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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希眉]憂鬱蒙娜麗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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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2:58:21 |倒序瀏覽
憂鬱蒙娜麗莎 作者:雲希眉

內容簡介:

臉上有顆失砂痣還勉強可以,巧妙的「點」綴尚稱美麗,但是帶著一塊血紅胎記,那可沒嚇到別人也會嚇到自己,大大一塊貼在那裡,就連「撒隆巴斯」也要望塵莫及,為了胎記,她不惜飛赴法國美容學校深造「化妝」原理,返國前夕,她的「祕密」已能藏在胭脂裡……

開張大吉,她的婚紗美容生意,好到必須預約登記,甚至新娘的哥哥一起興起,嫁掉妹妹順便也想到自己,索性三番兩次來店裡,開門見山問她:「願不願意?」只見她欲迎還拒,沒有微笑只有憂鬱,教他始料未及,厚厚的粉底,深深的魔力,靜靜的蒙娜麗莎讓人意亂情迷,既然人生注定顧此失彼,她只好決定「卸妝」面對悲劇,他果然瞪著那胎記,呆若木雞,只差沒有停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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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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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2:59:25
第一章

    傅秉輝爲了慶祝女兒傅悅紅學成歸國,特地舉辦了一個小型的家庭宴會,用意除了昭告親友之外,主要還是想炫耀女兒的轉變,醜小鴨終有變成天鵝的時候。

    傅悅紅即使不怎麽情願,也不忍拂逆父親的心意,她看得出來父親對她的歸來有多麽歡喜與驕傲,他急著想讓所有的人見到她的轉變,然而除了那精心修飾出來的亮麗外表,真正的她又改變了多少?

    “悅紅?這真的是你們家的悅紅嗎?”

    “悅紅?真的是悅紅,變得這麽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悅紅現在變得這麽漂亮,如果不是你們家太有錢,她真該去當明星。”

    一句句的驚歎與贊美,化爲父親臉上的笑容與驕傲,悅紅站在父親的輪椅旁陪笑著,以迎接前來參加宴會的親友。

    “悅紅啊,這幾年你在法國都學了些什麽?”

    “服裝設計的進修和美容方面的專業技術。”

    “回來有沒有打算開業?”

    “當然有,花了這麽多心血,總要學以致用嘛!”

    “是啊,雖然你爸爸並不需要你工作賺錢,但你總得發揮自己的才能對不對?我們也才有機會領教你從法國學回來的新技術啊!”

    “會的,到時候再爲大家服務。”

    在國外的這四年,悅紅不但認真的學習專業知識,同時也學會人際關系的溝通與建立,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自閉,也決心遠離孤獨過合群的生活,她不會再讓父母爲她擔憂。

    “蘭芝啊,悅紅幾歲了?”

    “二十八。”

    “還沒有男朋友吧?”

    “沒有,她說她不喜歡法國男人,太熱情了。”

    “我想介紹我兒子和她認識,你看怎麽樣?我兒子大她四歲,又是留美博士,人也長得不差,他們應該是很相配的一對。”

    周蘭芝含蓄的回道:“那也得要他們年輕人有這個緣分,時代不同了,這種事不是我們做父母的能替他們打算的。”

    她的眼光充滿慈愛的朝女兒望去,悅紅正陪著父親和幾位長輩在說話,從前郁郁寡歡的她,如今已能得體的應對進退,看在她這個做母親的眼裏,真有無限的欣慰。

    姜至剛直到宴會快結束,客人已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匆匆趕到。

    “真的很抱歉,剛好有個應酬,實在走不開,悅虹,你變得這麽漂亮,真不愧是你媽的女兒,當年你媽可是有名的大美人呢!”

    蘭芝笑道:“那現在不就成了老美人了嗎?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還美得起來?”

    至剛趕忙改口,“你這怎算老?雖然有點年紀,但還是麗質天生,和悅紅站在一起,人家還會以爲你們是姊妹呢!”

    悅紅故意開玩笑的抗議,“姜伯伯,那您的意恩是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蒼老啰?”

    至剛一臉無辜的對秉輝道:“難怪孔子會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這是掃誰惹誰了?”

    秉輝調侃道:“你這叫馬屁拍在馬腿上。”

    “悅紅,這是姜伯伯送你的禮物。”至剛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

    “什麽東西?”悅紅高興的問。

    “你自己拆開看不就知道?”

    “我回房間再拆好了,謝謝姜伯伯。”

    “謝什麽?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還跟我客氣?”

    蘭芝眼神複雜的看著至剛和悅紅,臉上的笑容竟變得恍惚起來。

    “我們來好好喝兩杯吧?”秉輝興致勃勃的向至剛提議。

    蘭芝立刻出聲阻止,“不行,你最近血壓又升高了,不能喝酒的。”

    秉輝充滿豪氣的道:“怕什麽?人生難免一死,倒不如活得痛快些。”

    至剛笑道:“誰不知道你想乘人之危,我已經喝了不少,你輕易就可以把我灌醉。”

    秉輝裝蒜的問道:“你喝酒了嗎?我怎麽不知道?”

    蘭芝沒好氣的應道:“他一身的酒氣,半裏外的人都聞得到。”

    至剛立刻接口問道:“你是在嫌我臭嗎?”

    “反正你們兩個都不許喝酒,我們來泡茶好了。”

    “老婆大人,你沒讀過‘人生得意更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句詩嗎?”秉輝不平的抗議。

    蘭芝不予理會的道:“我們以茶代酒不也一樣?”

    “那就不痛快了。”

    悅紅打圓場的爲父親說情,“媽,你就讓爸和姜伯伯小酌一下嘛!別太掃興。”

    蘭芝這才勉強同意,“好吧!只許喝一小杯。”

    悅紅將父親的輪椅推到客廳的小吧台旁,蘭芝送走最後幾位客人,指揮家裏的傭人開始處理善後,這才過來加入他們。

    “我也來喝一杯吧!”

    “你想喝什麽?”至剛站在吧台裏問!一副專業調酒師的架式。

    “隨便,淡一點的就好。”

    “我給兩位小姐調一份獨門秘方好了。”至剛誇張的說著。

    悅紅吐吐舌頭,開玩笑的說道:“怎麽聽起來有些可怕?”

    “這是我集三十年的經驗才研究出來的,保證喝了回味無窮。”

    “你別淨在那裏光說不練,快動手吧!”秉輝笑著催促道。

    至剛便收起玩笑的姿態,嚴肅正經的調起酒來。

    悅紅倚在吧台邊,以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她的妻伯伯,不知爲何,她對他總有一份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她喜歡他那高大挺拔,宛如玉樹臨風的外表,看得出來年輕時候的姜伯伯一定十分吸引女孩子,即使到了花甲之年,他仍充滿一股特殊的魅力與優越。

    認真說來,她與姜伯伯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雖然是她父親的老朋友,兩人卻二十幾年沒聯絡,直到她出國的前一年,他才突然出現在她家。

    那時候她已有整整兩年的時間將自己封閉在家中,完全不與外界接觸,是姜伯伯不斷的鼓勵她,講道理、說故事,想盡辦法讓她重新生出振作的勇氣,她才毅然下定決心到國外進修,走出自閉的生活。

    她對姜伯伯不只心存感激與敬愛,更欣賞他的幽默風趣,父親的談吐雖然不輸于他,但畢竟不如他的爽朗豁達,兩人比較起來,父親像一位善感的文人,而姜伯伯就像一位很懂生活的雅士。

    “好了,你們喝喝看吧!”至剛帶著一股得意的神情,將兩杯調好的酒擺上吧台。

    悅紅迫不及待的端起來喝了一小口,立到發出贊美:

    “哇!真是不錯,很有專業水准!叫什麽名稱來著?”

    “叫苦戀吧!”至剛隨口回答,有意無意的朝蘭芝看了一眼。

    蘭芝垂下視線,端起酒杯啜飲著。

    “你自己取的嗎?爲什麽叫苦戀?”悅紅興致勃勃的追問。

    “你不覺得喝起來有些酸,有些苦澀,還有一絲淡淡的甘甜嗎?”

    “這就是苦戀的滋味?怎麽調的?”

    “那可是秘密,不能隨便教人的。”至剛賣關子說道。

    “姜伯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心眼?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功夫,還怕人學。”悅紅撒嬌的數落著。

    “也給我一杯吧!”秉輝岔進來道。

    “你已經喝完一杯,不能再喝了。”蘭芝用權威的口氣對丈夫道。

    “我也想嘗嘗苦戀的滋味嘛!”秉輝竟像孩童似的懇求妻子。

    “沒關系的,我調的酒精度並不高。”至剛替秉輝說項。

    蘭芝不語,算是勉強默許,至剛便又調了一杯給秉輝。

    悅紅仔細的看著姜伯伯調酒的程序,歡喜的笑道:

    “姜伯伯,您這杯苦戀的調制方式,已經被我偷學起來了?人是沒有什麽秘密可言的。”

    對于女兒這句無心的話語,蘭芝的心卻像被針刺了一下,忍不住朝至剛望了一眼,正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眼光。

    “明天晚上文化中心有一場鋼琴演奏,大家一起去聽吧?”他幾乎像在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

    “我明天晚上有事。”悅紅歉然的道。

    她一位很要好的同學知道她回來的消息,打電話來約她見面吃飯敘舊。

    “秉輝,你們呢?”

    “你帶蘭芝一起去吧!我想待在家裏整理一些資料。”秉輝淡然說道。

    蘭芝反問:“你需要整理什麽資料?”

    她知道丈夫是不想出門,也或者他是有意讓他們單獨相處?

    她近來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丈夫在刻意替他們制造相處的機會,可能嗎?她早已經對他表示得很明白了,過去的已經過去,永遠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難道他還不明白?

    “我想寫一篇有關社會經濟方面的論文,需要很多相關資料。”秉輝若無其事的說著。

    “那我留下來幫你好了。”

    “你幫不上忙的,還是跟至剛去聽鋼琴演奏吧!”

    悅紅坐在化妝台前凝視著自己,寬大的鏡面裏正端坐著一位神情悒郁的絕色美女,那是用最現代的高明化妝術所刻畫出來的,除去臉上的彩妝,她就像由一位皓齒明眸的白雪公主,變成帶著惡魔印記的巫女,盡管她再怎麽不情願,終究得面對現實。

    她用卸妝油將臉上的彩妝擦掉,還她本來的面目——一張半邊臉龐印著血紅胎記的鬼臉,她曾經深惡痛絕過,甯可封閉自己,也不願去面對群衆異樣的眼光。如今她選擇用妥協的方式,將醜陋的面貌隱藏起來,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在社會群體中,爲了關愛她的父母,她放棄遺世孤獨。

    從小她就一直生活在這塊血紅胎記的陰影下,玩伴的嘲笑、同學的排斥、路人的側目是她永遠擺脫不了的夢魇,更悲慘的是在她從家專服裝設計科畢業之後,懷抱著一股希望想離開父母的羽翼自力更生,卻沒想到連連遭遇挫折,使她再沒勇氣跨出家門一步,思想也變得頹廢自憐起來,也許她之所以有幸出生在富裕的家庭裏,是上天對她的補償,否則以她這樣醜陋的容貌,如何在社會上生存立足?

    當時她有整整三年的時間處于自閉狀態,常常整天不說一句話,不是躲在房間裏看書,就是不停的彈鋼琴,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完全無視于父母的憂急痛心。

    然後有一天,姜伯伯突然出現,從此經常往來家中,也逐漸關心起她的情況,他從不直接提出問題,卻像完全了解她的心思,總是有意無意的講道理、說故事給她聽,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理會他,他也不以爲意,每次到家裏來,他都會先和她談一會兒話,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她那封閉的心靈又逐漸開啓。

    “蝸牛如果不肯伸出觸角去探索這個世界,就只能一輩子老死在自己的殼中。”他曾經語重心長的這麽對她說。

    她用消極的語氣回道:“那原本就是蝸牛的宿命,不管怎樣,蝸牛天生注定要背負自己的軀殼,走到哪裏又有什麽不同?”

    “一只見過世面的蝸牛和一只只會待在那裏浪費生命的蝸牛,想法怎麽會一樣?就算終究還是得接受沈重的宿命,至少它曾經認真的生活過,不枉此生。”

    每次和他談話過後,總要令她深思好久。漸漸的,她的心開始悸動起來,她還年輕,哪有不想去看看世界的道理?只是她實在害怕那些異樣的眼光,害怕去承受外界的打擊與挫折,她早就失去面對現實的勇氣。

    “一個人如果太在意自己的外表,就像身處在四面都是鏡子的空間裏,種種的壓迫感都只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眼裏所看到的,也全是自己的殘缺,這樣的人一輩子注定得活在自己的陰影中。”

    她不禁又回想起姜伯伯對她說過的話,雖然他種種勉勵的話使她勇于跨出家門,去追求璀璨的人生,可是長久以來,一直伴隨著她的陰影並沒有真正消除,她只是懂得將自卑隱藏起來,換上一種虛假的自信。

    這次回來,她決心好好開創屬于自己的事業,發揮所學的專長,以才能印證存在的價值。

    長期半身癱瘓的傅秉輝一共請了兩位看護兼司機輪班照料生活起居,晚宴結束之後,輪值的小陳服侍他盥洗,替他換好睡衣才告退。

    他躺在加大的豪華雙人床上,望著坐在化妝台前保養皮膚的妻子,神情無比凝肅,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然而這卻是他唯一所能爲她做的。

    天知道他這麽做心裏有多痛苦,可是他已經羁絆住她的一生,葬送了她身爲女人所該享有的幸福,如何能再繼續自私下去?

    周蘭芝走到床邊,在丈夫身旁躺下,自然的伸手與丈夫交握著,溫柔的問:

    “在想什麽?”

    “沒有,只是在看你。”傅秉輝眼神充滿愛憐的含笑望著妻子回答。

    “看了二、三十年了,還不膩?”蘭芝像個撒嬌的小妻子般的回道。

    “我可以這樣看你一輩子。”

    “好濫情的回答,你可以去當文藝電影的編劇了。”蘭芝開玩笑的道。

    傅秉輝故意感慨的回答:“你知道我對成爲作家的這個念頭一直無法忘情的。”

    “那麽你這個未來的大作家能告訴我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嗎?”蘭芝將話題帶回原點。

    “沒有,我沒在想什麽。”傅秉輝仍然否認,他深知聰慧如她,一定早已發現他的企圖。

    蘭芝以一副欲和他攤牌的語氣說道:

    “好吧!那麽我問你,爲什麽你最近經常替我和至剛制造相處的機會?”

    “我不明白你爲什麽這樣認爲?”他裝出一臉迷惑的表情。

    蘭芝輕聲道:“你別跟我裝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希望我和至剛能舊情複燃,對不對?”

