊裡,然後就去工地了。
  工地現場因為新進木材的捆綁和搬移而忙碌不已。有珍吩咐工人們把他們隨便綁的木材
重新綁緊再堆好,不然鬆開了,砸下來很危險。但是工人們覺得那是一件很麻煩的小事,反
正都是要用的東西,現在綁緊了,等到要用時又得解開,豈不是自找麻煩嗎?但是有珍看到
他們這麼隨便,不放心地走過來又吩咐了一次。
  看到工人們並不心甘情願的動作後,有珍轉身要走時,金次長跑了過來。他告訴有珍,
因為公事去漢城的民亨撤回了解雇金班長的消息。
  有珍驚訝極了。鐵石心腸的民亨會撤回解雇金班長--呆呆地看著金次長跑去跟其他人
說的背影,有珍眼裡有一抹跟漸行漸遠的金次長背影一樣的,淡淡的哀愁。因為她清楚地記
自己曾對著跟俊祥長的一模一樣的民亨,說了那麼多令人心痛的話。
  ***
  民亨在帳本上蓋章時接到彩琳的電話,聽她的聲音,氣好像已經比在滑雪場鬧彆扭時,
消了很多似的。掛掉電話要去彩琳店裡的民亨,心情頓時輕快了起來。
  店員看到民亨開門走進來,高興地拿起電話說要幫他聯絡彩琳。民亨舉起一根手指頭放
在嘴邊暗示他們不要告訴彩琳,悄悄地上樓。
  原要踏進彩琳工作室的民亨停下腳步,因為他聽到裡面傳來彩琳跟真淑的對話。
  「有珍自己跟你說她去飯店的事?」真淑的聲音洩了出來。
  「有珍不是會講這種話的人,稍微暗示她說我已經知道了,她就跟個笨蛋一樣全都講出
來了,還一直跟我道歉呢--真是個傻瓜。」
  聽到彩琳的話時,民亨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震驚,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因為彩琳
跟民亨說是有珍主動跟她說飯店的事--但是更震驚的是彩琳拿起外套要走出去時,轉身對
真淑說的那些話。她叫真淑絕不能跟待會兒會來的民亨透露有關俊祥的任何事。彩琳甚至用
威脅的。
  看到彩琳一往外走,原本躲在樓梯間的民亨,馬上走進工作室裡。嚇了一跳的真淑在倒
了一杯咖啡給坐在椅子上的民亨後,轉身就要離開。民亨輕輕地叫真淑的名字後說道:
  「是怎麼個相像法?」
  嚇一跳的真淑不解地呆呆看著民亨。
  「你們朋友裡面--有一個--跟我長得很像?有多像?--」
  民亨想從真淑那裡求證,所以這麼試探她。真淑被彩琳半威脅性地叫自己不要講關於俊
祥的事情,自己卻一不小心向民亨說溜了口,所以很高興地把全部事情一絲不漏的講出來。
  「我第一次在春川看到你時,還以為我的心臟要跳出來了呢,你們真的好像,真不敢相
信世界上居然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民亨拿著杯子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原來這些都是事實,心裡的某個角落好像崩塌
了一樣,感到一股悲傷。
  「他是不是叫--俊--祥?」
  努力鎮定自己發抖的聲音一問,真淑馬上毫不猶豫的叫出江俊祥這三個字。那一瞬間,
民亨馬上想起在飯店時,有珍看到自己後叫出俊祥這個名字時的悲傷表情。民亨用蒼白的表
情再次看向真淑並問道:
  「聽說他跟彩琳很相愛?」
  真淑用一種很無奈的表情看著民亨並說道:
  「哪是跟彩琳相愛啊,他對彩琳根本沒感覺,他愛的是有珍。」
  看著善良的真淑說這些話,民亨臉上突然令人不解地開始笑了起來。
  「那他--現在在哪裡?」
  聽到這個問題的真淑,表情突然變得很沉重地說:
  「死掉了--」
  民亨的腦子一片空白。連彩琳都沒見到面地站起來,就轉身走出去開車了。高速往滑雪
場狂飆的民亨臉上夾雜了忐忑、歉意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想起這段期間只聽信彩琳的
話,而對有珍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像要把自己看穿似的表情,喝醉後看著我直說著真的好
像、真的好像的那種哀痛欲絕的表情,在飯店打我一耳光,強忍住悲傷的表情,還有看到我
之後,懇切叫出俊祥的表情,種種有珍的模樣都讓民亨無法專心開車。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到達滑雪場的,停好車後調整好呼吸,腳步沉重地往房間走過去。
焦躁的民亨走到有珍房間門口按鈴。開門的不是有珍,而是翔赫。看到有珍跟翔赫在一起,
民亨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走到外面的民亨點起煙抽著。夜間滑雪的人們隨著民亨噴出的煙氣而移動。不知該從哪
裡開始解決所有的事情,他只是更加紊亂跟迷惑。
  回房間的路上看到有珍,她剛安撫完說不要走的翔赫,正往回房間的路上。躲起來的民
亨很想馬上跑過去有珍身邊。但是雖然心裡很想跑到有珍身邊,民亨的理智卻不准他這麼做
。因為雖然感到歉意、惋惜跟心痛,但是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解
開自己和她的所有問題。
  能讓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的民亨感到彷徨的,是有珍那發著抖,悲傷的樣子。
  ***
  有珍從一早就為了找民亨,而在工地各處來回走著。雖然對昨晚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
沒說地走開的民亨有點擔心,最主要還是因為自己曾因金班長的事,胡亂對他大聲咆哮這件
事,才是最令她放心不下的。
  看到在工地裡的民亨,有珍尷尬地朝他走了過去。看到有珍走過來,民亨面無表情的看
著她。
  有珍首先開口謝謝他撤回解雇金班長的事。聽到她這麼說的民亨,別過頭去氣鼓鼓地問
了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問她未婚夫走了沒。不解他為什麼要問起翔赫,有珍沒有回答
,只是看著他。和民亨冷冷的眼神交會後,有珍趕緊收斂自己的視線,並再一次為了金班長
的事向他道謝。
  有珍向民亨點個頭準備轉身離開時,有一個東西從她的手冊裡掉了出來。民亨叫了渾然
不知的有珍,並幫她把東西撿起來。是一張卡片。無心地把卡片轉過來一看,居然跟雅靜給
自己的那張一模一樣,感到既神奇又驚訝的民亨,耳邊突然傳來了靜雅當時說的話:
  「命運的車輪。這張是監理命運中的卡片--」
  有珍慢慢地朝拿著卡片,露出一臉驚訝的民亨走過來。突然,綁著木材的繩子斷了,堆
得像小山丘的木材就要往民亨身上砸下去了。
  驚恐的有珍跑向民亨,用盡吃奶的力氣把他推開。就那麼被推開的民亨站起來時,木材
正好全部砸向來不及避開的有珍身上。
  民亨的耳邊不斷地盤旋著有珍跑向自己時大叫出來的話: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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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0: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1)
  俊祥打開了郵局的門走了進去,遞給女職員一個包好的小包裹。
  「因為現在是年底的關係,可能會來不及到達哦,沒關係嗎?」
  女職員一邊在包裝紙上蓋著圖章,一邊希望他諒解那說不定會產生的情況。
  「沒關係。」
  只要想到這是送給某人的東西,就高興不已的俊祥一邊送上心滿意足的笑容,一邊回答。
  俊祥打開郵局的門走了出來,突然有一朵雪花往臉上飛來。他嚇了一大跳,於是便抬頭
望著天空。天空開始飄下了初雪。
  俊祥的臉突然像白雪一般變的明亮起來。
  ***
  「姐姐!下雪了!」
  打開門走進來的熙珍興奮地叫著坐在桌前的有珍。
  「真的嗎?」
  有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推開窗簾,就真的看到了白雪紛紛降下的情景。帶著比白雪
更明亮的笑容的有珍趕緊加快腳步趕往別的地方。有珍加快腳步所到達的地方是跟俊祥一起
去過的湖邊。一面回憶著過去的時光,一邊沿著湖邊走的有珍突然被人用雪球砸了一下。猛
然一抬頭,往前方一看,俊祥正帶著笑容站在前方。
  有珍是又驚奇又高興。因為站在那裡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俊祥。那個似乎自己有
多靠近就會逃得多遠的俊祥就站在那裡。
  「你怎會在這裡?」
  言不由衷的有珍一面掛起面具似地看著俊祥,一面氣鼓鼓地問。
  「我跟人有約。」
  「啊--是嗎?」
  「你呢?」
  「我也有約。」
  「啊--是嗎?看來那人好像還沒到!」
  俊祥環顧一下四周後這麼說,但有珍立刻以冷冰冰的臉反擊回去。
  「馬上就會來的。」
  俊祥看著不斷在裝蒜的有珍笑了一笑,往前面走去。有珍跟著他的後面,突然踩起俊祥
的影子。
  「你在幹嘛?」
  「踩影子啊。你知不知道在影之國要想不孤單的話,應該要怎麼做呢?只要有人這樣地
把你記住的話就行了。」
  「真是謝謝你啊!」
  「只是用嘴巴說謝謝的嗎?」
  有珍滿懷笑容地問。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麼,我就代替那個跟你約好的人,陪你在這裡不就行了嗎?」
  「真是謝謝你哦!」
  兩個人就像是要確認約好的人就是對方一樣,一面看著討人歡心的鵝毛大雪,一面對著
天地大笑起來。
  兩人把雪滾來滾去地努力地製造起雪人來。把小雪球一放上,兩個雪人便做好了。
  「大功告成了。」
  有珍高興地向小孩子一樣拍起手來。現在只要在替他們加上眼睛鼻子還有嘴巴的話,就
是一個完美的雪人了。
  有珍把樹枝撿起來粘到雪人身上當作眼睛跟鼻子後,再替它作一個又大又圓的嘴巴。
  「這是什麼嘴巴啊?」
  「他啊是有話想跟你說,嘴巴才變這樣的。」
  「什麼話?」
  「以後我再跟你說。」
  有珍看了看俊祥後再笑著回答。然後俊祥就把自己做好的雪人跟有珍做好的雪人轉過身
,讓他們面對面後,再把他們擺成親嘴的樣子。
  「這是什麼?親嘴哦?」
  「你真是幸福啊。」
  俊祥一面摸了摸自己作的雪人的頭,一面露出羨慕的表情。有珍靜靜地凝望著正在看著
雪人的俊祥。他的臉上充滿了幸福。有珍突然親了親俊祥的臉頰再迅速離開。那是一瞬間的
事。嚇了一大跳的俊祥幸福地露出開朗的笑容。害羞的有珍不敢看俊祥,只是看著雪人問道:
  「現在你不羨慕了吧?」
  有珍依然裝模作樣地只是看著雪人。
  「有珍啊!」
  俊祥叫著有珍的名字。
  「嗯!」
  有珍一邊回答一邊轉過身看著俊祥。這時,突然轉頭的俊祥把自己的嘴唇對上有珍的嘴
唇。
  俊祥看著驚慌不定而瞪大眼睛的有珍,感受到這輩子第一次體驗到的幸福,這使他的胸
膛起伏不已。
  兩個人的初吻,在初雪降臨的日子裡,接受初雪的祝福而構成一副雪白的美景。
  以初雪來說的話,這場雪著實下了許多。彷彿是要祝福兩個人似的,茫然惆悵地降臨的
雪將整個世界覆蓋成一片雪白。從明亮透明的冬天天空所聚集到大地的白雪,把兩人純潔無
垢的愛情從這人世間推往永恆的瞬間。
  兩個人正在打著雪仗。
  有珍一搖動積著雪的樹枝,原本在樹底下的俊祥就會為了躲避從樹上掉落的雪花洗禮而
逃到別處。有珍這次把捏的緊緊的雪球丟往俊祥。胸口慘遭大雪球攻擊的俊祥因而以大字形
在原地倒下。然後,好一會兒一動也不動的。驚慌的有珍趕緊一步步地往俊祥那兒跑去。這
時俊祥把早就緊抓好的雪塞進有珍的後頸。天色越來越暗了,兩人趕緊返回到市區。
  好像還有什麼還沒作,什麼還沒說似的,,因此兩人興高采烈地邊聊邊走。拿著俊祥的
圍巾作弄他的有珍突然停住了腳步,往賣紅豆麵包的地方走去。兩人買完紅豆麵包後又再度
往市內出發,一樣邊走邊聊著。
  「俊祥啊,那麼你現在要我問什麼你就要同時回答什麼哦,我們來看看我們的想法一不
一致,那麼要開始了哦,最喜歡的顏色?」
  「白色!」
  「最喜歡的季節?」
  「冬天。」
  「最喜歡的食物?」
  「我什麼都愛吃。」
  「不行一定要選一樣!」
  「年糕!」
  「最喜歡的水果?」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回答的嗎?」
  俊祥擔心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回答,所以看著有珍反問。
  「我就只是想要記住你喜歡的東西嘛。」
  有珍用關懷的眼神凝視著俊祥。
  「那麼你問我好了,這次我會回答的。」
  「這樣嗎?喜歡的花?」
  「白薔薇。」
  「喜歡的動物?」
  「小狗,你呢?」
  「人!」
  「人?是誰。」
  「十二月三十一號,你來這裡的話我就告訴你。」
  「這樣嗎?那麼我也會在那天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我喜歡的動物!」
  兩人四眼相交後,笑得彷彿雪般的明亮。
  (2)
  「你把這戴上再走,三十號那天晚上再給我就好了嘛。」有珍在家前面停住了腳步,一
邊替俊祥戴上自己的粉紅色手套一邊說著。俊祥看著戴上去的手套,好一會兒沒說話。
  「俊祥,你想不想吃完晚餐後再走?」
  有珍看著不想分離而正在猶豫中的俊祥說道。俊祥似乎也是在等待她問自己。他幸福地
展露出比陽光更明亮的笑容。
  家裡有熙珍。腋下夾著娃娃的熙珍看到跟有珍一起進來的俊祥後,一直看著他發了好一
陣子的呆。然後,突然緊緊地抱住俊祥,纏著他說:「我一定要跟哥哥結婚。」
  真是令兩人不得不笑了出來。
  「熙珍啊,不過這個帥帥的哥哥說他肚子很餓,在跟他結婚前,可不可以先給他吃飯?」
  有珍用認真的表情問了熙珍。然後熙珍就眼睛一閃一閃地點著頭。有珍跟熙珍一起走進
廚房。
  俊祥在有珍準備晚飯的那段時間裡,探頭看熙珍拿出來的相片簿。
  「哥哥!姐姐她小時候真的長得很醜吧?」
  「嗯,對,真的很難看!」
  俊祥跟熙珍看著有珍小嬰兒時期的照片還有與家族間的合照,兩人非常愉快。
  「我說我啊,我不像姐姐她愛偏食,又不喝牛奶哦,而且姐姐她啊,每天都睡懶覺遲到
,所以常常挨媽媽的罵--還有啊--」
  似乎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原本在廚房的有珍衝了出來堵住了熙珍的嘴。可是,邊笑邊翻
相片簿的俊祥,突然在一瞬間表情凝結住了。
  「這照片是什麼?」
  俊祥所指的的照片是江美熙,金真佑,和鄭賢秀一起的照片。
  「哦,那個!那個是我爸的照片,翔赫的爸爸你上次看過了,你應該知道是誰--這太
太很漂亮吧?聽說他們都是高中同學!」
  俊祥腦袋變得亂糟糟的。
  「我爸旁邊這位太太,照我媽說的就只是很好的同學,可是你看他們勾著手臂照相的樣
子,不覺得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看起來跟情侶沒兩樣!」
  又再度走回廚房的有珍,為了要讓俊祥聽到,故意提高音量。失魂落魄地低頭看著照片
的俊祥,用顫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被火燒過的照片。然後把它拿到相片簿旁邊比對看看。
  無疑地是同一張照片。
  俊祥從有珍的家裡跑了出來,站在路邊。然後發了瘋似地狂奔。到達了金真佑的研究室
的前面。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研究室的燈還是亮著的。俊祥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後便敲了敲門,坐
在桌前不知在寫些什麼的金真佑打開了門,露出了像是「你怎會來這裡?」的表情看著俊祥。
  進到裡面的俊祥不知因為什麼顯得非常緊張。他的一顆心只想立刻問清楚自己的媽媽江
美熙與金真佑的關係。稍微把呼吸調適過來後,俊祥壓下他那顆急躁的心問道:
  「教授,聽說你跟鋼琴家江美熙以前很熟嗎。」
  「江美熙,你怎麼知道呢--」
  金真佑被俊祥的話嚇了一大跳。
  「我在有珍家裡看到你們三位一起照的照片。」
  「原來那張照片還被留著啊。」
  金真佑像是喃喃自語似的小聲地說。
  「您們三位當年應該是相當要好吧。」
  「對啊--我跟有珍的爸爸當年是最要好的朋友。」
  「江美熙小姐呢?」
  「--」
  「雖然有珍好像是在開玩笑地說--不過,聽說江美熙小姐跟有珍的爸爸是非常親密的
朋友,那是真的嗎?」
  「你為什麼想要知道這件事?」
  金真佑尖銳地反問。
  「因為我太喜歡江美熙小姐的演奏。」
  「哦--是嗎?」
  金真佑像是安心似地露出了笑容。
  「教授,有珍的爸爸跟江美熙小姐真的曾經是戀人嗎?」
  金真佑還沒回答前先尷尬地笑了一笑。
  「你是有珍的朋友,可以跟你說這種事嗎?--賢秀他一結婚,美熙就離開了這裡。」
  坐在金真佑前面的俊祥不但臉色慘白,連手也在顫抖著。不過,金真佑卻猜不出俊祥的
真正意圖。因為那些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麼,教授您呢?您跟江美熙小姐當年什麼關係都沒有嗎?」
  俊祥好不容易才心平氣和地問。
  「我是一個人單戀美熙,美熙則是喜歡賢秀--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俊祥從研究室出來後便回家了,他把自己整個人深深地埋入了沙發。在恍恍惚惚回想著
的當中,早晨已逐漸到來了。
  俊祥對江美熙撥了個電話,用盡力氣說出他明天會立刻回美國後,感到自己無法壓抑那
逐漸湧上的憎惡感。臉上一直面無表情坐在窗邊的俊祥對於自己人生所被賦予的沉重正一滴
也不漏地默默承受著。
  ***
  「姐姐,你怪怪的哦。你該不會是要撇下我去跟那麼帥的哥哥見面吧!」
  熙珍看著站在鏡子前費心地打扮的有珍問。有珍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如果說不
是的話就是說謊,如果說是話熙珍就鐵定會纏著自己說一定要跟來。
  有珍用問熙珍她覺得哪一個圍巾比較漂亮來代替回答。熙珍看了一會圍巾後,打開房門
出去又再進來。
  「姐姐,兩個都不漂亮,不過我今天特別借這個給你,只有今天哦!」
  熙珍遞出了自己寶貝的兔子圍巾,有珍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她讓熙珍沒有纏著自己說
要跟著去,反而使熙珍下了更大的決心。說這個一定要讓帥哥哥看到。
  十二月三十一號,有珍比約定時間還要早就到了約好的地點去等俊祥。初雪來的那天,
跟他一起做過的一切彷彿像是跑馬燈似地不斷閃過腦海。在雪白的冬天裡見面,與初戀一點
一滴地培養感情而度過的美好時光。但心裡也不是什麼都不掛念。
  在準備晚餐的那段時間,為什麼俊祥他一聲不響地消失了呢。有珍從一開始見到他的瞬
間開始,到目前為止,他的一切都深植在自己的心中。所以不管他做什麼,都能相信他等待
著他。如果說是有什麼讓人覺得事與願違的事話,她承認她想要被俊祥肯定自己的存在這件
事,其實像是一個人為不服輸所做的勉強掙扎。
  那天以後,俊祥毫無聯絡,也沒來找過她。絲毫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不過,有珍卻是一
點也不會感到不安。十二月三十一號,因為他曾經說過他在約好的那裡有話要說,因為有珍
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所以一點也不會不安,也不會著急。現在只剩下把盤旋在心裡的
話化為聲音罷了。
  另外,她相信俊祥也一定會帶著激盪不已的心來找自己的。就像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所做
的一樣,帶著那明亮的笑容。
  ***
  江美熙的司機把俊祥的行李裝到後車廂裡。雖然行李都裝好了,但俊祥獨自坐在自己的
房間裡,還有著稍稍地猶豫。雖然他說他再也無法忍受,要立刻離開春川,但好像還有著什
麼抓住自己的腳踝,所以心裡感覺不太舒坦。
  江美熙叫了俊祥。俊祥上了車。卻一直無法解除那凝重的表情。出發後沒多久,汽車卻
是一副不太想動的樣子。由於是年底的關係,交通堵塞得很嚴重。
  江美熙擔心飛機時間,趕緊催了催司機。即使知道那麼作並沒有用。車窗外慢慢地閃過
年底的風景,還無法解決心中的矛盾的俊祥,臉依然凝重著。「如果不是金真佑的話,那麼
到底誰是我的親生父親呢?」
  突然,思念的情懷緊緊著纏繞住俊祥,於是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拿著有珍的二指手套。
一瞬間,俊祥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了。
  隨著交通堵塞慢慢地被解除,汽車也逐漸開始加速,車窗外的招牌突然躍進眼裡。「一
路順風春川--」
  俊祥不禁緊緊抓住有珍的手套。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請停一下車。」
  美熙嚇了一跳,注視著俊祥。
  「媽,我要去一個地方,很快就會回來了。」
  「你!不行,沒時間了。」
  江美熙不管俊祥認真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
  「我跟人家約好了,我只去跟人家說一句話就會回來的。」
  「那種小事情,去機場後再打電話說就行了嘛。現在要來不及了,不行!」
  雖然俊祥懇求媽媽,但他的母親江美熙還是斷然地拒絕了。一瞬間,俊祥解開了安全帶
,打開了正在開動的車門,嚇了一大跳的司機趕緊急剎車。
  俊祥在車子停止之前,從車子裡跳了出來,在街上狂奔。
  ***
  有人拍了有珍的肩膀,有珍以為是俊祥,高興地回頭看。不是俊祥。是要人捐獻幫助窮
苦人家的人。有珍忍住失望的神情,給了捐款後又再度仔細看了看手錶。
  約定時間已經超過好一陣子了。一直以來都毫不擔心的有珍開始不安起來了。
  附近大樓戶外霓虹燈閃亮的招牌跟商店的招牌寫著「再見,一九九二」的字句。有珍擔
心湧過來的人群會使俊祥看不到自己,所以留心地注意經過的人們。夜晚越來越深了。有珍
的不安與擔心卻也越來越增大。
  招到出租車的俊祥進到了市區。進入市區的車輛因為嚴重的交通堵塞的關係,一點也動
彈不得。等得焦躁不安的俊祥下了車,避開堵塞在一起的車子,到處亂鑽。
  進到人行道來的俊祥一邊推開前方的人們,一邊前進,但人實在是太多了。
  電視上開始倒數計時了。十,九,八--
  俊祥一面喘著氣要衝過來的車讓道,一面往汽車開動方向的反方向逆向狂奔。實在是太
