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淩天下】傲世九重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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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上三天，九劫第一亂（一）

    劍中聖者，六品！

    這正是顧獨行現在在隱藏修為之後，能夠暴露出來的最高修為。也是最遮掩不住的氣息。莫天機量身定做，刻意的讓顧獨行透露出來一種鋭利的鋒芒。

    蘭迎玉凝目看來，只見顧獨行光華內藴，舉手投足之間，劍意縱橫，便似是每一根頭髮，也都蘊藏著鋒鋭劍氣。

    正是劍中聖者六七品的神韻：劍氣長江，劍光北鬥！

    蘭迎玉心中震駭無限，當初在中三天招攬顧獨行，只是看中了他的潛力。雖然當時顧獨行已經是劍帝，但在蘭迎玉當時看來，也只是潛力可怖而已。

    但卻沒有想到他的進境如此驚人，區區兩年時間，竟然從劍帝一路衝到了劍聖六品！

    這樣的進境，在上三天也是絶無僅有，更何況是在中三天那個靈氣嚴重匱乏的地方？

    蘭迎玉激動的臉都紅了：「顧兄弟，當真？」

    顧獨行冷淡的點頭，道：「當真！」

    蘭迎玉霍然起身：「可敢一戰？」

    顧獨行目光一掃，劍意縱橫，淡淡道：「只恐刀劍無眼！」

    莫天機心中怒罵：顧獨行這個傻二，來求人也不知道放低姿態。

    急忙出言補救，道：「獨行練的，向來是殺人劍法……這個，恐怕不適合切磋……」

    「原來如此。」蘭迎玉心中釋然，笑道：「想必是不會出現意外的，我這就稟明大兄安排。」說完匆匆走了出去。

    莫天機低聲道：「顧老二。你的臉色可不可柔和一些？」

    顧獨行冷笑：「你管的了天地，難道還管得了我的臉？」

    莫天機為之氣結。

    顧獨行傳音道：「天機，這次太冒險了……九重天剛開，他們就不會懷疑我們就是剛上來的九劫？」

    莫天機淡漠的一笑，傳音道：「我只怕……他們不懷疑。」

    ……

    且說蘭迎玉急匆匆的去找蘭迎風，蘭迎風正在焦頭爛額之中，聞聽這樣的事情。不由一怔：「竟有此事？」

    「千真萬確！」

    蘭迎風沉吟起來，喃喃道：「可是……可是顧獨行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呢……」

    蘭迎玉說道：「哈哈。大兄的記憶裡果然驚人，上次我回來曾經跟大兄說過中三天的幾位後起之秀，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顧獨行。」

    蘭迎風點點頭：「原來如此。」感覺自己記憶有些模糊了。

    其實蘭迎風自己倒是沒有模糊，而是顧獨行這個名字，他已經聽兩個人說過；第一個人，自然就是蘭迎玉，第二個人，便是那位……閉關的老祖宗。

    老祖宗出去一次之後回來，就對蘭迎風說起過顧獨行的名字，然後便是又出去了；蘭迎風渾不在意，確實給忘了……

    蘭迎風皺了皺眉，道：「若是果真如此。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不過，現在九重天開，九劫上天，這個人既然如此天才。會不會是九劫之一呢？」

    蘭迎玉頓時怔住，這個可能，他是的確的沒有想過。

    「不過，不管他是九劫之一，還是專門來投奔我們的……這個人，都要留下來看看。」蘭迎風沉吟了一下。說道：「劍中聖者六品……那麼，就安排一位一品至尊前去試試吧。」

    「好！」

    盞茶時分。

    顧獨行和莫天機被邀請到了大廳之外小廣場上。場中，站著一位面色和藹的老者。

    四周，藍家家主蘭迎風等七八人在觀戰。

    很顯然，蘭家對這一戰充滿了重視。

    單純一個劍聖來投奔，還用不著如此重視，關鍵是，蘭迎風心中的那個猜測：會不會是九劫之一呢？

    這個猜測，讓這一場測驗就變成了舉足輕重。

    此刻，蘭迎風的目光正注視在顧獨行身上，只見顧獨行站在場邊，與莫天機並肩而立，但，渾身氣息卻是孤獨寂寞，蒼涼而落寞。

    他雖然站在人群中，但卻是用這種莫名的氣息，將自己在不經意之間就隔離了出去重生天才富二代。

    他似乎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屬於這片空間。

    完全的孤獨。

    蘭迎風眉頭一皺，心中暗道：「封心鎖意，無上劍道。這……這要是九劫的話，未免就太排斥了吧……」

    「請！」蘭家那位一品至尊發出邀戰。

    顧獨行臉色如冰，一步踏出，手按劍柄，黑衣飄揚，默默不語。

    唯獨兩隻眼睛鋒鋭的射出兩道目光，剎那間劍氣沖霄！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所有人都是明白了他要說什麼：「戰，便是殺！」

    對面那位至尊臉上一冷，冷笑一聲：「黃口小兒……也敢妄言！」

    顧獨行目光不動，神色不動，身軀挺立不動，但鏘的一聲響，黑龍劍居然已經如同一抹流光，出現在他手中。

    一股王者的不可侵犯的聖潔氣息瀰散而出！

    對面那位至尊早就防著這一手，一隻手一直按在劍柄上，但此刻，那一聲劍吟清脆嘹喨，似乎是直上九霄雲裡一般，一時間竟然控制不住，腰中長劍歡快的長鳴，竟然自動出鞘半尺！

    寒光閃爍！

    那位至尊順勢拔劍，臉色已經變了。

    周圍眾人臉色同時一變！

    想不到一位劍中聖者六品的劍意，居然能夠影響到一位一品至尊！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眾人一臉的震驚，還有若有所思。原來，劍中聖者……真的如此強大。

    場中兩人已經翻翻滾滾的戰鬥在一起。

    蘭迎風這一刻並不關心勝敗，只是在注目顧獨行的用劍氣質神態。他身邊的幾個人同樣如此。

    「如何？」蘭迎風輕輕傳音。

    「劍孤獨，心孤獨。」身邊一位至尊說道。

    「摒棄一切。」另一人說道。

    「劍道獨尊，這是一個無情的人。」另一人說道。

    「九劫之情，驚天動地！如此無情之人，難為九劫！」一人下了定論。

    幾個人緩緩點頭。

    蘭迎風眉頭鎖了起來。

    眾人商議之中，場中一聲悶哼傳來，卻是已經出了結果。

    那位蘭家至尊肩膀中劍。鮮血淋漓，顧獨行卻是胸口被劃了兩劍，血肉模糊。但那一聲悶哼。卻是出自蘭家至尊的口中。

    至於顧獨行則是臉色都沒變，目光淡然，似乎胸前那正在流血的傷口不是他的。

    這給人一種感覺：哪怕是腦袋被人砍了下來。顧獨行也不會出聲的。

    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這一戰，與眾人預測的結果有些出入。原本眾人以為，顧獨行能夠支撐幾招敗下陣來就不錯了，但卻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接下來，蘭迎風自然是做出大為高興的樣子，派人將顧獨行和莫天機安排進內院療傷，吩咐好好伺候。

    一番安慰之後，才終於回到密室。

    「立即派出得力人手，去中三天打探顧獨行的消息，我要全部的……準確的！」蘭迎風在第一時間就下了命令：「一旦得到消息。要立即趕回來！第一時間裡傳報與我。」

    「是！」

    「立即行動！」

    蘭迎風看著人手遠去，臉色有些奇異。

    不管你是不是九劫之一，但你到了蘭家，就休想再出去！只要給我三天時間，你的一切底細。就能全部擺在我的面前。

    蘭迎風心中冷笑一聲。

    ……

    蘭迎風根本沒有想到，莫天機怎麼會給他三天時間？莫天機是半個時辰的時間也不會給的……

    「獨行，怎麼樣？」

    「沒問題。」

    「那就好！今天晚上開始行動！」

    「這麼快？」顧獨行有些驚愕：「今天晚上必然是他們對我們看的最緊的時候……」

    莫天機冷笑一聲：「等他們放鬆了，我們就完了。我們的最安全時間，只有今天這半個晚上，甚至。下半夜都不安全！」

    「今晚，便是九劫第一亂！」

    ……

    月黑風高。

    幾位至尊在暗處，注意著莫天機與顧獨行所住的客房。對於兩個最高修為只有聖級六品，蘭家能夠出動四位至尊監視，可說是已經是大手筆了。

    黑暗中，一道黑影氤氳了一下，突然出現在客房之外。黑暗之中，完全黑色的劍光似乎閃了閃……

    顧獨行一手扶住這位剛剛被自己一劍封喉的至尊，輕輕放在地上。就像是放低了腳步，踩住了一棵草那樣的動靜。

    一邊，有一個聲音低聲道：「嗯？」

    顧獨行舒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含含糊糊：「……不大對……」

    「什麼不大對？」風聲颯然，另一位至尊閃電般縱身過來。

    一截完全黑色的劍尖，就在他過來的同一時刻，無聲無息的刺入了他的咽喉，劍氣猛然爆發，第一時間控制了腦部，劍氣爆炸，然後控制經脈，衝進丹田，轟然爆裂……

    這位至尊同樣是一聲不吭就倒了下去。

    以顧獨行現在劍中至尊二品巔峰的修為，全力施為對付幾個普通的一品至尊，簡直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將兩個人放到牆壁邊上，將血腥味道用黑龍劍完全吸收，讓兩具屍體對面而坐。若是有人看到，也只會以為這倆人正在低著頭討論什麼，沉思什麼……