    傅秉輝不作聲,他知道再否認也沒有用,她根本就看透他的心思。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他沈重的歎了一口氣,才緩緩的回答:

    “我希望你過得快樂些。”

    “我沒有不快樂呀!”

    “可是我們夫妻生活這麽久,你真的快樂嗎?”

    “我很快樂。”她有點言不由衷的望著天花板回答。

    “不,你別騙我了,只有在你望著至剛的時候,眼裏才會閃動喜悅的光芒,我在一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賭氣似的道:“如果你對我們這麽猜忌的話,明天開始,我就叫他別再來家裏走動,我們跟他斷絕來往好了。”

    傅秉輝飽含痛楚的對妻子道:

    “蘭芝,你還不明白嗎?我想成全你們,這些年來,你給我的夠了,我希望你能去追求屬于你自己的生活,讓我們所剩無幾的歲月都能了無遺憾。”

    “你這是什麽話?我不需要你來成全什麽,我的生活重心全在你和悅紅身上,我並不想改變我和至剛的關系,像目前這樣不是很好?”蘭芝激動的道。

    “可是我總覺得虧欠了你們……”傅秉輝欷歔道。

    “這是你單方面的想法,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的家庭允許他跟我在一起嗎?”

    “沒有,我沒考慮這麽多。”他汗顔的承認。

    “我跟至剛分離這麽多年,所有的感情早都變淡、變薄了,剩下的只是單純的友誼,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有這種傻念頭了,好嗎?”

    “好……睡吧!”他閉上眼睛,假裝准備入睡的模樣,腦海中卻元塞著片片段段的往事。

    蘭芝轉過身,背對著丈夫!一顆心仍是紛紛擾擾的,又哪裏睡得著?

    她與秉輝、至剛三人之間——一生的命運早在二、三十年前,秉輝出車禍的那天就注定了今日的悲哀與無奈,她既然選擇了道德良心的救贖,如今又怎麽可能再讓它死灰複燃?

    她無法否認,幾年前,當至剛突然出現的時候,她的心頭不僅震驚,也還有著幾許悸動,畢竟他是她今生今世唯一愛過的男人,這份愛可以說是至死不渝的,然而事過境遷,他們都已年過半百,頭發斑白的人,縱使再有什麽情愛,也不過是些余波漣漪,她不能,更不允許自己再陷入那苦海。

    往事如潮水,一波波的朝她湧來,如果秉輝不將至剛帶進她的生命,如果至剛不那麽熱烈,無可救藥的愛著她,如果她能認命的接受父母的安排,不曾有絲毫想掙脫命運的念頭的話,那麽今天的一切無奈都將全然改觀,她能不爲自己的罪過忏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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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2:59:44
第二章

    悅紅從法國回來的第五個月,“一生一世婚姻廣場”與“傅悅紅美容工作室”正式開張營業!三個樓層約占三百多坪的空間,一、二樓是新娘禮服與攝影的場地,禮服全是她一手設計,三樓才是她的工作場所,做的是美容保養與新娘化妝。

    她一共請了兩位攝影師、兩位攝影助理、三位禮服部的工作人員,美容部則請了三位美容師和兩位助理,由她負責指導,另外她還聘請了一位經驗豐富的業務經理,全權管理整個公司的營運與業務推廣,拜父親的人際關系所賜,從開張以來生意源源不斷,但她仍希望靠自己的能力發展事業基礎。

    “我不要一般的師傅做,請你們傅悅紅小姐出來,我希望由她親自爲我化妝。”

    悅紅在她的辦公室裏設計禮服的樣式,聽見如此略帶傲慢的話語,便留意著外邊的爭執。

    “現在我們傅小姐恐怕沒有時間來爲你服務,無論如何我一定做到令你滿意的程度,可以嗎?”她聽見美蓮捺著性子應付道。

    那個傲慢的聲音立刻提高語調,不悅的說道:

    “我不想浪費時間,如果她真的沒空的話,我馬上就離開。”

    悅紅正准備出去應付情況,卻又聽見一個溫和而充滿磁性的男中音,以一種溺愛的責備語氣道:“玫芳,你別任性了,不過試個妝,不滿意再換別家嘛!”

    “哥,我所以會來這家,是因爲我婆婆說傅悅紅是從法國學了好幾年美容才回來的,如果不是由她親自服務,我們幹嘛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悅紅走進化妝間,堆起一臉職業性的笑容,朗聲道:

    “您好,我是傅悅紅。”

    那個高大的男人擡起眼來,看見悅紅的刹那竟呆愣了一下,跟著才有些失態的讪讪道:

    “你好,我叫朱利文,這是我妹妹朱玫芳。”

    坐在椅子上的朱玫芳與她的哥哥一樣,有著一頭特別烏黑的頭發和突出的五官,乍看之下皆有明星的架式,只是朱玫芳難掩天生優越的嬌縱,而朱利文卻有貴族般的優雅與沈穩,毫無纨绔子弟的傲慢,使她立刻對他産生特殊的好感,因而也就對朱玫芳的無禮特別包容。

    “化新娘妝嗎?”

    朱玫芳宛若聽而不聞,只是迳自發牢騷的道:

    “要不是我婆婆說她認識你,一再要我來找你的話,我才懶得跑這麽遠。”

    “你婆婆尊姓大名?”悅紅一面問,一面開始熟練的做著臉部清涼的工作。

    “她夫姓王,是富偉集團的大股東。”

    “哦,是王伯母,原來你就是她未過門的媳婦。”

    王伯母和她母親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她對王伯母相當熟悉,前些時候已從母親那兒得知王家即將娶媳婦的消息,做到這次生意她倒不意外。

    “既然你和我婆婆認識、可得要用心一點幫我做,這樣大家也都有面子嘛!”朱玫芳仍是那副嬌縱傲慢的語氣。

    朱利文聽了不禁皺起眉頭,微微訓斥道:

    “玫芳,你怎麽這樣子說話?”

    “有什麽不對?結婚是一輩子的事,當然要慎重啊!隨隨便便的話怎麽能當最美麗的新娘?”

    悅紅朝朱利文不在意的笑了笑,示意他道:

    “那邊有沙發,你稍坐一下吧!”

    朱利文深深的看著她,點點頭後轉身朝沙發走去。

    悅紅發覺她很難將他逐出腦海,他的眼神,他的微笑,都像深刻在記憶裏一樣,雖然她努力的想專心工作,卻總忍不住的爲鏡中的他分心,而他也正用一種異常溫柔的眼神凝望著她。

    她朝鏡中的他相貌的微微颌首,濃妝下的臉龐一定因爲嬌羞而通紅,因爲她整個人就像正在燃燒般熱烘烘的,如果不是她太善于掩飾自己的情感,當下就要顯露出笨拙的窘態。

    他爲什麽要一直這樣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而她的反應爲什麽竟會像個未谙世故的小姑娘一樣?她不是沒有應付男人的經驗,在國外的那幾年,她不知拒絕過了多少男人的追求,卻從沒遇過像他這樣能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她開始覺得害怕起來。

    朱玫芳不知說了些什麽,她只是心不在焉的虛應了一聲,假裝專注工作的模樣,其實卻是心慌意亂。化妝的程序對她而言已經熟練到可以不假思索就憑經驗工作,她的心思正敏感的受著他的牽制,即使她想抗拒也抗拒不了,她慶幸自己還能裝出鎮定的神態,不至于有太失常的表現。

    “好了。”她完成工作,站到朱玫芳的身旁。

    朱玫芳用挑剔的眼神審視著鏡中的自己,左顧右盼的端詳了一番,沒什麽表示的勉強點點頭。

    “可以吧?”悅紅謹慎的詢問。

    “也沒什麽特別嘛!”朱玫芳用略帶不屑的口吻回道。

    朱利文走過來,欣賞的看著妹妹,開玩笑的說道:

    “這是剛才那個醜小鴨嗎?怎麽轉眼間就變成天鵝了?好神奇的法術啊!”

    朱玫芳丟給哥哥一個大白眼,嬌嗔的嚷道:

    “你才豬小弟呢?從小到大,誰不誇我長得漂亮?就算不化妝,我也天生麗質。”

    朱利文聳聳肩,潇灑的對悅紅一笑道:

    “我這個妹妹就是不懂得謙虛。”

    “她是長得很漂亮啊!”悅紅真心贊美道。

    朱玫芳站起來,“好了,哥,煌煜公司的會議應該也快結束了,你送我過去,我們的好了要一起去買東西。”

    “好吧!傅小姐,那我們就告辭了。”朱利文風度翩翩的朝她略彎了下身。

    悅紅回給他一個盈盈的笑容。

    “我會再和你約時間的。”朱玫芳丟下這句話,便挽著她哥哥的手臂離開。

    朱利文臨去前再度對她回眸一笑,那眼神仿佛有些不舍,令悅紅也心生激蕩。

    “呼——”一直在旁幫忙的美蓮等他們一走,立刻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批評道:“這個小姐實在有夠難纏,脾氣好大。”

    悅紅無奈的笑道:“沒辦法,她婆婆和我家有交情的。”

    “可是她哥哥就不同了,不但溫文儒雅,講起話來彬彬有禮、風度翩翩,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美蓮在談論朱利文的時候,神情充滿崇拜,令悅紅不禁感到好笑。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打聽。”

    知道悅紅在逗她,美蓮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我連作夢都不敢想他會看上我。”她隨即又充滿興致的補上一句,“不過他對你倒是很有意思哦!”

    “你少胡扯了。”悅紅假裝收拾化妝工具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真有那麽明顯嗎?連美蓮都看得出來他對她的另眼相看,可是不管他結婚與否,對她都是一種困擾。

    “我猜他一定會來追求你的。”美蓮仿佛未蔔先知的下斷言。

    會嗎?她的心突然跳了幾跳,是因爲惶恐抑或是不由自主的期待?她的心情出現前所未有的矛盾,她卻甯可自己如往常般的心如止水,那麽拒絕他就會容易些。

    “哥,你怎麽都不說話?在想什麽?”朱玫芳奇怪的望著她的哥哥問。

    “沒什麽。”朱利文平淡的回答,接著便帶點教訓意味的對妹妹道:“玫芳,你就要出嫁了,脾氣也該改一改。”

    “改什麽?”朱玫芳立刻浮現不服氣的神態。

    朱利文看了妹妹一眼,語重心長的道:

    “當然是改掉你的大小姐脾氣,當人家的老婆、媳婦,要是還這麽任性的話,吃虧的是你自己。”

    “哦……我知道了,哥是在替那個傅悅紅打抱不平,對不對?”朱玫芳拉長語調的睨著哥哥。

    “我是爲你好。”

    “恐怕不是這麽單純吧?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對那個傅悅紅已經一見鍾情。”朱玫芳哼聲道。

    朱利文笑道:“我早過了一見鍾情的年紀。”

    朱玫芳糗他道:“看你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瞧,真像一個情窦初開的人。”

    “我承認傅悅紅是很吸引我。”朱利文坦然的告訴妹妹。

    朱玫芳有些好奇的問他,“你有多久沒有對女人這樣感興趣過了?”

    “好久了。”朱利文神情悠然的回道。

    也可以說是當他告別大學時,就和歡樂年華告別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活在責任與義務中,抛不開也逃不掉,他十分認命的接受這一切,照顧妹妹和繼承家業,只因爲父母車禍雙亡,他不得不提早進入現實的商界。

    以他朱家的財力,不乏有豪門巨富想要攀親,妹妹的婚姻即是經過他嚴格挑選與精心安排的成果,重要的是,他們兩人也情授意合,他才終于能卸下多年的肩頭重擔。

    而他這許多年來一直無心發展自己的戀情,放心不下妹妹只是原因之一,由于他的身分背景,少有和異性交往的機會,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媛又未曾有能讓他動心動情的對象,偶爾的零星花邊也都因爲他的事務繁忙無疾而終,其實說穿全都爲了知心難覓,他對感情的慎重可說是商界少有的,因此還曾有媒體影射他可能是一名同性戀者,真是令他啼笑皆非。

    朱玫芳皺著眉頭道:“我記得好像從來沒有見你對哪一個女人認真過,有一度我還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有毛病呢!”

    他笑著問妹妹,“你以爲我有什麽毛病?”

    朱玫芳含蓄的回答:“像對女人不感興趣之類的。”

    “你看到那本雜志了對不對?”

    “是我朋友拿給我看的,她還說當初我介紹你們認識的時候幸好你們不來電,否則將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我一氣之下就和她絕交了。”朱玫芳猶帶一絲氣憤的敘述著。

    朱利文回想他妹妹的那個朋友,就覺得好笑,那女孩子是頗具幾分姿色沒錯,卻太自以爲是,處處充滿矯揉造作的姿態,才約會過一次他就受不了了。

    朱玫芳眼神轉爲嚴肅的對哥哥道:

    “說真的,你是早該成家了,只是有必要選擇像傅悅紅那樣的女人嗎?”

    朱利文不解的問:“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朱玫芳望著哥哥,以一種忠告的語氣回答:

    “傅悅紅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

    “她有哪一點不正常?”

    “她化著濃妝你當然看不出來,我聽我婆婆說她臉上有一塊很嚴重的胎記,她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出國去學美容的。”

    朱利文突然感到有些心疼起來,如果她真是因爲這個緣故去學美容,想把自己的缺陷掩蓋起來,那麽這個缺陷一定使她非常自卑,那麽一個溫婉大方,出色動人的女子!上帝爲什麽忍心讓她承受這種心靈的磨難?

    “一個外表有缺陷的人,並不表示他就不是一個正常人,重要的是他的心靈是否健康,能不能用積極進取的態度去面對人生。”他持平的說著。

    “一個外表有缺陷的人,內心絕對自卑,在極度自卑的狀態下生活的人,能有什麽健康的心靈?”朱玫芳獨斷的反駁著哥哥的話。

    朱利文忍不住訓斥妹妹道:“你怎麽會有這種思想?只因爲你的幸運生而正常,你就能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那些不幸的人嗎?”

    “我只不過是爲你好,算我好心沒好報!”朱玫芳忿忿不平的回道。

    莫名其妙挨了哥哥的罵,使她覺得滿腹委屈,再不肯說半句話的生著悶氣。

    朱利文無心理會妹妹的情緒,開始滿腦子想著一個問題:他該如何去追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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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紅姊,有人送花給你。”悅紅的助理秘書小雅捧著一束花,神情興奮的走進來對她道。

    悅紅從那件設計了一半的新娘禮服構圖中擡起頭,小雅已經將那束香水百合塞到她的眼前,她尚未回過神來,一股濃烈的香氣鑽入鼻中,幾乎令她眩然欲醉。

    “還有一張卡片。”小雅再將那雅致的卡片遞給她。

    悅紅打開卡片,觸目的是幾行剛硬中帶著圓融的漂亮筆迹:

    傅小姐:

    獻上鮮花一束,爲小妹昨日的無禮代爲致歉,希望你別介意。

    朱利文敬上

    “是不是那位朱先生送的?”小雅迫不及待的追問。

    “你怎麽知道朱先生的?”