危險了。逐漸增多的車朝俊祥狂按喇叭。俊祥終於按住車子的前蓋跳了出去。五,四,三--
  像是一閃一閃紅燈似的,斑馬線也一閃又一閃的,俊祥穿過停下來的人的中間空隙,絲
毫不猶豫地狂奔。只是時間不斷地流動著。在十二月三十一號徹底過去之前他有話一定要對
有珍說。
  那時,快速開動的卡車在俊祥面前緊急煞車,急剎車的聲音被要永遠度過一九九二年的
鞭炮聲淹沒了。爆裂的鞭炮變成了閃光燈刺向了天空。在突然剎車的卡車後有許多台汽車引
起了連環撞擊。周圍瞬間亂成一團。飛到空中的俊祥的身體掉落在沒有融化的白雪上,瞬間
把周圍染成雪紅。
  「有珍啊--」
  那一瞬間,在車禍現場不遠的地方有珍因為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而轉過了身。可是,那
聲音慢慢地在爆裂的鞭炮聲中逐漸寂靜下來,最後在空氣中散開。
  注視著發出吵雜聲在空中爆裂的鞭炮的有珍,從她眼中慢慢地滾出了淚珠。這時有一台
救護車帶著嘈雜聲穿過了有珍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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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0: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1)
  有珍為了白色滑雪場的修復工程,離開了漢城,當她一離開,翔赫就被莫名的不安感弄
得心神不寧。同一計劃的負責人劉前輩看翔赫這樣子實在不行,就通融他暫時離開工作崗位
,把他送到滑雪場。翔赫簡直高興得要跳了起來,趕緊整理衣服後,準備要從電視台出來時
,劉前輩突然莫名地跟翔赫說:「都交往了十年,還是那麼想念女朋友啊。」
  翔赫對於爸媽都撒了謊也要去找有珍的理由,其實並不是像劉前輩所說的只是想看有珍
而已。更重要的是,因為他更擔心有珍跟與俊祥相像的民亨一起工作的關係。而且,有珍想
要透過民亨來尋找與俊祥的回憶的感覺,令翔赫不得不飛奔滑雪場而來。
  翔赫在有珍的房間裡等有珍等了好一會。為了要一起吃完中飯就去漢城,他一直在等。
他不能再等了,準備要收去擺好的菜餚時,門鈴響了起來。帶著喜悅的心情去開門,一看之
下卻是彩琳站在那裡,她急著往房裡跑來找民亨。
  翔赫驚訝地看著彩琳,彩琳卻說她現在要找有珍。確認了兩人都不在後,彩琳打算要出
去時,翔赫的手機響了起來。
  「您好--您是哪位?李民亨先生?」
  像是意想不到似,翔赫看著彩琳開口說:
  「是?你說有珍他怎麼了?」
  翔赫跟彩琳抵達醫院的時候,民亨跟靜雅掩不住焦急感,在病房前踱來踱去。
  「對不起,有珍因為我的關係--生命是沒有危險,但到目前為止還沒醒過來。所以-
-」
  民亨話還沒說完,殺氣騰騰往民亨衝過來的翔赫,眼神似乎已喪失了理性。
  「是為了什麼有珍才會變成這樣子的?」
  翔赫激動之餘也不顧彩琳跟靜雅的勸阻,只是瘋狂地抓住民亨的衣襟揮動。就在這時候
,護士喊道「鄭有珍的監護人!」民亨跟翔赫同時往護士方向轉頭。翔赫推開了民亨的肩膀
,向前走去,似乎是要大家聽清楚似的用力地說,自己是她的未婚夫。然後與護士一同進入
了病房。注視著他的背影的民亨,臉上浮現難以理解的愁容。
  當翔赫一進入病房,連靜雅都跟著走了進去。
  「你搞錯了,李民亨監理沒有任何錯。不管怎樣他也因為有珍代替自己受了傷,心裡十
分難受,如果連你也亂成一團的話,那該怎麼辦。」
  「你說那是什麼意思?代替他受了傷?」
  翔赫轉過身來,整個臉都變紅了。
  「我說有珍她推開了李監理,代替她受了傷啊。還好哪裡也沒傷到,真是謝天謝地啊,
這都要謝謝有珍啊。」
  「姐姐!他呢?他怎麼呢?沒有受傷嗎?」
  「啊!--啊--他沒關係--更重要的事翔赫他來了。他不知多麼擔心呢--?」靜
雅看著像是受到打擊呆呆地站在那裡的翔赫說。那時才看到翔赫的有珍一面說抱歉一面叫著
翔赫的名字。翔赫尷尬地看著有珍,臉孔稍微浮現出了一點笑容。
  民亨與彩琳走近了病房。
  原本冷冷地俯視有珍的彩琳趕緊收起了原有的表情,走向有珍裝模作樣地問候起來。又
幫她重新墊好枕頭,又摸摸她的額頭,表演出一連串像是很擔心的表情。聽到民亨說只要休
息幾天就可以出院時,彩琳又誇張地裝作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有珍啊,實在太謝謝你了。首先謝謝你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再謝謝你救了我們家民亨
--我雖然拜託有珍你好好照顧我們家民亨,但沒想到你這麼照顧他!」
  彩琳像是要民亨聽到似的,故意用誇張的口氣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
  「有珍就算不是李民亨先生,即使是對別人,她也會那樣做的。」
  翔赫露出敏感的反應注視著民亨。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絲毫不相讓地交會了。
  「我對兩位真是無話可說。我應該負責的,真是謝謝又對不起你們。我會找人來看護有
珍的。」民亨收起對翔赫的眼神,移到了有珍身上對她說道。有珍一感到民亨的視線停留在
自己身上,趕緊視線轉往下方。
  「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看著辦,兩位,現在該請回了吧!」翔赫看著民亨尖銳地說。民
亨跟彩琳一走出病房,翔赫立刻跟著走了出來。翔赫叫住了已經走到醫院外的民亨。
  「李民亨先生,剛剛我太莽撞了。我在此跟您道歉。另外,我希望李民亨先生不要覺得
有珍是替你受傷的。」
  民亨看著翔赫並送上了「你是什麼意思」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有珍她救的人並不是李民亨先生。我是要告訴你不要讓有珍覺得有負擔
。那麼,請您慢走。」
  ***
  可真是不短的十年。
  我以為十年就應該夠了。我以為記住十年就應該夠了。可是,以後她還要記住他多久呢
,而且她還要珍藏那回憶多久呢,有珍還要讓我孤獨多久才會從俊祥身上解脫。翔赫開始對
有珍生氣起來了。
  無法抑制住怒火的翔赫斥責躺在病床上的有珍。第一次看這麼陌生臉孔。從來沒看過翔
赫那麼生氣的樣子的有珍只是呆呆地抬頭看著翔赫。
  翔赫不喜歡有珍從李民亨的臉孔中浮現起俊祥的樣子。另外,他更無法忍受有珍回憶與
俊祥有關的一切。翔赫用既冰冷又冷淡的表情俯視著有珍。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有珍也想如果能那麼做的話就好了。她也想如果能不想起關於俊祥的一切就好了。但是
就算想忘記,有珍的雙眼,有珍的心裡還是一直記著俊祥的臉孔,記著與俊祥在一起的事。
有珍一直都還記著關於俊祥的一切。但是,那要怎麼辦才好呢--。有珍想如果有人能教她
怎麼做才能忘記俊祥的話就好了。應該怎麼做呢。要怎麼做才好呢?
  在有珍眼裡滾動的淚水,不知不覺隨著蒼白的臉頰而流了下來。
  「我叫你忘了!」翔赫冷酷無情地狠狠地說。
  怎麼辦,怎麼辦?不管我多努力地想忘記都做不到。我以為看不到的話就能忘記了,但
越是那樣,俊祥的臉就越是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裡,該怎麼辦?忘不了的回憶該怎麼辦呢
?翔赫你能夠教教我的話就好了。連他呼吸的氣息都留在我的記憶當中--俊祥他孤獨的眼
神還一直停留留在我心中,你教我該怎麼忘呢--有珍歎了好長的一口氣。
  翔赫看到在無法忘記俊祥的痛苦中掙扎的有珍,什麼話都再也不說出來。翔赫像是煩悶
無比似的,猶豫不決的他把之前拿進來的背包往肩膀上一掛,留下一句以後再說好了,就走
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的翔赫卻怎麼也無法輕易移動腳步。緊緊抓住已經死去的俊祥的幻影掙扎的有
珍是那麼可憐,而一路守護著那樣的有珍的過去歲月使翔赫的腳步變得緩慢。好像是走進了
不能走的路的旅客一樣,來到要轉頭回到原來的出發點卻又實在是太遠的路的旅客,翔赫醒
悟到他只能默默地走,再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但是,又要有多長的時間要看著有珍而心痛不已呢,又要有多少的時間要與緊緊抓著有
珍不放的俊祥的幻影在一起呢。從胸口深處慢慢升起的一大口呼氣震動了翔赫的身軀。
  (2)
  彩琳對於民亨沒有在自己工作室等待就直接回去這件事十分生氣,把真淑當成是出氣桶
在亂發火,而當她聽到民亨已經知到關於俊祥的事情後才回去時,突然從座位上暴跳起來。
彩琳整個心都沉了下來。彩琳雖然打了電話給民亨,電話卻是不通。彩琳想說民亨回到漢城
卻連自己都沒看就直接回去應該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吧,但卻仍是感到相當不安。彩琳想到不
管事情變得如何,不能再悠閒地坐在服裝店裡工作,趕緊整理行李往滑雪場啟程。
  對於彩琳來說,現在自己為什麼要去滑雪場,有什麼非去不可的情況嗎?這些並不太重
要。就只是好像應該要去,必須要與民亨見面。
  來到滑雪場後,彩琳第一個先找的地方是有珍的房間。
  在那裡見到等待有珍的翔赫並聽到有珍在醫院的消息時,彩琳的心情遊走在天堂與地獄
之間。知道自己所說的都是謊話的民亨會跟有珍兩人離開我吧,這種想法不斷地從她腦海裡
浮現。但是聽到有珍在醫院裡,這是多麼幸運啊,至少他們兩人暫時無法逃到別處吧。
  對趕來醫院的彩琳,民亨的冷淡已經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不過,彩琳必須要忍耐。在
往宿舍的路上,民亨始終沒說過一句話。彩琳以抱著不知何時說不定會爆發的活火山的心情
,觀察著民亨的表情。只是一直凝視著窗外的民亨終於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彩琳像是堅定自己的心一樣,握緊了兩個拳頭注視著民亨。民亨
冷淡的眼神停留在彩琳的臉上不動,彩琳把心一橫,投入了民亨的懷抱中。說我是說了謊話
,但那個是因為有珍嫉妒自己,明明以前也不喜歡俊祥卻又裝作喜歡的樣子。彩琳又再度說
謊了。
  不管彩琳混合了淚水加辯解的攻勢如何猛烈,民亨像是一點都不相信彩琳的話似的,把
視線投往空氣中。有珍的行為並不是像彩琳所說的不愛一個人還可以做出那些裝模作樣的行
為。有珍第一次見到民亨的時候,眼淚先流了出來。而且又是閃躲民亨又是警戒民亨的。但
即使是如此卻又呆呆地凝視著--而且昨天還代替民亨受了傷。如果不是真心地愛著某個人
的話,是不可能有那樣的舉動,民亨這麼覺得。
  彩琳猜到這次民亨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後,立刻正式展開眼淚攻勢。而且,還吐露俊祥也
是自己的初戀。但不說出來是因為怕被民亨誤會自己喜歡民亨的理由是因為民亨與死去的俊
祥相像的關係。這又是彩琳的另一套說詞。
  民亨實在是無法理解。不管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怎麼能夠用那種方式去誣賴自己的朋
友,這對民亨來說,是連想像都無法想像的事。
  「我實在太不安了。我害怕民亨會被有珍搶走。我實在太愛民亨了所以才會如此。我不
想你被搶走。」
  彩琳無法放棄民亨。就算民亨一步一步地走向有珍。彩琳就算是眼淚也想要抓住民亨。
雖然早知道這是沒有用的,但是她實在害怕又有另外一種痛苦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即使死纏
爛打地說自己錯了,民亨的眼神已經把彩琳推開了。
  「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子好了。」
  彩琳被一次也不曾看過的民亨的冷淡表情嚇了一跳。民亨打算要離開自己。彩琳從他的
眼神中感到他可能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了。這瞬間,彩琳自私式的愛情終於結束了。
  對於收拾行李要回漢城的彩琳,民亨再也沒把視線投往她的身上。只是苦澀地朝著夜空
丟出「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這句話而已。
  回到辦公室的民亨實在理不清亂糟糟的思緒,便鬱悶地開始找煙。民亨找煙時從口袋裡
掏出的東西,正是靜雅所說的命運的車輪卡。真命天子正在靠近中--!
  民亨把這句話反覆地說了幾次,不斷地咀嚼靜雅說過的話。
  ***
  「恭喜你出院。」
  是民亨的聲音。有珍為了出院把行李整理好後,打算離開的那一瞬間,民亨拿著花站在
門前。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拿著花站著等人。」
  民亨扶著拿著花坐在自己車前座的有珍說。有珍不發一語地稍稍看了自己一下後露出不
自然的表情,然後把臉轉往前方。民亨把車停在風景區像是有話要說似的凝視著有珍。
  從車下來的兩人走在被雪覆蓋的山坡路上。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猶豫不決的民亨終於開
了口。說那段期間裡,為自己無禮的態度行為感到很抱歉。有珍突如其來地停住了腳步,注
視著民亨。
  「雖然聽起來像是借口--但我對有珍小姐有許多誤會。所以才故意--有珍小姐,你
能原諒我嗎?」
  民亨無法鎮定住自己滿懷抱歉的心,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口。有珍看著那樣的民亨。
  「誤會並不是用來原諒的。」
  民亨希望有珍問他是怎樣的誤會。可是,有珍卻沒有問。鄭有珍這個人,一開始民亨所
感受到她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民亨這蠢貨相信了彩琳而不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所知道的有珍
。民亨對於那段時間裡懷疑著有珍而痛苦的自己的愚蠢感到十分慚愧,因而無力地笑了一笑。
  「我真的沒想到有跟我如此相像的人。」
  民亨已經瞭解了,有珍在跟自己見面後就說要放棄這份工作及代自己受傷,還有那些痛
苦的事都是因為一個跟自己很相像的人關係。因此才更要請求她原諒。關於他誤會心裡難受
又痛苦的有珍。
  對於帶著一抱歉的心看著自己的民亨,有珍送上了溫暖的笑容。民亨對這個與自己相像
的人與有珍的初戀開始好奇起來了。他當然知道那個人除了外貌外,跟自己根本是不同的兩
個人,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想透過有珍來確認那個人的存在。
  民亨對有珍遞出了手。他不是想要硬是賦予它什麼樣的意義。只是這好像是個新的開始
。不論是工作,還是愛情--。
  覽車在山頂停住了。
  先下來的民亨在確定了金次長跟靜雅下來後,抓住了有珍的手。看到那幅情景的金次長
跟靜雅聳了聳肩笑了出來。
  站在只有一些傢具零零落落地排列在一起的西餐廳的民亨跟金次長,環顧著沒有營業的
大廳。民亨聽了金次長說這樣做生意不太好後,打算把它裝潢成一個山莊。他一面說要把這
事交給北極星來負責,一面回頭看金次長。金次長像是知道似的,點了點頭。就在那時,民
亨的手機響了起來。確認了電話號碼後的民亨把電話掛斷了。金次長感覺有珍出意外後,民
亨跟彩琳之間就變得有心結似的,於是擔心地看著民亨。
  「你想說什麼?」
  金次長用反覆叫有珍的名字來代替回答。然後一邊換位子一邊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盯著民
亨看。
  「你已經知道鄭有珍訂婚的事了嗎?」
  民亨看著胡思亂想的金次長突然笑了出來。
  民亨與金次長一走進了西餐廳,就立刻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鋼琴聲。往聲音傳來的地
方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有珍在積滿灰塵的鋼琴前彈著《第一次》的旋律。走向前的民亨說出
了像是知道有珍彈的曲子的名字的話。
  「你會彈這首歌嗎?」
  民亨一面露出了完全不會彈的表情,一面向有珍送上拍手的謝禮。他果然不是俊祥。如
果是俊祥的話,一定會二話不說地彈這首歌。
  「翔赫先生是哪裡那麼地吸引你?」
  民亨這麼問有珍。有珍一句也不回答,而民亨又立刻問說你愛翔赫嗎。像是在反問哪有
這種問題似的,猶豫了一下的有珍開始一一地列舉喜歡翔赫的理由。
  (3)
  翔赫比任何人都要瞭解有珍。而且天生就是個溫柔的人,又很體貼,責任感也很強--
有珍想想後才發覺真是多到難以列舉。
  有珍一一列舉完後,民亨突然無聲地笑了起來。因為他想到愛一個人的理由實在也太多
了吧。
  「那麼說說我的好處吧。」
  對於民亨毫無預警的問題,有珍除了不知所措還是不知所措。那麼一來,民亨就詭辯道
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用找什麼理由的。說完後,好像感覺氣氛有點尷尬,民亨就問喜歡江俊
祥的理由。一瞬間,有珍的表情變得淒涼起來。因為聽到民亨說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用找理
由的瞬間,她腦海裡又浮現起俊祥的樣子了。突然感到抱歉起來的民亨馬上對有珍道歉,有
珍只是淡淡地笑。
  民亨希望有珍對自己能夠不那麼拘束。想到江俊祥時就想他,想要重新品嚐回憶,就重
新品嚐回憶--
  有珍看著走在前面的民亨的背影,看著看著突然踩上了擺花的裝飾區,雖然危險地搖晃
了幾下,但有珍硬是穩住了重心。
  跟俊祥在一起做過的事其實並不多。所以沒有什麼可以特別重新品嚐回憶的。曾經在春
川家加附近的湖邊逃課去約會,初雪來臨的日子裡,一起做了雪人--真的沒有什麼一起做
過的事。不知不覺間,有珍的眼角開始一閃一閃的。
  似乎是前面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讓有珍突然失去了重心,全身突然搖搖晃晃的。反射性
地把手遞出去的民亨抓住了有珍的手。驚慌的有珍想要避開民亨的手,結果失去重心倒在民
亨的懷裡。
  就像從前翻越學校的牆結果卻倒在俊祥的懷裡時一樣,有珍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
停。一面感受到那種莫名的溫暖,有珍的一顆心一面像是跨大步似地霍然被拉到民亨的身上
。有珍鎮定住自己紛亂的心情後,凝視著民亨,卻在同一瞬間看到他的臉上也晃動著某種難
以理解的情感。至少大於有珍感受到的激盪,那是一種更為強烈的顫抖。
  ***
  「最後一首歌為你們送上最近我們節目常常播送的《第一次》,今天天氣很憂鬱,但小
心請不要連心都被變得憂鬱起來哦。下週起,將為各位觀眾奉上的主題是假期。」
  在電台播音室完成了錄音的翔赫與劉前輩一起走出了播音室。彩琳站在播音室前面。在
自動售貨機投幣買了咖啡的翔赫,把咖啡遞給彩琳。無法掩飾不安表情的彩琳激動地先說出
她的來意。
  「你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
  聽到彩琳不管三七二十一提高分貝大喊的聲音,翔赫的臉色變得黯淡起來了。彩琳像個
不知被什麼在追趕的人一樣顯得慌慌張張的。她又是叫翔赫趕緊跟有珍結婚,又是哭哭啼啼
地哀求翔赫幫助自己。她雖然是那個只管自己好,不顧別人死活的自私的彩琳,但在愛情面
前卻似乎顯得無能為力,只能一邊流著淚一邊懇求翔赫的幫忙。彩琳借此告訴翔赫因為有珍
的關係,民亨正在疏遠自己,又再一次醒悟到自己已經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好不容易把彩琳哄走的翔赫,感到有一股痛苦的海浪從心底捲了過了。無言地苦惱了好
一陣子的翔赫突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悄悄地叫了劉前輩出來。因為他在參加幹部會議
前,一定要堅定心裡的某種東西。
  「滑雪場?你好好的怎麼要去滑雪場?」
  正在看資料的電台幹部驚訝地看了翔赫。劉前輩看到翔赫緊張的表情,趕緊出面替他說
話。小劇場或是露天表演跟電台所負責的來比的話,規模是有點大沒錯,但總之能確定的是
,可以跳脫原有的小家子氣式的經營,的確也不賴。
  幹部朝著翔赫問說是誰的構思。翔赫說是自己想出來的構思。幹部立刻針對對外交涉的
困難度追問,為什麼一定要是滑雪場。
  「因為我女朋友在那裡,所以我非去不可。」
  翔赫毫不忌諱地斷然地回答。被翔赫的話嚇得合不攏嘴的劉前輩走出會議室時,丟了一
句話給翔赫:
  「老闆也會有可愛的地方。」
  事前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回答說因為女朋友的關係,所以要去。話說回來,一切還不是
可以不用擔心的時候。公演能不能順利進行,是個問題。歌手們的歌聲能夠順利開腔嗎?也
是個問題。
  對於劉前輩的憂心重重,翔赫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唱歌出了問題,就播首華爾滋,
大家一起跳個舞總行了吧。」笑著抬槓的翔赫的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股詭
異的黑暗逐漸席捲過來。
  ***
  民亨看到有珍匆匆忙忙地要把鑰匙插入靜雅的車子。
  「有珍小姐!」
  民亨叫了有珍。正準備要插入鑰匙的有珍一轉頭看了民亨,鑰匙就立刻從有珍的手上被
民亨搶走了。然後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一想到就算自己跟有珍這樣開車很危險,有珍依然
會不顧一切地開靜雅的車,民亨就覺得頭痛。
  有珍會知道民亨是這麼地為她想的嗎?有珍毫無困難地就把身體塞進民亨的車裡。往春
川的路上,有珍的心十分不安。聽到媽媽昏倒的消息的瞬間,她的心就一直跳個不停。
  「媽,媽--」
  對有珍而言,媽媽是天、是安息處、是戀人。在爸爸過世後的十五年間,媽媽無時不刻
地在自己身旁守護著自己。
  有珍還記得。在菜市場跟客人為了三千元討價還價到面紅耳赤的媽媽,為了省錢吃泡麵
過活的媽媽,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卻掩藏所有的辛苦,一點也沒露出來。