    整個一邊的通道打開。

    顧獨行輕輕吐出一口氣，這口氣遠遠地無聲無息的出去，撞在了莫天機的窗子上。

    燈光下，莫天機的身影出現在窗子裡，似乎晃了晃，然後就打開了窗子。

    另一邊的兩位至尊頓時心中一緊。

    卻見莫天機嘆息一聲，喃喃道：「這上三天，真的是不同呀……」居然深呼吸起來，一臉深情的看著天空星光。

    兩位至尊心中一鬆。

    莫天機慨嘆了好一會，然後才終於吹滅了燈，只聽得悉悉索索，上床睡覺。但另一邊的窗子卻是輕輕打開，就在兩位至尊以為莫天機感懷完畢回去睡覺的這一刻，莫天機本人卻是無聲無息的飄了出去……

    房中輕柔的呼吸聲依舊……那是楚陽曾經給莫天機留下的小巧佈置，可以借助風聲自然發出模仿常人睡眠聲音的（這個前文提過，不過我自己忘了叫什麼名字了……咳，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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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上三天，九劫第一亂（二）

    顧獨行等的心焦，卻見莫天機不緊不慢的飄過來，忍不住就要發火。

    「處理的乾淨？」莫天機傳音問道。

    「神念包裹住了。」顧獨行冷著臉道：「所有事情全在我劍氣神念包裹之下，完全可以屏蔽其他至尊的神念探測。」

    莫天機哼了一聲，說道：「不可大意！」

    顧獨行哼了一聲，道：「廢話，若是我跟你一樣慢騰騰，恐怕早被發現了。」

    莫天機微笑不語，隨即目測了一下客房與蘭家主建築的距離，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

    有近百丈，而這百丈距離，就是一段很難踰越的天塹！

    若是在客房引爆炸藥，雖然能製造大規模騷亂，但卻動搖不了蘭家根本。

    而主建築方向，才是最佳的地點。

    莫天機皺著眉頭觀察了一會，才道：「獨行，你看……這蘭家地形基本就是這樣子，北方那邊，才是主建築，而且……北方偏斜的方向，正是龍脈環繞，按照一般的風水佈局，那裡，定然是家族祠堂。」

    顧獨行對這些完全的一無所知，道：「阿。」

    莫天機淡淡道：「一般來說，家族祠堂對每個家族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但，由於這種地方有些陰森，卻沒有多少人願意在這裡駐守，所以……看守這等重要地方的，反而不會有身份很高的……」

    顧獨行點點頭，這個他倒是知道的。家族祠堂，只是名義上的至高無上，但實際上的價值，卻等同於沒有。

    倉庫還能放些財寶呢，但祠堂這裡只能擺放靈位：有那個做賊的這麼瞎，跑祠堂裡偷東西？

    所以這地方對一個家族內部來說乃是很重要。但對外人來說，卻是切切實實的一文不值。沒什麼高手駐守，才是應有之意。

    「這裡最為不引人矚目，但整體位置，卻是蘭家的核心；在這裡引爆，才能取得最大的成效。」莫天機淡淡的道。

    「咳……這個……把人家祖宗一起炸了，未免有些陰損。」顧獨行承認莫天機說的話有道理，但卻心中有顧慮。

    這要是炸了祖宗祠堂。不啻於刨了祖墳。這乃是九重天的一大忌諱。

    莫天機翻翻眼皮。說道：「你不炸他祖宗，咱們就沒機會成為別人的祖宗……這等時刻，你居然賢良恭謙讓起來……」

    顧獨行苦笑。

    莫天機舉目打量，用心感應，道：「祖宗祠堂邊上數十丈外，應該是一個倉庫。那邊，有寶氣氤氳……但地面不顯，應該是在地下。」

    「一般這種地方。都十分機密……但越是機密的地方，才越是重要。」

    「然後就是蘭家人的睡眠之所……」莫天機算計著，終於拿定主意：「這樣子。我要求你，在半個呼吸之內，衝進蘭家祠堂，我跟你一起沖。等你衝進去的時候，我恰好在五十丈之外……」

    「你立即將炸藥完全的傾倒出來。然後一停不停，立即到我身邊來。你一動身的時刻，便是我的磷箭發射的時刻……你到我身邊的那一刻，便是磷箭射上火藥的時刻……第一波爆發就將開始……然後我們同時離開！」

    莫天機有條不紊的道：「那樣，就是驚天騷亂，就算有人在那時候發現了我們，也來不及做什麼……」

    顧獨行倒抽了一口涼氣：「你瘋了……這可是兩萬兩千斤炸藥，一旦引爆，你我只是在五十丈之外起步……我們根本逃不出去炸藥覆蓋範圍。」

    莫天機道：「這一點，山人自有妙計！總歸我們能夠保住性命逃出去就是。」

    顧獨行連連搖頭：「天機，若是如此，你現在就往外衝，不要管我，然後我自己一個人衝進去引爆，自己找機會脫身……」

    莫天機一瞪眼：「難道我還騙你不成？就這麼定了！立即開始行動！」

    顧獨行躊躇：「這才二更天……」

    「到了三更就防衛嚴密了！」莫天機嘆口氣：「誰不知道三更才是最適合夜行人的……你今天怎麼這麼彆扭。」

    顧獨行苦笑，終於道：「好！」

    心道，我怎麼這麼彆扭？還不是為了你？若是只有我自己，難道我還真的在乎什麼？再說，我乃是二品巔峰劍中至尊，真的要逃命又是早有準備，乃是完全有把握的，還不是怕你出事？

    莫天機當然知道顧獨行心情，加重口氣道：「獨行，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凡事以謹慎為先……我若是沒有把握，怎麼會陪著你來冒險？」

    顧獨行精神一震：「好！」

    「行動！」

    莫天機傳音一震。

    顧獨行的身子就如同箭一般竄了出去！

    這一竄，速度在剛開始，就達到了顧獨行所能夠達到的極致！劍中至尊二品的速度，完全的，毫無顧忌的施展出來！

    黑衣瘦削的身子嘶的一聲劃破空間，竟然帶出來一道模糊的白煙，發出輕輕地音爆！只是一閃之後，就已經到了七八十丈之外。

    莫天機緊隨其後。

    一切都在莫天機預料之中，只要開始行動，那就不可逆轉，不可阻止。

    因為，就只有這一點點時間而已。就算現在有人發現了兩個人，但也絶對來不及做出反應阻止顧獨行了。

    就在顧獨行剛剛開始動作的時候，蘭家大院同時有三個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有至尊在拚命奔馳？發生麼什麼事？

    下一刻，這三個人就是騰身而起，從自己所住的房子裡飛了出來，一掠上了高空，俯瞰整個蘭家大院。

    但，當他們剛剛升起這個人心思的時候，顧獨行的身子在黑暗中發出鋭嘯，已經閃電般撲進了祠堂，隨即也不管裡面有沒有人，兩個戒指完全打開，所有的成捆成堆的炸藥小山一樣盡數的傾倒在地上。然後嘩啦啦一聲。幾大桶油就倒在了炸藥堆上。