    小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美蓮告訴我們的,我們大家都在猜他會用什麽方式追求你。”

    悅紅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小雅。“你們也太無聊了吧?”

    “我們只是在平淡生活中制造一點小樂趣罷了。”小雅調皮的說著。

    恐怕你們全部都要失望了,愛情不可能降臨在我身上的。”悅紅淡然的說道。

    “爲什麽?你長得這麽漂亮,條件又這麽好,如果我是男人的話,一定也會爲你神魂顛倒的。”小雅誇張的說著。

    悅紅不禁的笑說:“多謝你的恭維。只是目前我權柄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總會有一個你生命中注定的男人來攻占你的心的。”小雅帶著憧憬的告訴悅紅。

    “小姐,別作夢啦!快去工作吧!”

    悅紅將小雅趕出去,這才有機會仔細的去觀賞那束花,她的腦海中深刻著朱利文的人影,凝望著卡片上的一字一句,他的聲音清晰的在她耳畔低回,久久久久,她終于忍不住的歎了一口氣,朱利文……

    悅紅下班回家的時候,至剛正在周家客廳和秉輝、蘭芝一道喝茶。

    “爸、媽,我回來了,姜伯伯您也在。”悅紅禮貌的招呼道。

    “你手上的在一定是仰慕者送的,對不對?”至剛至剛含笑的望著悅紅,猜測道。

    悅紅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我早告訴過你,不用爲女兒的終身大事擔心的嘛!”秉輝打趣的對妻子道。

    悅紅窘然的嚷著,“爸,您別說風是雨的。”

    “難道不是嗎?”秉輝反問女兒。

    悅紅不得不說謊的道:“這束花是我看它漂亮,自己去買的啦!哪有什麽仰慕者。”

    “我才不信我這麽漂亮的女兒會沒人追求。”秉輝不相信的道。

    至剛也笑著附和道:“我也不信。”

    “不信就算了,我要回房間休息,不理你們了。”悅紅佯裝嬌嗔的說著,迳自朝樓上走。

    “我堂哥有一個兒子最近也剛學成歸國,有機會的話,我倒想介紹他們認識。”至剛突然提起來道。

    “好啊!”秉輝立刻欣然的答應,隨即又半開玩笑的問道:“只是他配得上我女兒嗎?”

    至剛自信滿滿的道:“當然配得上,否則我也不敢這樣說,我那侄子不但一表人才,學的又是目前最熱門的電腦工程,z絕對前途無量。”

    “不好吧……”蘭芝神情不太自在的說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任由長輩擺布的。”

    “我們可以安排得自然一點嘛!木過是替他們制造一個認識的機會罷了。”至剛熱中的說道。

    “再說吧!”蘭芝心事重重的回道。

    至剛有些不解的看了蘭芝一眼,便識趣的將話題打住。

    “你爲什麽不願意讓至剛介紹他的侄子和悅紅認識?”秉輝躺在床上對著妻子問。

    蘭芝郁郁的回道:“還用我說嗎?你難道沒想過,這樣一來可能會有什麽後果?”

    “會有什麽後果?”

    “你的腦筋真的這麽遲鈍嗎?萬一他們真的交往起來,一旦論及婚嫁,豈不成了近親結婚?”

    秉輝露出恍然的神情,“你也太多慮了吧?至剛要介紹的是他的堂侄,又不是親侄子,能算是近親嗎?”

    蘭芝語氣艱澀的反對,“同樣都是姓美的血緣,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秉印歉然的道:“我承認我是沒考慮那麽多,如果以後至剛再提起的話,我一定想辦法拒絕他。”

    蘭芝輕輕的歎了口氣,在丈夫身邊躺下,有感而發的道:

    “這也不能怪你,你一直將悅紅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哪裏會想那麽多,看到你對悅紅的疼愛,我心裏真是充滿感激。”

    秉輝深情的握著妻子的手道:“說什麽感激?應該感激的是我才對,你爲我做這麽大的犧牲,我卻無法補償你什麽。”

    “我已經說過,我不需要任何補償,何況當初如果不是因爲我和至剛的事,也許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了,你也不至于終身癱瘓。”蘭芝滿臉痛苦的說著。

    秉輝將妻子手攬在懷中,安慰道:“我想這一切是命,我從來不曾怨天尤人過。”

    蘭芝依偎在丈夫懷中,內心的愧疚卻始終未因丈夫的話而稍減,她知道她對不起丈夫,甚至也對不起曾經深愛過她的至剛。

    他們周、傅兩家是豪門世交,秉輝和她的婚事早早就被訂下了,在至剛還沒出現以前,她一直很認命的接受一切安排,包括對秉輝的感情,對一個毫無感情經驗的女人而言,又怎能分辨喜歡與愛的不同?

    秉輝在軍中服役的那段日子,深受至剛的照顧,兩人結爲莫逆之交,漸漸的在假日的時候,他們總是三人結伴出遊,在連連的歡笑聲中,她的心思正緩緩的移向至剛身上,使她經常在他們回歸軍營的時候愁苦不堪。

    她終于了解愛上一個人是什麽滋味。面對溫柔的秉輝時,她的心總會不由自主的思念起豪爽的至剛,在雙方家庭的名望與道德的壓迫下,她真是有苦說不出。

    那段時間,他們三人全都不好過,雖然至剛從未親口示愛,但他眼底的情意是那樣的濃烈,而心思一向細膩的秉輝,哪裏察覺不出這種微妙的變化?只是他從來也沒有表示什麽,但他內心的痛苦,全都透過他的沈默,清楚的呈現在她眼前。

    面對和她有婚約的秉輝,和她所愛的至剛,她的心一直在情感和道德之中擺蕩,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跌落水中的蝴蝶,無論她再怎麽拼命也飛不起來。

    至剛首先受不了這種壓力,退伍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避不見面,隨著相思的痛苦日深,所有的折磨全寫在他那憂郁的臉上,當他們終于無法忍受這種折磨而相約見面的時候,她一看見他的模樣,當場便心疼得失聲痛哭起來。

    “我受不了沒有你的日子,即使我必須因爲奪友之妻而忍受世人的唾罵,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跟我走,蘭芝,我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屬于我們的日子,讓我們好好的相愛,一生一世直到白頭,好不好?”

    她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竟然答應跟他遠走高飛,兩人躲在中部的城鎮賃屋同居,他努力工作身兼數職,希望能盡快給她一個安穩和像樣的婚禮,而她則在一家百貨公司當售貨員,她盡量不讓自己想家,不去想她離家出走會引起的後果,可是她始終放心不下秉輝,怎麽也抛不開對他的愧疚,她非得親口向他解釋道歉不可,所以她打電話給他。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如果你想和至剛過無憂無慮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回來和我正式解除婚約,我會成全你們的。”秉輝平靜的告訴她。

    她喜憂參半的道:“你真的願意成全我們嗎?可是家裏一定不會同意我們解除婚約的。”

    “我會承擔一切,就說我和你的個性不合,勉強結婚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秉輝,謝謝你,我虧欠你的實在太多了。”她感動得語氣哽咽。

    “告訴我你人在哪裏,我去接你回來。”

    “我自己回去就好。”她有些顧慮的道。

    “你別忘了我們得一起面對一切。”

    她把地址告訴他,秉輝說他會立即出發,至剛的工作時數很長,她還沒有機會向至剛說明,秉輝便到達她的住處,她只好留了一張紙條,簡單的交代幾句要他放心,等事情一處理妥當,她會很快回到他的身邊,爲免節外生枝,她還特別交代至剛暫時別和她聯絡。

    她離家不過才一個多月,再見到秉輝,他的憔悴幾乎令她心碎,而他的體諒與包容反而加深了她內心的罪惡,對于她的背叛他沒有半句指責,只是說沒有緣分,他甚至還祝福他們永遠相愛,使她慚愧得擡不起頭來。

    而世事難料,半途的一場車禍使他終身必須在輪椅上度過,而她竟然只是輕微的擦傷,還保留了她肚子內一條不爲人知的小生命,當她毅然決定用自己的一生來向秉輝贖罪,不惜以死威脅秉輝答應娶她的時候,也就無心顧及至剛的感受,她寫了一封信給他,掩瞞所發生的一切,只告訴他,她終究過不慣苦日子,所以決定回到秉輝身邊,希望他能原諒,並另外找尋能和他相配的女孩子。

    她選擇一種最傷他自尊的理由來和他分手,目的只是在徹底了斷他們的感情,而他果然沒有再來找她,她和秉輝也就在她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結婚,沒有人知這孩子不是秉輝的,大家都以爲那是在發生車禍前留下的種。

    “蘭芝,你有沒有考慮過是不是該讓悅紅和至剛父女相認。”

    蘭芝被丈夫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思緒,一時間還有些茫然。

    “爲什麽?”

    “他畢竟才是悅紅的親生父親啊!我們隱瞞真相對悅紅和至剛都是不公平的。”秉輝困擾的說道。

    “不行!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保持這個秘密,這麽多年來你對悅紅視如己出,她哪裏知道你不是她的親生父親?我們何苦爲了一個不具意義的真相,而讓平靜的生活毀于一旦?”蘭芝激動的說著。

    “也許吧!”秉輝雖然這樣應著,語氣卻不是十分贊同,卻也沒再說什麽。

    蘭芝的心情卻像起伏的大海,沒有半點安甯,她想著秉輝,想起悅紅和至剛,以及種種顧慮,內心又多了幾許不安。

    悅紅桌上的電話響了兩聲,她停下手邊的工作,拿起話筒。

    “喂,我是傅悅紅。”

    “傅小姐,我是朱利文。”

    “朱先生,謝謝你送的花,實在不需要如此客氣的。”

    “哪裏,應該的,我妹妹都是被我慣壞了,行爲難免嬌縱了些。”

    “那令尊、令堂……”

    “他們過世好多年了。”

    “那你算是真正的長兄如父啰!”悅紅用輕松的語氣道。

    朱利文笑著回道:“就缺一個如母的長嫂,所以才讓他任性得不像話。”

    悅紅知道他是在借機告訴她他未婚的事,心裏好生幾許不自在。

    “知道你很忙,但我仍想請你吃飯,不知道你是否肯賞光?”朱利文誠懇的提出邀請。

    “我恐怕沒有時間。”悅紅爲難的說道。

    “無論一個人再怎麽忙,總是要吃飯的,不是嗎?”朱利文锲而不舍的道。

    悅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而沈默著。

    她不想接受他的邀請,是因爲她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相互吸引,她必須逃開他,否則她的感情就會和她的理智背道而馳,她該用什麽方式拒絕他才不傷他自尊?

    她的遲疑使他又自我調侃的道:“我應該不是一個這麽無趣的人吧?”

    “不,你別誤會,我只是在考慮抽不抽得出時間。”被他用話一問,她立刻露出進退失據的窘況。

    “那你通常什麽時候有空?”他立刻把握機會的追問。

    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終于投降的回道:

    “明天中午吧!”

    “今天晚上不行嗎?”他猶未知足似的。

    “晚上的時間我比較忙。”她無奈的說道。

    “那下班以後總有時間吧?我請你吃消夜。”

    “我沒有吃消夜的習慣。”

    “那一起喝咖啡吧?我知道一家咖啡館很不錯。”

    悅紅啼笑皆非的反問:“你一定常約女孩子對不對?”

    “爲什麽這樣問?”

    “你根本讓人無法拒絕,一定是經驗豐富。”悅紅消遣的回答。

    朱利文無辜的說道:“那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活到三十五歲,第一次這麽積極的想約一個女人出來見面。”

    悅紅笑道:“我不信。”

    朱利文故意沈重的歎了一口氣。“你這麽說,我會傷心的,我的純情可以讓人去打聽。”

    “那我可是萬分榮幸啰?”

    “當然,你下班後我會去接你的。”

    悅紅還來不及會意,朱利文便已匆忙挂斷電話,悅紅呆握著話筒半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竟會用這種強制性的方式。迫使她無法拒絕的接受他的約會,以他優于常人的條件,還怕找不到好對象嗎?

    朱利文……她在心裏低喚著他的名字,他那英俊爽朗的笑臉依稀在她眼前,使她的心弦無法自主的爲他輕顫,爲什麽呢?爲什麽他要看上她?她怎能接受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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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特地約我出來,有什麽重要的事?”至剛才一落坐,隨即問道。

    秉輝坐在角落裏喝著咖啡,慢條斯理的回道:“只是想找你出來聊聊。”

    “我三天兩頭的往你那裏跑,還聊不夠嗎?”至剛擡起眉毛反問。

    秉輝笑了笑,淡然的回道:“那不一樣,我想和你談的,是我們哥兒們之間的真心話。”

    至剛嘻笑的望著他,“你不是在暗示我,我到你那裏去時你都在說假話吧?”

    秉輝神情嚴肅的回望他,“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來看你嘻皮笑臉的。”

    至剛收斂起玩笑的神態,顯得有些困惑的問道:“有什麽事需要這麽鄭重其事的找我出來談?”

    秉輝深沈的凝望著至剛片刻,才緩緩的開口道:“告訴我,你心裏是不是還愛著蘭芝?”

    至剛勃然變色的怒叱道:“你在說什麽瘋話?都一把年紀了,還在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嗎?”

    秉輝語氣沈穩的回道:“你不用這麽生氣,我的目的不在吃醋,你大可以誠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至剛怒氣未消的道:“你希望我怎麽回答?說我對蘭芝仍一往情深?說我仍想和她重續舊情?”

    “有何不可?”秉輝平靜的接口:“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對蘭芝仍有情意的話,我並不反對你們在一起。”

    至剛眼神銳利的瞪著他,好像在瞪著一個精神失常的危險人物一樣。

    “你不會是在說真的吧?”他無法置信的問。

    “我說的全是真的,沒有半句假話。”秉輝堅定的回道。

    至剛眼裏冒著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對秉輝道:

    “如果你說的全是真話,那麽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你不但侮唇了我的人格,對你的妻子更是一種不可饒恕的亵渎。”

    雖然被至剛這麽激動的罵著,秉輝卻絲毫不以爲意,仍維持著原有的冷靜。

    “我不怪你會這麽生氣,換成是我,當然也會懷疑這是一種試探。”

    至剛斷然回道:“我不管你是真心的還是在試探,我都不想再聽你繼續說下去,如果你沒別的事的話,我很忙,沒時間陪你在這裏說這些無聊的事。”

    爲了怕至剛會拂袖而去,秉輝只好當機立斷的說出他一直隱瞞的秘密,“也許我應該告訴你,我就快要死了。”

    “你在開什麽玩笑?”至剛眯起眼睛。

    “我沒有開玩笑。”秉輝淡然回道:“是癌症。”

    “你怎麽知道?”至剛仍然不肯相信。

    “上次住院檢查就是這個緣故,我不想讓蘭芝擔心,騙她說是一般的健康檢查。”

    “你還騙她說檢查的結果只是血壓偏高?”至剛總算有些明白。

    秉輝點點頭,繼續說道:“死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麽可怕,我只是放心不下蘭芝,長期以來她一直以照顧我爲生活重心,如果我死了,她絕對會頓失依據,所以你一定要多關心她。”

    聽秉輝像在交代後事似的說著,至剛的心情不禁沈重起來。

    “不用你說我也會關心她的,只是你也未免想大多了吧?感情的事哪能隨意編排。”

    “難道你對蘭芝真的已經不再有任何感情嗎?”秉輝不信的問。

    至剛神情困擾的沈默著,仿佛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秉輝又道:“如果你對蘭芝真的已經完全死心的話,你就不會在分開了這麽多年之後,又來找我們吧?”