  有珍很早就懂得媽媽是多麼吃力地在過活。不過她一直都裝作不知道。因為如果媽媽知
道有珍什麼都知道,能體會媽媽的辛苦的話,媽媽的心一定會很痛的。
  回想過去,媽媽的生命真的是一連串疲勞的連續。她已經習慣了貧窮。不過,她並不覺
得跟丈夫在一起時的貧窮是貧窮。能夠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擁有兩個漂亮的女兒,讓她並不
太迷戀物質上的享受。問題是丈夫因患病而過世後開始。媽媽從那時開始要一手包辦所有的
東西。雖然物質上的貧困也是問題,但讓媽媽最難過的事是爸爸已經不在的事實。
  有珍比誰都知道媽媽的寂寞。
  她可以從媽媽對歲月已流逝地令人無從記憶,卻對關於爸爸的雞毛蒜皮之類的事都還記
得的樣子,解讀出媽媽長年以來的寂寞。爸爸他喜歡吃什麼,討厭些什麼,最會唱哪些歌,
連看到孩子們活潑可愛的樣子時,爸爸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媽媽都
記得一清二楚,也正因為如此,媽媽才能忍受得了孤單。
  比誰都瞭解懷抱著回憶活下去,是多麼辛苦又是多麼孤單的有珍,她心疼母親的感覺彷
彿是心如刀割似的。
  有珍一下車就立刻衝進了家門。
  在客廳的熙珍看到有珍後,露出了像是抱歉般的尷尬笑容。由於自己胡鬧惡作劇的關係
,害有珍白跑一趟,只好呆呆地望著有珍。
  有珍這時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裡頭的大石頭。
  在有珍衝進家門時跑去停車的民亨這時跟了進來。熙珍看到走近客廳的民亨時,頓時瞪
大了眼睛問道:
  「俊祥--哥哥?」
  有珍看到民亨輕率地笑了一笑後,就解釋說他不是俊祥。熙珍只是像是無法相信似的搖
了搖頭。
  聽到聊天聲後,躺在裡面房間的媽媽立刻大開了門出來。看到有珍的媽媽以一副「你怎
麼會在這」的表情望著有珍。看到站在一旁的民亨後,再度把臉轉向有珍。聽了有珍解釋說
他是滑雪場工程的總負責人後,媽媽的表情依然看來不太愉快。
  媽媽回到房間做到位子上後還是免不了擔心有珍。不管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跟翔赫以
外的男子一起回到家裡來就是令人擔憂的。
  再說,訂婚典禮因為有珍一個人搞砸,讓她覺得對不起翔赫與翔赫的父母親,所以作為
有珍的媽媽怎會有理由歡迎民亨的登場。媽媽帶著萬一的心情問了有珍,真的只是一起工作
的人嗎,而且也沒忘了囑咐她千萬別告訴翔赫。
  有珍輕輕地握住了媽媽的手。
  對於媽媽即使人不舒服,還始終惦記著自己的子女的母愛,有珍感到胸口被什麼堵住般
的難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媽,媽--,有珍仔細看著媽媽臉上的皺紋,內心感到一陣哽
咽。似乎是感到有珍內心淚水的擴散,媽媽露出淡淡的笑容說:「媽媽只擔心熙珍跟有珍能
不能變得幸福而已。」似乎是要有珍忘記關於民亨出現的不安似的,媽媽的手用力地抓住了
有珍的手。
  沿著湖邊的道路開車奔馳的民亨看著有珍。悶悶不樂的表情。突然想到什麼的民亨,嘴
角揚起了微笑對有珍說:
  「我們今天曠工吧。」
  民亨一邊注視著看著自己的有珍,一邊把車掉頭停在湖邊。
  民亨對坐在自己旁邊一直努力地仔細地看著自己的熙珍問道,真的那麼像嗎?熙珍用猛
力點頭來代替回答。對於民亨問道有珍真的很喜歡俊祥嗎?熙珍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像是心
痛到什麼也說不出來似的,暫時猶豫了一下。民亨從熙珍那聽到有珍在俊祥死後,悲傷到幾
乎要死去時,心裡起了一陣漣漪。
  好不容易鎮定住心緒的民亨向熙珍問了有珍常去的湖邊的位置。
  望著湖邊的民亨準備要下車時,有珍卻是猶豫不決。她透露出希望去別的地方的表情。
民亨笑著先下了車。他走近還不打算要下車的有珍,敲了敲玻璃窗。
  民亨帶著有珍在湖邊的周圍到處閒逛。
  有珍過去的記憶鮮明地復活了。鮮明到令人無法忍受。當與俊祥一起走過的路一出現,
有珍就立刻停住了腳步,出神地望著那條路。彷彿俊祥從遠處朝向自己走來。
  是民亨。民亨拿著從滑雪場借來的掛著眼鏡的夾克,跑了過來。
  「穿上吧,很冷的--」
  有珍接過民亨遞來的衣服,一穿上,旁邊就經過了騎著腳踏車的情侶們。與俊祥一起騎
腳踏車的記憶一浮現,有珍就轉過頭望著民亨。有珍似乎要借由民亨的樣子去浮現起俊祥的
樣子。民亨輕輕地叫了有珍。
  不知所措的有珍趕緊戴起了帽子。把眼鏡拉下來連臉也一起蓋住了。有珍不想讓人看到
她的眼淚。可是,戴上帽子後,結果發覺什麼都看不到,這時才發覺她待歪了。透過眼鏡,
能把這世上的所有東西都看的一清二楚。連民亨的臉也是。
  民亨裝作沒看到有珍臉頰上流下的淚。當他打算要帶有珍來湖邊時,他就預料到會這樣
的。因為民亨想要重新指出某些東西,所以明知有珍的痛苦卻置之不理。
  民亨想要替有珍佈置一個春天。他想要告訴有珍在天寒地凍的冬天過後,春天會到來的。
  「你有沒有聽過去影之國的人的故事?」
  有珍看了看樹影後,看著民亨問。
  「沒聽過,那是什麼?」
  「有一個人去了影之國,但是那裡的人都不跟他講話。」
  「所以呢?」
  「所以--他非常地寂寞。我說完了,很無聊吧?」
  「那個故事是從那裡聽來的?」
  「是朋友告訴我的。」
  「我懂了,那個寂寞的人就是你朋友,對吧?」
  「你說得對,那時我一點都沒察覺到,現在想起來,他那時好像非常地寂寞。」
  「那麼你朋友現在做什麼?」
  有珍無法回答。因為她知道民亨帶自己來這的理由。既然知道了那理由,就再也不需要
停駐在這了。有珍打算要回去,但卻被民亨抓住。
  民亨帶著有珍轉身,並注視著湖邊。
  陽光照在湖水上,顯得亮晶晶的。緩緩地流動的水,嘰嘰喳喳的鳥群,搖晃的樹葉--
全活生生地存在於美麗本身。
  這個世界是如此美麗,而有珍所看到的是什麼?只不過是過去的回憶。也不過就是與死
去的人一起度過的回憶罷了--
  民亨十分擔心有珍,因為她總是把自己綁在那個現實中不存在、充滿悲傷回憶的影之國。
  民亨望著那個把眼前美麗溫暖的地方棄之不理,一點也不打算脫離那孤單所在的有珍,
簡直是焦急到了要發火的地步。
  然而有珍不管民亨多努力,還是無法脫離白雪覆蓋的冰冷影之國。有珍一直都無法離開
獨自待在影之國的俊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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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1: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1)
  「我要結婚了!」
  翔赫下班後對金真佑說。金真佑被翔赫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然後看著他的臉。說要
結婚的翔赫臉上著急的氣息可說是一覽無遺。金真佑覺得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吧。
  翔赫在彩琳回去後,整顆心變得焦躁不安。因為他心中浮起了「這樣下去將會完全地失
去有珍」的不祥預感。所以他想要盡可能快點地跟有珍結婚。如果這樣繼續放著有珍不管的
話,不知會產生什麼變數,對翔赫來說,那是他無法預測的事。無論如何,要快點才行。
  可是,翔赫首先要越過的山並不是民亨,而是母親。
  母親,智英並不滿意有珍這個媳婦。再加上,她想到那場被搞砸的訂婚典禮,更是不能
接受有珍。她不會原諒有珍的。
  翔赫跪著懇求母親。希望媽媽看在自己兒子是那麼地喜歡有珍這點,原諒所有的事情。
智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她生氣了。智英根本無法理解這被有珍灌了迷魂湯的兒子。真佑也
有點擔心突然說要趕緊結婚的翔赫。只有不想失去有珍的翔赫獨自心焦地加緊準備結婚。在
彩琳來電台前,他原本打算再多過一會兒的。他只是一直掙扎著,到底是一邊守護著有珍,
一邊活下去是對的呢?還是就算是空殼也要把它緊抓在手,才是對的?
  在滑雪場出意外的那天以後,翔赫就沒打電話給有珍了。因為要思考的事實在太多了。
想要弄清楚有珍替民亨受傷這件事並不簡單。他不覺得有珍只是單純地想到俊祥,所以替他
受了傷。當然絕不能忽視俊祥的影子,但是從有珍的舉動看來,就算不是俊祥,而只是一個
陌生人,她也是有充分的理由去做這樣的事的。
  有珍的聲音彷彿在耳邊盤旋似的。
  「那個人雖然跟俊祥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我不想看他受傷--我不想!」
  他希望有珍跟他說,不是因為他像俊祥的關係,而單純只是偶然而已。老實到過火的有
珍的話變成了柄匕首,插在翔赫的胸口。
  偶爾翔赫也曾經想過,就放有珍走好了。他再也不想看有珍即使跟自己在一起,也忘不
了俊祥那難過的樣子。因為他守候到現在其實也夠了。
  但問題是把有珍從自己的生命抽走後,就什麼也不剩了。他很清楚自己如果不抓住有珍
(雖然是那樣的有珍)的話,自己會承受不了的。翔赫不得不接受與有珍的相遇是自己的命
運。
  就算這樣一想再想,翔赫的結論也老是回到原點。就算只是邊思考邊生活,本身都會令
翔赫的思緒越來越複雜。對翔赫點燃這把火的是彩琳。
  送走彩琳後,翔赫的心中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是執著,執著且伴隨著嫉妒。光是想
到與藏在有珍心中的俊祥戰鬥的過去歲月,就已令人不寒而慄了,現在還出現與他相像的男
子來折磨他。
  因此才更無法離開有珍。不管有什麼事,他都要和有珍結婚,他想要接受這些年來自己
心底淌血刺痛的補償。就算這一切最後都會變得毫無意義。無論如何,翔赫似乎是無法離開
有珍。
  ***
  民亨與金次長在裝飾品放得亂七八糟的工程現場工作了一會兒後,稍作休息。民亨走向
垂著陽光的窗邊,往窗外一看,看到在角落打開老舊鋼琴蓋子按著鍵盤的金次長,正抬頭瞄
著自己。
  「你為什麼這麼孤獨。」
  民亨走往金次長的身邊。似乎有什麼要問他。民亨問金次長「明明你想說的不是這個,
為什麼一直繞著別的話題轉呢。」聽了民亨這麼說的金次長稍稍仔細地看了民亨的臉龐。
  「你聽誰這麼說的?」
  「誰?」
  看著民亨簡短的回答方式,金次長客觀地回答說。第一個可能性,你忘了要說的話。第
二個可能性,你有做錯的地方。第三個可能性,因為你喜歡誰。
  金次長說完後,問民亨是第幾個可能性,但民亨卻沒有回答。金次長說如果你不回答的
話,就不問了。他嘀咕幾句「幹嗎要問!」後,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彈起鋼琴。金次長又突
如其來地,對面無表情地把視線轉回窗外的陽光的民亨問道,
  「那個誰就是鄭有珍,對吧?」
  金次長一提起有珍的名字,民亨就立刻轉移話題。民亨就斥責他說又不是什麼困難的曲
子,為什麼彈不好,氣鼓鼓地叫他好好地彈。
  「那麼你來彈看看吧。看看這是不是像你說的一樣容易?」
  「我沒彈過鋼琴。」
  金次長看著搖著頭走過來的民亨,像是要叫他好好在一旁看就行似的,又繼續彈起彈琴
來。民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注視著金次長彈了一會鋼琴後,又問他:
  「真心地去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真心去愛一個人的話,總是會變得孤單的。」
  對於金次長毫不遲疑的回答,民亨沒有任何回應。然後,金次長亦以一副輕鬆自在的樣
子問民亨。關於剛剛我問你那個問題,你的答案是第三吧。
  裝作沒看到民亨大吃一驚的樣子,而繼續談著鋼琴的金次長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用一個
今天實在不行了的表情,向民亨送上離開的信號。
  金次長在整理衣服時卻聽到了鋼琴聲。金次長不斷地彈錯的部分,民亨全都正確地彈出
來了。
  「你明明說不會彈鋼琴?」
  金次長用吃驚的表情問他。
  「前輩--畢竟我是天才吧!」
  自己也不敢相信似地看了金次長後,送上一個荒謬的笑容。
  到了下午,滑雪場下起了紛紛大雪。
  一邊淋著雪一邊走路的民亨稍稍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有珍在搭纜車的地方拿著相機
等著自己。從春川一起回來後,民亨跟有珍兩人有變得有點不自在。因為兩人都察覺到自己
的心正漸漸地被對方吸引著,所以感到不自然。
  兩個人都朝著對方前進。一步一步地越來越接近,卻在距離一點點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停
了下來。不自然的民亨先開了口「你等很久了嗎?」作答的有珍也很不自在地猶豫著。
  搭上纜車的兩人坐得有點分開,只是一直注視著窗外。但卻又一不小心與對方的眼神交
會上時,就露出尷尬的笑容。纜車下所閃過的這世界的容貌,通通都穿上了白色的衣服。積
滿白雪的滑雪場,還有森林的面貌也通通閃著白光。俊祥所喜歡的白色冬天,就是這個面貌。
  纜車停在西餐廳的入口。
  (2)
  從纜車上下來的兩人一邊環繞著西餐廳,一邊交換著關於工程方法的意見。
  「我覺得磚頭給人的感覺很好,希望能用磚頭來處理。還有柱子與柱子之間的間格似乎
要再寬一點才行。另外,山莊的底色希望用褐色來作。」
  「好的--那麼點色部分就用白色好了。」
  有珍話才一說完,民亨就呆呆地望著有珍。他腦海裡浮現出有珍曾經在喝醉時說過的話
。喜歡的顏色是白色,喜歡的季節是冬天。不過,好像沒有聽到她說喜歡的食物。
  「你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民亨笑著問,
  「為什麼這麼問?」
  「我只是想記住而已。」
  民亨說的「我只是想記住而已」讓有珍感到有顆大石頭押到自己的胸口般的沉重。那句
話是俊祥曾經對自己說過的,怎麼會--。
  以偶然來說的話,民亨的動作與說話習慣實在多到讓人忍不住錯覺他就是俊祥。但奇怪
的是他又不是俊祥。
  ***
  翔赫拿著電話,站了好一會。
  他在猶豫倒底要打電話跟有珍說再去,還是就直接去。仔細想想,好像已有好一段時間
兩人都沒聯絡了。
  正在苦惱萬一有珍接電話的話,要先說什麼才好的翔赫,所在的地方是勇國的獸醫院。
因為還是覺得直接去找有珍比較好的關係,翔赫帶著之前整理好的行李,來到客廳。正在看
報紙的真佑看著翔赫問說:
  「你現在要走嗎?」
  「對!」翔赫觀察著,把手插在胸前掛著一副不滿表情的媽媽的臉回答。
  「你也真誇張啊,真的是吃飽飯沒事幹嗎?」
  智英似乎對翔赫觀察自己的表情感到更不滿,硬是要諷刺他一句。
  「我不是去玩的。我是去作計劃考察的。」
  看著翔赫笑笑的樣子,智英更是覺得這孩子真可恨,大聲地斥責他:
  「沒出息的傢伙--」
  智英對一切都不感到滿意。
  一點缺點都沒有的兒子,翔赫,怎會被沒什麼了不起的有珍迷得團團轉。對她是真佑好
朋友的女兒也覺得不舒服。還有對窮得要死的有珍家也覺得可憎。
  雖然窮根本與人的意志並無關係,但是跟自家環境相比,有珍家實在窮得一點看頭也沒
有,實在是令人不快。仔細想想,真是沒一樣喜歡的。
  她相信有珍清澈純真的心一定在環繞她的環境的影響下,變得毫無光澤了。智英再次醒
悟到環境是很重要的。有珍是環境下的犧牲品,至少,智英是這麼覺得。
  只從訂婚典禮事件就能看出她的水準。
  她並不是喜歡有珍才答應他們訂婚的。只是愛惜這個獨生子的關係,無可奈何下只好答
應。不過,討厭的人就只會挑些令人討厭的事來幹嗎?把許多賓客叫來後,在公開場合讓她
丟臉,叫智英的心怎能舒服。
  還有老公真佑不管何時都站在有珍那邊,替她說話。不管何時,總是--
  翔赫跟父母道別後,真佑又說了一句如同在翔赫的背上推一把的鼓勵。
  「翔赫你這次小心,下禮拜就是你媽媽的生日,帶有珍一起來的話就更好了。」
  因為真佑已經知道他不這麼做的話,智英是不會叫有珍的。
  翔赫載了勇國到達了彩琳的服裝店前面。事前已經聯絡準備好的彩琳就載著真淑,跟著
翔赫的車一起出發。
  在開車的時候,彩琳想起了在留學時第一次與民亨相遇的情景。
  偶然在法國遇見民亨時,彩琳實在不得不大吃一驚。
  所以她一五一十地問清楚了關於民亨在美國哪裡出生,在哪裡長大。就像有珍第一次看
到民亨一樣,彩琳那是也是同樣地吃驚。
  彩琳馬上就跟親切體貼,與樣樣有自信的民亨成為要好的朋友。至少到彩琳歸國跟朋友
介紹民亨前,什麼問題也沒有。
  彩琳在學生時代對有珍一直存有被害意識。
  有珍根本沒有哪裡比自己強。可是卻一直存有被害意識。除了被窮苦人家出生的有珍在
功課上贏過自己外,應該是沒有其她的理由。不知是不是如此,跟與有珍的初戀相像的人交
往,讓她暗地裡產生自豪的想法。那是一個大錯誤。
  越接近滑雪場,彩琳的心就越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夜色轉深,滑雪場刮起了粗暴的暴風雪。在山頂等待纜車的有珍跟民亨不斷地跺腳。正
在打電話聯絡的民亨用失望的眼神望著有珍。電話那頭說這是常有的事。等風一停,就會開
動,請等待。回到西餐廳的民亨將木頭夾進壁爐裡,開始燒起火來。坐在稍遠地方的有珍帶
著擔心的表情坐著。
  「你很擔心嗎?」民亨看著有珍問。
  「有一點,不能走下去?」
  「從這裡怎麼走下去?只要風平靜下來的話,纜車就能再開動了,稍微等一下吧。」
  「好。」
  用低弱的聲音回答的有珍依然坐的離民亨很遠,她像是與暴風約好似的只盯著窗外看。
  民亨偷偷地瞄了有珍一眼,燒著火問道:
  「跟我在你一起讓你不自在嗎?」
  「--」
  民亨看有珍沒有回答便接著說:
  「如果不是那樣的話,那就過來這一起烤火吧。」
  聽到民亨這麼說的有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說她去巡視一下二樓再回來後,就快速
地爬上了樓梯了。看著有珍的背影,民亨的心不知為什麼變得越來越沉重。
  ***
  有人在敲宿舍的門。
  打開門一看,是金次長,他像是在找誰似地看著裡面問道。
  「有珍小姐還沒回來嗎?」
  「剛剛不是跟監理一起上去看西餐廳了嗎?」
  回話的靜雅眼皮輕輕地跳了一跳。她腦海裡閃過似乎發生什麼似的不安感。金次長露出
為難的表情,歎了口氣。
  「聽說突然吹起暴風,纜車也停止開動了。」
  驚慌的靜雅趕緊拿了外套,與金次長一起出去。雖然找過了管理處,但那邊也是沒有別
的辦法。因為風而中斷纜車開動,可說是家常便飯。除了等風自然平息下來,也沒有別的辦
法。
  (3)
  靜雅與金次長從管理處出來的時候,翔赫正跟朋友們進到裡面。
  「靜雅姐姐!」
  靜雅對翔赫的登場真是不得不吃驚。現在她相當清楚有珍跟翔赫的關係,怎麼又屋漏偏
逢連夜雨地撞上民亨跟有珍一起在山頂的時候,對靜雅來說,這真是件讓人難堪的事。
  金次長也因為彩琳的登場,而沒做好準備,顯得坐立難安的樣子。看到翔赫尋找有珍的
表情,靜雅歎了一大口氣。到底該怎麼說才好,真令她為難。
  「那個--就是那個說,現在產生了點問題--」
  靜雅一面觀察周圍氣氛,一面講話講得結結巴巴的。
  「什麼問題?」
  「民亨在哪裡?」看到翔赫進來的彩琳問金次長說。
  金次長一面注意彩琳跟翔赫的表情,一面按照事實說明狀況。因為西餐廳的結構變更問
題,民亨跟有珍兩人上了山,但卻因為暴風的關係,纜車無法開動而無法下來。聽了金次長
說明的彩琳跟翔赫的臉都皺在一起了。
  金次長又去了一次管理處。雖然留下所有說要跟著過來的人,金次長獨自又去了趟管理
處,但還是只聽到因為暴風的關係,今天晚上絕對不能開動纜車的回答,他也只能就那樣折
回來。
  所有人從金次長狼狽的表情裡讀出了詢問的結果,都露出失望的神情。翔赫覺得怎樣都
不能再這樣等待下去,一想到這,他就突然從座位跳了起來。拿來外套就往外面衝。
  勇國追著翔赫出去。好像翔赫會闖下什麼大禍似的。在擔心地看著他們背影的真淑視野
裡,突然閃進了不懷好意的彩琳的身影。
  勇國抓住經過了暴風雪狂吹的工地往山裡奔跑的翔赫,邊喘息邊說:
  「你這小子,那裡怎麼能走上去啊!」
  勇國的聲音摻雜著風聲,然後消散在空中。翔赫甩掉勇國的手臂,懇切而焦急地吶喊著。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勇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翔赫不斷地吶喊。翔赫像是喪失理智的人一般大吼大叫。勇國想
著,只能說的是絕對不能讓翔赫鎮定,於是就朝著翔赫揮了一拳。隨著「砰」一聲,翔赫的
理智像是回復過來了,但他的眼卻是充滿了絕望。
  他想起小時候,有珍在山裡迷路到處亂走的模樣。那個時候,是俊祥找到了有珍。如果
那個時候,不是俊祥,是自己先找到有珍的話,也不會發生現在這種事,就算發生也沒有理
由擔心。
  然而,就像已經過去的事是不能重來一般,現在所發生的所有事也都是無法重頭再來的。
  由挫折,痛苦,還有憎惡燒起來的翔赫的眼神,朝著山頂不斷地染起熊熊烈火。
  在二樓注視著窗外的有珍感到寒冷下來時,民亨戴著眼鏡,把身體埋在壁爐前睡著了。
  有珍走向民亨悄悄地把他的眼鏡脫下來。讓自己從民亨睡著的臉聯想到俊祥。有珍不禁
看了好一會俊祥的臉。那時民亨突然睜開眼睛望著有珍。與民亨四目相交的有珍慌張之下,
不知如何是好。
  「啊,我想替你摘下眼鏡啊--看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民亨一語不發地地看著慌張之餘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有珍,然後把身子扶正坐穩。
  「你--」
  有珍一面努力想要裝作沒看到民亨直視自己的目光,一面把眼鏡遞給民亨。然後,就從
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忘記那死去的人而生活下去?」
  有珍突然頓了一頓然後站了起來。民亨走向有珍繼續逼問她:
  「要忘記那個人真的那麼難嗎?」
  民亨對一句話也不說就打算出去的有珍用冰冷的眼神問道。
  「我只問你一件事。那個人如果還活著的話--現在也會還與有珍小姐相愛嗎?」
  「李民亨先生!」
  有珍用近乎嘶吼的聲音大聲地喊了民亨的名字。可是,民亨向外面刮著的狂風一般,席
捲有珍。因為俊祥死去的關係,不再存在這世上的關係,所以有珍才會那麼地執著。停止!