    等這三個人剛剛開始飄身而出的時候，顧獨行已經是立即飛身而退，退往來路！

    等他們的身子騰上高空，開始觀察蘭家大院的時候——

    莫天機已經在祠堂五十丈之外立定坐馬揚弓，弓弦如滿月，一支黑色幽靈一般的箭矢閃爍著隱隱的磷火，射了出去！

    進入了祠堂！

    而這時，顧獨行已經來到了莫天機身邊！

    「走！」莫天機一聲吼。隨即身子猛地往外縱。顧獨行狂飆一般撲到，一把揪住莫天機的腰帶，閃電般往外衝出去。

    隨即，莫天機神情一鬆，手指頭在戒指上一抹，一面紫晶斑斕的奇形怪狀的大盾牌。就出現在手中，然後他就將大盾牌往後擎起，擋住了自己和顧獨行的後背。

    「有奸細！」

    「哪裡走！」

    「留下！」

    三個方向。三個聲音同時驚怒的響起，隨即三條身影同時從三個方向撲了過來，人未至。一股山嶽一般的壓力已經當頭而下。

    一聲長嘯震撼了蘭家夜空：「九大家族之蘭氏家族，從今天起，成為歷史！」

    正是顧獨行的聲音。

    顧獨行已經撲到了兩百丈外；對面，也有幾位蘭家高手攔截而來。顧獨行手中黑龍劍剛剛要亮出來，就被莫天機阻止。

    顧獨行很不理解到了極點：逃命呢。莫天機卻搞出這麼一面奇形怪狀的大盾牌兜著風：這讓兩人的速度下降了不止一籌……

    如今，莫天機居然還不准自己出劍……

    難道真的是送死不成？

    這時，祠堂方向已經燃起了大火，暫時還沒有爆炸。

    幾道身影如飛奔向祠堂，幾道身影睚眥欲裂的撲往莫天機和顧獨行，還有幾道身影在手忙腳亂的騰空……遠處，四面八方的蘭家高手正向著這裡聚集……

    若是如此發展下去，顧獨行與莫天機就算是長上了翅膀，也絶對逃不出去。

    便在此刻，突然間一陣耀眼的強光亮起，隨即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轟的一聲，蘭家祖祠的方向騰起了大大的一朵蘑菇雲，周圍所有建築，整齊的倒塌，正趕去救火的高手一個個毫無防備的就變成了渾身瀰漫著肉香的空中飛人……

    所有人在這一刻，整齊的失聰！

    不少人從空中被震的掉了下來，如同下餃子。

    這只是小部分的炸藥爆炸了，還有絶大部分炸藥被這次爆炸震飛了起來，飛往四面八方。

    然後才又是一聲氣壯山河的巨大爆炸！

    這才是主力炸響了！

    隨即四面八方同時爆炸……那是被氣浪推出去的炸藥在這一刻炸響；蘭家大院，直接天翻地覆！

    地面上，橫亙數百里的突然哢嚓一聲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深不見底。隨即就是龜裂一般的無數延伸，無數人體房屋就這麼嘰裡咕嚕的掉了進去……

    用文字應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悽慘……

    蘭家的主房屋之中最為堅固的一間，居然整體的騰空飛起數百丈，然後在百丈高空解體，若有人有興緻觀察，還能看到高空上，從剛解體的裡麵裡面，幾個赤條條一絲不掛的人體飛了出來……

    顧獨行和莫天機只感覺到背後猛地一沉，那種爆炸的氣浪壓了過來，兩人竭盡全力，死死的撐住那面不知道什麼材質打造的盾牌，幾乎在一瞬間，兩人七竅之中就溢出鮮血。

    爆炸的力量如同天崩地裂猛地前來，推著這面盾牌咻的一聲在夜空裡就消失了影子，不知道出去了幾多遠……

    總而言之，面前已經被震得七竅流血的蘭家高手只聽到『咻』的一聲，面前的兩個人就突然不見了。

    然後滾滾的熱浪帶著無邊的毀滅之氣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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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上三天，九劫第一亂（三）

    從蘭家大院的中央開始，若是從高空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樣狂暴的氣流，用一種摧枯拉朽的勢頭，向著四周席捲而出！

    所過之處，整個蘭家大院統一的變成了虛無。

    無數的人體，在接觸到這股氣浪的時候，就那麼離奇的詭異的驟然解體，連慘叫一聲也來不及。

    爆炸衝擊力四面八方的衝出去，只留下中間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大坑底部，一陣氤氳的煙霧，嘩啦啦往下落下泥土，然後咕嘟咕嘟的冒出水來……

    隨即，這些冒出來的水就被突然出現的地面裂縫吞噬乾淨……

    最寬闊的一條裂縫，足有數丈寬，深不見底……不少的蘭家子弟掉了下去，這條裂縫，一直蔓延出去，居然沒有盡頭一般……

    蘭家佔地面積很龐大，幾乎佔據了五分之一的天蘭城！要知道，天蘭城可是數百萬人口的大城！

    但這一場大爆炸從中間開始，將整個蘭家夷為一片平地；餘波更往外蔓延，直接波及了整個天蘭城！

    有超過半數的房子倒塌！

    整個天蘭城，成為一片末日來臨的景象。

    爆炸過去了。但四周靜靜的如同鬼蜮，所有人，在這樣的震動之下，集體失聲，唯有天空，那一朵巨大到了極點的蘑菇雲還在緩緩升騰，翻湧，直往天際……

    蘭不悔站在高空，七竅流血，他的聽力。在這樣突如其來的震動之下，也已經暫時失聰，甚至，內臟受的震傷很嚴重。

    但他並沒有處理自己的傷勢，只是站立在高空，臉色平靜而木然，眼神悲哀而落寞的看著下方一片天翻地覆。

    蘭家沒了！

    在這樣的集中又殘酷的打擊之下。蘭家，很徹底的化作了歷史！

    能夠從這場大爆炸之中逃出來的蘭家人，只有不到三十位至尊。連現任家主蘭迎風，也葬身在這一場動亂之中！

    就算生出的這三十位至尊，也是人人帶傷。狼狽不堪。一個個如同天雷震傻了的鴨子，對家族發生的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怎麼也想不到，數萬人的大家族，就這麼轟的一聲沒了。

    哢嚓……噗通……

    不斷地有泥土石塊從大地裂縫的位置跌落下去，塵煙慢慢地開始消散，露出眾人怔忡惶恐不可置信的臉龐。

    「啊~~~~~」其中一位至尊突然猛地跪倒在地，仰天嘶吼：「老天爺呀……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的孫子……我的兒子……我的……」另一位至尊七竅溢血，只來得及叫出半聲，就暈了過去。

    一時間。狼藉的蘭家大院舊址一片哭天喊地。

    是人，就有根。有根，就有歸屬感！

    蘭家，便是這些人的根，這些人的歸屬。

    常有人對古代的愚忠思想提出質疑。那便是不懂得，在特殊的背景下，一個可以遮風擋雨，一個熱茶熱飯有親人的地方……便是根！

    便是歸屬！

    只要一群人向著一個方向前進，你在這個隊伍裡，便是你的人生原本沒有目標。也隨著自然而然的有了目標。

    這便是人生樂趣。

    如今，蘭家大院被毀，整個兒數萬人灰飛煙滅，等於是一下子抽走了這些人的脊樑骨，讓他們失去了前進的方向和目標，這樣的感覺，實在難以形容。

    在這樣的心態下，甚至仇恨之心，都壓不住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那是一種從思想到心靈到靈魂，全部被掏空了那種感覺。

    良久之後，眾人之中，才有一些人回覆了聽力，不斷地看著面前，不可置信的四處觀望，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在裡面度過了一生的家園，就這麼沒有了。

    蘭不悔在高空長嘆一聲，卻吐出了自己壓住的一口鮮血。

    「收拾殘局……等待。」蘭不悔有些心喪若死的說了一句，突然一閃身，就消失了影子。

    ……

    炸藥威力太大了！

    莫天機的估計向來是將自己的力量壓低，將敵人的力量拔高；所以他雖然已經儘量高估了炸藥的威力，但卻依然沒有想到，這兩萬斤炸藥一起爆炸，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按照他的估計，一斤炸藥，可以摧毀一棟房子；那麼十斤，就能炸掉一個小院子；一百斤，可以崩毀一座小土山，一千斤……就能摧毀大山。