    至剛語氣幹澀的應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生活得好不好?”

    秉輝一針見血的道:“你不必自欺欺人了,我不會忽略你看蘭芝的眼神,就像當初愛上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又怎麽樣?”至剛眼神黯淡的垂視著桌面。“當初她選擇的人是你,我不過是一個情場敗將。”

    “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秉輝凝望著他問。

    “什麽真相?”至剛不解的反問。

    “蘭芝離開你的那天,是我去接她的,因爲回程的路上發生車禍,她才因此嫁給我。”

    “你是說……”至剛震驚得目瞪口呆。

    “她沒有背叛你,當初她原本只是想回家解決婚約的事,我答應她要成全你們,天有不測風雲,誰也料想不到一場車禍竟會改變一切。”

    “爲什麽?爲什麽要騙我?”至剛沈痛的問著。

    五年前他不顧一切的來找他們的時候,原有一絲懷疑,蘭芝卻騙他說秉輝的車禍是發生在他們結婚的幾年後,想不到……那麽……

    “告訴我,告訴我,悅紅真的是你的親生女兒嗎?”一想到這極有可能的結果,他的心迫切得被揪成一團。

    秉輝沈默了良久,才慎謹的開口道:“我不能告訴你什麽,你自己去問蘭芝吧!可是你千萬不能把我的病情說出來,否則蘭芝會受不了的。”

    “就算是癌症,也並非不能醫治,你得的是什麽癌?”至剛關切的詢問。

    “腎髒癌,屬于末期了。”秉輝一副泰然處之的神情。

    “你爲什麽這麽大意,怎麽會拖到末期才去檢查。”至剛忍不住的責備著。

    秉輝自嘲的回道:“我這具破爛的臭皮囊,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你這是在自暴自棄!”至剛生氣的罵道,隨即又關心起他的病情來,“就算是末期,也應該采取一些治療的措施吧?”

    “治療不過是延長痛苦而已,還不如設法減輕痛苦。”

    “可是看你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癌症末期的病人。”至剛仍然很難相信的說道。

    秉輝笑了笑,平淡的說道:“癌症就像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平常誰也料想不到,一旦爆發就難以收拾了。”

    “你也不能因爲這樣,就完全放棄希望吧?不如試試中藥,聽說有些藥方還滿有效的。”

    “算了吧!這輩子我也活夠了,如果不是因爲這場車禍,你和蘭芝也不會分開,我虧欠你們的太多了。”秉輝充滿感慨的說著。

    至剛歎了一口氣,無奈的回道:“只能就是造化弄人吧!”

    “悅紅,朱先生來了。”美蓮進來通知她,眼裏有著促狹的神情。

    “知道了。”悅紅微窘的應道。

    當她從她的工作間走出來的時候,朱利文正坐在待客的沙發裏,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他難道不知道有多少雙女人的眼睛在對他評頭論足?

    “我有答應要和你去喝咖啡嗎?”她調侃的問他。

    “你沒有答應嗎?”他擡著眉毛,一副裝憨的表情。

    “是你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

    “反正我已經來了。”他聳了一下肩,理所當然的道:“你不會這麽不近人情吧?”

    “是不會,但我希望下不爲例。”她約法三章的道。

    “好吧!”他有點勉強的答應。

    悅紅和他離開公司,坐上他的車,車上放著鋼琴演奏曲,如行雲流水般的輕柔曲調,使她逐漸放松心情。

    他沒有說話,專注的開著車,她倒很喜歡這種甯靜的感覺,不會因爲沈默而感到不自在,而他似乎也沒有刻意找話題和她交談的意思,只偶爾傳給她一個會心的眼神和微笑,一直到他們進入那家裝潢雅致的咖啡廳。

    “你要不要試試他們的特制咖啡?”朱利文建議她道。

    “好吧!”

    “來兩杯特制咖啡,另外准備一些小西點。”朱利文吩咐完侍者後,這才用一種充滿興致的眼神凝望著悅紅。

    悅紅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微嘟著嘴道:

    “你知不知道這樣一直盯著一位女士瞧,是很不禮貌的一種行爲?”

    “對不起,我只是想好好的欣賞你罷了。”

    “我又不是什麽藝術品,值得人家這樣緊盯著不放。”悅紅啼笑皆非的道。

    “女人本來就是上帝的傑作,只是有的是完美的藝術,有的是普通的作品而已。”朱利文評論的道。

    悅紅的眼神蒙上一層陰影的接口道:“還有一種是有缺陷的失敗作品。”

    朱利文帶著深意的回道:“如果能將缺陷轉變成爲優點,反而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悅紅避開他的眼神,對著剛送來的咖啡嗅了一下,稱贊道:

    “真的好香,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多喝幾家就知道了。”

    悅紅忍不住笑著問道:“帶女朋友出來喝咖啡嗎?”

    朱利文無奈的反問:“我看起來很像花花公子嗎?”

    悅紅抿著嘴回道:“你有當花花公子的條件。”

    “這算什麽回答?”朱利文不禁有點啼笑皆非。“想當一個純情的男人真的有這麽難嗎?”

    悅紅婉轉應道:“這是一個充滿速食文化的時代。”

    朱利文突然舉起三根手指做童軍宣誓狀,以正經嚴肅的語氣道:

    “我發誓除了初戀以外,再也沒和女人約會過。”

    “誰要你發誓來著?你純不純情又關我什麽事?”悅紅窘迫的說著,趕緊瞄了四周一眼,怕被旁人看笑話。

    朱利文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她,誠懇的對她道:“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這麽認真的去追求過一個女人,包括我的初戀情人在內。”

    “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我……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悅紅簡直心慌意亂到極點。

    她想不到他會用這麽直截了當的方式表達他的心意,這樣赤裸裸的將一顆心呈現在她面前,使她完全無法逃避。

    “你只要答應我,給我機會,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考驗,也願意向你證明一切。”

    他那熾熱的眼光燒燙著她的心,使她的感情正經曆前所未有的劇烈起伏,面對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的追求,她怎能再無動于衷?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牆正在瓦解,她不禁起了一陣強烈的恐慌,她有什麽資格接受他的追求?他所看見的不是她虛假的一面,一旦面對真實的她,他還能如此坦然嗎?

    “我……我暫時還不想談感情的事。”她又搬出那老套的說辭來搪塞,語氣卻僵硬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哪個女人不想真正的去體驗愛情的甜蜜?而愛情對一個有缺陷的人來說,永遠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明知道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就算得到了也可能得而複失,她又何必讓自己去經曆那種痛苦?

    然而朱利文卻絲毫不氣餒,語氣依舊堅定的說道:

    “只要你不拒絕我,我會給你時間的。”

    天啊!她怎麽拒絕得了他?他大概就是那個她生命中注定的冤家吧?

    “明天中午我接你去吃飯。”送她到家的時候,他不忘提醒她。

    悅紅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剛要開口,朱利文立刻又踩住話題,“這是你答應的,不能反悔。”

    “再見!”她加重語氣對他道,打開車門跨下車。

    “晚安。”他溫柔的回道。

    望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裏,悅紅的心裏有著恍惚不真實的感覺,這會不會只是一場夢境?像他這樣的白馬王子,也只會在夢境裏出現吧?

    悅紅才回房間一會兒,正准備開始卸妝的時候,母親打開她的房門走進來。

    “回來了。”

    “嗯。”悅紅在鏡裏與母親對望了一眼,嘴角仍掩不住流露出幾許甜蜜的笑意。

    “今天怎麽比較晚?”蘭芝並沒有忽略女兒顯得特別光輝的臉龐。

    “和一個朋友去喝咖啡。”悅紅故意用特別平淡的語氣說道。

    “哦。”蘭芝知趣的沒有追問,她知道女兒並不想告訴她。

    雖然她關心悅紅的感情生活,也知道女兒因爲天生的缺陷而自卑,但她仍希望會有一個男人懂得欣賞悅紅的本質,真心真意的去愛護她,願意和她共度一生。

    “爸睡了嗎?”悅紅隨口問著,也是有意轉移話題。

    “沒有,還在書房裏看書。”

    “應該叫爸早點睡的,他最近的身體狀況好像不太好。”

    “是啊!你爸有時候還真像個孩子一樣,連照目自己的基本能力也沒有。”蘭芝笑著道。

    悅紅了解的說道:“那是因爲他很幸福啊!有媽這麽關心他、照顧他,我常覺得你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女人,能這麽長期無怨無悔的去照顧一個癱瘓的男人。”

    蘭芝淡然回道:“那有什麽?我不過是在盡我的本分而已。”

    “換成別的女人,有幾個能守住本分?怕不早就紅杏出牆了。”

    “我要去趕你爸上床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蘭芝中止談話的走出女兒房間。

    悅紅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端凝良久,歎口氣,才慢條斯理的動手卸妝。

    自從她學會用彩妝掩飾自己後,她就經常有不願面對真實自我的矛盾心情,然而就像變成公主的灰姑娘,時間一到,仍得回到殘酷的現實,就算她的王子捧著玻璃鞋找到她,一見到她的真面目,也會嚇得落荒而逃吧?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嘲弄的苦笑,濃妝褪去,半邊臉頰的血紅胎記就像戴著一個鬼面具般,在深夜裏顯得特別猙獰,有哪個男人忍受得了這種驚嚇?午夜夢回時大概會以爲自己正在作噩夢吧?

    朱利文……你這個倒楣的男人,爲什麽偏偏要看上我呢?悅紅在心裏苦澀萬分的想著。

    也許她該事先警告他,讓他有後悔的余地,大概就會識趣的打退堂鼓吧?或者明天幹脆就用她這張臉去嚇他?她的心裏浮起這個惡作劇的念頭,想像著當他看見她這張鬼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吧?可是她卻一絲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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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01:17
第五章

    “蘭芝,我想和你談一談。”至剛在電話裏說道,語氣顯得有點迫切。

    “你來啊!我在家等你。”蘭芝應道。

    “不,我想到外面談,中午一起吃飯吧?”

    蘭芝遲疑了一下,實在不明白有什麽需要這麽慎重的找她出去談,但也沒多問就答應了下來。

    “好吧!你來接我嗎?”

    “對,我等一下馬上過去。”

    蘭芝稍微打扮一下,坐在客廳裏等至剛來接。

    “你想吃什麽?”上車之後至剛問她。

    “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那就去吃西餐吧!”至剛開車上路。

    “你想找我談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和你談談而已。”至剛盡量用平靜的態度面對她。

    經過一夜的思考,他的情緒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料想得到蘭芝可能不會說出實情,他該用什麽方法突破她的心防?

    蘭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便沈默下來。

    “紅姊,朱先生來了。”小雅進來通知她。

    “好,我馬上出去。”悅紅又對著設計圖畫了兩筆,看一看,便將那張草圖揉掉了。

    整個早上她一直無心工作,不是頻頻看表就是亂七八糟的想著與他有關的事,勉強坐下來想著朱玫芳的禮服,卻怎麽也抓不住感覺,令她十分喪氣。

    她不懂爲什麽自己這麽容易就被他所吸引?還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女似的爲他神魂顛倒,她幾乎不停的警告自己,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感,千萬不要把自己弄得太難堪,無奈卻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她真恨自己的意志薄弱。

    悅紅拿起皮包,跟自己生悶氣的從工作間走出來,朱利文立刻捧著一束花迎上來獻給她,宛如愛情戲中的男主角般英俊潇灑、風度翩翩,令她再也生不起氣來。

    “小雅,替我把花插起來。”她把花交給小雅,吩咐道。

    在無數羨慕的眼神下,悅紅帶著幾許虛榮的和朱利文飄然離開,她決定暫時抛開所有的顧慮和牽絆,盡情的享受一次難得的約會。

    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天性,明知道不可以發生的事,偏偏自欺欺人的放任情感去發展,悅紅忍不住的暗罵自己。

    “你到底有什底事想和我說?”蘭芝再次挑明著問。

    至剛歎了口氣,除了直接提出問題,他實在不知道該和她從何談起。

    “我想知道一個答案。”

    “什麽答案?”蘭芝的語氣敏感起來。

    “你答應對我說實話嗎?”至剛用一種憂傷的眼神凝望著她。

    蘭芝有點心虛的垂下眼臉,不太自在的回道:

    “有什麽不能說實話的?”

    “你和秉輝的婚姻就欺騙了我。”

    “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作什麽?”蘭芳顯露出驚慌退避的神態。

    至剛卻堅持道:“你總是欠我一個交代。”

    “我不是早就說得很明白了?這需要交代什麽?”蘭芝避開至剛灼烈的眼神,心慌意亂的說道。

    “要我拆穿你的謊言嗎?你之所以會嫁給秉輝,是因爲秉輝車禍成殘,你覺得自己有責任,想要贖罪,對不封?”

    蘭芝神情激動的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秉輝的車禍是發生在我們結婚之後,我選擇他純粹是因爲我們家世相當,我……我是因爲一時胡塗,才會和你私奔的。”雖然他們坐的是角落的位置,情急之下,她完全忘了該壓低音調說話。

    至剛根本完全不把她的話聽進去,迳自提出疑問:

    “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悅紅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

    蘭芝怒聲道:“你少胡說,悅紅怎麽會是你女兒?”

    至剛將蘭芝的失態全看在眼裏,心頭愈加笃定起來。

    “不是嗎?一個半身癱瘓的男人,怎麽可用會有生育能力。”

    “我們……自然有辦法的。”蘭芳急著解釋,沒想到卻露出了語病。

    至剛隨即一語道破:“你不否認秉輝的車禍是發生在你們結婚之前了吧?”

    悅紅跟著朱利文走進這家裝潢高雅的西餐廳,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走向他事先預定的桌位,那是一個臨窗的位置,窗外一片流泉,荷葉田田,錦鯉悠遊,看得人神清氣爽。

    悅紅才一坐下來,幾乎立刻發現母親和姜伯伯坐在不遠的角落,她的神情有著掩不住的尴尬。

    “怎麽了?”朱利文敏感的詢問。

    “沒什麽。”悅紅不自在的笑了笑。

    她該過去和他們打招呼嗎,這下不是得被他們笑話了?可是看樣子他們好像專注于談話,並沒有注意到她,還是先按兵不動吧!