停止!拜託你停止好嗎?有珍懇求民亨。
  認真追究起來,這不是民亨該管的事。不管是執著,還是懷抱著幻象而活,都不是他該
管的事。可是民亨無法聽從有珍的哀求。
  「你不是說像我這種人,一定不曾真心愛過一個人?對,我不知道愛是什麼,不過在我
看來,有珍小姐忘不了死去的人就是愛嗎?」
  有珍再也聽不下去。她兩腳無力到快昏迷的地步了。
  不知不覺間,眼角被淚水淹沒了。前方變得模糊不清,心也變得模糊不清。彷彿要死去
一般。不,甚至覺得就這樣死掉還比較好。
  她不懂為什麼,偏偏是民亨把自己的心傷得千瘡百孔。在他的身上看到的是俊祥的模樣
--
  拜託不要再這樣,不然讓她閉上雙眼,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就好了。她這麼地
想。但有珍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於是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咬著牙對民亨大吼道:
  「你夠了吧!」
  有珍從位子上一屁股跌了下去。她再沒有可以支撐的力氣了。可是,民亨像是下了什麼
決心似的,要把有珍的傷口挖的更深。
  「有珍小姐所做的並不是愛,我說那不是愛,是執著,是捨不得,是自我憐憫。為什麼
你不知道呢?」
  「拜託你好好振作起來,看看現實是怎麼樣。那個人明明已經死了。」
  好痛。心也是,身體也是,全部都是。
  有珍吃力地走向民亨。然後抓住他,以淒涼的聲音吶喊著。
  「停止好嗎,拜託!我叫你停止!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我問為什麼
要這樣對我!」
  「因為我喜歡你!」
  民亨也不禁猛然把聲音提高起來。有珍的眼神停留在空中。
  「我--因為我愛你。」
  民亨自己也被自己把對有珍的心意化為聲音向有珍說了出來,嚇了一跳。民亨那時才感
覺到自己是真心地在愛著有珍。
  民亨看到忘不了俊祥而痛苦的有珍,感到又焦急又痛苦。但是,一邊痛苦著,一邊卻還
是不知道自己對有珍抱持著怎樣的感情。現在才終於恍然大悟,關於那是種什麼樣的情感。
  「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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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2: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1)
  民亨沒能抓住衝往外面的有珍。
  他直到好一會後,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愛你這句話,或許對有珍來說只不過是強迫
她接受自己的感情。
  江俊祥,有珍心中已經有的另一個人。
  民亨不太瞭解俊祥這個人。不過,他是已經不在這世上的人了。雖然他不知道俊祥這個
人,是怎樣的人,喜歡些什麼,怎麼笑,說過怎樣的話,但是他準備要用自己的愛,來把他
從有珍的記憶中抹滅。
  從某一瞬間開始,民亨看到有珍容顏時,心中就不禁酸麻起來。然後,她的一顰一笑就
不斷地填滿自己的雙眼。
  每次看到她在回憶當中像溺水的人在水裡蹬腳掙扎的樣子,心中痛到能喘氣都覺得困難
。而且,她的言行舉止都一點一滴地一邊刺痛他的心,一邊沁入他的心房。
  就算她是在笑,就算他是在哭,她的一切看在民亨的眼裡都變成了心痛。
  鄭有珍,她終於成為民亨生命的痛苦,佔據了他的心靈。
  有珍並不像民亨準備的「稍微鎮定以後應該就會回來的吧?」一樣,衝到外面以後,過
了許久也還沒回來。
  凶狠地刮著大風的暴風雪聲聽起來越來越大了。不能再等的民亨打開門往外走出去。可
是,眼睛卻無法順利張開。只感到暴風雪白濛濛地充斥在眼前能看的任何空間。民亨的心猛
然地沉了下來。
  眼前似乎出現,在風雪交加的夜裡,漫無目的地邊闖邊哭像笨蛋一樣的有珍的身影。民
亨開始一邊挨著暴風雪的襲擊,一邊在黑暗中奔走。是與狂風同伴的可怕的暴風雪。
  不過,他必須要找到有珍。必須要找到像笨蛋一樣的她,要找到痛苦地處在比現實的寒
冷更為寒冷的雪世界的她。
  他撕裂著喉嚨般地呼喚有珍的名字。不過,終究分開散裂於暴風雪中的她的名字只是降
落在民亨心中的谷底。看不到有珍在哪裡。
  他漫無目的地不知道找了她多久?
  精疲力盡的民亨喘了幾口氣後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把視線停留在西餐廳的門前。那裡
有人的足跡。是有珍回來了。
  民亨一口氣衝到裡面。坐在壁爐前的椅子睡著的有珍的模樣映進了眼簾。民亨走向前把
自己穿著的外套脫下來替有珍披上。
  有珍連睡覺的樣子都看來不太安靜。他再也不能只是在一旁注視著她。因為她似乎會哭
泣。民亨覺得就算只是注視著她都令他心痛。所謂的愛就是這樣地令人心痛嗎?
  他曾經以為愛一個人就是心情澎湃,興高采烈,幸福快樂,他以為那就是愛的真實面貌
。那麼,是因為那種愛不是真正的愛才如此的嗎?
  民亨很孤獨。即使在自己所愛的人面前也感到孤獨,既不能撫摸,又不能靠近,只能在
一旁觀望的愛,比起凶狠的暴風雪,更讓民亨感到孤獨。
  在隱隱約約逐漸接近的陽光的照耀下,有珍睜開了雙眼。她確認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是
民亨的後,環顧了下四周。沒有看到他。
  打開門走到外面的有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昨晚凶狠的暴風雪的平息下來後,似乎連帶
著心也變得平息下來了。
  她感到自己昨晚的心情大概跟狂亂無法抑制的暴風雪一樣的紛亂。可是,有珍現在的心
並不是完全得到平息。有珍處在俊祥與民亨之間,腦袋只感到一片混亂,還沒有心理準備去
接受民亨。
  她移動了腳步。與特別拉長的民亨足跡方向相反,她轉身移動腳步。她每次移動腳步時
,原有的足跡就會陷下去。
  有珍心裡的俊祥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我準備要記住--似乎是聽到他的聲音。稍微回頭
看了一下陷下去的足跡的有珍,她的嘴角輕輕地顫抖了一下。與俊祥的記憶,終於變成不準
備記住也不得不記住,無法清除的痕跡了。這彷彿像是深深陷在雪中的足跡一樣。
  有珍又開始移動腳步了。
  有珍就那樣地移動腳步,終於登上了山頂了。這裡吹起了比下面還稍強的強風。有珍好
長的一段時間就迎著風站在那裡。如果民亨不走過來的話,她不知自己會站在那個地方到什
麼時候。
  民亨原本準備走進西餐廳,卻發現一連串的足跡就跟了過來。因為他知道那是誰的足跡。
  「你知道我昨晚有多擔心嗎?」
  民亨又走近了有珍一點。事實上,在深山裡迷路的話,在誰都不在的狀況下時很難再重
新找到路的。民亨就是擔心這點。
  儘管民亨對有珍用了溫柔的方式說話,有珍還是毫無回應地起腳準備返回西餐廳。
  「有珍小姐!我對於昨天的事,並不打算說抱歉。雖然我知道讓有珍小姐難過了--但
我仍是準備要告訴你,我並不後悔。」
  停下腳步的有珍悲傷地望著民亨。似乎是因為自己對於民亨感情表達有問題,才引起了
民亨的誤會。
  有珍老是很好奇。關於如果俊祥還活著的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有珍只知道十八歲
的俊祥。她很準備知道如果俊祥也像自己一樣變成了二十八歲,會是什麼樣子呢。可是,只
能說是偶然,讓她看到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俊祥。所以她承認透過民亨讓她可以看到俊祥的
樣子實在是讓她好高興。
  但是那喜悅的錯誤表達方式似乎是造成誤會的禍首,所以有珍好像應該道歉。
  「對不起,如果我造成你的誤會的話--我對於民亨先生並沒有任何特殊感情。」
  說完話的有珍打算要溜過民亨的身旁,但民亨卻抓住了有珍的手腕。然後認真地問:
  「你一次都不曾喜歡過我嗎?不是對江俊祥,而是對李民亨一次都不曾喜歡過嗎?」
  有珍對民亨認真的眼神感到一片混亂。她必須要說些什麼,但卻無話可說。因為她已經
說了謊。對於民亨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是騙人的。因為她從不是俊祥的民亨身上,感受到了
某種情感。
  「--我不曾。我不曾喜歡過李民亨。」
  有珍又口是心非地說了謊話。民亨的眼神像是察覺到有珍說這話並不是出於真心的,所
以又發出更強烈的光芒。
  是不是因為這樣,有珍堅定的眼神才開始晃動起來。為了不被看到他的動搖,她催眠了
自己。不管是誰都不能代替俊祥。
  民亨什麼都知道。有珍不準備從自我催眠中醒過來。
  「那麼,翔赫算什麼?」
  有珍閉上了嘴。催眠被解開了。
  「有珍小姐現在愛的人是誰?」
  民亨似乎察覺到有珍的自我催眠已經完全被解開了,用力地抓住了有珍的肩膀。
  「你說說看。是誰?」
  有珍又開始施展催眠了。她一邊施展比剛剛更為強烈的催眠,一邊甩開民亨的手。不過
,民亨卻更用力地抓住有珍的肩膀。他叫有珍說,他逼問有珍心裡的人到底是誰。有珍的眼
神開始晃動。催眠並沒有被施展。
  「你該放開手吧。」
  這時傳來了充滿著憤怒的冷酷聲音。翔赫正站在一旁瞪著民亨。兩人都不得不嚇了一跳
。翔赫也是看到兩人的足跡而跟了過來。
  早上坐了最早的纜車跟彩琳一起到達西餐廳的翔赫,開始尋找不見蹤影的兩人。雖然毫
不遺漏地搜過了西餐廳裡面,但卻無法找到兩人。走到外面的翔赫正覺得棘手時,就看到兩
人連成一長串的足跡。
  就算兩個人只是在一起,什麼事也沒有,翔赫的憤怒還是不斷地湧了上來。然後,看到
民亨強迫即將要跟自己結婚的人回答,令他覺得十分不順眼。
  翔赫拉住有珍的手。他準備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我還沒聽到有珍的回答。請回答我。有珍小姐喜歡的人--是誰呢?」
  民亨朝著漸漸地翔赫拉遠的有珍的背影說。似乎是忍不下去了,翔赫往民亨走過來。
  「那個為什麼要你來操心?」
  「因為我愛有珍小姐。」
  民亨的回答格外地堅決。雖然翔赫衝了過來抓住了民亨的衣領,但民亨依然不為所動。
而且又補上一句「有珍真正愛的人是誰--?」
  民亨實在太理直氣壯了,這讓翔赫說不出話了。應該要說什麼呢。至少要用愛一個女人
的男人的名義來警告他。翔赫咬著牙忿忿地說:
  「你不要給我再靠近有珍,我不允許。」
  翔赫放開了民亨的衣領後,拉著有珍的手漸漸地離開了民亨的視野。
  不管怎樣,民亨總算鬆了一口氣。還好。
  在民亨與翔赫產生火爆衝突場面的那段時間裡,有珍並沒有偏向哪一個人。民亨只要知
道這個就夠了。
  下了山的翔赫回到有珍住的地方後,把有珍的衣服都掃進了旅行箱裡。他不能在放任有
珍在這裡。翔赫無視有珍哀求著的樣子,依然打包著行李。
  然而又似乎是對有珍哀求的樣子起了怪異的感覺,翔赫停了手犀利地看著有珍。
  「為什麼?」
  翔赫簡短的質問是在問有珍為什麼無法離開這裡。
  「這工作對我是很重要的,你不也知道嗎?」
  有珍以為翔赫應該能諒解。可是,從翔赫嘴裡冒出的話,卻成了無法想像的匕首,刺進
了有珍的心底。
  「不會是你準備待在李民亨那人身旁吧?」
  翔赫像是對有珍臉色大變一點都不感興趣似的繼續逼著有珍。站在翔赫的立場是越想到
民亨說過的話,就越刺激他的神經。他怎麼能在有珍的未婚夫面前,說他愛有珍呢?
  翔赫相信有珍也有錯,他一點都不懷疑。看她是展現怎樣的容貌,做出怎樣的行為舉止
,才讓民亨說出那樣的話。
  對於翔赫的任意地為所欲為,有珍什麼也說不出口。不管說什麼,她想,對翔赫而言都
只會成為狡辯。
  翔赫把有珍的旅行箱拉到停車場來。雖然有珍拚命地懇求阻止他,但卻都無法讓翔赫回
心轉意。但就算這樣好了,她也不能就那樣被他拉走。
  有珍抓住了翔赫。因為似乎該談談。沒有用。翔赫一點都不理會有珍說要談談,就直接
把有珍的行李丟進後備箱,然後拚命地催促有珍趕快上車。
  有珍只能大叫了。對什麼也聽不到的翔赫的耳朵,除了靠大叫外,就沒有別的方法了。
那時,翔赫才注意聽有珍說。有珍覺得時間不多了,於是斷然地問:
  「你不能相信我嗎?」
  「對,我不能相信,你現在明明已經動搖你的心了。」
  有珍想要有自信地跟翔赫說,不是那樣的。可是,奇怪的是,那句話卻無法化為聲音傳
到空氣裡。有珍只是難過地望著翔赫。
  「另外,你剛剛為什麼不回答?--李民亨他問你說你愛的人是誰時,你為什麼不回答
?」
  翔赫眼神閃爍地問。
  (2)
  有珍一句話也不說。不,沒辦法說。因為她不曾想過,因為她不曾想過除了俊祥,她愛
誰。俊祥就是俊祥。因為他既不是民亨也不是翔赫。
  翔赫面對毫無回答的有珍,吞住在眼角擴大的淚珠再次問:
  「你愛的人真的是--我嗎?」
  在開不了口的有珍眼神閃爍的同時,翔赫的口裡喊出了悲痛的呻吟。翔赫勉強將搖晃的
身體塞進車裡,然後啟動。不知所措的有珍雖然叫了翔赫的名字,但車子已經遠遠脫離了有
珍的視野。
  讓呆呆地望著翔赫消失的地方的有珍轉過頭的,是她因為感覺到別人的視線。民亨站在
那裡。有珍帶著淚汪汪的臉走近民亨狠狠地說:
  「你問我我愛的人是誰,對吧?我會回答你的。我一定會愛的人是翔赫。」
  冷風吹起,有珍經過了民亨的身旁。民亨的心裡也開始刮起強烈的冷風。
  民亨回到了房間。然後坐在沙發的彩琳立刻站起來走向民亨。
  「等你的代價就只有這樣嗎?」
  彩琳在樹林聽到有珍跟民亨在山頂說的話,於是不容分說地跟民亨追究。走過彩琳身旁
脫下外套後,坐在沙發的民亨瞧著彩琳的臉。像是在問你什麼時候來似的。
  彩琳就算到了現在她也想說服民亨,再把他變成自己的人。可是民亨已經知道關於彩琳
的一切了。他已經知道了彩琳她並不是在注視著自己,而是透過自己在注視著俊祥,所以什
麼話都聽不進他耳裡了。不管自己怎麼說服他,民亨依然不為所動。彩琳於是像發狂似地質
問民亨,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民亨只是無語地望著彩琳。要從哪裡說明?要說什麼來為自己申辯?民亨感到十分為難
。民亨希望彩琳能盡量不要太難過,早日理清自己的感情。對人來說,常常在自己都沒察覺
到的時候,被某人解開了心中的繩子。並且,無法知道繩子的終端會到達哪裡。但可以肯定
的是,一旦解開後,就無法再綁上了。現在對民亨來說,那個人就是有珍。雖然他不能保證
能否按照自己的意志觸碰到有珍,但繩子像民亨對有珍的情感一樣已無法回頭了。
  他不忍對彩琳說出,請你諒解我。但是他希望彩琳能懂得,他那無法再綁上的心,他已
無法控制那已伸向有珍的心。
  民亨從心裡拔出了刀。不是銳利的刀,是遲鈍的刀。雖然無法向切蘿蔔似的切得很平順
,但就算會傷害到她,他也必須切下去。
  「彩琳啊,我們分手吧!」
  真淑從沒看到翔赫跟有珍就開始擔心了。他們去了哪裡呢?她正擔心地望著勇國,這時
候有人打開門走了進來。是眼角一片濕潤的彩琳。
  彩琳像喪失理性的人一樣去找有珍。甚至對詢問理由的真淑大吼大叫起來。真淑正打算
說她不知道的瞬間,全身看來有氣無力的有珍卻走了進來。彩琳大步地走向有珍。然後不容
分說地一巴掌打向有珍。彩琳留著淚對吃驚地望著自己的有珍算帳。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你叫民亨跟我分手的吧?我告訴你,不管你耍什麼手段,我都
不會放棄民亨的,絕對不會。你已從我身邊搶走了俊祥,我不會再讓你搶走任何東西的。」
  彩琳一句也不聽有珍解釋,便走了出去。吃驚的勇國跟真淑雖然跑到有珍身旁,有珍只
是緊緊地閉著雙眼。為什麼一切都事與願違呢?