    但有些東西不是莫天機現在的條件能夠算出來的。

    比如炸藥的威力。

    一斤的炸藥，與一百斤是不同的，兩千斤，與兩萬斤的威力，也根本不是兩千斤的威力乘以十那麼簡單。

    或者說，就算兩千斤的威力乘以一百……也絶對不如兩萬斤炸藥一起爆炸的威力大！而且，是遠遠不如。

    顧獨行剛剛挽住莫天機，撐住那面奇怪的盾牌，就感覺背後一股整個蒼天都塌下來的那種感覺壓了過來，死命的撐住，兩個人的修為盡數的湧進盾牌之中，抵擋狂暴的衝擊，強猛的衝力猛的轟擊在盾牌上，隨即兩人就失去了意識，只知道撐住盾牌，飄飄悠悠的飛了出去。

    不知過去多遠，但顧獨行模糊的意識之中，是飛過了兩三座山頭。

    砰地一聲，兩人結結實實的摔在一片樹林中，頓時枝葉紛飛，兩人的身子從樹頂劈里啪啦往下掉，等到摔到地上，已經是七葷八素。

    顧獨行立即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莫天機。使勁的掐了他的人中，良久，莫天機悠悠醒來，眨眨眼睛，突然嘆了口氣：「怎麼會沒算準呢？我分明已經算了幾百次……萬無一失的沒有問題的……」

    顧獨行苦笑不得，這傢伙在這種檔口居然還在考慮這種事情。

    拿過盾牌一看。只見盾牌背面已經被燒砸的一片狼藉，原本厚重的盾牌，現在幾乎就是薄如蟬翼……

    若是爆炸威力再大一些，這面盾牌就廢掉了……若是那樣的話，顧獨行與莫天機難免要為蘭家陪葬……

    莫天機看著盾牌，倒抽了一口氣：「這……有些出乎意料。」

    顧獨行一臉無語：「天機……你這次可真是玩大了……估計這一次，整個天蘭城都沒了……」

    莫天機咳嗽一聲。眼中露出一絲尷尬。

    「你是怎麼尋思出這東西來的？」顧獨行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示意炸藥。

    莫天機咳了一聲，道：「那次到下三天。無意中聽到放炮……原來是迎賓，我就一時好奇查了查，驗證了一下配方……然後我就發現。下三天雖然早就有這東西，但，一般卻是用來禮儀、迎賓、逢年過節的熱鬧煙花什麼的……」

    「最大的用途，就是用來攻城。但攻城，效果也不是很明顯，我就覺得有些暴殄天物，這麼厲害的東西，怎麼就沒大用呢？」

    莫天機咳嗽一聲：「所以那次回來，我就開始著手研究；將配方改了七八次，發現爆炸的威力完全可以提升……」

    顧獨行瞠目結舌：「你就是這麼將這東西鼓搗了出來？」

    莫天機嘆了口氣：「是啊。到後來我發現，這東西雖然威力夠強，但對於聖級皇級君級以上高手用處不大，畢竟……誰會那麼傻站在那裡等著你去炸？於是也就放下了。這一次乃是為了炸通道……才臨時起意。」

    顧獨行無語的嘆了口氣。

    就這麼一個念頭，就毀滅了九大家族之一？

    「這東西還有多少？」顧獨行吸著氣問道。

    「沒了……」莫天機手一攤：「我好幾年了。就搞出來這麼多，然後這一次唯恐不夠，全部的都用上了……真的想不到，連天外隕鐵與星辰秘銀做的盾牌，居然也差點擋不住……」

    顧獨行牙疼一般的吸氣。

    好幾年的庫存，就這麼轟的一聲……

    看到這種威力。再想到莫天機一直將這兩萬斤炸藥戴在身上，與自己等人在一起——以顧獨行現在的定力，禁不住小腿肚子也發了軟。

    我的天哪……

    萬一若是……炸開了；那麼，還有什麼九劫，大家統統的交代了……

    莫天機繼續道：「這面盾牌，乃是謝丹瓊家的傳家之寶；我拿來一看，發現可以借助風力，尤其順風跑，後面只要有風催動，一個人甚至可以輕飄飄的借助盾牌飛起來，而且堅固之極。這一次，只要撐住盾牌，咱們就可以乘風遨遊天地間，然後順便還能看看大爆炸風景……」

    顧獨行的臉色扭曲了起來。

    風景……

    只差一丁點，咱哥倆就去閻王殿看風景了……雖然老大綽號叫做楚閻王，可也不是真的閻王爺啊……

    對於現在這等情形，顧獨行也只有慶幸，心中卻也還有些內疚。

    「天機，這一次，真的過了。」顧獨行說道：「無辜的人死了不少。」

    莫天機沉默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歉疚，默默地道：「或許是過了吧……不過，也值得。」

    顧獨行嘆了口氣，這炸藥威力完全出了預料；真的無法責怪莫天機什麼。

    「蘭家倒行逆施，橫行霸道，如今死了，也算是為民除害。」莫天機冷冷一笑。

    「在蘭家壓迫下，這裡面也有很多人……都是好漢子，都有寧可拼著一死，也要反抗的血氣，但……現實卻是，就算他們拼了命也沒用……這幫人，如今死在這裡面，應該心中也是高興的吧？與這些人渣同歸於盡……也算是死得其所。」

    莫天機淡淡道：「至於那些連反抗都不敢想的人……如此窩囊，死了與活著，有什麼區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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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三十六章 蘭不悔的追蹤

    對莫天機的論調，顧獨行有些不以為然：「可他們畢竟無辜！」

    莫天機截然道：「獨行……我也不想濫殺無辜。但……事情既然這麼發生了，我卻絶不後悔！」

    他頓了頓，道：「這一次是我計算錯誤，但若是事情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有一句俗話，叫做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有……慈不掌兵。」莫天機漠然道：「一將功成，尚且枯骨盈山，更何況是整頓整個九重天大世界？」

    「憐憫之心，不可無，但也不能氾濫！」莫天機撐著自己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現在，說了這麼多已經是耽擱時間了，大道理說來無用，我懶得跟你說。你若能動，就立即背著我到安全的地方，完成此次行動收尾。」

    顧獨行哼了一聲，隨手將盾牌一扔，莫天機眼疾手快，居然又接到了手裡，收進了戒指：「敗家子！這才是燃燒之後的精華，給老大可是能有大用……你就隨手扔了？」

    顧獨行翻翻白眼，冷著臉將莫天機背了起來，狠狠地顛了兩下，莫天機本來就渾身疼痛，這一顛，直接是將眼中的菜水兒都顛了出來，扭曲著臉呻吟：「你等著的。」

    顧獨行哼了一聲，背著莫天機咻的一聲就消失了。

    採用一切手段，屏蔽氣息，轉了兩個圈，才到了一個山間小屋中，這應該是一個獵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下的。久已荒廢，如今，早早的被莫天機提前一天收拾了出來。

    這個地方，乃是莫天機未雨綢繆的安排的一處障眼所；雖然在事前莫天機肯定不會有閃失，但出於習慣，還是安排了這麼一個緩衝之地。

    萬一出現了預料之外的『萬一』，這裡就能夠暫時落腳。有一個現成的身份躲開敵人追蹤。

    不得不說，莫天機的未雨綢繆，在這一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兩人進入房中。顧獨行再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獵戶的裝扮；眼中神采完全斂去。看上去，就像一個尋常的山中獵戶。

    而原本是兩個的。但現在的莫天機明顯還動彈不得；只好躺在床上裝病號。而且被顧獨行塗黑了臉……

    一時間有些感慨：這種角色，包括躺在棺材裡的偽裝死屍，都是給紀墨和羅克敵準備的，想不到自己準備了半天，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顧獨行和莫天機離開那裡一段時間之後，夜色中，一陣氤氳浮動，一道藍衣人影破空而來，直直的射落在顧獨行和莫天機兩人曾經存在的地方。

    「應該是這裡。」來人神色木然蕭瑟，正是蘭不悔。

    九大家族之一的老祖宗。的確是非同小可，竟然根據人體落勢尋到了這裡。

    蘭家這次事件，最悽慘的地方在於：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有的知情者，盡數的死於一旦。沒有一個活命！

    而這個知情。還僅僅指的是『知道莫天機和顧獨行來投奔』的人。至於這場爆炸的前因後果，那是根本沒有一個人知道。

    唯一生還的人有點印象的是：兩個少年從家中急速奔逃出來，但這兩人甚是面生……

    嗯，就這麼一點點資料。

    蘭不悔倉促之下騰空，只來得及看到無數人被炸飛出去，他稍稍平復了氣血。就開始一個個尋找。但尋到了好幾個，都是已經變成了死人。、

    尋找到莫天機和顧獨行這個方向的時候，已經是輪到第三四十人了。

    「這裡落下來……砸斷了樹枝，就在這裡停留，有血跡……但卻沒有在這裡停留，就走了……」蘭不悔看著這裡的痕跡，喃喃道：「若是家族的人，留著一口氣在，怎麼也會多停留的……但這人行走倉促……應該不是。」