    “這個位置視野很好,可以讓人完全放松心情。”朱利文介紹道。

    悅紅虛應的點頭微笑,忍不住的留意著母親那邊的動靜,他們看見她了嗎?

    “爲什麽?你一定要追問這些?爲什麽?”蘭芝幾近崩潰的捧著頭,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我只想知道悅紅到底是不是我女兒?”至剛的語氣揉和著幾許痛苦。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這對你也沒有任何意義。”蘭芝哽咽的回道。

    “你這樣說好殘忍,她畢竟是我的骨肉,我難道連知道真相的權利也沒有嗎?”至剛悲抑的道。

    蘭芝淚流滿面的道:“知道了又怎樣?你自己也有兒有女的,還差悅紅一個嗎?可是她卻是秉輝的心肝寶貝,你忍心將她帶走?”

    “我並沒有帶走她的意思,何況悅紅也已經長大成人,她會有她自己的思想,這是誰也左右不了的。”

    “那麽你又何必要求一定要知道真相?”

    “這是每一個父親都會想知道的答案,不爲什麽,只爲那一份永遠割舍不了的血脈親情,你懂嗎?”至剛語重心長的說道。

    如果悅紅真的是他的女兒,那麽他愛護她的心情就會截然不同,不管他和悅紅能否相認,在他們的身體裏面總是流著相同的血液。

    蘭芝悲傷的低泣著,她內心的痛苦有誰了解?在命運的捉弄下,她無法嫁給自己所愛的男人,爲了贖罪她賠進自己一生的青春與幸福,二、三十年來,她每天活在一種精神的折磨下,她並非神聖,哪能真正忘懷那唯一刻骨銘心的戀情?她只是一再的用道德的力量壓抑自己,表現出一種賢妻良母的風範,而她心裏的無奈,是無人能懂的。

    “我還是不能告訴你什麽。”蘭芝一面用面紙拭淚,一面控制自己的情緒,“請你考慮一下秉輝的立場,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她拿起皮包站起身,准備離開,至剛也跟著站起來黯然的道:

    “我送你回去。”

    見到母親和姜伯伯准備離開,悅紅慌張的側過身,等著他們走過,希望他們不會發現她。

    朱利文知道她在躲人,便對著走過的那對男女多看了兩眼,目送他們結賬離去。

    “他們走了。”

    悅紅卻仍低著頭,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還能若無其事村坐莊這裏,她究竟是誰的女兒?

    “你想離開嗎?”朱利文體貼的問道。

    他是在發現悅紅的神情有異之後,才留意起那對男女的談話,雖然隱約倒也聽了個大概,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悅紅在知道自己的身世隱密,心理的刺激必定不小。

    悅紅木然的搖搖頭,面對著原封不動的美食,她完全沒有半點胃口。

    他考慮了一下,決定保持沈默,就當做什麽也不知道吧!如果悅紅不主動談起,他最好還是別介入,以免侵犯她的隱私。

    半晌,悅紅突然又改變主意的道:

    “我想走了。”

    “走吧!”他沒有第二句話的站起身。

    “對不起,我破壞了氣氛。”上車之後她對他道。

    他笑了笑,問道:“你要回公司嗎?”

    悅紅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神情有著幾許茫亂。

    他送她回到公司,然後給了她一張名片。

    “如果想找人陪你的話,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是你跟至剛說的,對不對?”蘭芝將丈夫推進書房裏,關起門來問他。

    “說什麽?”秉輝望著站在面前的妻子,明知故問。

    “當然是說我們的事。”蘭芝語氣沈重。

    “他對你說什麽嗎?”

    “他已經猜到悅紅可能是他的骨肉。”蘭芝的眼裏又泛起淚花。

    秉輝安慰道:“他知道了也沒什麽不好,他總是悅紅的親生父親啊!”

    蘭芝激動的道:“你爲什麽就是不了解?把真相揭露出來,對大家都沒好處的。”

    “你沒把真相告訴他嗎?”

    蘭芝淒然回道:“我要怎麽說?悅戲知道了,心裏又會怎麽想?”

    秉輝感慨的說道:“造成這種結果是命運的安排,我想悅紅應該能諒解的。”

    “不知道就沒有煩惱,悅紅好不容易走出胎記力陰影,我們何必再把她的生活搞亂?”蘭芝顧慮的道。

    悅紅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孩子,遇事難免鑽牛角尖,站在母親保護子女的立場,她甯願永遠隱瞞這個秘密。

    悅紅步伐沈重的踏進家門,她的心頭籠罩著厚厚的陰霾,令她再也輕松不起來。

    母親中午的那一番話雖然沒有講得很真確,但意思也已經夠清楚了,她並不是父親的女兒,她是母親和姜伯伯的私生女。

    私生女,她終于明白她臉上的印記是一種羞恥的符號,也可以說是上天對母親不貞的懲罰,結果是報應在她身上,她該恨誰?

    “回來了,想吃點心嗎?”母親臉上帶著慣有的慈藹笑容,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情緒。

    她突然對母親産生一種厭惡的感覺,母親臉上的表情仿佛只是一張虛假的面具,如果不是讓她意外得知真相,她永遠不會知道母親會是這樣一個表裏不一的女人。

    “爸呢?”她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在書房裏。”

    “我去看他。”

    悅紅幾乎是以逃避的心理從母親身邊走開,她無法忍受那股揮之不去的厭惡,她們母女的感情一向親密,而現在,她卻甯可和母親離得遠遠的,最好別碰面。

    她走進父親的書房,父親正背對著她,坐在窗前吸煙鬥,在國外的那些年,她最思念的就是這股熟悉的氣味。

    “爸!”她伏在父親的跟前,猶如一只向主人撒嬌的貓咪般,臉頰輕柔的摩挲著父親的肉體,她從沒有像此刻這麽同情過父親,他應該知道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吧?可是他卻如此的疼愛她,從小到大,他沒有對她說過半句重話,即使是親生父親,也不過如此吧?

    “你好像有心事?要對爸說嗎?”父親輕撫著她的頭發,充滿慈愛與關懷的問她。

    她搖了一下頭,停頓了半晌,才用一種感動的語氣對父親道:

    “爸,我好愛你。”

    “怎麽會突然這樣說?”

    “過去我一直沒機會表達,現在我想讓你知道,你是我最愛的一個男人,我永遠不可能像愛你一樣的去愛別的男人。”她呢喃訴說著對父親的敬愛。

    “那可不行哦!”父親用幽默的語氣回道:“爸是不可能娶你的,難道你想一輩子當老姑婆?”

    “我願意一輩子留在你的身邊孝順你。”

    “傻女兒!爸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好好找個男人嫁了,讓爸早點了一個心願。”父親愛憐的說道。

    悅紅靜靜的蜷伏在父親的身畔,腦海裏想著姜伯伯。往後她該如何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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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01:58
第六章

    朱玫芳試婚紗的時候是由未婚夫王煌煜陪同來的,沒有見到朱利文令她覺得有些失望,這種莫名的情緒實在很可笑,一個女人試婚紗當然和未婚夫一起,哪有什麽都由哥哥出面的道理?

    整個公司的營運她一向只負責督導和設計,其余的皆由專業人員分工,朱玫芳的事她是看在王伯母和朱利文的面子上,才這樣一手包辦。

    她共爲朱玫芳設計了一件婚紗和六套不同款式風味的禮服,由于朱玫芳愛挑剔的毛病,從設計到完成整整拖了兩個多月,直到婚期逼近。

    在這兩個多月裏,她和朱利文發展出一套相處模式,什麽都談就是不該感情,這也是他體貼細心的地方,在沒有任何壓力的情況下,她可以完全放松心情的和他相處,對他的感情自然就毫不設防。

    “哥,你怎麽來了?”對于哥哥的出現,朱玫芳故意調侃的問。

    “我來看我這個美麗的新娘妹妹啊!”朱利文灑脫的笑道,和悅的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朱玫芳皺了一下鼻子,哼聲道:“恐怕不是吧?”

    朱利文迳自贊賞道:“嗯,我這個妹妹的確是天生麗質,穿起禮服比模特兒還漂亮。”

    “拍馬屁!”朱玫芳嬌歎的回道,卻掩不住眉眼裏的得意。

    “這次傅小姐所設計的禮服,相當高貴典雅,把玫芳全部的優點都襯托出來,真不愧是留法歸國的設計師。”王煌煜不忘誇獎悅紅一番。

    王煌煜和朱玫芳其實是很相配的一對,他的穩重老成剛好彌補她的嬌氣任性,在他的包容下,朱玫芳會是一個很幸福的妻子。

    悅紅微笑道:“哪裏,美麗的女人穿什麽都好看。”

    朱玫芳又去換上最後一套晚禮服出來,在兩個男人的贊美下,總算有個圓滿的結果,悅紅終于能松口氣的交差了。

    “下班的時間也快到了吧?大家一起去吃消夜吧?”王煌煜趁機爲朱利文制造機會。

    “謝謝,我沒有吃消夜的習慣。”悅紅委婉的推辭。

    朱玫芳從換衣間走出來,挽著未婚夫的手臂,嬌聲嬌氣的說道。

    “我們走吧!人家自己會安排節目,用不著你來充好人。”

    悅紅啞然失笑的目送他們離去,然後才沈沈的歎了一口氣。

    朱利文了解的笑道:“我這個妹妹很讓你受不了吧?”

    悅紅並不否認,一迳微笑的望著他。

    “我們可以走了嗎?”

    “去哪裏?”悅紅故意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

    “你想去哪裏?”

    “哪裏也不想去。”

    “那就待在這裏吧!我幫你掃地或擦桌子都可以。”他一副奉陪的模樣。

    她睨著他笑道:“我這裏不需要清潔工。”

    “端水泡茶,跑腿打雜的小弟總是需要吧?”他熱中的問道。

    “省省吧!我們這座小廟哪容得下大佛?”她笑著道,還是跟他一起離開。

    他們到常去的那家咖啡廳裏了一會兒,說說笑笑的喝了一杯咖啡後,他便送她回家,到了她家門口,他這才告訴她:

    “今天是我的生日。”

    “怎麽不早說?我們可以慶況一下,我也好准備一份禮物送你。”

    “你現在還來得及送。”

    “我哪有什麽東西可以送你?”

    “當然有。”他充滿柔情的回道:“一個吻就是最好的禮物。”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還來不及有所表示,他已經橫過身來,不由分說的索求著她的吻。

    他的唇緊壓著她的嘴,強迫令她張開,舌頭伸入她的口中撩撥著、挑逗著,使她完全不由自主的回應著他的吻。

    她的舌怯怯的碰觸著他的,他立刻熱情的吸吮她,他那十足陽剛的氣息令她迷醉,心甘情願的接受他的征服,成爲愛情的俘虜。

    他的吻是那麽長,那麽久,那麽纏綿,仿佛永遠也舍不得分開,直到她有些喘不過氣的掙紮,他才放開她,用低沈沙啞的聲音說道:

    “謝謝你的禮物。”

    悅紅蓦然從意亂情迷中醒來,連道聲再見也沒有的匆匆打開車門,慌張失措的逃進家門,正遇上准備離開的姜至剛。

    “悅紅,回來了?”

    “嗯。”她冷淡的應了一聲,急著想要回房間。

    “悅紅,我能和你談一談嗎?”至剛叫住她道。

    “你想和她談什麽?”蘭芝臉上出現緊張的神色。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改天再說吧!”悅紅明顯的排斥著。

    “我只是想和她隨便談談,最近我們一直沒機會多說兩句。”至剛落寞的說。

    悅紅對他的冷淡和疏遠他早就察覺,只是一直找不出原因。蘭芝雖然沒有正式承認悅紅和他的父女關系,但他已能確定悅紅是他的親骨肉,基于種種考量,他目前還無法和她正式相認,他仍希望能傳達一些父愛給她,可是悅紅卻在這時候不明原因的疏遠他,令他覺得好難過。

    “你們到我書房去談吧!”秉輝了解的說道。

    悅紅只好不情願的朝書房走去。

    她在父親書房的窗前站定,賭氣似的悶不吭聲,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心靈卻離得好遠。

    他終于開口,語氣出奇的溫柔,“悅紅,你能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哪有發生什麽事?”她像在複誦他的話一般。

    “別騙我,我知道一定有什時事發生,不然你爲什麽會對我那麽不高興?”

    “有嗎?是姜伯伯您多心了吧?”她裝傻的道,語氣仍是那般冷淡。

    至剛走到悅紅身旁,痛心的凝望著她,想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告訴她,她是他的女兒,他們之間有著最親密的血緣關系,是永遠斬不斷的。

    “真的是我多心嗎?悅紅,最近這段時間你對我好冷淡,我不禁要懷疑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事?使得你這麽討厭我?”他沈痛的說道。

    悅紅不語,也不看他,只是怔忡的望著漆黑的窗外,心頭就像插了根針似的,隱隱的痛著。

    她並不真的討厭他,只是無法接受他而已,或者說是無法接受這個真相,二十幾年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個私生女,她所敬愛的父親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她該怎麽面對這一切遽然的轉變?

    至剛繼續懇求道:“悅紅,告訴我,如果姜伯伯哪裏得罪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就是不要疏遠我,你不知道你對姜伯伯有多麽重要。”

    悅紅緩緩的回過頭,深沈的眼神凝結在至剛臉上。

    “我對你有什麽重要?”

    “我一向疼你的,你哪會不知道?如果你就這樣不理我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悅紅移開視線,一迳木然的說道:

    “我沒有不理你,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爲什麽會心情不好?”至剛追問。

    悅紅敷衍的回答:“沒什麽,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開。”

    “你有空嗎?”悅紅打電話問朱利文。

    “當然有。”他毫不考慮的回道,語氣顯得意外而歡喜。

    “來接我吧!”

    “好。”他沒多問的答道:“你在公司嗎?”

    “對。”

    “我馬上過去。”

    不到二十分鍾,他已經笑容滿面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開飛機嗎?這麽快。”悅紅訝然的問。

    “我怕你臨時又改變主意。”他有些傻氣的說道。

    “我是一個習慣出爾反爾的人嗎?”悅紅好氣又好笑的反問他。

    “這是你頭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他臉上的神情宛若一個純情少年一般,泛著幾許羞澀。

    悅紅覺得好感動,他那真摯的心意總是毫不保留的呈現出來,這麽好的男人,她有資格愛他呢?她實在越來越迷惘。

    “我想放自己一天假、我們到哪裏走走?”

    “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他先征詢她的意見。

    “沒有,由你安排吧!”