  聽到有珍說翔赫已經先去漢城的勇國跟真淑趕緊跑去坐公車,而這時有珍立刻回到房間
對翔赫打了電話。打了幾次翔赫還是沒接,有珍只好留了言「真的對不起,能聽到我的留言
就立刻回電給我,我會一直等你電話的。」
  有珍放下話筒後,等了好長一段時候,電話還是沒來。
  有珍走到外面。她獨自走在空曠的路上,這時,在遠處的民亨原本站在原地卻看到有珍
,他朝她走了過去。他似乎一直在那裡等待。
  用樹枝點了火後的民亨正努力地添加著木頭。對看起來相當不自然的有珍,要從何說起
才好呢。他稍稍地準備了一下。
  「我今天跟彩琳提了分手。」
  民亨說完後稍稍猶豫了一下。這種話題會不會造成有珍困惑呢。他腦裡閃過了這樣的擔
心。
  有珍什麼表情也沒有。他想說真是好險。
  事實上,當他醒悟到他再也不會真心去愛別人時,他覺得,他必須快點把話說出口。雖
然在那瞬間感到的痛苦是不能用言語表達的,但他覺得那樣做至少能讓彩琳少受點傷。
  但是,但他對彩琳說出口後轉過身時,他才發覺事實不是這樣。那並不是為了彩琳,結
果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為了要減輕心中的負擔。
  告訴有珍自己喜歡她,不也是民亨為了讓自己舒坦而說的話嗎?因為不說出來的話,會
感到煩悶難受,整個心都被某種感覺堵塞住,所以他說了。但是,他卻沒想到那句話卻讓有
珍如此地難受。
  「真的很對不起,我在翔赫他面前說我愛你,我一點都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雖然我對
有珍小姐的感情是千真萬確的,但以後我再也不會讓我的感情,使有珍小姐難受。所以,對
我你可以放輕鬆點嗎。你可以吧?」
  民亨再也不想看到因為自己說了什麼,而讓有珍感到痛苦。民亨無法讓長久以來都痛苦
地活著的人,因為自己而添加痛苦。民亨決定要忍住自己產生的所有感情。他不想再看有珍
難過的樣子。
  先從位子上站起來的有珍轉過身。仍然坐在火堆前的民亨的樣子映入了她的眼簾。她整
顆心像是要垮下來了一樣。有珍用悲傷的眼神望著民亨一會後,眼角湧出了莫名的委屈。
  ***
  民亨與金次長分手後才一轉身,走廊的角落卻傳來了有珍的聲音。是靜雅的聲音。你趕
快去解開翔赫的心結再回來。
  走到外面的有珍雖然朝著公車努力地奔跑,但公車卻仍是離開了。有珍用失望的表情望
著公車的後尾,這時傳來了喇叭聲。有珍確定是民亨的車後,只是用不自然的眼神望著民亨
。民亨感到上了車的有珍依然地不自在,就丟了一句話:
  「怎麼了?因為我不能載你到漢城,只能載你到公車站所以不高興嗎?我是很想載你到
漢城,但是我有會議要開。」
  有珍聽到民亨開朗的聲音後,心裡頓時輕鬆起來。一直到看見他孤獨地坐在火堆旁為止
,她一直有似乎無法再看到民亨開朗樣子的感覺。不過,他現在卻還會開玩笑。
  不過有珍卻無法置之不理。因為她知道民亨為了變得開朗,不知壓下了多少的痛苦。因
為她自己也是如此。即使知道他痛苦,一切卻依然無奈,準備到這有珍的心又開始沉了下來。
  民亨甚至囑咐她,到了漢城不要先打電話給翔赫,就直接去。他說如果突然出現在他面
前的話,即使準備生氣也生不出氣的。
  民亨買完票後,走向有珍把票遞給她。然後要有珍跟他約好,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帶著
笑臉才行。
  然後有珍終於看到了自己擔心的事。她終於看到,到她離開車站為止都一直揮著手跟她
打招呼的民亨,再轉過身時臉上卻換為錯綜複雜的表情。有珍的心痛到像是要麻痺住似的。
她不斷地感受到從民亨身上傳來的痛苦。
  有珍在電台等著翔赫。她終於看到翔赫一邊與人討論演唱會的事宜,一邊走出來的樣子
。當正打算要說些什麼的翔赫,把視線停留在有珍身上時,臉上就立刻開始變得越來越陰沉。
  來到咖啡店的有珍一邊觀察著翔赫的表情,一邊用開朗的聲音問:
  「看到我不高興嗎?」
  如果是以前的翔赫,當然是會高興的。光是知道忙碌的有珍刻意抽空來找自己,就可以
讓他高興地跳起來去迎接她了。可是,翔赫已經不是從前的翔赫了,他即使知道有珍為何要
來,卻還故意地對她冷嘲熱諷。你怎能放下滑雪場的要事跑來呢?
  對於民亨知道有珍來漢城,而且還知道是來與自己見面的,翔赫感到十分地不快。
  他問她:「你們的關係是要報告說你每天要與誰見面嗎?」然後,不應該說出的話開始
撕裂有珍的心。
  翔赫說他會改變的。他不會再只是懂得忍耐的人,他會為痛快大叫,受傷也會反擊的人
。翔赫已經變了許多。雖然她早知道他一定很生氣,但卻想也想不到翔赫會成這模樣。翔赫
對有珍說一起吃晚飯的提議,也說必須要錄音而拒絕了。然後,從咖啡店出來後,連一句自
己小心也不說,讓有珍先看到自己的車後,就留下她一個人而消失不見了。看到有珍一邊觀
察自己的表情,一邊手足無措的樣子,生氣的翔赫就更是要欺負有珍。只是一直注視著翔赫
的背影越來越模糊的有珍,只感到悲傷。是需要時間嗎?漸行漸遠的翔赫似乎不知道痛苦時
間的終點,就只是一股勁地向前奔跑。跟在有珍後面走著的翔赫注視著有珍毫無精神地越走
越遠的樣子。準備要衝向前抓住有珍的心情正折磨著翔赫。不過,他連那樣的勇氣也沒有。
他剛剛是怎麼對有珍的,現在又怎能抓住有珍呢?
  翔赫進到了酒館。他準備要用酒來安慰自己那顆痛苦難受的心。到底喝了多少。喝到連
身體都不能好好支撐的翔赫,開始搖搖晃晃地在大街上徘徊。
  他走到連眼前是那裡都不知道。然後讓他停下腳步的是有珍經常爬上去的欄杆。勉強拖
著連支撐都感到困難的身體而爬到欄杆的翔赫,準備張開雙手抓住欄杆,身體卻不聽話。
  然後,不管他怎麼把手伸出去,也沒有任何人讓他抓住。他的身旁沒有有珍。那只要他
伸出手就能抓到的有珍並不在。
  下了欄杆的翔赫露出毫無意義的笑容。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把身體靠在欄杆上。
  「有珍啊,是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好像喪失了理智。其實,我今天看到你
時實在太高興了!真到好高興啊,但是一切被我破壞了。真的對不起--我為什麼這麼犯賤
?我真的是犯賤。金翔赫--你真的是個大混蛋,對吧?有珍啊對不起--」
  翔赫的眼眶裡充滿著像是隨時要冒出來的眼淚,他留完言後,突然望著手機一會又按了
一個按鈕。
  「留言已被消除。」
  翔赫的臉上帶著無從瞭解的虛脫感,然後注視著夜空。只有不管怎麼呼喚也毫無回答的
有珍的名字在夜空中盤旋後又降到翔赫的心底。
  「你要跟我約好,回來的時候要帶著笑臉回來哦。」
  坐在公車裡的有珍的記憶裡冒出了民亨的身影然後又消失了。無意識地望著照耀著自己
臉龐的玻璃窗的有珍,淡淡地笑了笑。但其實她的臉卻笑不出來。她的兩眼凝結著一顆顆的
淚珠。
  有珍拉上了窗簾。因為她不準備看到自己的臉。
  有珍一到達滑雪場,就看到民亨已經在等她了。她雖然準備努力地露出笑容,但卻笑不
出來。民亨看到那樣的有珍便走向前遞給她一個淺淺的笑容。
  到滑雪場斜坡的咖啡廳,面對面地坐著。有珍一邊露出開朗的笑容,一邊說她按照民亨
教的去做,結果翔赫他好高興哦。
  民亨在有珍進到滑雪場時就已經猜測到了。雖然她的臉是在笑,心卻是在哭泣。但即使
那樣,有珍仍準備努力遵守與民亨約好的約定,這讓民亨的心刺痛地受不了。有珍忍住眼角
閃動的淚水。
  「有珍小姐,你現在最準備做的是什麼?」
  對民亨突如其來的問題,有珍只是無言地仔細看著民亨。
  「我就只是準備讓有珍小姐開心,如果是我能做的話。」
  依舊是仔細看著民亨的有珍,問民亨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因為我喜歡有珍小姐。」
  民亨把視線停留在窗外的斜坡上。
  「雖然我喜歡有珍小姐--但有珍小姐在找尋的人並不是我。那麼,幫助有珍小姐做準
備做的事,準備完成的願望,好像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吧。」
  一直注視著民亨的有珍的心又開始往下掉了。她似乎聽到民亨明明控制不住卻勉強壓抑
住喜歡自己的一顆心,正在痛苦呻吟著。
  露出孤獨般的笑容的民亨把剩下的茶喝完後,帶有珍去的地方,是製雪車正在撒著白雪
的地方。民亨對望著自己的有珍像是什麼都知道似的說。
  「有珍小姐準備要來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這種地方?」
  有珍想說這是什麼意思。
  「有珍小姐現在不是準備哭嗎?」
  有珍的表情開始變了。
  「準備哭的話,這裡是最適合的地方。誰也聽不到。有珍小姐請盡情地哭吧。沒有人會
聽到你哭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看著民亨越走越遠的有珍轉過了頭,向前走了過去。走近製雪車附近停下腳步的有珍,
抬頭看著從製雪車噴出來後往下降的白雪。
  在那一瞬間,忍了又忍的眼淚,與下降的白雪混繞在一起,沿著有珍的臉流了下來。
  一切都令人悲傷。連呼氣都是那麼吃力。準備要包容自己的一切抱住自己的民亨的心也
令人感到吃力,無法忘記的俊祥的記憶也令人感到吃力,就是站在身旁守候的翔赫的身影也
令人感到吃力。真希望一切都是場夢。如果是場很長的夢的話。
  如果是那種醒過來後就什麼也不記得的夢的話--。有珍長久以來的痛苦的眼淚並不會
輕易停止。
  在後方靜靜地守候著有珍的民亨,雙眼開始流淚。他對有珍放聲痛哭的模樣感到悲傷得
難以忍受。民亨再也無法忍受那種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地窒息感。
  什麼時候,有珍又會需要這樣的地方呢?而自己又可以守護有珍到什麼時候呢,民亨感
覺自己與有珍像是相隔了千尺高的懸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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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
  「你那口子跑到哪去啦,怎麼一個人啊?」
  與有珍正一起在油漆工程的地方看著圖面的靜雅,看著一個人走進來的金次長問:
  「李民亨監理,因為總公司有事的關係去了漢城--我以為我一個人來你會更高興的。」
  有珍聽到民亨沒有一起在滑雪場的消息的瞬間,心裡感到有點空虛。
  「有珍小姐,李民亨監理不在你很高興吧?」
  金次長看著有珍的臉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有珍突然不知所措地瞪大了雙眼。比有珍
更感到不知所措的人是金次長。他只是基於上司不該很高興的心理,隨便問問而已,卻看到
有珍的反應實在太敏感了,反而覺得很抱歉。
  難為情的有珍趕緊站了起來,卻把旁邊的繪圖筒撞了下來。幸好蓋子是關的。有珍為了
躲避感到奇怪的金次長跟靜雅的視線,往洗手台走了過去。呆呆地望著從鏡子裡反射出來的
自己的臉孔的有珍,突然聽到叫著「有珍小姐」的民亨的聲音。有珍慌張地掉頭。不管在哪
裡都看不到民亨。為什麼會這樣呢。有珍對於民亨逐漸進到自己的心裡感到不安的同時,也
因為重新來臨的心動的感覺,悄悄地露出了無聲的笑容。
  ***
  計算完畢後的民亨走向窗邊。稍微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民亨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趕緊抓起
電話。這是,彩琳突然打開門走了進來。
  彩琳像是喪失理性的人。上次明明已經跟她說過為什麼要分手,卻還是繼續無理取鬧。
明明擔心自己,所以來漢城想要跟自己見面,卻又什麼不打電話給自己,彩琳不斷地說些諸
如此類的無理取鬧的話。
  民亨一邊聽著彩琳這麼說,一邊仔細地看著她。她的臉消瘦了不少。不過,他卻不能心
軟。如果不能表明自己立場的話,自己當然是不用說,恐怕連彩琳也不能從痛苦中解脫。
  按照彩琳說的,是能夠打電話給她,也能跟她見面。不過對彩琳而言,最需要的則是時
間--能夠忘記民亨的時間。
  民亨對用盡各種借口來纏住民亨不放的彩琳就只是丟下一句「對不起」,這是民亨能為
彩琳所作的最後的溫柔。
  彩琳無法接受。她無法承認民亨對於又哭又鬧的自己,就只是丟下一句對不起就保持沉
默。
  民亨不可能會這樣做。他不可以這樣做。
  民亨自始至終都沒動過。只是告訴彩琳希望她能夠好好整理自己的感情,兩人就能再輕
鬆地作朋友。
  回到自己服裝店後的彩琳一動也不動地,就只是坐在沙發上。看到彩琳那個樣子的職員
們便互相望了一望,想說「這又是怎麼搞的?」
  把手插在胸前像是在鑽什麼牛角尖的彩琳看來相當不安。彩琳在保持了那姿勢一段時間
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需要的並不是我,而是時間。」
  民亨的話再度浮現在彩琳的腦海中。她不甘心。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她似乎
無法就那樣原諒。鄭有珍跟李民亨兩個人都是。
  當再度湧上來的愛恨交織把她的心情弄得一塌糊塗的時候,真淑提著巨大的箱子走了進
來。她納悶那是什麼。真淑說是有珍媽媽送給翔赫媽媽的生日禮物。有珍媽媽叫真淑在有珍
回到漢城時,把禮物交給她。那一瞬間,彩琳的眼神開始閃爍像正在蠕動的狡猾感。
  翔赫媽媽的生日--!
  「金監製!你的電話。」結束廣播的翔赫正在與劉前輩聊天時,金作家把電話遞給翔赫
說。
  翔赫帶著「該不會是」的心情接了電話,因為他想到說不定是有珍打來的電話。可是,
當翔赫接到電話的瞬間,他的眼神頓時化為永不止息的熊熊烈火。
  迎接走近咖啡廳的翔赫的人是民亨。
  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說話。先開口的人是民亨。但說的也不是他這次
的來意,而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在翔赫問他這次來的目的前,他繼續挑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說。他只能這麼做,連到了跟翔赫面對面坐著為止,民亨都還無法下判斷自己來找翔赫到底
是對還是錯。
  但他想為有珍做點什麼,他沒有別的辦法。他仔細想想後,覺得自己能做的是別讓有珍
那麼難過。
  但他並不是毫不猶豫的。因為他知道如果輕率地對翔赫開口的話,只會造成有珍更大的
痛苦,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民亨鎮定住了心情。他覺得如果就這樣與翔赫見面,什麼也不做就回去的話,有珍那痛
哭的神情依然會持續著吧。所以他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回去。
  「翔赫先生!你真的愛有珍小姐,對吧?」
  「你說什麼?」
  翔赫感到真是莫名其妙。光想到自己為什麼要被他這麼問,就令他難以忍受。
  「如果你真的愛有珍小姐的話,就不要再讓她難過了。如果是因為我而生有珍小姐的氣
的話,就請你不要再生氣了。」
  如果是因為自己說的話,害翔赫讓有珍難過的話,不管怎麼做,他都想解開翔赫的心結
。不過,他立刻後悔了。因為他好像不該來找翔赫的。
  翔赫對於民亨的話頓時感到勃然大怒,像是喪失理智的人一樣開始破口大罵。你找我的
目的到底是什麼,你是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要這樣搞東搞西的,一邊假裝要安慰人的樣子,
一邊其實要耍什麼花招等等,痛罵了些盡讓人刺耳的話。
  奇怪的是民亨並沒有生氣。只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然後可以預料到,當自己轉身時,
翔赫會以凶狠的視線插在自己的背影。
  ***
  「生日快樂。」
  彩琳把自己親自做的衣服放進華麗的箱子裡,好好地包裝一番後,帶著它去找翔赫的媽
媽智英。
  智英似乎是因為收到許久沒見面的彩琳的貴重禮物,一直笑個不停。靜靜地觀察彩琳喝
茶模樣的智英像是滿意到極點似的不停地誇獎彩琳。
  「長得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工作又有成就,臉也長得很漂亮--你現在就只差找到個
好男人把你娶走了啊。」
  聽到智英這麼稱讚的彩琳,覺得來翔赫家真是來對了。一不做二不休,她開始要施展她
編排好的招式。
  首先,先對翔赫展開奇襲式的攻擊。對很清楚智英一定很瞭解自己兒子是怎樣的人的彩
琳來說,她並不打算一針見血。
  「快點讓翔赫結婚吧,不然他的個性可能會變的。」
  智英瞪大了雙眼。彩琳感到自己正中目標,內心大叫爽快。然後開始說出再也無法收回
的話。
  彩琳說跟有珍一起工作的總指揮是自己的男朋友,兩人已打算要結婚。可是翔赫好像常
常懷疑自己的男朋友跟有珍之間有什麼曖昧,不斷地折磨有珍。彩琳當然不會遺漏說,其實
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好像是因為翔赫跟有珍分開兩地工作的關係,才產生的誤會。既然
要結婚就快點讓他們倆結婚,這樣就不會產生任何誤會了。
  聽了彩琳這麼說的智英,表情一度僵硬的像石膏似的,然後又回到了原來狀態。
  「我們家翔赫不是那種沒證據會亂懷疑的人,你也不要太相信有珍,你可要好好看管你
的男朋友。」
  彩琳確實察覺到一度僵硬的智英表情下的隱藏的憤怒。不過,憤怒歸憤怒,智英身為翔
赫的母親當然要這麼說。
  不,或許對智英而言,說這種話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彩琳從學生時代就早已知道,基
於自尊心,智英是絕對不會先發火的人。而且,智英現在正快要按捺不住已經冒到脖子的某
種怒火的樣子,都被彩琳的天線一五一十地捕捉到了。
  從翔赫家走出來的彩琳發出某種奇妙的歎息。
  有珍再次見到民亨時,是為了結構變更的事。這真是令她高興。再度見到民亨高興到令
人不知如何表達。明明他又不是去到遠處,但民亨不在的那段時間,有珍不禁感覺到了某種
空虛。這令有珍自己都不敢相信。為什麼如此地等待民亨。
  無論如何,能再度跟民亨在相同的空間工作只令她感到高興。
  「那麼有珍小姐你就先繞一圈M棟以後,再把它的風格變換一下。我是不是太過於使喚
你了。」
  民亨明亮的聲音讓有珍的心底都變得明亮起來。
  「好,那麼今晚自然就由我請客。」
  對於民亨說晚上要請客,有珍感到些許猶豫。因為她晚上已經有約了。民亨以為有珍猶
豫不安的表情是因為要跟自己兩人一起吃飯的關係。
  「再過三十分鐘,我們就能享受美味的晚餐,金前輩跟李靜雅小姐也一起來吧!」
  「我--」
  看有珍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於是民亨就只是靜靜地看著有珍。
  「我等一下要去漢城。」
  到目前為止一直都很開朗的民亨的臉,突然收起笑容。
  「翔赫他媽媽的生日嗎?」
  「是的--」
  有珍看著民亨失望的表情,心裡覺得很不好受。不過,民亨馬上用開朗的表情問有珍什
麼時候要出發。
  民亨想要載有珍到公車站。有珍的嘴裡毫不顧忌地說出一小時候要出發,像是已經在等
待民亨問她似的。
  民亨跟她約好一小時候會去敲她房門。看著有珍朝向房間的背影,民亨的心中的思念像
是潮水一般湧了過來。
  (2)
  在自己所愛的人身旁,卻只能凝視著她。為了要把所愛的人送到另外一個人身邊,所必
須要做的送行。被擺在這種命運面前的民亨,他究竟能忍到什麼時候呢,他究竟到什麼時候
為止能繼續壓抑住心中的思念呢。民亨靜靜地把眼閉上,沉浸在自我的思緒當中。從一開始
見到有珍,到現在為止的一切。
  第一次在辦公室裡見到有珍的時候,民亨覺得有珍真是一個美女。那是他們的初次見面
。因為是對方公司的人,所以不能隨便亂來,但無論如何,她感覺她是清秀美麗的擁有者。
清澈的眼神,對於工作的熱情,還有對人的體貼,甚至連憂心的愁容都是美麗的。
  他想起一開始只有兩人來滑雪場考察的那天,有珍說過的話。對相愛的兩人來說,對方
的心是最美麗的家。還有跟民亨有相同想法的地方,還有在許多誤會及衝突中,從不費力解
釋問題的她,擁有人類美麗的內心和外表的女人,鄭有珍--
  民亨在與有珍認識後,已經有所改變了。
  對事事帶有自信,完全不知道痛苦及人間陰暗面的民亨,有珍先教導他的並不是愛,而
是痛苦。與有珍一起工作,相識,讓民亨變成一個懂得包容別人的痛苦的成熟的人。還有,
當他瞭解到他所體味到的痛苦,就是對有珍的愛後,他不知如何面對這種新體驗的痛苦。那
痛苦比起他以前歷經過的痛苦不知還要強上幾倍。
  而更令他心痛的是,在現實生活中他明明那麼愛有珍,卻無法靠近她。民亨害怕自己靠
近的話,有珍就會感到痛苦,所以他無法靠近。遠遠地注視著她,是民亨唯一能做的全部。
  民亨從位子上站起來,試著要找尋放在抽屜深處的卡片。那張靜雅給自己的命運的車輪
牌,還有有珍在工地推開自己時所掉下來的一模一樣的那張牌。
  按照靜雅說的,靠近民亨的真命天子是有珍的話,應該要把她緊緊抓住,但卻又無法抓
住。如果真的像車輪牌一樣會滾過來的話,不管多久,他都能等待。可是,要怎麼解釋已經
來到了身邊卻又無法抓住無法觸摸的命運呢。