    「若不是……那便是搞破壞的人。」

    蘭不悔眼中露出殺氣！

    這是數千年來，蘭不悔第一次動了殺心！自己辛辛苦苦，建立了家族，歷時一萬載，自己居然又眼睜睜的看到鼎盛的家族在面前覆滅！

    成為一片焦土！

    蘭不悔這一刻的心情，根本是難以描述。

    或者……就是歇斯底里吧。

    她的眼中露出閃電般的神光，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周圍的痕跡，包括枝葉的斷茬，方向，樹葉斷裂後流出的汁液等等……

    隨即他就站了起來，一腳踏了出去。

    這一腳踏出的方向，正是顧獨行背著莫天機走出的第一步！

    長短距離方向，完全沒有半點錯誤，甚至，連重量，也是一樣。蘭不悔雖然並不知道對方腳下為何有一種奇妙的『沉重』的感覺，但卻是完美的模擬了出來……

    然後他就踩出了第二步。

    在第三步踏出去的時候，蘭不悔已經徹底的肯定了這兩人定然是搞出大爆炸的人！因為，僅僅是三步，居然已經變了兩個方向。

    「不止如此，而且這三步，還利用了某一種奇特的韻律，利用與樹葉草叢擦身而過，卻不傷到這些植物的剎那，讓這些植物將他們自己身上的氣味帶走！」

    蘭不悔目光閃爍：「好賊子！」

    接下來，他每一步更加謹慎。雖然比起顧獨行的動作要慢數倍，但，卻是嚴格的保證了每一步都不錯。

    顧獨行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腳印任何痕跡。

    但蘭不悔就是憑著一種玄奧的感覺，緊緊的追了上來，一步不錯。就像是顧獨行踩出了深深的腳印在引領著一般……

    在第五步踏出去的時候，蘭不悔就收斂了渾身的殺氣；第七步，他已經屏蔽了自己的渾身氣機。第九步……蘭不悔的整個人已經融進了天地之間。

    …………

    蘭家大爆炸的時刻。楚陽正在城東一座很偏僻的客棧之中，與談曇對坐。

    既然遇到了談曇，好東西大家當然要分享，那便是楚陽的資源包括雪淚寒的酒。這些，都是武者夢寐以求的東西。

    談曇雖然修煉的功法迥異，但在這天地靈氣方面也絶不例外。

    一見到這東西，當場眼珠子就發了藍。

    楚陽還未來得及說給他多殺。這傢伙已經強盜一般的將楚陽按在了床上：「多給我些！」

    楚陽力不如人，只好問道：「你要多少？」

    談曇殺氣騰騰的道：「這玩意兒有什麼標準？」

    楚陽道：「一杯未經再度稀釋的酒……大約是三百年修為。」

    談曇眼珠子一陣轉動，盤算道：「一杯三百年。一杯也就是三兩……我……我最少要……要……要一斤半！」

    他盤算著，這種好東西，楚陽肯定不會太多。再說，還有其他兄弟等著分成；自己提出一個一斤半來，已經很了不得了。

    心道，楚陽若是討價還價，我就裝著不樂意，然後一小步一小步的退，最終結果，能要來半斤，那就是天大勝利。

    沒想到楚陽痛快的道：「一斤半？沒問題！你先讓我起來。」

    談曇興奮的搓著手放開了他，楚陽果然不食言。量好了一斤半給了談曇；談曇樂的合不攏嘴，捧著跟寶貝似的，連兩道眉毛也都耷拉了下來，一跳一跳：「我就知道師兄最好了呵呵呵……我現在發現其實你也挺帥，就比我差那麼一點點呵呵呵……」

    楚陽揉著肩膀。撇著嘴說道：「你要是不強要，我準備給你五斤的；但你如此不禮貌，而且只要一斤半，那我樂的省下來自己享用。」

    「啊？」談曇一下子張大了嘴，脖子頓時伸得老長，眼珠子猛的一凸：「大爺。您不會的吧？」

    楚陽好整以暇：「那有什麼不會的，反正就這麼定了。」

    談曇臉色頓時變成了苦瓜：「師兄~~~~癢癢昂~~~~」

    居然撒起嬌來。

    楚陽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速度滾！」

    一邊，謝丹鳳格格嬌笑起來。

    談曇眼珠一轉，直接無恥的道：「媳婦，上！」

    楚陽才一怔，就見謝丹鳳已經湊過來：「楚大哥……五斤唄？好不好嘛……」居然搖起楚陽胳膊來。

    談曇在左邊搖，謝丹鳳在右邊搖，夫妻二人一起撒嬌起來。

    楚陽徹底暈了，急忙舉起了手：「好好好……我投降……我了個老天爺，今天我可真是見識了……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一對夫妻……居然還是我的師弟弟妹……天啊。」

    談曇夫妻兩人這才心滿意足，一起伸手，兩隻手掌一起放在了楚陽鼻子下面：「給來吧……」

    楚陽徹底敗退……

    有了好東西，自然要立即服用提升的，所以楚陽和談曇才有意的找了這麼一個偏僻到極點的地方。

    自然是不知道，白天裡天蘭城已經成了一鍋粥。

    晚上，楚陽全神護法。

    在他身邊，便是談曇和謝丹鳳，談曇已經提升完畢，目前正在運功幫助謝丹鳳消化藥力。說來楚陽也很無語。

    別人喝了這酒，趕緊的就提升修為，而謝丹鳳喝了這酒，居然第一個反應是……喝醉了……

    楚陽直接無語到極點。

    背後傳來談曇長長的吐氣聲音，道：「總算可以了，這小丫頭底子薄，不得不多喝點……固本培元。」

    談曇只喝了兩杯，倒是陸續的給謝丹鳳灌下去了有一斤半。這貨疼老婆，卻讓謝丹鳳喝醉了，居然最後一杯直接噴了出來……

    若是被別人看到這被武者珍若性命千萬年都未必能聞上一聞的絶世奇珍被浪費這麼多，恐怕當場就能哭出來。

    但談大爺面不改色。楚大爺同樣是八風不動。

    這是兄弟二人的定力，也真可說是震古爍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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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三十七章 順藤摸瓜

    謝丹鳳終於站起來，伸伸胳膊踢踢腿，隨即就興奮起來；一把就抱住了談曇，又笑又跳：「談曇你真是太好了，我的修為颼颼的蹦了七八級……」

    談曇笑歪了嘴，拍著胸脯：「沒事，包在我身上；你要再想提升，也只是小事兒……」

    謝丹鳳歡呼一聲，夫妻二人膩歪在一起。

    楚陽一臉黑線的坐在一邊，突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全是我的資源好不好？怎麼就全成了談曇的功勞了？而且這貨居然還恬不知恥的大包大攬……你那有這等好東西？

    忍不住道：「我說……丹鳳啊……這事兒貌似跟談曇也沒啥關係……」

    謝丹鳳一轉頭：「咳咳……我說楚師兄……你可是我大伯，我是你弟妹……要是我也抱你一下，親你一口……你受的了嗎你？」

    談曇猛點頭，鄙視道：「哪有你這樣當長輩的？居然連弟妹的便宜你也想佔……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楚陽頭暈目眩，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誰讓你抱一下……親一口了？

    再說了……我啥時候想要佔弟妹的便宜了？這不是黑天的冤枉麼？

    我這不是……

    看著這夫妻二人毫不避諱的就抱在一起纏纏綿綿，楚陽一臉的黑線：這到底是誰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說話要有良心！」楚陽無力的申訴。