    “到我家去坐坐吧,我有很好的音響設備和CD收藏,我還會做飯,你想嘗嘗嗎?”他興致勃勃的說著。

    “哦?是嗎?”她故意用懷疑的口吻道:“我可是一位很挑剔的食客哦!”

    他自信滿滿的回道:“沒問題,我的手藝絕對經得起考驗。”

    “那就走吧!”她欣然的道。

    他們先到超市買了些菜,悅紅順便買了一個小蛋糕,算是補過他的生日。

    朱利文住在一棟有著寬敞庭院的大別墅裏,除了車庫外,還種植著各類花草樹木,和一間種滿蘭花的溫室。

    “我父母都是很喜歡種花的人,我母親對蘭花更是費了一番苦心研究。這些國蘭和加多利亞蘭都是我母親的最愛。”他先帶她參觀庭院和蘭園。

    “現在呢?你有請園丁照顧嗎?”她看所有的花卉樹木都長得那麽好,修剪得十分整齊。

    “不,都是我自己在整理照顧,從小耳濡目染下,我對園藝的工作也非常有興趣。”

    “真不簡單,你一定也用了很多苦心。”悅紅贊賞道。

    “平常我都起得早,到庭院裏摸摸帶著露水的花草,接觸土壤和朝陽,呼吸新鮮空氣,感覺心情特別舒暢。”他微笑的說道。

    悅紅自嘲道:“我怎麽從來沒有這種閑情逸致?”

    朱利文用手指點點她的鼻尖,取笑她道:

    “原來你是一個愛賴床的小懶蟲。”

    她跟他朝屋裏走去,一面問道:

    “你家裏有請傭人吧?”

    “是管家,在我家待很久了,凡是家裏的所有大小事情都歸她管。”朱利文以一種親昵的語調道。

    “那她一定很老了吧?”

    “也不老,我媽在的時候她才三十歲,因爲嫁的先生常打她,離婚出來幫傭,就一直住在我家,十幾年了,做事很勤快,就是偶爾唠叨了些。”

    “你們感情不錯?”

    “她像一個老大姊一樣,老是關心我不娶老婆,等她看見你的時候,保證樂得合不攏嘴。”

    “她一直沒再結婚嗎?”悅紅好奇的問。

    “沒有,她說她對男人死心了,甯願自己一個人過日子。”

    “她沒子女嗎?”

    “沒有,她丈夫就是因爲這樣才打她的。”

    朱家的客廳雖然沒有她家的氣派豪華,布置卻十分典雅,每一件器物擺設都顯得精致非凡,她只顧浏覽,沒注意到有雙眼睛直瞧著她。

    “回來了。”

    “這位是傅小姐,這是我的管家,我都叫她林姊。”朱利文爲他們做介紹。

    “傅小姐,歡迎,我去泡茶來,你想喝什麽茶?”林姊俐落的問道,眼神和氣的望著悅紅。

    “都可以。”

    “泡兩杯烏龍茶來吧!”朱利文吩咐道。

    “好。”林姊立刻轉身回廚房。

    悅紅繼續專注的觀賞一件燈飾,朱利文便對她解說道:

    “那是我母親到國外搜購回來的,以前她常出國旅行,每次回來總是大件小件的,像進口商一樣,大部分都送朋友,留下來的都她最心愛的寶貝。”

    “你母親相當有眼光,想必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女人。”悅紅由衷的說道。

    “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你們一定會很談得來。”朱利文帶著一股眷戀的對她道。

    “可惜她過世了。”悅紅也感染了一絲憂傷。

    “利文,怎麽沒招呼傅小姐坐?”林姊端了兩杯茶出來。

    “坐吧!悅紅。”

    悅紅在沙發坐下來,朝林姊點了點頭,她讓她覺得很有好感,雖然她只是朱家的管家,卻像家人般親切。

    “玫芳不在嗎?”悅紅問。

    “出去了,說要去買東西。”

    “又去買東西?她需要的東西怎麽永遠買不完?”朱利文無奈的歎道。

    “反正你這個哥哥有錢嘛!還怕她花?”林姊半帶調侃的笑道。

    “幸好她快嫁人了,以後就不關我的事。”他一副即將丟掉燙手山芋的表情,把兩個女人全逗笑了。

    “傅小姐中午在這邊吃飯吧?”林姊詢問。

    “午餐的事由我全權負責,今天我要大顯身手。”朱利文拍著胸脯道。

    “他真的會煮嗎?”悅紅不太相信的問林姊。

    林姊倒是格外肯定,“他的手藝是真的不錯哦,很得他父親的真傳。”

    “你父親也愛做菜?”

    “我父母的優點全遺傳給我了。”他自得的說道。

    他們在客廳裏聊了一會兒,喝完了茶,他便提著買回來的菜往廚房走,圍起圍裙,架式十足的動起手來,悅紅自動的幫忙,兩人嘻嘻哈哈的在廚房裏做午飯,林姊識趣的躲到一邊,免得打擾這股溫馨的氣氛。

    忙了一個多鍾頭後,一頓午飯竟也有模有樣的擺上桌,朱利文拿出一瓶珍藏的美酒,吩咐林姊拿三個酒杯出來。

    “你們喝就好了,我還有事在忙。”林姊推辭道,只拿出兩個酒杯。

    “一起來吧!他忙了這麽久才做出這些菜,不吃多可惜?”悅紅招呼道。

    “你們先吃吧!我等一下再吃。”

    朱利文促狹的對林姊道:“現在是大白天,我們不怕電燈泡,你別窮擔心了。”

    林姊好氣又好笑的睨了他一眼,只得又去拿了一個酒杯出來。

    朱利文的手藝還真的鎮水准,不但火候恰到好處,口味也鹹淡適中,可見有不少經驗累積。

    “你常下廚嗎?”悅紅問他。

    林姊代接回答:“他沒事的時候,總愛和我搶著下廚房燒菜做飯的,很少男人像他這樣愛家,嫁給他當老婆賣在是一種福氣。”

    林姊後頭那兩句話,明顯是在替朱利文擡轎,聽得悅紅有些好笑的看了朱利文一眼,他也朝她做了一個不出所料眼色。

    吃了些林姊切出來的水果,朱利文一副酒足飯飽的滿足狀。

    “到我房間去聽音樂吧?”

    悅紅跟著他朝房間走,一進門立刻被那張有著四個腳,挂著一幅鐵工華美的睡帳的西洋古典大床所吸引,床的兩側是精心設計的音響設備及視聽裝置,結構雖然有些繁複,但系在床上看電視或聽音樂,卻是絕對的舒適。

    “裝置這些設用一定花了不少錢吧?”她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那些設備。

    “這些是我下班之後的消遣,比起出去花天酒地,花費是便宜太多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悅紅輕笑道:“看來林姊的話並沒有說錯,你還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將來誰嫁給你是一種福氣。”

    他接續她的話,順口提出來問她。

    “那麽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算是求婚嗎?”她用玩笑的態度來掩飾內心的緊張。

    “這只是試探,求婚起碼也要有鮮花和鑽戒,哪能這麽輕率。”他的語氣輕松,眼神卻由著一股深情與認真。

    她轉過身去,假裝研究那些視聽設備,邊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

    “別拿我當試探的對象,我沒興趣。”

    他沒出聲,她背對著他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的失望卻清楚的浮現在沈默裏,令悅紅的心像被揪住一般。

    “你想聽CD還是看影碟?”朱利文走過去打開收藏的櫥櫃問道,僵滯的氣氛頓時化解。

    “CD好了,有沒有古典音樂?我受不了現代樂器的喧鬧。”

    “聽小提琴演奏吧?有一塊自灣民謠的,很不錯。”他推薦道。

    “好。”

    他找出那塊CD,不一會兒,悠揚的琴音響起。

    “坐吧!”他對她道。

    悅紅想走過去坐那角落的沙發,朱利文卻一把將她拉坐在那張柔軟的床上。

    “爲什直你從來不肯放松自己。”他帶著一絲責備的問她。

    “你希望我是一個行爲放縱的女人嗎?”她故意開玩笑的歪曲他的話意。

    “你不用對我顧左右而言他。”他神情嚴肅的面對她。“我想知道你究竟在抗拒什麽?”

    “有嗎?你太多心吧?”她避開他的視線,輕淡的回道。

    “看著我。”他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著他。“你真的不了解我的心意嗎?還是你根本就是刻意漠視?”

    “我……”她無言以對,更無法坦然接觸他的眼神。

    他的情意,他的誠懇,他的溫柔體貼,她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她的心一直處于矛盾的狀態中,既想不顧一切放膽去愛,又怕一旦愛太深,受傷就會越重,對于這份她從來也不敢奢求的感情,她真的是提不起也放不下。

    “我不想對你說那俗氣的三個字,可是我必須讓你知道,我真的已經愛上你了,而且是不可救藥的迷戀你,請你不要再捉摸不定了,好嗎?給我一個答案,願不願意接受我?”他說話的神情充滿苦惱,眉宇間帶著一抹頹喪與無助。

    “你說你已經愛上我,可是你對我又了解多少呢?”

    他深情的回道:“愛情的發生不是任何條件能左右,我對你的了解與否,又有何重要?”

    “盲目的愛情最經不起現實的考驗。”她神情怅然的說道。

    他有些氣憤的反問:“我們這算是盲目的愛情嗎?這段期間的相處,還不夠讓你了解我的爲人?”

    她泫然欲泣的道:“我了解,我就是太了解了,所以才害怕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你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他露出好氣又好笑的神情。

    她眉頭深鎖,愁容滿面的回答:

    “你所看見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

    “我明白了。”他恍然的道。

    她激動的提高聲調:“不!你什麽也不明白,你眼睛所見的只是假象,事實……”

    他打斷她的話,心平氣和的接口。

    “你是爲你臉上的胎記在自卑吧?”

    她的眼神充滿震驚的望著他,幾乎不敢相信的反問:

    “你知道。”

    他平淡的回道:“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你知道還跟我交往?”她分不清是生氣還是訝異。

    “爲什麽不能?”換他反問。

    “因爲……因爲……”她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他好整以暇的代她回答:“因爲你的自卑使你不敢相信我,不敢接受我的感情,對不對?”

    她想站起來,立刻被他拉住手。

    “不要逃避我,今天我們一定要說個明白。”他不容分說的道。

    “你既然全知道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她賭氣似的回道。

    他不肯放開她,她也不肯坐下來,兩人便這樣僵持著,他把她的手握得好緊,生怕她會跑開一般。

    良久,他終于投降似的放軟態度,站起來與她相對,然後深情的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道:

    “相信我,悅紅,我絕對不是一個只注重外表的男人,你之所以吸引我也絕非單憑美麗的相貌,你的氣質,你的聰慧,比美麗可貴十倍。”

    悅紅清楚的感覺自己在他的懷中逐漸融化,心底的防線崩潰,感情洶湧的奔泄而出口。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愛我吧!好好的愛我。”她緊攀著他的身體,意亂情迷的求道。

    “哦,悅紅……”他低頭吻住她,深深的,激情的,纏綿的一吻傳達出他內心的澎湃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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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知道悅紅爲什麽突然對我冷淡疏遠嗎?”至剛神情凝重的問蘭芝。

    “你找我出來就是爲了談這個?”

    “我想你們是母女,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內情吧!”

    “她昨天晚上沒有對你坦白嗎?”蘭芝也有些驚訝。

    至剛搖頭道:“她怎麽也不肯說出真正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蘭芝歎氣道。

    至剛露出意外的神情。“你也不知道?那就奇怪了,她究竟是爲了什麽原因疏遠我?”

    蘭芝無奈的接口,“她對我也是同樣冷冷淡淡的,根本找不出原因。”

    至剛喝了兩口咖啡,思索了許久才開口:

    “你想……她有沒有可能已經知道真相?”

    蘭芝斷然應道:“不可能!她怎麽可能會知道?”

    她的心頭不無慌亂,雖說真相終有被揭露的一天,但一想到悅紅的反應,她的心頭就隱隱感到十分不安。

    “真的不可能嗎,你想秉輝有沒有可能告訴她?”

    “不可能吧?”蘭芝不太肯定的回答。

    回想悅紅近日來種種異常的態度,她不禁也懷疑起來,如果不是已經知道真相,悅紅何以會有這種奇怪的舉動?可是秉輝有必要把真相告訴她嗎?

    “也許你該去找秉輝好好的談一談。”至剛暗示性的對蘭芝道。

    “你還是懷疑他?”蘭芝不解的問。

    “不管是不是他,找他談談總沒錯,至少也能問出一點端倪吧?”

    蘭乏有些苦惱的說道:“我不知道他肯不肯對我坦白,我總覺得他有什麽心事瞞著我。”

    “你沒問他嗎?”

    “問了也是白問,如果他不想讓我知道的話,怎麽問他他也不會說的。”蘭芝一臉的無可奈何。

    至剛爲難的沈默著,他很想告訴她秉輝的病情,可是說了又如何?不過是讓她操心難過罷了,秉輝既然不想讓她知道,他又何必多事?

    悅紅眼底溢滿熱烈的愛意,目光盈盈的凝望著癡傻的朱利文,直到她身上的衣衫盡除,他才受不了的低吟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你怎麽可以……”

    “這正是我想要的。”她用飽含情欲的語調回道。

    “你確定?”他仍有一絲疑惑。

    “我確定。”她靠近他,動手解開他襯杉的衣扣。

    他的身材不算強壯,卻精瘦修長沒有半點贅肉,肌肉結構勻稱,她脫下他身上的襯衫,再解開皮帶的環扣,手在他堅硬的下腹疑遲了片刻。

    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卻表現得像蕩婦般的饑渴,她該告訴他這點嗎?

    “哦,悅紅……”他再也忍受不住的迅速脫掉自己的長褲。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

    他們雙雙倒在那張四腳的歐式古典大床上,滾燙的肌膚緊密的貼合著,他低頭搜尋著她的嘴唇,四片唇如膠似漆的黏在一塊兒。

    他的手溫柔的愛撫著她身上的敏感部位,使她如癡如狂的擺動身軀,乞求更多的歡愉,她從不知道情欲是如此醉人,令她徹底的臣服。

    他的嘴唇一路滑下她細致的頸項,在敏感的乳峰停留,他的吸吮使她呼喊出聲,將感官激情完全釋放。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進入她的身體裏面,她本能的畏縮終于使他有些警悟。

    “悅紅,你……”

    她羞澀的點點頭,感到有些無地自容,她的表現實在不像毫無經驗的處女,他會覺得她太放蕩呢?

    “我的愛,你真的願意把貞操奉獻給我嗎?”他輕柔而小心的問她。

    她被他的慎重其事逗得輕笑出聲。“傻瓜,這還用問嗎?”

    “我必須確定你不會後悔。”他啄吻她帶著笑意的嘴角,傻氣十足的問著。

    “我不後侮。”她語氣神情堅定的回答。

    “我愛你,悅紅,我愛你。”他感動的深吻著她。

    她全心全意的接納他,不再去想那不可知的未來,只要此刻他是愛她的,又何需在乎這份愛能否天長地久?