  民亨再度把抽屜裡兩張命運的車輪牌放進去。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的真命天子總會靠近他
的。如果那個真的是命運的話,有珍總有一天會不得不靠近自己的。收拾好行李,換好衣服
的有珍正在稍作整理。這時傳來了敲門聲。低頭看了下手錶,還要等一會兒才到與民亨約好
的時間。
  帶著喜悅的心情開了門。站在那裡的不是民亨,而是翔赫。慌張的有珍把咖啡遞給翔赫
。尷尬的氣氛讓兩人更為陌生。
  「還好,我提早出發了,再晚一點的話,可是會錯過的。」
  有珍對著像是覺得很幸運的翔赫,露出了沒有感情的笑容。有珍很焦急。她只是對民亨
什麼時候會敲門感到不安。翔赫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有珍生自己的氣,所以顯得有點不自
然,於是他走近有珍,把她的手拉了過來。
  「有珍啊--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因為我吃了不少苦--我也不知道我那時為何如此
。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沒有,你別這樣說--」
  有珍知道翔赫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心情就舒坦得像是春雪融化似的。
  民亨走出房門後,對於要去跟有珍見面只感到滿心地期待與興奮。可是,當他轉進走廊
轉角的瞬間時,看到跟有珍在一起的翔赫後,胸口又像被什麼堵住似的。
  民亨只好再回到房裡去。然後,什麼也不能做。吃也吃不下,工作也工作不下,頂多就
是呆呆地坐在那裡。
  他很不安。當他在有珍房門前,與翔赫相遇的時候,翔赫注視自己的冷酷眼神不過就只
是那樣瞄過一眼就已令他感到不寒而慄。翔赫的眼神讓他的心底深處都感到了不安。民亨懇
切地起祈禱。他從來不曾為誰祈禱過,更不曾相信過神。不過,現在不管那位神是誰,他都
好像要死命地抓住他,求他保佑翔赫跟自己不要發生任何事。
  ***
  有珍把禮物遞給智英,說是媽媽送的。智英一點都不感謝。不過,接到禮物如果不說個
謝謝什麼之類的,對智英更是件困難的事。就算是一句話,她也必須要說。
  「謝謝。」
  有珍看著對自己越來越冷淡的智英想道。大概訂婚典禮不愉快的記憶還留在智英的心裡
吧。看來要給她多一點時間。
  接受了道賀的智英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向廚房。有珍也跟著站了起來,跟智英走進廚房。
不管什麼事,她都想幫點忙,結果智英卻冷酷地讓她連廚房用具碰都不能碰。但就那樣走出
廚房,又似乎顯得不太好看,所以有珍打算燙燙野菜,於是夾起了準備好的碗。但智英立刻
從有珍手上搶走那張碗,同時大叫道:
  「我說過不用了。」
  被智英的歇斯底里嚇了一跳的翔赫趕緊跑進廚房。智英看到翔赫跑進來,趕緊一邊變換
臉色,一邊把厭惡的情感壓抑住。智英解釋說有珍又還沒正式過門,在有珍正式成為這個家
的成員之前,她不喜歡別人隨便碰她的廚房用具。
  翔赫非常生氣。他覺得又不是普通的日子,是媽媽的生日。智英卻是如此地對待有珍。
他對於智英對待有珍的方式比以前更加冷淡,氣得簡直不能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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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3:14 |只看該作者
  可是,他又不能生氣。他除了帶著有珍從廚房走出來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看到翔赫
帶著有珍走了出去的智英,嘴角發出了哼了一聲。
  吃完晚飯後,在客廳喝茶的智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進了廚房。為了要切蛋糕。有珍
看到智英走進了廚房,也趕緊從位子上站起來,跟了進去。智英打算把蛋糕挪到盤子的那瞬
間,有珍向前遞出了盤子。智英靜靜地看著有珍。似乎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於是她開了口「
有珍你最近跟誰一起工作啊?你是在滑雪場工作對吧?你光是工作而已嗎?」
  聽到智英又尖酸又冷酷的話,有珍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她感覺到智英打算對自己要說什
麼。
  智英看著毫無反應的有珍,眼睛瞇得細細長長的。像是我就知道似地從嘴角擴散的詭異
笑容,讓有珍的心裡感到一陣寒意。
  「原來你無話可說啊?從你無話可說的樣子看來,我聽的消息看來是真的了。那麼,你
真的是在跟別人交往?」
  有珍依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已經不知所措了,所以什麼也說不出來。就在那時,翔
赫帶著凝重的表情走過來。從廚房裡面傳出來的媽媽的片面之詞,實在是令翔赫感到很刺耳
。走近智英的翔赫開始爆發出他的憤懣。他終於把連不是要問智英的,而是要問自己的話都
通通宣洩出來。
  「媽!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有珍?有珍她做了什麼讓你不滿意了?」
  智英覺得真是受不了。不管是對於替有珍出頭而無禮地對待自己的翔赫,還是對於不知
廉恥地進到自己家的有珍。智英真是不懂翔赫倒底哪根筋不對勁,要死纏著有珍不放。而更
令她無法忍受的是,為了那個不值一文的有珍,翔赫竟然對媽媽沒大沒小,目無尊長起來。
  「你醒醒好不好!你到底有沒有弄清楚有珍在滑雪場工作,還是跟別的男人交往?」
  「誰這麼說的?誰跟你這麼說的?」
  翔赫氣憤地嘶吼起來。到底是誰把那種狗屁不通的話告訴智英,讓有珍與智英的關係越
來越疏遠?
  看不下去的金真佑站出來斥責翔赫。因為他覺得不管誰對誰錯,用那種態度對待母親就
是不對。
  不過,翔赫與金真佑的想法不同,焦急地替有珍辯解。他害怕會因為智英這麼說的關係
,連父親金真佑都誤會有珍。
  翔赫看著金真佑咆哮。媽媽不知從哪聽來狗屁不通的謠言,現在正譭謗有珍。因為媽媽
無法拋開對有珍的成見,所以在譭謗有珍,他看著金真佑,像是在求饒似地說。
  在那個時候。智英走向翔赫,大力地打了他一巴掌。她覺得沉迷女色對父母沒大沒小的
翔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在那一瞬間,一直一句話都沒說站在一旁的有珍發出近乎悲鳴的哭聲。雖然遮住了嘴,
想要阻止自己哭出來,但卻不能控制。
  她覺得所有的事都是因為自己才造成的,但卻不知該怎麼辦,什麼也想不出來。唯一記
得的是,從收拾好自己行李往外走的翔赫背後,傳來的智英尖銳的叫聲而已。她說她死也不
會接納有珍成為自己家的人。
  有珍甩開翔赫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臂。因為她感到就這樣走掉的話,就真的會變成毫無迴
旋餘地的局面。雖然她想要說服翔赫這樣不行,但翔赫卻根本不理有珍說什麼。
  翔赫反而把有珍推進車裡,粗暴地開著車,往未知的地方開去。
  民亨站在窗邊站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一直在注視著夜間的滑雪場。有珍跟翔赫兩人一起
往漢城出發後,他什麼也無法做,就只是無止盡地注視著窗外。他不該那樣送她走的--
  腦袋好像一片空白。混雜的想法與痛苦纏繞在一起,似乎讓他的腦袋變成不能自由運轉
的空殼。
  敲門聲響起。雖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心理往後一看,是金次
長買了一些啤酒正走進來。
  雖然他帶著的不會是有珍,但真的看到不是有珍時,民亨的心裡漸漸蔓延起空虛的感覺。
  金次長走向站在窗邊的民亨,說他想喝杯酒,但覺得一個人喝酒未免有點淒涼,所以來
找他一起喝。他又補上一句民亨好像跟自己一樣淒涼的話。
  民亨雖然承認他是像金次長所說的很淒涼沒錯,但他並不想喝酒。
  獨自喝著酒的金次長開始對酒跟水的差異作說明。
  (3)
  金次長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電影中的台詞。那台詞是酒會讓人的身體變得火熱,水會讓
人的身體變得冰冷。
  「你要不要把身體變得冰冷。」
  金次長的話中之意是,如果不想把身體變得冰冷的話,就一起喝酒吧。不過,民亨的心
情跟金次長推測的不同。民亨必須要把心跟身體都變得冰冷才行。雖然不知道是今晚還是明
天。
  金次長呆呆地望著民亨。最近民亨不太正常,臉上常常變得陰暗,令他很擔心。他雖然
知道那是因為有珍才變得那樣,但他又無法出面干涉。
  金次長努力地喝酒來替民亨解悶。他連民亨的那份一起喝了,所以很快就感覺開始醉了
。在買來的酒都幾乎要喝光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醉之餘的關係,他看著民亨把藏在
心裡已久的話都說出口。至少若不是藉著酒醉之餘,他一定是不會說出口的。
  他把有珍的名字拿掉後問他。到底有什麼問題,他真正想問的是他跟有珍之間到底有什
麼問題。然後,他告訴民亨他會聽民亨說的,就把埋在心裡的話都一五一十地吐出來吧。
  民亨瞇著一半的眼睛望著金次長。似乎是買來的酒都喝光的關係,金次長就把腳攤在沙
發上躺著。不過,仍繼續說著話。
  「在我看來,你有很多問題。你都不說。最重要的是要說出來啊。要說啊。我--」
  金次長的話結束了。民亨想要把話對瞭解自己心情的他說。是真的,他想要說。替自己
所愛的人作任何事情是多麼地痛苦--
  自己也需要那女子--實在是太迫切了--但是他害怕那女子難受和痛苦,只是在一旁
守護是多麼痛苦的事。
  而且他不想讓她去翔赫那兒。他真的不想看那人抓住她的手的樣子。他想要把自己愛她
的心情都說出口。
  當破碎的心再也無法佔據住胸口的位置,從胸口跑出來徘徊在空氣中時,傳來了金次長
巨大的打鼾聲。要到什麼時候,所有的事情才能像金次長舒坦的床鋪一樣,變得舒坦起來?
  民亨拿著外套走到外面。
  他停住腳步的地方是製雪車製雪撒雪的地方。是有珍想哭的時候,他帶她來的地方。有
珍那時相信自己所說的沒有人會聽到的,所以放聲大哭。不過,民亨都聽到了。他把有珍從
心底吐露出來的痛苦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那痛苦的哽咽,不知讓民亨下了多麼強烈的決心。
  他絕對不要再有因為自己而讓有珍哭的事情發生。
  然而,現在站在製雪車前方的民亨的心底產生了不同的想法。他正在把到目前為止愛有
珍的那顆心搬移位置。他正在把那顆擔心她哭泣、痛苦,在一旁守護她的心搬移到其他的地
方。
  民亨又轉身回了房間。
  載著有珍從家裡出來的翔赫,把車開到漢江的河畔。有珍依然在說服站在河畔注視著江
水流動的翔赫。她叫他回家去求取父母的原諒。不過,不管是什麼話,翔赫都聽不進去。他
對母親生氣的理由並不只是單純的只對母親生氣。
  他真正想生氣的對象不是母親。他是在對有珍生氣。
  他很好奇這個叫李民亨的人,對有珍而言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到底事實的真相是不是有
珍真的沒有任何特殊情感,只是別人誤會有珍跟那個人呢,他全部想知道。
  翔赫以絕望的表情向有珍問:
  「你喜歡那個人嗎,你真的喜歡那個人嗎?」
  有珍沒有回答。不會說謊的有珍並沒有開口。翔赫的心混亂地纏繞在一起。翔赫的心中
開始產生像火一樣的憤怒跟嫉妒。受傷的翔赫粗魯地上了車。用不安焦急的眼神注視著翔赫
的有珍慢慢地上了車,翔赫立刻對她說:
  「我今天不會讓你走的!」
  翔赫粗暴地開著車來到了旅館前面。有珍像是既焦急又痛苦地望著翔赫近乎哀求地開了
口。
  「翔赫這樣不行,事情不是這樣的!」
  有珍說完後就只是看著翔赫然後什麼說都再也說不出來了。因為翔赫嘴裡吐出的話,讓
有珍的嘴跟心都凍結了。
  「你可以跟李民亨兩個人在山頂獨處一地,卻不能跟我在一起嗎?」
  對一切事情都死心的有珍跟著翔赫下了車。這個時候,有珍的手機響了起來。當她想接
電話的同時,翔赫把它從有珍的手裡搶走,放到自己的口袋裡。像是不允許任何人妨礙似的。
  有珍什麼抵抗也不作。拿了鑰匙進到旅館房間的有珍呆呆地望著從冰箱裡拿出啤酒喝的
翔赫。有珍打算要說服翔赫卻終究還是死了心,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坐著的有珍感到
一股怪異的氣氛,便抬起了頭。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翔赫,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有珍拿了放在一旁的皮包便慌張地跑進了廁所。靠在門上,仔細注視著鏡子裡反射出來
的自己的模樣的有珍,眼角開始浮現淚水。她很擔心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不過,沒有辦法
。只有焦急會越來越大。
  有珍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聽到了翔赫的聲音。她走向翔赫。翔赫在床旁邊的窗戶上,一
邊俯視著窗外,一邊用有珍的電話跟別人在通話。
  「李民亨先生你是因為什麼事打電話給有珍呢?」
  翔赫的嘴裡一說出李民亨的名字,立刻讓有珍大吃一驚。
  「翔赫啊!」
  有珍一叫翔赫的名字,慌張的翔赫立刻對著電話大叫道。
  「有珍現在跟我在一起,她今天不能回去!」
  翔赫似乎喪失了理性。有珍衝過去想要把電話搶回來。有珍拿到電話時,電話已經掛斷
了。
  「怎麼?被李民亨發現跟我在一起,心裡不高興嗎?」
  有珍再也無法忍耐了。跟已經變得激動不可理喻的翔赫,說什麼都是沒用的。有珍拿著
皮包打算出房門的時候,翔赫衝向有珍,強吻了她。驚慌的有珍試著要推開翔赫,但無法抵
抗已經喪失理性衝了過來的翔赫的力氣。
  「翔赫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有珍像是在懇切又焦急地哭喊著。在有珍跟翔赫苦苦哀求的同時,有珍的身體不知不覺
間已經倒在床鋪的上面。
  翔赫急促的呼吸聲,打算要脫掉有珍衣服的粗魯動作,簡直令人作嘔。翔赫怎麼能那樣
--
  有珍憤怒地推開了翔赫,穿著被撕裂的衣服,邊哭邊衝出旅館房間,恍恍惚惚地在外面
亂跑。雖然聽到翔赫呼喚自己的聲音,但有珍並沒有回頭。
  衝到外面的有珍匆匆忙忙地搭上了出租車。拋下說著自己錯了,呼喚自己的翔赫,逃離
了旅館。
  雖然想努力地壓抑住淚水,但卻無法讓眼淚停下來。她只感覺一切都昏昏沉沉的。剛剛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自己穿著那樣的服裝搭著出租車,對於這一切,她通通都想不起來
了。只是心好痛,淚水忍不住地流。
  有珍讓出租車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一次也不曾來過,非常陌生的地方。
  民亨在製雪的製雪車前站了一會,便往房間裡走。其實,他準備像有珍一樣站在那裡放
聲大哭。不過,民亨卻無法哭出來。
  就像自己那時一直聽到有珍的哭泣聲一樣,如果自己現在放聲大哭的話,有珍好像一定
會在某處心痛地守護著自己,所以自己不能這麼做。
  回到房間後的民亨在無法忍耐的思念的驅動下,給有珍打了電話。電話聲響起的瞬間,
就被掛斷了。
  民亨想有珍現在大概不方便接電話,所以等了好一會兒。但有珍一直沒打過來。雖然有
珍的電話應該會顯現自己的電話號碼,但現在看來,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民亨在焦急的心情的驅使下,再度打了電話。
  這次雖然接了電話,但有珍什麼也沒說。民亨先開了口。
  「有珍小姐,是我。你還在漢城嗎?」
  可是,回答的人並不是有珍,而是翔赫。慌亂的民亨趕緊說他要找有珍,但翔赫不容分
說地說有珍今天跟自己在一起,今天不會回去的。然後傳來了有珍慌亂的聲音,電話就被掛
斷了。他的心像是兩個平衡點中有一邊垮了下來,彷彿煩悶到快爆炸了。他想痛快地哭一場
,反正什麼也不能做。
  拋下仍然在打著鼾睡覺的金次長,民亨再度來到了外面。他把腳步停在製雪車前面。雖
然無法放聲大哭,但似乎能在下雪當中,掃清心中的疙瘩。即使站了好一會兒,心裡的疙瘩
卻仍是無法被掃清。
  「有珍,有珍!」只有民亨無聲卻又懇切的呼喚在雪中被散播著。
  民亨拿著手機。他感到他不能只在這裡而什麼都不做。他好像必須要跑向有珍所在的地
方。就算是跟翔赫在一起的地方,他也必須跑去。
  他打電話給有珍。隔了好一會,有珍接了電話。雖然聽到有珍親自接了電話,感到了暫
時的安心,但有珍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當中卻充滿了嗚咽。民亨的一顆心頓往下跌。民亨並
不問其他的事,只是問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民亨先生--」
  聽到有珍結結巴巴的聲音,民亨整個人被恐懼貫串了全身。
  「你哪裡也不要去,就待在那裡就好。我會找到你的,有珍小姐。」
  掛斷電話的民亨向發了瘋似地跑上了車。他的心在顫抖著。眼前彷彿浮現出在恐懼下嚇
得邊抖邊哭的有珍的身影,一晃一晃的。
  民亨開著車的同時,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記憶。令人憐惜的有珍的模樣,像是在看照片
似的,栩栩如生地從眼前閃過。
  民亨將速度提到最高。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漢城。
  民亨把車停在空曠的道路旁的公園,東張西望地找尋著有珍。有珍終於映進了民亨的眼
簾。在只有路燈閃閃爍爍地亮著的陌生地方,有珍縮著肩,獨自在發抖著。有珍連民亨逐漸
靠近都不曉得,一動不動的。民亨就這樣一直望著有珍。像是感到什麼似的,把頭抬起來的
有珍看到了民亨便站了起來。民亨走向前,想要溫暖地抱住有珍顫抖的雙肩。他一想到她獨
自在恐懼中顫抖就覺得很心痛。
  民亨心痛地望著什麼也說不出只是看著自己的有珍,衝了過去。民亨用力地把有珍拉進
自己的懷裡,有珍痛苦的哭泣聲,從民亨的肩膀上一陣一陣地委屈地傳了出來。似乎是民亨
心如刀割般的痛苦傳到了有珍身上,於是有珍用手抱住民亨的腰。有珍只是茫然地哭。現在
她逐漸感覺到民亨肩膀的舒適感了。
  ***
  「仁川國際機場。」
  翻過來的寫著國家名的牌子停在New York上。在蜂擁而出的人群消失後,最後
出來的江美熙辦完了手續,坐在椅子上打了個電話。
  「我們家俊祥,過得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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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3: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1)
  一切依舊。如果將那空虛又淒涼的感受收斂的話,春川與十年前的景象相比,依舊是毫
無改變。抵達家門前的江美熙下了車後,用充滿傷感及懷念的眼神環顧了自己住過的家後,
一邊用指尖撫摸著庭園旁的山葡萄,一邊走進大門裡。冬天的陽光深深地滲進了前院裡。似
乎是因為如此,室內的氣氛比起戶外面更加顯得為安靜清閒。
  走進家裡的江美熙,第一個停住視線的地方是塵封已久的鋼琴。她走近了鋼琴,打開蓋
子試著壓了壓鍵盤。即使長久沒有人彈,它的聲音依然沒有改變。
  「我的爸爸是誰?」
  緩緩地壓著鍵盤的江美熙突然停下了手,她似乎聽到了俊祥的聲音。雖然俊祥現在已經
不在了,那個滿帶愁容,處在黑暗之中的少年俊祥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但江美熙卻悄悄地想
起了那時候的俊祥,然後慢慢地將鋼琴的蓋子蓋上。
  突然,江美熙走向以前常在窗邊與俊祥一起喝茶的飯桌,然後試著用指尖慢慢地撫摸俊
祥坐過的椅子。彷彿俊祥的體溫依然留在那裡似的,她坐了好長一段時間,靜靜地不動。是
在懷念俊祥的種種一切嗎?還是,只是單純地思念過去所發生的一切。有些令人無法猜透。
  俊祥總是坐在那裡。不管是在吃飯的時候,或是喝茶的時候,或是在思索些什麼的時候
。那個位子永遠是俊祥的位子。
  「對不起,俊祥--」
  不斷地在過往記憶裡奔馳的江美熙,不知不覺間,眼角凝結了淚水。那小小的水珠慢慢
匯成巨大的淚珠,從江美熙的臉頰滑落,江美熙並沒有察覺到,她仍停留在過去的歲月裡。
  十八歲的俊祥從來不曾對江美熙露出過一次溫暖的笑容、溫情的眼神,一次也沒有。唉
!他說這世上最討厭的就是媽媽或許是對的。
  過了十年的現在,如果一直處在不幸生活中的俊祥還活著的話,說不定還是依舊過著憎
恨自己的生活。想到這裡,江美熙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再一次撫摸著俊祥的椅子後