    「給自己的兄弟媳婦一點好處，還不是你這當大伯哥的應該的？虧你還斤斤計較。居然還想要人情……」談曇撇著嘴說道：「沒見過你這樣兒的！」

    楚陽一手撫額……默默無語。

    好吧，我敗了……

    就聽見謝丹鳳一聲歡呼：「談曇你撇著嘴的樣子好帥！」

    「真的真的真的？」談曇頓時興高采烈，興緻盎然：「怎麼帥？」

    「反正就是帥！」

    「那我還得多撇撇嘴……但又不能向著老婆撇嘴……鄙視誰也不能鄙視老婆呀……」談曇很惆悵，眼珠一轉突然發現了目標，頓時滔滔不絶。

    「沒見過你這樣兒的哼……」

    「你真是小氣又吝嗇，還當師兄呢……」

    「簡直是讓我不惜的說你……哼……」

    ……

    楚陽忍無可忍，一步上前。左手亮出來孟超然的令牌一晃，右手就一拳砸了上去：「我讓你帥！我讓你帥個夠！我以師父的名義命令你……撤去護身元氣！！」

    這一頓揍真是過癮……

    談曇被勒令不准反抗，不准用元氣護身。幾乎就是幾拳的功夫就變成了豬頭，眼淚直流：「你太殘忍了……」

    便在這時，突然腳下猛地震動了一下。

    三人同時驚愕：怎麼回事？

    隨即一陣強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三人猝不及防之下，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怔怔。

    隨即一聲爆響沛然傳來，三人同時有一種耳膜翁的一聲往外鼓的感覺，所處的地方就山搖地動一般猛的搖晃起來，客棧的房子大幅度的向東邊倒過去，又倒回來往西邊倒過去，三人骨碌碌的被甩到東邊，又被甩到西邊，這才驚魂初定。穩住身子在房間正中央。

    談曇愣愣的說道：「地震了？」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客棧塌了下來。

    這一刻，充分現出來楚陽與談曇乃是一師傳承。

    只見兩人同時說了一句話！

    「談曇你頂住！我掩護你！」

    「楚陽你頂住！我掩護你！」

    一片混亂中，談曇將謝丹鳳往自己懷裡一拽，一俯身遮住老婆。嘿的一聲運起神功，頓時塌下來的客棧頂部就又被整體的崩飛了出去……

    隨即師兄弟二人就飛了出去。

    腳下大地還在震顫，連街道上的地面也在炒豆子一樣的蹦。漫天煙塵中，突然飛起來了漫天的蘋果，卻是一個街邊擺攤的，蘋果都彈了起來。

    談曇一手抄住一個。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就塞到了謝丹鳳手裡。

    「發生麼什麼事？」兩人都是在一瞬間鎮定了下來。

    談曇抱著謝丹鳳，楚陽緊隨在後，三人衝天而起，到了高空。放眼看去，只見天蘭城一片大亂，城中超過二分之一的房子都已經塌了下來。

    自己三人住的這客棧乃是最偏僻的，這裡受波及並不是很大，周圍的房子搖晃了幾下就停了下來，偏偏這客棧塌了。

    對於此事，三人都是很有些無語。

    「為什麼別的都沒有塌，偏偏我們住的地方塌了？」談曇在這等時刻，居然在糾結這個問題。

    謝丹鳳白了他一眼，縮在他懷裡，道：「這還難猜？別的房子又不是客棧。」

    「客棧怎了麼？」談曇大奇，隨即恍悟：「原來如此。」

    楚陽虛心的道：「什麼原因？」他當然知道，這客棧乃是年久失修了，再說客棧的建築構造與民宅根本不同……但卻想要聽聽談曇的高論。

    「客棧人很雜。住的人多……」談曇胸有成竹的解釋：「天天都有人辦那事兒，搖來晃去，這根基早鬆了……一震之下，不塌才怪！」

    楚陽瞠目結舌！還有這麼奇葩的理由？

    謝丹鳳嚶嚀一聲將臉縮在談曇懷中，羞得不敢抬頭，一隻手在談曇身上擰啊擰啊擰……

    談曇就在空中渾身哆嗦著，吸著冷氣，齜牙咧嘴：「現在這世道，說句實話就犯罪啊……」

    下面震動稍息，楚陽實在不想跟這貨單獨呆在一起，再這樣下去，非被他弄出內傷來不可。道：「咱們過去看看。」

    當先飛走。

    談曇兩口子緊隨而去。

    一路疾馳，來到中心爆炸地點一看。兄弟二人目瞪口呆。

    「這……好像是蘭家的地方……」談曇張大了嘴：「可是現在……蘭家那去了？」

    楚陽看著面前一片殘碎，一個大坑，一片一馬平川……還有那大大的裂縫，咂著嘴道：「應該是上去了……」

    談曇鄭重點頭：「看這樣子是上去了……可是是誰讓他們這麼上去的？這人真是好大手筆！好傢伙，一下子搞了半個城……我都有些佩服了。」

    楚陽眉頭緊皺，他也在想這個問題，但心中隱約已經有數。

    應該……是兄弟們上來了吧？

    記得自己有一次見到莫天機神神秘秘的在實驗煙花什麼的。說是要搞搞配方，弄一件利器……

    前後連接起來，頓時就有些心中有數：這。極有可能是莫天機搞出來的……

    只是，動靜這麼大，兄弟們有沒有事？

    剎那間楚陽就是擔心起來。

    便在這時。頭頂上煙霧瀰漫中傳來一個聲音：「收拾殘局，等待！」

    然後神念中就感覺一個人從高空離去。

    楚陽與談曇對望了一眼，談曇傳音說道：「這個人，就是蘭家老祖宗蘭不悔！最低也是九品至尊中級以上修為……」

    楚陽沉沉點頭，目光閃爍。

    ……

    莫天機躺在床上，一副獵戶打扮，頭上還被裹了塊青布，包住頭；顧獨行在外面劈柴。

    從這裡看去，兩人就是很純粹的兩個獵戶兄弟。

    莫天機心中盤算著：在這裡，應該能夠躲過去。一般人，也不會追蹤到這裡。但若是萬一追了過來……

    謝丹瓊等人目前正在城中潛伏。

    沒有自己的命令，應該不會出來，傲邪雲老成持重，掣肘著紀墨和羅克敵兩個活寶。絶對出不了事，所以那邊可以放心。

    目前來說，最大的危機就是自己和顧獨行了。

    莫天機腦筋急速的轉動著，良久，嘆了口氣：「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一步錯，步步錯。只是因為錯估了炸藥威力。導致自己受了傷，自己受了傷，就導致了走不遠，只能在這裡暫時落腳。」

    但在這裡暫時落腳，雖然是早有準備，卻是危險性大增。

    若是按照原本計劃，自己兩人現在早就回到了一片亂局的天蘭城騷亂中，隨便一轉也就沒了影子。

    但被震飛得太遠，想要繞回去，只能是更加引人注意。只好錯有錯著的來到這裡……

    「獨行。」莫天機叫道。

    顧獨行應聲而進：「什麼事？」

    「這裡恐怕是不保險……」莫天機道：「除非沒有人追過來，而且你的行蹤，我們也是絶對有把握不會被追蹤。但凡事總有萬一，一旦有人追過來，就一定是絶世高手，利用一種你我所不能理解的方法追了過來……若是真有那樣的敵人，你我無法力敵。」

    顧獨行沉著臉嗯了一聲。

    「所以這裡反而不可久留。」莫天機深思著：「我們還是儘早離開為好，若是離開的話，就往來路走……進入蘭家的廢墟之中，從哪裡趁亂回去，這是目前來說，最安全的一段路。若是沒有這一次到這裡的路程，直接進蘭家當然是天大風險，但經過此事之後，那裡反而最安全！」

    顧獨行輕輕皺眉：「天機，我覺得你有些太過於未雨綢繆了……你現在的樣子，也不適合移動……暫時在這裡，就已經很安全。就算有人找來，也有著偽裝身份掩護。」

    「我不是盲目的未雨綢繆……只怕現在離開都太晚。」莫天機憂慮道：「若使用一種你我所不瞭解的方式找過來，恐怕身份掩飾只能是個笑話……」

    他頓了頓，道：「獨行，千萬莫要小瞧了九大家族。九大家族能夠在亂世之中成家立業傳承萬年，其中驚采絶艷之輩，絶對的多得很！」

    「目前，他們只是腐朽了……所以看起來很好對付。而且九大家族本身的存在，對他們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掣肘。但一旦從萬年榮耀之中清醒過來，恢復了以往的鐵血江湖手段風格，這九大家族，每一個都將是強大的敵人。」

    「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們清醒之前，以雷霆手段，一舉完全摧毀！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才是王道！」

    就在莫天機說話的時候，外面，一道藍色身影已經無聲無息的飄近；矗立在木屋的窗子外面。

    臉色奇異。

    正是蘭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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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三十八章 爾，可悔？