    他們同時在對方的身上得到滿足,她覺得一切有了新的轉變,她不再有患得患失的心理,雖然他們的關系更加親密,她卻只想擁有眼前。

    “你不會覺得我太淫蕩吧?”她依偎在他的懷裏,鼓足勇氣才提出這個問題。

    他卻抱著她,笑不可抑的回答:“是有些淫蕩沒錯。”

    “我通常不是這樣的。”她讪讪的說道。

    他反而笑得更厲害,像一只剛吞下一尾金魚的貓般含糊的對她道:

    “你不用解釋,我全了解。”

    看他那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她不禁有點惱羞成怒的狠狠捶了他一記胸膛。

    “你笑,你笑,你再笑,有什麽好笑?”

    “沒有,我不是在笑你。”他忍住笑意回道。

    “不然你在笑什麽?”她氣呼呼的坐起來瞪著他。

    “我覺得你很可愛。”他由衷的說道。

    她不相信的悶聲道:“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我。”

    他舉手做發誓狀,“真的,我沒有騙你,你真的太可愛了。”

    “你是在笑我蠢吧?”她自尊受傷的反問道。

    他正色道:“絕對沒有的事,你知道男人最得意的莫過于一件事。”

    “什麽事?”

    “就是他的愛人完完全全屬于他一個人的。”

    “原來你也有迂腐的觀念。”她嘲笑他,心裏卻覺得分外甜蜜。

    能和自己所愛的男人發生關系,竟也是一種幸福,想到自己二十八歲的生命因愛情而意義非凡,她不禁萬分感動。

    “這不是迂腐。”他強調,“我不會因爲你不是處女而改變我對你的愛,卻會因爲你是處女而更加愛你。”

    “饒了我的耳朵吧!講得這麽拗口。”她重新躺回他的懷中。

    他輕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再次對她道:

    “我愛你。”

    她覺得心裏充滿激蕩的愛意,卻是一句話也就不出來,她不是也該對他說相同的話?爲何像梗在喉中一樣?她確定自己是愛他的,而這個愛字卻這麽難以說出口。

    一通電話轉進來,朱利文先接聽再遞給悅紅:“你的電話。”

    “怎麽會有我的電話?”悅紅露出訝異的神情。“喂……”

    小雅的聲音急切的從聽筒中傳來,“紅姊,你快到醫院去,你父親病倒了。”

    悅紅起了一陣驚慌,趕忙問明是哪家醫院後,便匆匆起身穿衣。

    “是誰住院了?”朱利文關切的問,跟著也下床穿衣褲。

    “我父親。”悅紅傷心的回道。

    “什麽原因?”

    “還不知道。”

    “走吧!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去就好,你去忙你的。”悅紅無心無緒的道。

    “我沒事的,還是我送你去,或許能幫一點忙。”朱利文堅持道。

    她的父親住院,他當然得盡一點心意。

    “好吧!我們快走。”悅紅一刻也待不住的道。

    朱利文急速開車趕到醫院,悅紅的父親還在急救,只有看護小吳等在那裏。

    “我媽呢?”

    “不知道,說是和姜先生出去了。”

    悅紅滿腔的憂急頓時化爲一股強烈的憤恨。

    “她竟然和他出去……”她咬牙切齒的嘶吼了一句,立刻又自抑的住口。

    她不能爲了發泄情緒而將家醜暴露出來,再怎麽說她都得顧及父親的顔面。

    “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她悲傷的轉口。

    小吳回道:“其實先生的病已經拖了一段時間了,只是他一直不肯讓太太小姐知道,也放棄醫療……”

    “放棄醫療?”悅紅截斷小吳的話追問:“他得的是什麽病?”

    “癌。”小吳沈重的回答。

    “癌!”悅紅整個人都傻了,幾乎有些承受不住。“他爲什麽要放棄醫療?爲什麽?”她猶如在向老天詢問。

    “先生他……他覺得活厭了,不想活了,所以才……”小吳小心的說著。

    悅紅哭了起來,“不,我爸他才不會這麽消極,他不會……”

    朱利文過來默默的擁住她,給她精神上的支持。

    雖然以他目前的身分,並不方便介入她的家務事中,但他總能給她一些安慰。

    醫生從急救室走出來,帶著一臉肅穆凝重的宣布:

    “抱歉!病人的腎功能衰竭,急救無效……”

    “爸——”悅紅悲痛萬分的奔入急救室,只見護士們已在收拾急救器材,“爸!爸!爸……”悅紅心碎的連聲哭喚,撲倒在父親的遺體上。

    “爸:您爲什麽要瞞我?爲什麽不早點讓我知道?我都沒有時間好好的陪您,爸,您好殘忍,您就這樣突然走了,讓我一點心理准備也沒有,我怎麽接受,我怎麽接受?”

    “爸爸……我知道您愛我、疼我,我都沒來得及報答您呢!你怎麽可以就這樣離開我。爸……您再看看我啊!爸……您再叫我一聲啊!爸……爸……”

    悅紅哭得幾乎要斷氣,聲聲淚,句句血,看得朱利文好生不忍,卻又無從安慰起。

    他知道悅紅不是她父親的親生女兒,看他們父女如此情深,悅紅悲痛欲狂,他心裏充滿感動與心疼。

    他一直等到她哭累了,哭聲漸歇的時候才出聲道:“我先送你回家吧!讓醫護人員處理你父親的遺體,再來還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呢!”

    他見悅紅沒有反對,這才過去攙扶她。

    他送悅紅回到家,仍不放心的守在她的身邊,她就像一個失了魂的人,癡傻的坐在客廳的沙發裏,哭腫了眼皮,哭糊了臉上的彩妝,卻渾然不在意自己的狼狽樣。

    “我看你還是去休息一下吧!你這樣身體會支持不住的。”他忍不住的開口勸她。

    悅紅仍舊茫然的坐著,仿佛完全聽不到聲音一般,令朱利文暗自擔憂起來,怕她悲痛過度而喪失心志,可是當她母親一入門的那刻,她卻又機敏的彈跳起來,沖過去質問:

    “你到哪裏去了?你們到哪裏去了?”她的眼神充滿仇恨的直視著蘭芝和姜至剛。

    “發……發生什麽事了?”蘭芝被悅紅的舉動與模樣嚇壞了,目光無助的投向至剛。

    此舉卻更加激怒悅紅,“你還好意思問我發生什麽事?我真替你覺得羞愧!”她完全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

    “悅紅,你爲什麽這樣對你母親說話?”至剛責備的問。

    悅紅充滿恨意的凝望著至剛道:“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請你馬上離開,從今以後我家不歡迎你來,聽清楚了嗎?”

    “悅紅,你到底是怎麽了?爲什麽要這樣對我們?”蘭芝氣急敗壞的拉著女兒的手追問。

    悅紅猶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甩開母親的手,悲憤交集的哭叫:

    “不要問我!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蘭芝聽了這樣的話,更加驚恐不安的追問:

    “爲什麽這樣說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麽?”

    朱利文見悅紅歇斯底裏的模樣,趕忙過來解釋:

    “伯母,這是一件不幸的事,伯父下午在醫院去世了。”

    蘭芝身子一軟,被至剛及時抱住,急切的喚道:“蘭芝,堅強一點,蘭芝!”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蘭芝緩緩的搖著頭,氣息微弱的說道。

    悅紅冷笑一聲,極盡殘酷的嘲諷道:

    “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模做樣,我知道你心裏恨不得他早點死呢!”

    “悅紅!”至剛怒斥,“你這樣說太過分了,一點分寸也沒有。”

    悅紅嗤聲道:“是你們沒有分寸?還是我沒有分寸?我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你們卻在一起風流快活,是誰沒有分寸?”

    “你越說越不像樣,我們只是出主談點事情而已,就被你講得那麽不堪?”至剛生氣的罵著。

    “你們不要再吵了,我求你們不要再吵了。”蘭芝軟弱的哭求道。

    朱利文插口道:“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應該坐下來好好的商量怎麽發喪才對。”

    “告訴我,他死在哪家醫院?我想去看看他。”蘭芝哀哀的說道。

    “你還有臉去看他?你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在醫院裏面,自己卻和別的男人去約會,他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的!”悅紅激憤的指責她的母親。

    朱利文阻擋在悅紅和她母親之間,主動說出醫院的所在,他了解悅紅心裏所受的刺激,自然不忍心見他們骨肉相殘。

    蘭芝掩面啜泣的奔出門去,至剛立到尾隨離開。

    悅紅猶如泄氣的皮球,再次失神的坐回沙發裏,方才那股張牙舞爪的氣焰全消失無蹤。

    朱利文歎了一口氣,在她的身邊坐下來,憐惜的說道:“你這是何苦呢?傷害你母親不等于傷害你自己?而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

    “你知道?”悅紅轉過頭來看他,眼底盡是傷痛。

    朱利文點點頭,道:“我也聽到那些談話,就算他們還彼此相愛,也不算是一種罪過,只能說是造化弄人,不是嗎?”

    悅紅默然不語,眉宇間的愁苦壓得眼臉低垂,淚珠便這樣成串的滴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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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哥,你最近怎麽常常跑得不見人影?”朱玫芳在早餐桌上向她的哥哥埋怨。

    朱利文擡起眼來看著妹妹,“有什麽事嗎?”

    朱玫芳擡高音調,語氣尖銳的反問道:

    “你問我有什麽事嗎?哥,你該不會有了女朋友,就把我要結婚的事給忘了吧?”

    朱利文無奈的歎氣道:“該做的我不是都做了嗎?你還要我怎麽樣?”

    “我發覺你變了。”朱玫芳委屈的說道。

    “我哪裏變了?”

    “以前你最疼我,我的事你永遠擺第一,可是自從你追上傅悅紅以後,你的心裏就只有她,完全把我給忽略了。”朱玫芳流露出一股深深的不平。

    朱利文知道妹妹是在吃味,便捺著性子陪笑道:

    “我的好妹妹,你就要出嫁了,留下哥哥孤家寡人一個,難道你不希望哥也能找到終身伴侶嗎?”

    朱玫芳嘟著嘴道:“希望是希望,但你也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啊?”

    “我哪裏委屈自己?”

    “不是嗎?我覺得那個傅悅紅根本配不上你,你會看上她,我真懷疑倒是不是有點饑不擇食。”朱玫芳有些刻薄的說道。

    朱利文露出嚴厲的神情道:“你最好聽清楚,從今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的話,悅紅是我的選擇,如果你尊重我,就必須尊重她。”

    朱玫芳用憤怒的眼神望著哥哥問:“你難道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朱利文斬釘截鐵的回道:“沒有,而且你最好明白一點,我對她用對是認真的,只要她同意,我隨時會將她娶進門。”

    朱玫芳生氣的站起來道:“反正你愛娶誰我也管不著,將來人家笑的是你又不是我。”

    “玫芳!”朱利文忿然叫道。

    朱玫芳頭也不回的奔出飯廳。

    朱利文咬著牙根坐在那裏,氣息粗重的平整自己的情緒。

    他愛悅紅,不許何人批評她、輕視她,即使自己的妹妹也不例外。

    父母早逝,他不但得承繼家業,還要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他全心全意的愛護她、希望她過得快樂無憂,卻怎麽也想不到她的思想會如此淺薄,個性如此嬌縱。

    “吵架啦?”林姊進來問。

    朱利文喪氣的搖搖頭,十年來他從未和妹妹爭吵過,他只是一味的順著她、溺愛她,才會養成她今日的嬌縱個性,一切的過錯全該由他承擔。

    林姊了然的笑道:“其實玫芳的出發點也是基于關心,她當然不希望她的哥哥遭人恥笑。”

    “你的看法也和玫芳和同?”朱利文深沈的問。

    林姊趕忙聲明,“不,我覺得傅小姐很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玫芳的想法。”

    朱利文猶帶一絲怒氣的道:“她的想法太膚淺了。”

    林姊同意道:“她的想法是有些膚淺沒錯,但她畢竟是希望你能找一個更好的對象。”

    “悅紅除了臉上有天生的胎記以外,還有哪點不如別人?”

    “你有沒有想過?你在玫芳的心目中是一個完美的哥哥,除非有個完美的女人,否則她總覺得誰也配不上你的。”

    朱利文露出一個苦笑,“這點我倒是沒想到。”

    “所以你也用不著對玫芳生氣,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林姊勸慰道。

    朱利文釋懷的點了下頭,跟著便起身道:

    “我得出門了。”

    “不止玫芳覺得奇怪,連我都不曉得你最近是在忙些什麽,早出晚歸的,難得見到你的人影。”林姊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朱利文這才告訴她:“悅紅的父親過世了,她們母女之間又因爲一些誤會而不和,所以我得去幫著處理喪事。”

    “這也是應該的。”林姊了解的道,隨即又加了一句,“你這個未來的准女婿剛好借機會露臉,也好盡點心意。”

    “林姊!”朱利文啼笑皆非的看著她。

    林姊露出頑皮的神情道:“算我沒說。”

    悅紅穿著一身的黑衣跪在父親的靈前燒紙錢,雖說死人擡出不擡入,她總不忍心讓父親孤獨的待在殡儀館裏,便在自家的牆邊搭了一間靈堂,也好方便各界親友前來祭拜。

    父親已經停靈近十天了,再過兩天就是出殡的日子,連日來的不眠不休與失怙的傷痛,使她憔悴得幾乎不成人形,蒼白的臉色襯托得那半邊胎記益加血紅鮮明。

    朱利文走近悅紅身邊,柔聲問道:

    “你吃過早餐了嗎?”

    悅紅默然的搖頭,眼神專注的停留在紙錢燃燒的火焰上。

    “讓我來吧!你去吃點東西。”

    悅紅不動。

    “你這樣是不行的,你父親尚未出殡,你能讓自己倒下嗎?”他溫和的勸道。

    悅紅將手裏拿的紙錢一張張對折後丟進鐵盆裏,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一語不發的離開。

    朱利文接續燒紙錢的工作,靈堂裏充斥著一片念經聲,有專業的人守候,安排一切喪葬事宜,他能幫忙的其實也有限,但他仍每天來此,就算只是上上香也好。

    “利文,你來了?”蘭芝走過來招呼道。

    朱利文朝她恭敬的點頭道:“伯母。”

    蘭芝在亡夫的靈前燒過香後,也蹲下來和他一起燒紙錢。

    “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幫忙。”

    “我哪有幫到什麽忙?”朱利文謙遜的回道。

    “你能每天抽空到這裏來,就是給我們無上的安慰和支持了。”蘭芝有感而發的道。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要是悅紅早點公開你們的事情,她父親不知要有多高興。”蘭芝的語氣充滿哀傷。

    朱利文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覺得遺憾。

    蘭芝語氣一轉,幾許安慰的補充道:

    “不過他在天之靈能看到你如此深愛悅紅,一樣也會感到欣慰。”

    朱利文有些猶豫,終于還是決定說出來,他先試探的問:

    “怕母,你能原諒悅紅嗎?”