,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地收起了淚水,說了句:
  「對不起,俊祥!原諒我吧!」
  ***
  走進停車場的時候,有珍已經睡著了。她像是一個脆弱又悲傷的靈魂,在激流中不斷地
被沖刷推擠,終於筋疲力盡地進入了深沉的睡眠。民亨輕輕地呼喚了有珍的名字,但是她卻
毫無反應。
  「我想要相信有珍她也喜歡我--,我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民亨一邊看著熟睡的有珍,一邊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有珍依然沒有從睡夢中醒過來,就像是潛到深海中一樣。
  民亨看著那樣的有珍,慢慢地舉起了手,打算輕輕地撫摸她額頭上方垂下來的頭髮,那
一瞬間!有珍從夢中醒了過來。有珍的眼神裡埋藏著剛結束完漫長旅程般的疲憊,但是卻比
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更為舒適、更為安穩。
  不知所措的民亨頓時將手在停在空中。望著民亨的有珍也掩不住兩人之間的不自然。民
亨下了車。當他從自動販賣機買了咖啡回來,卻發現有珍已不在車上時,頓時感到慌張失措。
  有珍顯然離開了,只發現在後照鏡貼著一張有珍寫的便條紙:「今天謝謝你了」,民亨
想到當自己逐漸靠近有珍時,她卻立刻退縮回去,不禁獨自淒涼地笑了一笑。
  民亨再度見到有珍的時候,是在隔一天的晚上,在開著大燈的空曠滑雪場裡。民亨因為
聽金次長說有珍一整天都看起來很憂鬱,所以感到很擔心。
  與有珍在雪地上並肩而走的民亨,突然將有珍的身子轉過來。
  之前就一直坐在外面的有珍,全身早已像結了冰。她不知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專心,連
寒冷都感覺不到。有珍看起來像是在發呆,這讓民亨更為焦急。民亨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
替有珍纏上。慌張的有珍原本想躲避,但卻還是靜靜地任民亨將圍巾纏繞上去。有珍無法抗
拒民亨溫暖的眼神。
  「你知道如果脖子溫暖的話,身體才會更加溫暖。」
  讓她無法拒絕的是民亨的體貼。再度慢慢地移動腳步的民亨接著說,民亨他很清楚有珍
在苦惱些什麼。生命中總會遇見無數的歧路,人們在歧路口時難免會又掙扎又苦惱,但仍然
必須要選擇一條路才行。有珍現在就處在那種令人苦惱的岐路口上。
  民亨走向有珍,抓起了她的手。對於想要把手抽回而往後退的有珍,民亨向前再走近一
步,把有珍的手抓得更緊,就像是他本來就必須抓得這麼緊似的。
  「如果你很難做決定的話,那麼何不考慮走向會把你緊緊抓住的人,就像現在一樣!」
  民亨一點都沒有勉強有珍。因為要如何做決定是有珍的問題。
  ***
  幾天後,有珍接到了翔赫的電話,開始往漢城出發。有珍的心情非常複雜。她選擇自己
北上漢城與翔赫見面,是為了要讓翔赫確認自己的意志。對於有珍而言,翔赫不顧有珍的意
志,硬是要把結婚進行得像是搭東方特快車一樣,真是件難以忍受的事。
  像個罪人一般坐在一旁的翔赫率先開了口。翔赫對自己在飯店幼稚粗魯的行為道歉。不
過,有珍並不是為了要聽翔赫道歉才來的。那件事對她而言,只是一件不願想起的事罷了。
有珍覺得自己必須要告訴翔赫,自己的一顆心正緩緩地在改變。
  有珍於是向翔赫要求,希望能夠重新考慮關於結婚的事。
  她希望能夠像一開始一樣,做個像以前一樣的朋友,像個家人一樣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嗎?」
  聽了有珍這麼說的翔赫,跟有珍預料的一樣出現了相當敏感的反應。翔赫丟下一句「我
絕對不會允許」後,猛踹桌子,站了起來,然後翔赫像一陣風似地消失不見。
  看著翔赫背影的有珍,像是要堅定些什麼似地對自己大叫起來:「我的心是不會因此而
改變的。」
  與翔赫見面後,有珍無力地走進飯店的大廳,然後給民亨撥了個電話。她對民亨說雖然
已經很晚了,但我有話一定要對你說。民亨恰巧為了要和金次長一起去夜間滑雪,正做外出
的準備。
  兩人走進了咖啡廳。民亨點了杯熱騰騰的可可亞,因為他看到有珍憂鬱的臉孔,就覺得
有珍需要一杯又甜蜜又溫暖的可可亞。有珍只是呆呆地望著民亨。她覺得民亨是一個沒有什
麼缺點的男人。特別是她感到民亨對自己得溫柔跟親切已經超過了應有的程度。
  「我--喜歡民亨先生。」
  一陣猶豫之後,有珍終於還是努力地把話說出口。有珍的表情相當認真。當她想到她雖
然喜歡民亨卻不能跟民亨走的時候,她必須將不斷往心底下沉的痛苦吞住,同時再告訴民亨
那句話。她必須要跟民亨傳達雖然自己喜歡他,但卻不能跟他走。就像跟翔赫傳達,關於結
婚要重新考慮一樣。
  (2)
  有珍覺得就像不能跟翔赫結婚一樣,她也不能跟民亨走。
  如果跟民亨走的話,她會擔心翔赫,如果跟翔赫走的話,卻又會擔心民亨。她哪條路都
不能走。民亨聽了有珍的話,臉上漸漸垂下黑暗的影子。
  有珍不管對翔赫還是民亨都不想做壞人。她覺得現在雖然又辛苦又痛苦,但只要自己好
好忍耐的話,所有的事情一定能順利解決的。於是,有珍拜託民亨,希望他可以一個人好好
地過。
  「我不能接受你的拜託,那等於就是要我放棄你,而不是選擇。我不能幫助你來讓我自
己放棄你。」民亨的回答相當地堅決。
  民亨只要是有珍想要做的事,他都能幫忙,無論是什麼。但是,他無法要自己連放棄有
珍的事都幫忙。無法幫忙的另外一個理由是因為他覺得有珍一直擔心別人會不會受傷,卻不
能率直地按照自己的感情行事,而讓翔赫跟民亨兩人心亂不堪,同時也讓自己活得好辛苦。
  民亨看著那樣的有珍,無法說出其他的話來。雖然他想告訴有珍,不管她下了什麼樣的
決定,他都是一直愛有珍的,但他卻無法將這些話推到嘴邊。民亨所期望的是圓滿結果的愛
情,並非過程。
  跟有珍分手後,從咖啡廳出來的民亨既不能回家,也不能回滑雪場。有珍拜託他一個人
好好過這句話,一直不斷的在他腦海中盤旋。民亨覺得她是一個在考慮自己會不會受傷前,
先考慮到其他人會不會受傷、心地善良的大笨蛋。
  跟電台的工作人員一起到達滑雪場的翔赫,在卸下行李後立刻趕往某個地方。
  他停住腳步的地方是民亨工作的辦公室門面。
  正在看設計圖的民亨看到敲門後進來的人竟是翔赫時,眼神頓時沉重了起來。而另一方
面,翔赫的臉上則洋溢出莫名的自信感。
  民亨請翔赫坐。翔赫鄭重地拒絕,表明他說完他要說的,自然就會走。他從翔赫身上感
到一股從莫名自信感裡所散發出的理直氣壯,一種對人對事都毫無愧疚的感覺。
  翔赫一邊用銳利的眼神望著民亨,一邊慢慢地說明他的意圖。民亨如果是那種與彩琳交
往後,又可以理直氣壯的在自己面前說他喜歡有珍的人,像這種性格的擁有者,無疑就是無
法放棄自己想要佔有東西的人。他露出充滿自信的表情,像是要民亨記起,這就是自己與他
在性格上的差異似的。他又補上幾句,說自己是那種道德上不允許的事,絕對不去做的;不
是自己的東西,也絕對沒興趣;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只會守護自己東西的人。用他那毫
無愧疚又洋溢著自信的口氣。
  「所以你是想要跟我說什麼?」
  民亨用不悅的表情問翔赫他真正想說的到底是什麼。而翔赫卻說出了「江俊祥」這三個
字。他看著民亨,要求他不要再動搖有珍思念江俊祥的心了,這就是他真正一直想說的話。
  民亨像是不爽似地帶著苦笑,狠狠地瞪向翔赫。他告訴翔赫:「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
是那種沒有自信到需要利用別人來動搖人心的人嗎?」
  翔赫留下「不管發生什麼事,有珍是無法離開我身邊的」和「請拭目以待」的話之後,
就走出了民亨的辦公室。民亨望著翔赫消失後的門,臉上浮現了擔憂的神色。他從翔赫豪氣
萬丈的行為中,感到有一股怎麼也甩不開的預感,似乎有一股巨大的考驗正逐漸接近有珍。
  翔赫把手擱在有珍的肩膀上,然後與一同擔任滑雪場公開表演計劃的劉前輩一起進入了
西餐廳。有珍像是不怎麼感興趣似的,表情顯得極為不自然。這頓晚餐是翔赫從民亨的辦公
室出來後,單方面勉強有珍赴約的約會。翔赫的理由是說,必須要跟擔任公開表演主持的劉
前輩打聲招呼,表演才不會出現什麼差錯--
  西餐廳裡面,民亨跟金次長正在吃晚餐。翔赫選了在他們前面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就
像是完全不曉得有珍會因為民亨而感到不自在,翔赫坐在位子上,做出相當誇張的動作。這
些舉動都像是故意叫民亨把它看得一清二楚似的。
  「能在滑雪場廣播都是多虧了有珍小姐的幫忙,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吧?」劉前輩的話
傳到了坐在後面一桌的民亨耳裡。
  「別擔心,我們馬上會選個好日子的。」緊接著說的是翔赫,他的話是又大力又清晰地
打擊了民亨的耳朵。
  看到翔赫對有珍親切到令人覺得誇張的模樣,民亨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民亨從位子上
站了起來,對翔赫行了一下注目禮,然後轉身就走。對於民亨的動作,有珍只能又焦急又鬱
悶地望著。
  與劉前輩分手後的翔赫與有珍又回到了咖啡廳。翔赫像是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太過分,
但卻又開始莫名其妙地胡說八道起來。
  「我們不是說好不要這樣的嗎?」
  有珍感到翔赫完全沒把自己在漢城說的話放在心中,但還是勉強壓抑住不快的情感,然
後堅決地告訴翔赫。那聲音裡含著有珍希望翔赫接受她已經做好決定的殷切期盼。
  不過,翔赫違背了有珍的期望。他說他無法按照有珍決定的去做,然後突然動起怒來。
  被翔赫那樣的行徑深深傷害的有珍,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外衝了出去。她與翔赫之間,再
也無法談下去。
  追到住所的翔赫抓住了有珍,然後把她按在原地,不過有珍卻粗魯地推開翔赫。翔赫不
管三七二十一,只打算說服有珍。
  「你一個人單方面說不能結婚,我就要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嗎?你是要我這麼做嗎?我做
不到!」
  有珍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望著早已經把自己全部心都掏去的有珍,翔赫像是陷入
了泥沼般的淒慘。
  「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說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反正一直是我一個人在愛你的
嘛!」
  有珍的雙眼頓時瞪大起來。她對於翔赫怎麼能夠一直帶著那樣的想法,還說要跟她結婚
,完全不能理解。那樣的話,她就更不能跟翔赫結婚了。
  當翔赫只要求自己能在她身邊就好的哀求都被拒絕時,他立刻粗魯地推開有珍的肩膀,
然後狠狠地瞪著她。翔赫覺得有珍不管是拿李民亨或是其他的事情當借口,這一切他通通都
不能原諒。
  「你這是在做什麼?」從西餐廳出來吹吹風的民亨準備要回到住所時,看到完全不考慮
有珍心情,任意粗魯地對待有珍的翔赫後,像是要制止他的行動似的,用了強硬的口氣對他
說。
  民亨走近兩人,他望著有珍並送上一個叫她進去的眼神。
  有珍好像覺得不能按照民亨說的去做,就只是愣在那裡,然後就看到翔赫衝了過來,抓
住了民亨的衣襟。
  「想打的話就打吧,不管是多少我都會承受的,不過我不會坐視你隨便對待有珍小姐的
。」民亨冷冷地盯著翔赫看。
  「什麼?」翔赫氣得說不出話來,簡短地吐出了他的氣憤。
  「怎麼--?打不下去嗎?因為打人是不對的事,所以打不下去嗎?」民亨冷冷地笑著
對翔赫說。
  聽到民亨這麼說,翔赫不得不放開民亨的衣襟。因為他從民亨的身上看到從前俊祥的模
樣。
  翔赫覺得這真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李民亨就是俊祥嗎?
  他想起十年前,在體育館發生的事。那個時候也跟現在一樣,翔赫抓住了俊祥的衣襟。
  「怎麼--?打不下去嗎?因為打人是不對的事,所以打不下去嗎?」
  那帶著挑戰意味的口氣,還有那判斷這世界的獨特尺度。
  兩個人實在太相像了。他不是俊祥嗎?感到不寒而慄的翔赫,在原地動也不動,像石膏
一樣僵硬。
  民亨把翔赫甩在一旁,就帶著有珍從翔赫眼前消失了。翔赫一直到有珍和民亨從自己眼
前消失為止,都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他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跟所聽到的。
  金真佑的車開進了滑雪場,雖然距離公演時間還有很久,但金真佑帶著樸智英提早到達
了滑雪場。當智英跟真佑從車子裡下來時,翔赫立刻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翔赫打電話給金真佑是昨晚的事。自從昨晚看著有珍跟民亨從他眼前消失後,就感到焦
急不安,他忍受不住這一切。翔赫好長的一段時間像是在為了什麼鑽牛角尖似地不斷地沉思
,然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突然拿起電話。
  金真佑一接電話,翔赫就跟他說有事情要稟告父母,拜託他一定要帶著母親一起來滑雪
場。聽到金真佑欣然允諾而感到安心的翔赫,這次則是打給了彩琳,拜託她跟朋友一起去春
川請有珍的媽媽過來,說他有東西要讓大家看。
  翔赫為了要跟父母一起去飯店,改變了方向。
  「等等,這位是--」
  金真佑看到跟有珍一起走過來的民亨,停住了腳步。
  「你不是江俊祥嗎?你常常來上我的課,你不認識我嗎?我是金真佑。」
  民亨露出尷尬的表情後笑了一笑,說他已經聽過很多人說自己跟那位江俊祥長得很像。
從翔赫那兒聽到民亨就是滑雪場總工程的負責人時,金真佑依然像是無法相信似地一個人繼
續地喃喃自語。
  「怎麼能有這麼相像的人--」
  翔赫從飯店的櫃台接過鑰匙,打算往電梯那邊走過去,看到了帶著有珍媽媽來到飯店的
勇國。旁邊則是真淑勾著彩琳的手正在三姑六婆式地閒扯著。
  「我叫人也請有珍媽媽過來了。」
  翔赫看著臉色微變的樸智英說。一直擺出一副不滿意表情的樸智英,當她的眼神與有珍
的媽媽交會時,立刻變成一股不自然的沉默。
  民亨與有珍看完位於飯店附近的S棟後,開始專心地陷入了沉思。他對於白天來找自己
的彩琳所說的話,感到十分地擔憂。
  (3)
  在辦公室處理業務時,彩琳來找過民亨,彩琳首先表明立場,說她是以朋友的身份過來
的。然後她告訴民亨,事情不會如他所想的順利,叫他千萬不要忘記一定要來看公演,似乎
會發生很有趣的事,叫他不妨拭目以待。
  想到彩琳說「有趣」的表情,民亨的心情越來越不安了。他回頭看看有珍,像是想要甩
開不安的心情似的,結果有珍用不安的眼神問:「有什麼事嗎?」民亨趕緊收斂起視線。
  「圍巾跟你很配!」
  民亨看到有珍戴著自己的圍巾,心情頓時開朗起來了。當民亨話還沒說完前,有珍便解
開了圍巾,像是要表示她一時忘記要還給他。
  雖然民亨表示他很喜歡看有珍戴著自己的圍巾,推辭著不接受,但有珍還是走近民亨,
把圍巾綁在他身上,好像交往許久的戀人似的。就在那個時候,樸智英偶然的看到了兩人親
密的舉動,雙眼冒出了熊熊的烈火。
  「天啊!這可惡的東西--!」
  樸智英跟金真佑兩人帶著有珍的媽媽走出了飯店,向公演的場地前進。樸智英走了幾步
路後,想起自己把錢包遺忘在飯店,就一個人先繞回飯店,拿了皮包之後,在前往公演的場
地時,看到了兩人。
  樸智英看到兩人在路燈照耀下親密的舉動,感到加倍的心寒。
  「前輩,不管怎樣,公演結束後你一定要按照我們約好的進行哦!」
  公演開始進行前的幾分鐘,翔赫不忘對擔任主持的劉前輩再三囑咐。
  「我知道,父母們都已經來了吧!未婚妻呢?」
  「我等會兒就會去帶她來。」
  翔赫用眼神向劉前輩送上一切都準備就緒的訊號。
  終於隨著照明的燈越來越亮,舞台也露出越來越耀眼的感覺。
  在觀眾的一片歡呼中,爵士交雜著古典樂的演唱會開始了。
  主持人以熟練的口才,介紹了第一位表演者著名鋼琴家演奏的《離開的路上》,平息整
個會場鬧哄哄的氣氛。
  在表演進行當中,翔赫跑到外面,開始沿著工地找尋有珍。然後,他看到了正在進行收
尾作業的一群人,民亨與有珍也在他們之中。翔赫表情瞬間冷酷到僵硬起來,裝作一副神情
自若的樣子走向有珍。
  翔赫抓緊有珍的手,加快腳步。然後又突然回頭對民亨說請他一定要到會場。自己有東
西一定要讓他看。
  民亨看著漸行漸遠的有珍與翔赫的背影,頓時感到百感交集。不管是彩琳的話,還是翔
赫的眼神,都讓民亨的心越來越沉重,思緒越來越複雜。
  進到會場的有珍,看到跟翔赫父母並肩而坐看著表演的竟是自己的母親,著實地嚇了一
大跳。雖然心中升起了莫名的不安感,但還是勉強平息自己不安的心情,在媽媽旁邊的座位
坐下。一會兒,與金次長一起走進會場的民亨選定了一個稍微與有珍有點距離的座位坐了下
來。彩琳看到民亨坐了下來,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在爵士歌手們瘋狂的表演後,演奏者在觀眾們熱情的掌聲中走下了舞台。
  翔赫送上手勢,主持人再度登上舞台。
  主持人表示由於時間關係,不得不結束公演了,不過請大家不要忘記工作人員的勞苦功
高,然後把從頭到尾都坐陣指揮的金翔赫導播叫上舞台。
  民亨看著翔赫登上舞台的模樣,表情逐漸凝重。就在此時,主持人把金翔赫導播的未婚
妻也叫了上來。白皙的看來有點失魂落魄的有珍在觀眾的歡呼聲中硬是被叫上了舞台。
  民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金次長一看到民亨這樣的舉動,就立刻悄悄拉住他的手,把他
按回座位裡。到目前為止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最讓民亨按捺不住的是主持人竟然向翔赫
問起結婚日期是幾號。
  「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翔赫流暢的回答著。
  民亨雖然早料到翔赫就算不惜用這種幼稚又拙劣的方法,也要緊抓住有珍,但他仍是感
到這樣一來,包括自己在內的三個人都會受到傷害。
  像是被推上舞台的有珍,帶著絕望的表情,望著翔赫。但翔赫裝作沒感覺到有珍的視線
,硬是將目光盯向民亨。然後,向民亨擺出勝利者的笑容。
  民亨再也按捺不住,從會場走出來,直衝撒著雪白雪花的地方,他必須要壓下他即將要
爆發的情感。一段時間之後,金次長走向任由飄雪淋在自己身上的民亨。雖然金次長是有話
要說才過來的,但仍是歇了一歇。
  「為什麼?」
  聽到民亨低沉又悲痛的聲音,金次長又再度忘了他要說什麼,然後手在口袋裡翻來翻去
,像是要找香芋。
  「前輩!你不要這樣,說出來吧!」
  民亨看到金次長為了找根本沒有的香芋而努力翻動著口袋的樣子,直覺到他有什麼不方
便說的事。
  「我說,這個--現在發生了點問題--有珍小姐她好像情況不太好的樣子,你最好去
看看--」
  ***
  「不行。」
  樸智英毫無迴旋餘地的回答,只讓翔赫更是感到心煩意亂,他不知道媽媽到底為什麼要
這麼回答他,他覺得整個人快爆炸了。
  公演結束後,工作人員跟觀眾才剛離去,樸智英就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走到翔赫的面
前。「你說什麼下個月要結婚--這簡直是荒唐至極的事!」
  樸智英覺得想結婚的話,必須要先確定彼此的愛才可以。
  可是,在樸智英看來,有珍確實不愛翔赫。不知是因為被斥責的關係還是根本還沒弄清
狀況的關係,有珍的媽媽只是低著頭聽著樸智英斥責。
  「有珍,你現在倒是給我說清楚,你是真心愛我們家翔赫的嗎?」
  樸智英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又再一次問有珍是不是真的愛翔赫。一直在忍耐的有珍媽媽
,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似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拉著有珍的手臂打算離開。
  雖然金真佑試圖想阻止樸智英,但智英冰冷的聲音仍是繼續傳了過來。關於有珍喜歡別
的男人這件事她用她的雙眼把當時發生的狀況都看得一清二楚,然後用手指著剛好走了進來
的民亨說:「不就是那個人嗎?」
  看到不知羞恥地出現在這裡的民亨,翔赫感到自己的全身因憤怒而顫抖起來。翔赫鄭重
地向民亨拜託,請他現在離開這裡。
  「這裡好像發生了什麼誤會的樣子--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在這裡向您道歉。我不
知道您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看到我們倆在一起,但我絕對沒有做出會讓有珍被人誤會的事。」
  民亨不顧翔赫的拜託,只是說出自己應該說的話。其實,要不是在這樣的場合的話,他
是不會辯解什麼的,反而會不顧一切地說出他喜歡有珍。
  不過,他一想到有珍可能會因為他的言語而承受更多更大的痛苦時,他怎麼說得出口?