    顧獨行對莫天機的過度小心有些不以為然，道：「多慮了。在我看來，九大家族雖然強大，但也未必如何。所謂萬年積累，也不過是個笑話。」

    他冷冷的笑了笑，道：「高手當然是不少，不過……按照目前情形看來，只是我們欠缺一些時間而已……起碼，對你的計謀，他們就沒有識破。」

    莫天機臉色沉了下來，眼中露出真正的憂慮。

    他強撐著支起自己身子，鄭重的對顧獨行說道：「顧老二，你這種思想，很危險！你乃是咱們兄弟之中至關重要的人，你若是也如此輕敵……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顧獨行冷鋭道：「當初，在下三天，老大一人一劍，萬里絶塵！中三天，我們也是從微末起步，逐漸壯大！上三天……我們已經成功走出第一步！」

    「萬年傳承，已經毀於一旦！」

    莫天機截口道：「你可知為何如此輕易？」

    顧獨行淡淡道：「九劫劍主萬年一出，這一節，各大家族都是知道的。不應該沒有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如此不堪。你讓我如何高看他們一眼？」

    莫天機沉重地嘆了口氣，眼睛沉沉的看著頭頂，良久，道：「獨行，我跟你說說九大家族……你的思想，我先給你扭過來再說，否則，你如此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做出輕率決定，將兄弟們全部送進死地！」

    顧獨行冷冷道：「你說。」

    外面的蘭不悔本想要出手，但一聽到莫天機這麼說。忍不住就停了下來。

    從這兩個人的談話之中可以聽得出來，這兩個人，一個恐怕就是九劫之中的智囊；而另一個，則屬於劍鋒劍刃吧？鋭氣十足霸氣十足。

    蘭不悔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甚至九劫劍主的看法他也不會在乎；但，九劫之中的智囊對九大家族的看法和評價，卻是他不得不聽、不得不在乎的！

    歷代九劫之中的智囊。無論哪一個，都是可以赤手空拳崩天地，從無到有轉乾坤的人物！

    這些智囊們。不管哪一個，若是用之王朝爭霸，底定江山……都會屈才！

    真正地天縱奇才！

    如今。蘭家雖滅，但，下三天還有人手，還有三十多至尊存活，還有派往西北的族人，其中還有六七十位至尊！

    這樣的力量，就算是沒有了大本營，也是隨時都能夠東山再起的！

    莫天機的點評，尤其在這種時刻，至關重要。

    ……

    莫天機沉默了一下。道：「咱們到這裡，多長時間了？」

    顧獨行道：「已經半夜了，現在已經是凌晨，窗外天色已經開始發亮。」

    莫天機沉默了下來，突然笑道：「前輩既然已經前來。何苦站在外面？風霜露重，豈不辛苦？還請進來一敘，如何？至於恩怨仇恨，不妨談過之後，再做定處。」

    顧獨行悚然起身，按劍而立：難道敵人真的追來了？這不可能吧……以我的遁跡修為。就算是楚陽，也未必能夠跟的上我吧……

    外面的蘭不悔也是吃了一驚：他發現了我？他怎麼可能發現我？以他的微末修為，現在還受了重傷，怎麼會發現我？

    難道是詐我？

    蘭不悔心中立即肯定：絶對是詐！

    沉住氣，不動。我現在與乾坤萬里融為一體，哪怕你出來當面都不可能看到我，怎麼可能感應出來？

    這點，蘭不悔心中有絶對的把握。

    莫天機聽了聽，有些無語的搖頭一笑，道：「看來前輩是不給面子……呵呵，怕我耍詐吧？」

    他靜靜的道：「前輩到來的時候，無聲無息，風不住鳥不驚，的確是神不知過不覺。我也無法發覺，不過前輩應該知道，有一種感覺，叫做警兆。」

    蘭不悔心中一震。

    是的，的確有這種感覺，經常會在毫無覺察的時候心中突然悸動一下，那時，便是有不好的事情正要發生或者正在發生或者有危險已經來臨或者正在來臨。

    這是不錯的。

    「還有一種秘術，叫做天機！」莫天機淡淡道：「所以我敢肯定，現在你就在外面。」

    他有些輕輕的嘲諷，說道：「若是前輩執意不敢出來，那就當做是晚輩詐人失敗好了。既然已經存在，出現與否，也不重要了。」

    顧獨行一直緊緊的看著門口，唯恐漏過了什麼，但卻還是沒有半點發現。

    但莫天機說的胸有成竹，把握十足。神態中更是隱隱有譏誚之意。

    就在莫天機剛剛說完的時候，就看到門前藍袍一閃，一個藍衣人悄然出現。

    站在松林映照的院子裡，神情蕭索，落寞，雖然存身在這裡，但給人的感覺卻又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正是蘭不悔。

    蘭不悔嘆息一聲，道：「果然不愧是九劫智囊，的確是英雄出少年！」

    在他出現的那一刻，顧獨行渾身一震。

    終於明白莫天機不是無的放矢；也不是過度小心。

    莫天機的眼中也掠過一絲陰翳。

    蘭不悔目光一閃，突然跺腳長嘆：「原來我終究是上了當，你根本沒有發現我！」

    莫天機淡淡笑道：「前輩猜得不錯，我的確是在使詐。」

    蘭不悔道：「若是我不出來你會如何？」

    莫天機輕輕搖頭：「你只要在，就一定會出來。你不出來，就證明你不在這裡。那我會立即與他離開這裡，遠走高飛。」

    蘭不悔仰首向天，沉默了一下，道：「不錯，你先說了九大家族的根本弱點，卻又在最關鍵的時刻停住。勾起我的強烈興趣；然後在這種時候突然地開始使詐。若是我在，必然會出來的……哪怕明知道你使詐，也會出來的。」

    「所以這個當，我是非上不可的。」蘭不悔淡淡道：「因為我心已經有所求！」

    「正是如此！」莫天機撐起身子，去掉偽裝，坐了起來。他輕聲道：「可惜……只是晚了一步。若是我告訴獨行離開這裡的時候，我們立即離開……前輩你也只有撲空……」

    蘭不悔頷首道：「我來的時候。你正說到了不可小覷九大家族，的確沒有聽到你說要離開的話……那時候若走，縱然我能追上。恐怕也要大費手腳。」

    莫天機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若再次要走，你不會追上的。」

    蘭不悔沉默了許久。終於嘆息一聲：「不錯……你若是折回去，我是追不上的。那時候我根本不會往回走……」

    顧獨行的腰間劍突然猛地震顫了一下！

    他雖然仍然如同標槍一般站立，如同出鞘神鋒鋭不可當，但他的眼中卻露出痛苦之色。

    原來，天機說的是對的。

    他什麼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完全照著做，縱然有險，也會化險為夷！但就因為我的心中的自大和一點對天機謹慎的不滿，卻遲延了拿了一丁點時間。

    眼前這高手，只聽到了不可小覷九大家族……在那之前，莫天機說了離開。自己想了一想，還反駁了幾句話。

    就是那麼一點點時間，卻能夠決定生死！

    顧獨行輕輕出口氣，難怪的。那段時間雖然短，但自己抱著莫天機。卻足足能夠出去十幾里地！甚至，幾十里！

    敵人怎麼追得到？

    如今，卻是悔之晚矣。

    莫天機微笑，臉色平靜恬淡，道：「若是晚輩猜得不錯……前輩想必就是蘭家始祖？」

    蘭不悔眼中露出奇光：「不錯！好眼力！」

    莫天機微笑：「驚天爆炸之後，能夠迅速鎮定追到這裡的人……蘭家恐怕也不多吧？」

    蘭不悔承認：「是不多。」

    莫天機沉默了一下。用一種悵然的口氣說道：「既然是蘭家始祖，那麼，便是上一屆九劫之子？」

    以莫天機的年齡，對一萬歲的蘭不悔說出這句話，的確是有些不大合適。

    但現在莫天機說出來，三個人卻都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蘭不悔的父親，便是上一屆九劫之一！