    蘭芝語氣苦澀的道:“我想是悅紅不肯原諒我吧!”

    “其實她的心裏比誰都痛苦,您知道嗎?”

    蘭芝幽幽的道:“她真的是誤會我和她姜伯伯了,我們之間絕對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我敢在我丈夫的靈前發誓。”

    朱利文了解的道:“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難免會如此懷疑。”

    “你說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蘭芝凝重的追問。

    朱利文點點頭。“你和姜伯伯在那家西餐廳談話,正巧我們就坐在你們附近,也聽了個大概。”

    “我們竟然都沒發現。”蘭芝苦笑的搖頭。

    “你們太專注于談話了,自然不會留意周遭的事物。”

    “我也早就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我還猜想會不會是我先生告訴她的,沒想到天下就有這麽巧的事情,你們竟然會旨在那家西餐店用餐。”蘭芝充滿感慨的說著。

    朱利文笑了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那家西餐廳本來就是以高雅幽靜聞名,不但適合用餐,也適合談話。”

    “等我先生出殡過後,我會找個機會和悅紅好好的談談。”

    “我想等她想通了,心情平靜之後,一切就會沒事的。”朱利文安慰道。

    悅紅吃過東西回來,見到蘭芝,她仍一迳的冷淡疏離,不多看一眼的站在一旁,故意明顯擺出誓不兩立的態度來。

    這樣的情況已不是頭一遭,蘭芝卻依然感到推心刺痛,爲了避免母女間的沖突日深,更顧及喪期的安甯,她也只好假裝若無其事的退開。

    “這裏就交給你們了!”蘭芝起身離開。

    悅紅等蘭芝走出靈堂後,才過來繼續爲父親燒紙錢,自從她父親過世以來,她不止對她的母親冷漠,對他也是疏疏淡淡的,常常半天不說一句話,沈默得令人心慌。

    他完全無法了解她的心思與想法,兩人之間雖然已發生親密關系,感情卻反而像被一道牆阻隔,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她把他隔在心牆之外,完全不得其門而人。

    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影響了他們的感情,是她父親的死,或是另有其他的原因,他甯願是前者的影響,因爲她的心情遲早會平複下來,那麽他總還能保有她,如果是後者,他既找不到答案,更可能一切的心血全白費,他好不容易才追求到她,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判出局的話,他怎麽會甘心?

    “你想我爸真的收得到這些嗎?”悅紅突然怔忡的開口,好似若有所思。

    朱利文臉上掠過一絲驚喜的表情,趕忙接口回道:

    “死後的世界誰也不知道是什底景象,不過無論如何,都是你的一番心意嘛!”

    悅紅好像並不在意他的答案,迳自幽幽忽忽的道:

    “我爸從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裏面,要什麽有什麽,本來就享受慣了的,可惜後來車禍殘廢,被那張輪椅羁絆了大半生,現在他總算解脫了肉體與時空的枷鎖,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了,我一定要多燒一些紙錢給他,讓他在陰間也能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他一直認真的聽她說完,才抓住機會勸她:

    “如果你真的希望伯父能無憂無慮的話,就和伯母講和吧!你們母女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牽挂,你忍心讓他走得不安心嗎?”

    悅紅擡起頭來凝望著他,語氣譏諷的問道:

    “是她收買你來說項的?她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

    朱利文平心靜氣的回答她:“我不需要得到任何好處,我只是爲你好,不希望看你繼續這樣折磨自己。”

    “我沒有,你不必瞎操心。”悅紅斷然否認。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多說無用,請你好好的想一想,只有寬恕才能得到心靈的平靜。”

    悅紅露出不悅的神情反問:“你也太愛管閑事了吧?”

    “隨你怎麽說。”他無所謂的回道。

    他很清楚現在的她不但思想偏激,情緒也不穩定,和她說什麽都是多余的,她不想聽的話,任他說破嘴也沒用。

    突然他留意到悅紅流露出備戰的緊張狀態,兩眼投射出銳利的光芒,他詫異的回頭看,原來是姜至剛走入靈堂。

    “你來做什麽?”悅紅充滿敵意的質問。

    “我來祭拜我最要好的老朋友。”至剛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

    “你沒有資格。”悅紅咬牙切齒的道。

    “我問心無愧。”至剛語氣堅定,態度從容的趨前准備上香。

    悅紅沖向靈前阻擋,憤懑的低吼:

    “請你離開!這裏不歡迎你。”

    “你沒有權利這樣做。”至剛痛心的望著她,掩不住憔悴的蒼老。

    他從不曾像此刻這般無奈,心頭充滿無力感,難道是命運的再次捉弄,令他與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像仇人般對峙?

    她冷笑著回道:“誰能比我有權利?我那對丈夫不忠的母親嗎?”

    至剛終于忍無可忍的怒斥,“你怎能在靈堂之前說出這種話?你這樣等于是在侮辱你父親。”

    悅紅也不甘示弱的指控,“是你們先侮辱了他,你們讓他含羞九泉。”

    至剛狠狠的打了悅紅一記耳光,正打在生著胎記的那半邊臉上,顔色仿佛更加血紅,使得悅紅悲怆的神情帶著幾許猙獰。

    “你憑什麽打我?”她的語氣如冰。

    至剛痛苦的應道:“憑我和你父親的交情,憑我……”

    他無法說出真相,以目前的情況,也不適合說這些。

    “憑你什麽?”悅紅卻好像有意要逼他。

    至剛停頓了一下,才有些喪氣的回答:

    “憑我是你的長輩,就可以教訓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行。”

    一直旁觀的朱利文怕他們再起更大的沖突,趕緊出面打圓場:

    “姜伯伯,請您原諒悅紅的無禮,她是因爲傷心過度才會這樣,您別見怪。”他一面說著,邊爲至剛點了一炷香。

    至剛接過朱利文送上來的香枝,歎了一口氣,神情嚴肅中帶著一股沈重的舉香祭拜,恭敬的鞠了三個躬。

    悅紅被朱利文拉至一旁,眼村充滿憤恨的瞪視著他。

    至剛上完香,深深的看悅紅一眼,然後一語不發的離去,朱利文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他內心的落寞與悲哀,不禁對他更加同情起來。

    “再怎麽說,他總是你的親生父親。”他知道他不該說出這句話,卻就是無法忍住不說。

    悅紅的目光立刻像把刀似的射向他;卻在深吸了兩口氣後沒有對他發飙,轉而用一種深深的怨恨吐露道:

    “我恨自己是他們的女兒。”

    “爲什麽?這並非他們所願。”

    悅紅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幾近瘋狂的危險訊息,似哭似笑的咬牙切齒道:

    “他們活該受這樣的懲罰,一切的悲劇都是因他們偷情不忠,違背道德良心所引起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朱利文瞠目結舌的望著悅紅,他無法相信眼前的她,會是那個他所鍾愛,溫柔婉約的女子,她怎麽會變得如此殘酷?難道真被玫芳說對了,她也有一個殘缺的心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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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03:20
第九章

    葬禮一過,悅紅立刻恢複工作,但她和朱利文的感情卻仍像懸在半空中,飄搖不定。

    “這麽認真?”朱利文走進她的辦公間,微笑的站在桌邊看她。

    “有事嗎?”悅紅頭也不擡,語氣一迳的平淡。

    “沒事。”朱利文輕松的應道。

    “太閑啦?”悅紅眼光專注的在看一份營運報告。

    朱利文湊近她,涎著臉對她道:

    “不管有閑沒閑,一樣都得來看你啊!”

    悅紅終于擡起頭來,上身稍向後傾以遠離他的親近。

    “天天看,看不膩嗎?”

    朱利文嘻皮笑臉的回道:“看一輩子也不膩。”

    “我知道你一向這麽會說甜言蜜語。”悅紅故意用輕忽的語氣道。

    朱利文神情一變,立刻收起笑臉,嚴肅的反問:

    “你覺得這只是我的甜言蜜語?”

    悅紅避開他的逼視,裝出不當一回事的模樣回道:

    “不是嗎?”

    他蓦然抓起她的手,貼放在他的左邊胸膛上,帶著一股忿然的質問她:

    “你能告訴我,你不知道這裏有份真心存在?”

    她畏縮的想抽出自己的手,他卻緊握著不放。

    “你究竟要逃避我到幾時?”他痛心的逼問。

    “我……我沒有逃避你。”悅紅掙紮的否認。

    他將她從座椅上拉入懷中,氣息沈重的告訴她:

    “那好,我已經想你想得太久了。”

    他低頭吻住她,舌頭強迫性的伸入她的口中,兩人津液交融,她再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徹底的融化在他的懷中。

    他輾轉纏綿的吻了她許久、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開她,帶著些許得意的神色問道:

    “你再也無法否認你對我的愛了吧?”

    悅紅羞愧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說話。

    “告訴我,是什麽原因令你困擾?”他追根究底的問。

    “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

    “不可能沒有。”他很清楚。“是因爲你臉上的胎記?”

    悅紅遲疑了一下,才終于點頭。

    他將她轉過身來面對他,不解的詢問: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一點也不在意?”

    悅紅以幽怨的語調說道:“那時候你還沒有見過我的真面目,我怎麽知道你能不能經得起考驗?”

    朱利文自我解嘲的反問:“你看我有被嚇跑嗎?”

    悅紅帶著愁容的應道:“你是還沒有被嚇夠。”

    “我願意接受你長期的考驗,直到你滿意爲止。”他充滿自信的說道。

    “什麽意思?”

    “從今以後你可以不用這麽費事的濃妝豔抹,如果我害怕遭人恥笑,或忍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我就不敢帶你出入公開場合了。”

    悅紅皺著眉頭瞪他一眼。“你不怕被人議論,我還怕嚇到人呢!”

    朱利文眼神憂慮的望著她。“你太在意自己的缺陷了。”

    悅紅苦笑著道:“一個人總要有自知之明。”

    “這是錯誤的思想,誰敢說自己十全十美?不管是生理上或心理上,誰都或多或少有缺陷,只是有的看得見,有的看不見,有時候,看不見的反而比看得見的還可悲。”

    悅紅有些被他的話感動,卻仍固執己見的道:

    “正常的人是無法了解不正常的人的心理。”

    朱利文無奈的搖頭道:“你還是認爲自己不正常?”

    “我從來沒有認爲自己正常過。”她的神情無限落寞。

    “那你真正是一個不正常的人了。”他放棄說服她的念頭,立刻將話題一轉,“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吧?”

    時至正午,悅紅早已饑腸辘辘,也就欣然應允。

    他帶她到一家小日本料理店,點了幾道美味精致的菜肴,令悅紅覺得意外的驚喜。

    “想不到這樣不起眼的店,手藝卻是這麽好。”

    “這家店是由日本老板親自主廚,台灣老板娘掌櫃,不但口味道地,招待也很親切。”

    她調笑的問道:“你對這些好像都很了解,是應酬的經驗吧?”

    朱利文正經八百的回道:“真正要應酬的話,就不會來這種地方了。”

    “不然都去哪裏?”悅紅故意追問。

    朱利文笑道:“當然是去有粉味的地方。”

    悅紅裝蒜,“什麽粉味了像我這樣粉味很足吧?”

    “我聞聞看。”他露出一個色迷迷的笑容,朝她的臉湊過去。

    悅紅笑著躲開,邊停火息戰的道:

    “好了,吃東西的時候別鬧。”

    “你得多吃一點,這段時間你瘦了好多,骨頭都露出來了。”朱利文充滿憐惜的說道。

    “沒那麽誇張,瘦得見骨多可怕?不跟僵屍一樣。”

    “就差那麽一點了。”

    悅紅邊吃邊道:“過些時候就補回來了。”

    “後天玫芳的婚宴,你真的堅持不參加?”他提起來問。

    “我身戴重孝,確實不方便。”

    原本她答應要替玫芳化妝,也因這個緣故而取消,不過重點是在王伯母有這方面的迷信和忌諱,玫芳雖然不悅,卻也不敢違背婆婆的心意,只得由美蓮取代。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來參加,尤其是歸甯那天。”

    “我參不參加都無所謂吧?”悅紅不在意的道。

    “你是最重要的人,因爲我想把你正式介紹給所有的親友。”朱利文認真的說著。

    悅紅笑道:“那是玫芳的歸甯喜宴耶!你當成什麽啦?”

    “我們很快也會結婚,先做熱身運動嘛!”朱利文理所當然的道。

    悅紅糗他,“誰說要和你結婚的?你未免太一廂情願了吧?”

    “你這樣說大傷我的心了。”他裝出自尊受傷的模樣。

    “失戀傷心最適合吃沙西米了。”悅紅夾了一塊生魚片在他的碟子上。

    “悅紅。”朱利文神情嚴肅的道:“說真的,我很希望我們能早日安定下來。”

    “我們這樣也很安定啊!”悅紅明顯的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朱利文卻決意要和她談清楚。

    “我所謂的安定,是指正常的家庭生活,有計劃的養兒育女,我的年紀不小了,是該擁有這些了。”

    聽到養兒育女這句話,悅紅心中不禁又是一陣痛。

    “你不怕我生的孩子也會和我一樣,有這片醜陋的胎記?”

    朱利文笃定的回道:“我不怕,遺傳基因並非百分之百,就算真的那麽不幸,我也會用我全部的力量,將孩子教費成一個身心健康的人,勇敢的面對自己的人生,不要像他們的母親一樣,有著蝸牛的心理。”

    “好啊!你借機會罵我。”悅紅哼聲道。

    朱利文聳聳肩,“有嗎?我只是實話實說。”

    “哼!”悅紅又重重哼了一聲,以表達她的心的不滿。

    朱利文笑著道:“給我一個答案吧!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你不覺得太快了嗎?我們認識才幾個月。”悅紅仍想推拖。

    “有人認識才幾天就結婚了,因爲他們已能確定彼此是最適合相處的終身伴侶。”朱利文舉例道。

    悅紅立刻回道:“這樣的結合往往都是一時被愛情沖昏了頭,沒有經過仔細的思考,就曾有人剛結婚沒幾天就又離婚的。”

    朱利文反駁:“那畢竟是少數。”

    “你所說的也不是多數。”

    他們就像辯論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太極拳打過來打過去,仍是沒個結論。

    朱利文終于投降的歎氣,“那你心裏究竟有什麽打算?”

    悅紅歉然的望著他道:“像我們目前這樣不是很好?”

    “我們遲早總是要結婚吧?”他無奈的問道,想確定她是否有結婚的意願。

    “過些時候再說吧!好不好?”悅紅語調低柔的要求道。

    他只能慶幸她不是一個不結婚的女人,他只要繼續等待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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