當民亨說出一切都是誤會時,這不算辯解的辯解,讓他心中感到無限的淒涼,因為那句話也
可以說是自己不喜歡有珍的意思。
  民亨的話一說完,翔赫立刻用恐怖的臉孔拜託民亨出去。
  這時,一直都低著頭毫不出聲的有珍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夠了,翔赫--拜託你停止好嗎?」
  在眼淚一串串流下來的有珍臉上,暗含著一股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悲痛。她對於一點都不
考慮自己的想法和自己說過的話,就單方面決定任何事的翔赫感到生氣;而最令她生氣的是
,她不能按照她的感情行事,她開始怨恨對於自己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的心情一點都不關心的
翔赫。
  還有,對於明明不是罪人,卻像罪人坐在那裡的媽媽,還有辯解說「因為我不愛有珍,
所以請不要誤會她」的民亨--全部都感到生氣。有珍的眼淚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哽咽。
  「我不能結婚,我沒有辦法結婚--」
  因為不想要傷害任何一個人,所以被迫放棄選擇權力的有珍,終於說出她要回到原點。
她覺得不能在心裡有著另一個人的影子而仍然與翔赫結婚。
  有珍的話才說出來,卻又忍不住發出另一次哭泣般的吶喊。
  「媽媽,對不起!--我不能結婚,真的很對不起!」
  有珍在一瞬間衝出了門外,而當所有的人都愣在那裡不知所措時,民亨立刻跟著有珍追
了出去。民亨在有珍離開座位的那一刻,他就覺得必須要緊抓住她。如果抓不住她的話,好
像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壓制不了一顆痛苦的心,有珍只是恍恍惚惚地奔跑著。民亨好不容易才把有珍抓住。急
促的喘著氣的民亨望著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有珍,感到一股巨大的痛苦。看著滿臉被淚水浸濕
的有珍,民亨的心像是被針刺痛一般,然後把搖搖欲墜的有珍用力地拉進自己的懷裡。
  「從現在起,我不會讓你走的。我會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民亨哭泣的聲音似乎安定了有珍的心,民亨把有珍的臉從胸前稍稍移開,然後用兩手按
住了有珍的臉。
  「從現在起,你就照我決定的做就好了。請你回答我,從現在起,就照我決定的做就好
了,知道了嗎?」
  有珍把濕潤了的雙眼望向一直凝視著自己的民亨,用此來代替回答,然後慢慢地點了點
頭。民亨再度把有珍擁入懷裡,只是看見有珍難過的神情,就足以讓他整顆心像是快要爆裂
一般。
  兩個人直到現在才確定,在那段時間內彼此辛苦地隱藏起來的愛意,纏繞在一起的線團
終於慢慢地解開。
  翔赫跟著民亨身後也衝到了外面,但環顧四周之後,卻找不到兩個人的蹤影,到處找不
到人的翔赫,最後看到的只是載著有珍與民亨的車開出滑雪場時的背影而已。
  在呼喚著有珍的翔赫聲音裡,埋藏著深深的絕望。
  離開了滑雪場的民亨把車停在自己的別墅前,然後帶著有珍走進別墅,當民亨打開門的
同時,有人也從裡面把門打開。
  民亨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大步。
  「民亨啊!」
  露出笑容把民亨擁進懷裡的不是別人,正是江美熙。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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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44: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1)
  雖然全身無力,筋疲力盡到像是隨時會一屁股跌倒在地,但翔赫還是必須得回到會場。
因為他必須回去向大家解釋,以免大家認為有珍跟民亨可能已經私奔。
  翔赫說了謊。他說他已經把有珍送回漢城家裡了。他並不是要袒護有珍,而是就算是為
了要維護自己受傷的自尊心,他也必須要這麼說。他要怎麼解釋清楚下個月就要結婚的未婚
妻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跟別的男人跑出去然後在他眼前上車揚長而去的事實?翔赫除了說
謊之外,別無他法。
  「如果因此我跟有珍發生什麼事而不能結婚的話,我就再也不會見媽媽了。」
  對於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硬是要相信有珍是跟彩琳的男朋友私奔的智英,翔赫更是用
近乎威脅的口氣說明。然後他撇下露出一副莫名其妙表情的樸智英,轉過身面對真佑,為了
自己的自尊心又編織了其他的謊言。
  「媽媽生日那天,有珍來漢城的時候,我對有珍做了很可惡的事,那天晚上,我沒讓她
回到滑雪場。所以我們才不得不加緊腳步宣佈結婚日期,但是有珍還在氣頭上,所以才說她
不能結婚,真是對不起。」
  翔赫的話才真的像是炸彈般的宣言,那句話的威力強到把所有人的心都炸得千瘡百孔而
有餘。
  「你這該死的傢伙!」
  一邊瞪著翔赫,一邊不斷地發抖的樸智英,像一陣風似地消失不見了。這像是天塌下來
般的打擊,一直盯著翔赫看的有珍媽媽也忍不住衝到了外面。
  翔赫感覺到自己丟下的這句話似乎是傷害了太多的人了,好一陣子都像個失魂落魄的人
一般,將視線一動也不動地停留在半空中。一動也不動地,翔赫一直站著出神了好一會兒,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離開了位置。他必須向有珍的母親請求原諒,因為自己炸彈般的宣
言,已深深傷害到她。
  翔赫加緊腳步趕往有珍母親的房間,但走廊的另一邊卻有人向翔赫走了過來。
  「你剛剛是說謊的吧!對不對?」
  是彩琳。彩琳帶著一副你騙得了大家,就是騙不了我的表情,朝翔赫走了過來。翔赫用
冷酷的眼神狠狠地瞪著彩琳,他並不想跟彩琳打交道。
  他早已猜測到會向媽媽告密,透露有珍與李民亨關係的人就是彩琳,他也瞭解到,彩琳
並不是為了要把自己的男朋友重新搶回來,而是打算要拆散民亨跟有珍的,他知道彩琳只是
想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他只希望彩琳不要再把事情弄得烏煙瘴氣的。
  「你就給我裝作不知道,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聽到翔赫這麼說,彩琳打算想說些什麼,但翔赫像是不想再多談似的,消失了。
  當翔赫進到房間的時候,有珍的媽媽已經將行李都打包好了,她用不放心的表情望著翔
赫,然後緊緊抓住他的雙手。因為她早就知道翔赫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孩子,因為與其說
她相信翔赫,不如說她對自己的孩子有珍信賴無比。因為有珍絕對不是那種會做出這種行為
的孩子。只是令她感到不安的是,有珍現在並不是在漢城的家中,而是跟李民亨在一起。
  雖然她望著翔赫,希望翔赫能給她點說明,不管是什麼樣的說明都好。但翔赫依然沒開
口。想到自己的猜測似乎真的成為事實時,有珍媽媽開始感到有些絕望,她無法直視翔赫的
眼睛,拿著行李從座位上站起來。
  翔赫雖然企圖阻止她,但是因為有珍媽媽的一句話,讓他再也不能阻止。
  「現在最起碼我得做出有珍真的回到漢城的樣子,如此一來有珍才不會更丟臉,不是嗎
?」
  他不能違背關懷有珍的母親的心,有珍的媽媽似乎想說什麼,但翔赫卻終究只能呆呆地
望著有珍的母親含著淚搭上出租車,因為他已經知道有珍母親想說的是什麼。
  「媽媽--我也不想要失去有珍!--」
  翔赫那顆懇切又焦急的心化為哭聲,慢慢浸透在黑暗之中。
  ***
  江美熙對於深夜裡民亨帶著有珍來到深山的別墅感到不太高興,雖然他們兩人解釋說是
工作的關係,但是她對於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在這個時候來別墅的行為就是不高興,她的
眼神正是如此地表現。江美熙的眼神偶爾銳利地盯著有珍看,並帶著一股難以理解的警戒心
。民亨看著對江美熙的臉孔感到相當陌生的有珍,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似的,眼神不斷
地晃動著。
  「這附近的風景實在是很迷人,媽媽一個人獨享的話,不免有點貪心,那前面有一條江
,是很有名的釣魚場地,夏天到的時候,游泳的話--」
  民亨帶著一副可惜的表情看著有珍東扯西扯的,但江美熙卻想到這孩子真是還沒長大,
於是斥責道:
  「你七歲時,掉進那條江裡差點淹死,那時你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結果現在你還沒學會
教訓嗎?」
  民亨完全不曉得江美熙在說些什麼,那件事不是在美國去河邊玩的時候發生的嗎?以為
自己從來都沒來過韓國的民亨露出了感到奇怪的表情,江美熙頓時感到不知所措。雖然她立
刻試圖說是一時把那件事跟其他事情搞混在一起,想要矇騙過去,但是她的表情看起來依然
不太自然。
  當江美熙聽到有珍從前是在春川唸書時,臉孔瞬間變得慘白。然後她就立刻做好了要離
開別墅的準備。搭上車子的江美熙,吐出一口很長的氣。開到大路的時候,江美熙看到認識
的人走過去,立刻把車子停了下來。
  一位中年鄉下男子因為看到江美熙開車門打招呼,掩不住喜悅之情跑過來。但是當那個
男人向自己的兒子俊祥問好時,江美熙的心情立刻變得不舒服起來。江美熙在跟那男子說著
自己一直沒忘記你的恩惠的同時,臉上依然被黑色的影子籠罩著。像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
秘密。
  江美熙一離開別墅,民亨就立刻把身體轉向有珍,突然抓住她的手。「就算媽媽沒出現
,你也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吧!連媽媽都把你弄得不知如何是好,這不知讓我有多不放心。」
  民亨從一抵達別墅開始,就一直想對有珍做一件事,那就是想要把有珍的雙手緊緊握住
。他想要抓住她的雙手和看著她的雙眸來撫慰她。他想要用他自己一顆溫暖的心來安慰疲憊
不堪的有珍。
  民亨抓著有珍的手,來到水池附近路旁的長椅,兩人並肩坐下。民亨把外套披在看起來
很冷的有珍身上,心中還幻想著「如果再冷一點的話,有珍就會緊緊地靠在我身上吧?」他
靦腆地一面笑著,一面抬頭望著天空。因為看起來似乎會下雪的樣子,所以一顆星星都沒看
到。
  「你知道北極星嗎?北極星?」
  有珍抬頭望著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夜空,然後再望向民亨說道。
  「嗯!我當然知道,北極星。」
  民亨笑著用手指指向有珍。
  有珍再度抬頭望著天空,因為她想起了俊祥。俊祥曾經跟她說過,在山裡面迷路的話,
只要找到北極星就行了。因為每當季節變換的時候,其他的星星都會改變位置,只有北極星
是絕對不會移動,它總是在那裡。他說當你迷路的時候,只要找到北極星就行了。然而,現
在有珍的身邊並沒有俊祥,並沒有當她在迷路徘徊時,可以成為她的北極星的俊祥。
  想到俊祥,有珍的眼神開始閃爍。一直用悲傷的眼神望著有珍的民亨在這個時候對有珍
問道:
  「有珍小姐好像以前曾經迷過路?」
  民亨輕輕地把有珍的臉轉過來時,看到有珍一邊勉強地露出笑容,一邊卻又裝出一副輕
鬆自在的表情。有珍認為傷害自己珍惜的人將會比自己受傷更加痛苦,而當她想到她再也沒
有機會接受他們的原諒時,心中頓時難過得不得了。
  民亨凝視著痛苦地流著淚水的有珍的臉,然後伸出雙手把有珍環繞著抱了起來。
  「你說就算所有的星星都移動了位置,北極星還是永遠在那個位置上,對吧?就算其他
的人不能原諒有珍小姐--不能理解,而離開了有珍小姐--如果我一直為有珍小姐守候在
那裡的話,有珍小姐可以找到路嗎?」
  民亨看著令人心疼的有珍,眼角不知從哪一刻開始已經凝結了淚珠。
  「你--可以相信我嗎?」
  有珍用點頭來代替回答。她不停地點頭,像是要讓點頭化為聲音,停留在空中。民亨輕
輕地吻著有珍的額頭。
  這深深的一吻是為了成為有珍北極星的誓約。
  當有珍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原本在二樓睡覺的民亨已經不在了。有珍來到客廳拉開了
窗簾,冬天的陽光耀眼且猛烈地照射進來,有珍的心頓時也變得開朗起來。
  有珍想著昨晚民亨說過的話,睡醒之後,心情自然變好了。就像民亨說的一樣,當看到
早晨陽光的那一刻,有珍的心果然變得較為開朗。
  當有珍準備要坐在沙發上時,表情變得更加明亮。擺在桌上的水果還帶著些許露珠,反
射著早晨的陽光。有珍用手捏住一個小蕃茄,把它送進嘴裡。她好久沒有真實地感覺到自己
真的如此完整地活著。
  不過,有珍那顆變得開朗的心也只不過維持了一下子,現實生活的沉重對有珍而言,實
在是難以承受。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電源的那一刻開始,有珍再度醒悟到自己所必須承擔
的現實實在是太沉重了。有珍被一個接一個冒出來的訊息嚇到,她再度把電源關掉。這是她
所無法承擔的現實。
  「你醒來了啊?」
  民亨打開門對著一度陷入沉思的有珍問道。民亨的兩手提滿了東西。
  他來到廚房,把手上提的大包小包都解下來,為做料理開始清理材料。民亨開始了他那
笨拙的刀法。他完全不讓在一旁的有珍插手。
  (2)
  有珍一邊看著想要用笨拙的手藝展現些什麼而努力動刀動鍋的民亨,一邊感受到幸福的
氣氛。就在那個時候,民亨突然發出短而急促的尖叫,他割到了手。民亨把被割到的手指送
進嘴裡,面對在一旁擔心看著的有珍,噗嗤地笑了出來。像是表示他一點事都沒有。
  有珍將民亨推開。她把衣服捲上了手臂,然後稍稍看了民亨一下像是叫他好好觀摩似的
,就開始拚命地揮舞起刀子來。
  那是非常熟練的功夫。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民亨在一旁帶著滿足的心情看著有珍努力做菜,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這一瞬間大部分男
人所期待的美夢,在民亨身上全都被實現了,那感覺就像是當自己下班回家後,能夠和心愛
的人一起共享著咕嚕咕嚕冒著煙的味增湯。而民亨則是透過有珍努力做菜的倩影,終於體驗
到那種幸福的感覺。
  對於與人一起共享早餐的記憶早已變得模糊的民亨,從有珍身上接到這個叫做「早餐」
的禮物,喚起了他喪失已久的感動。
  ***
  「有珍小姐的家在哪裡?」
  有珍從靜雅那邊聽到媽媽現在人在漢城的消息後,搭著民亨的車往家裡出發,剛抵達有
珍家附近就不斷觀察周圍環境的民亨看著有珍問道。有珍用手指了指三樓。民亨看著有珍用
手指指向的家,久久不能把眼睛移開。
  「你會回來吧?」
  在焦躁的心情催促下,民亨看著有珍的眼睛問道。
  「我馬上就會回來的。」
  民亨焦急地望著刻意露出一副開朗樣子的有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出去抱住有珍。
  有珍的呼吸聲輕輕地搖晃了民亨的心。
  有珍移動腳步,走沒幾步路回頭一看,看到用溫暖的眼神守候著有珍的民亨正站在那裡
,像是他總是在那裡一樣。
  正在爬著樓梯的有珍又再度回頭往民亨站的地方俯視了下去,民亨依然站在那裡。有珍
的心好痛,為什麼會這樣呢?看著民亨的樣子令她像是痛到連呼吸都不能的地步,有珍又爬
上了一個階梯,然後低頭望著民亨站著的地方。這次她並沒有看到民亨的身影。
  民亨已經感受到有珍正在俯視的同時心中難過的心情,連有珍輕微的呼吸聲都記得一清
二楚的民亨怎會不知道此刻她正在難過呢。
  有珍好一陣子出神地望著民亨站過的地方,然後打開了門,走進了家裡。
  「媽媽--」
  媽媽對於回到家裡的有珍完全沒發脾氣,因為她覺得生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媽媽很
納悶,那個人到底是哪裡好,讓有珍深深地傷害了翔赫,她想要直接聽有珍說。有珍的眼裡
已經滴滴答答地掉下了又粗又大的眼淚了。
  「媽媽--我--我不愛翔赫。」
  那個就是理由,不需要其他任何理由。
  傾聽有珍訴說的媽媽頓時感到彷彿天塌下來了。媽媽把行李收一收,快速地下了公寓的
階梯。有珍雖然一邊叫著媽媽,一邊從後面追了出來,但媽媽沒有任何回答。
  「你--你真的是我的女兒嗎?你真的是我的女兒有珍嗎?」
  有珍看著回過頭來正質問自己的媽媽,臉上全是一行行的淚痕。
  「媽媽--」
  媽媽不管有珍是多麼急切地呼喚著自己,就是不斷地向前走,離開了公寓那一帶。她無
法相信不是別人,偏偏是自己深愛的女兒這樣傷害別人的心,而且還嫌不夠似的,還更殘忍
地說自己不愛十年如一日像影子般守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有珍看到壓抑不住一顆受傷的心,而像風一般快速消失的媽媽的背影,呆呆地站了好一
陣子之後才回到公寓,結果立刻撞見了翔赫和其他朋友們。
  「是怎麼樣的理由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走進有珍房間的翔赫,把視線停留在窗外問道,自己到底那裡不好,為什麼要讓自己愛
得這麼苦。有珍用搖頭來代替回答,因為事情不是這樣的。
  翔赫這次則問她喜歡李民亨的理由是什麼?他問有珍,他又不是俊祥,為什麼偏偏是李
民亨呢?有珍無法回答,因為喜歡一個人是找不出理由的。
  呆呆地望著翔赫的有珍,眼睛裡開始泛起淚水。
  「要不要我放你走?」
  翔赫冰冷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對現在的翔赫而言,連看到有珍從雙眼流出淚水都覺得
討厭。他討厭有珍那種淚水總是比語言還快,總是優柔寡斷地先展現眼淚給別人看,以示自
己的軟弱。
  還有他守候著不斷思念俊祥的有珍所度過的無止盡的歲月,他忍受那些痛苦的歲月,結
果就換來這樣的代價。翔赫似乎剩不下一絲一毫的力氣了。
  「要不要分手?」
  「對不起--」
  看著有珍滴滴答答地流著淚的翔赫,覺得他再也忍不下去了。翔赫逐漸地在放棄有珍。
  「我不會原諒你的,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翔赫再也不問了,也不說了。只是稍稍地看了有珍一下,就粗暴地把門打開走了出去。
在門前一五一十地聽到他們兩人所有對話的勇國跟真淑,臉上一覽無遺地露出「她可以那樣
做嗎?」的表情。
  有珍把套在手指上的戒指拔了下來,然後把它放進戒指盒中,再把戒指盒收進抽屜裡。
在這一刻,她想起了說著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翔赫的臉。有珍的腦海中浮現出翔赫那令人不
寒而慄的冷酷面孔,歎了一口長長的氣,像是把心中的委屈都歎出來似的。
  「翔赫啊!絕對不要原諒我!」
  從位子上站起來的有珍,一走到客廳,就看到真淑提著很大的包包站在那裡。於是有珍
叫了真淑一聲。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心情跟你說話,我會有一段時間暫時住在彩琳的服裝店裡。」
  有珍只是呆呆地望著真淑。
  「雖然你也是我的朋友,但翔赫也是我的朋友,對不起。」
  真淑用淚眼汪汪的臉稍稍看了有珍一下,然後硬是把眼淚忍了下來,就快速地衝到外面
去了。有珍現在再也哭不出來了,媽媽、翔赫,還有真淑通通離開了。
  難道愛一個人一定要如此地不被眾人原諒嗎?一定要償還如此昂貴的代價嗎?只有心好
痛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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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7-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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