    而現在他面前的兩人，卻是現任九劫之二！

    蘭不悔目中露出乳慕之色，沉聲，恭敬地說道：「是，家父蘭聽雪。」

    這一刻，蘭不悔表現出來絶對的尊敬。

    不是尊敬這兩個少年，而是尊敬『九劫』這兩個字！

    因為，他的父親，曾經是……九劫！

    莫天機沉默了一下，輕聲道：「若是我幸能不死，那麼，我的兒子也會成立新的九大家族……成為主宰家族的始祖！」

    蘭不悔尊敬的道：「是的！」

    莫天機搖頭嘆笑：「敢問名諱？」

    蘭不悔道：「蘭不悔！」

    「不悔……」莫天機出神的想了想，讚道：「好名字！想必令尊在為你取名的時候，想的便是讓他自己的兒子，一生莫做憾事，一生不要後悔！」

    「不！」蘭不悔眼中露出奇光，慢慢的說道：「家父取這個名字給我，說的卻是他自己的一生……家父一生，喋血江湖千百戰，無數艱難困苦險死還生；但，他生平作為，從未後悔！為他身為九劫，從未後悔！為他與他的兄弟，從未後悔！」

    「家父最後一次離開家的時候，曾經專門找我談話，說道：吾今生不悔，爾亦應不悔！」蘭不悔輕聲說道。

    他眼前，似乎又出現父親那威武的身影。聲音也變得親切柔和，充滿了回憶。

    莫天機靜了一下，突然問道：「那你這一生，可做到了不悔？！」

    蘭不悔身子猛地震顫了一下，猛然抬頭。

    莫天機微笑：「蘭家一萬載，你……可有悔？」

    蘭不悔瞪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了足足一萬歲的青年，一時間竟然有些張口結舌。

    只覺得背上汗珠涔涔而下？

    不悔嗎？

    焉能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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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三十九章 情與理，無兩全

    蘭家一萬載，你可有悔？

    蘭不悔怔住！

    一萬年的煙雲歲月，便這麼從眼前悠然滑過。一時間，竟然愣了。

    良久之後，蘭不悔喟然道：「世人，誰能無悔？」

    莫天機淡淡道：「令尊，便無悔！」

    蘭不悔再次的怔住，慢慢點頭：「是，他老人家無悔，我不如！」

    莫天機淡淡道：「我，也無悔！」

    蘭不悔神思慢慢地從回憶之中抽出來，看著莫天機，眼神逐漸凌厲起來，輕聲說道：「你一手製造驚天爆炸，五六萬人死於非命！你，無悔？」

    莫天機譏誚的笑了起來：「難道你認為不應該？難道你認為，你的家人不該死？」

    蘭不悔臉色如鐵。

    莫天機喘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小冊子，翻開念道：「蘭氏家族，萬年作惡，魚肉天下，禍害世間……之罪狀！」

    「八千九百年前，蘭家欲擴建家族，二祖蘭暮雪下令，將家族邊上另一世家曹家連根拔起，當晚，曹家上下三萬於口，雞犬不留！蘭家遂霸佔此處，大興土木，便是蘭家外院與花園。」

    「七千一百年前，蘭家公子搶親，被女方杜家打傷，當晚，杜家舉家上下五千人死於非命，杜家女失蹤，後，在蘭家公子房中拋出一下賤侍妾屍體，疑為杜家女杜沐風。」

    …………

    「三千三百三十六年前，天蘭城外瘟疫；數百人死。蘭家派遣高手，將整個天蘭城周邊三千里所有人畜屠戮一空，天蘭城中半邊城池，也盡數殺卻，一百三十餘萬屍體集中焚燒。火光衝天闕！」

    莫天機唸到這裡，合上小冊子，淡淡道：「瘟疫。自古有之，但為了數百人傳染的瘟疫，就一舉殺掉一百三十多萬人的……你蘭家。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蘭不悔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流露痛苦之色。

    ……

    「七百年前。大旱，民不聊生；蘭家附庸家族申家，沒有按時交上賦稅，拖延三天，第四天，申家八百於口死於非命，護院武士一夜間不知去向。」

    「十五年前……九萬人死於非命！」

    「三年前……」

    莫天機聲音很平靜，慢慢的念來，自始至終，聲音都是平平淡淡。但，每一件事，都是鮮血淋淋。

    都是罄竹難書！

    隨著莫天機一字字念出來，蘭不悔的臉色慢慢的變了，從平靜從容慢慢地變得有些紅。慢慢的變成了面無表情，如鐵色。

    莫天機用小冊子在自己手中輕輕拍打了一下，淡淡道：「蘭家老祖宗大人，或者你老以為，這些事都未曾發生過？」

    「現在蘭家主體十萬餘人，佔據了天蘭城五分之一……而天蘭城。卻是存有數百萬人口的大城！蘭家之霸道，可見一斑。」

    「蘭家周邊，都是大家族聚集；自然而然成為蘭家天然防線……一起誅之，有何不可？」

    莫天機冷漠的說道：「此乃……替天行道！」

    蘭不悔眼中露出鷹隼一般的光：「這些資料，你從何得來？」

    莫天機道：「九重天有一部分人，承擔了重要使命，那便是九重天大事記！他們記錄了九重天古往今來的所有歷史……」

    「而這些，不過是從其中找出來的，蘭家部分而已！」

    蘭不悔緩緩點頭：「好！」

    莫天機眼中發出譏誚：「好？」

    蘭不悔沉默，道：「這些就是你對付蘭家的理由？」

    莫天機挺起腰，冷冷道：「難道還不夠？」

    蘭不悔深深吸氣，卻說不出話。

    莫天機冷冷道：「當年令尊毀滅九大家族的時候……也是用這樣的理由！」

    蘭不悔啞聲道：「這理由足夠了，可我還是要殺你！」

    莫天機冷笑：「你不殺我，我也要殺你！難道你以為，這樁樁血債，與你全無關係不成？若不是你的縱容，豈會如此？六品至尊的神念，就可以覆蓋整個天蘭城，你身為九品至尊，這城中發生的什麼事情你不知道？你做過什麼？」

    蘭不悔臉色不變，淡淡道：「你不懂。你真不懂。你在沒有成為九大家族之前，或許不會懂的。」

    莫天機嘿嘿冷笑。

    兩人四目相對，各不相讓。

    莫天機雖然處在絶對弱勢，但此刻的眼神卻是睥睨縱橫，高高在上！如同法官在看著罪犯！

    縱然罪犯具有通天武力，但在法官面前，也只是待宰之囚！

    良久，蘭不悔才淡淡的將目光移開，說道：「剛才你曾經說過九大家族的弱點，現在我給你機會苟延殘喘，將你想要說的話說完。」

    莫天機淡淡道：「我身體很累，受了傷，沒有力氣說了。」

    蘭不悔道：「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間。」

    莫天機微笑：「是的，但你也應該明白，我的話說與不說，也在我一念之間。」

    蘭不悔微笑：「我可以不聽。」

    莫天機同樣微笑，一字字說道：「我也可以死！」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發現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蘭不悔長嘆一聲，道：「人才！可惜！……跟你解釋一下……當初我閉關，他們做的事，我雖然知曉，但……並未阻攔，一將功成，況且枯骨盈山，一國之建，尚且千萬亡魂；更何況……是主宰九重天的大家族？」

    「至於今日，蘭家覆滅，正如你所說，你乃替天行道，你問心無愧。我承認……這樣的家族，按照世俗說法，也到了該清理的時刻。但我身為他們的祖宗。卻也要為他們報仇！」

    「你殺人，在理。我報仇，在情。」

    「情與理，古今不能兩全！」蘭不悔深吸一口氣：「希望你理解！」

    莫天機沉默了一下，眉梢一挑，似乎想反駁，但終究還是淡淡道：「我理解你！」

    他是真的理解。

    畢竟。在這個世上能夠做到大義滅親的人，還是如同鳳毛麟角，寥寥可數。這樣的人。不是聖人就是傻子。

    而莫天機自認，自己既不是聖人，也不是傻子。換位相處。若是自己處在蘭不悔現在的的處境，縱然明知道自己的家人是錯誤的，自己也會報仇的。

    蘭不悔道：「多謝理解。」

    莫天機轉頭向顧獨行：「老大給你的藥，你帶在身上沒有？給我一顆，我回覆一下元氣。」

    顧獨行點頭：「我就只留了一顆，其他的都給紀墨和羅克敵了。」

    莫天機愕然：「我的也給他們了……」

    兄弟兩人相視苦笑。在兄弟們心中，紀墨和羅克敵好像就是受傷的時候比較多，動不動就鬧得血肉模糊……

    顧獨行拿出丹藥，莫天機接過來就嚥了下去。

    整個過程，蘭不悔並未攔阻。

    在他看來。眼前這兩個人的實力，縱然全部恢復了，也不過如此。自己隨手一翻就能全部拍死，傷勢恢復與否又有什麼關係？

    顧獨行雖然是隨身都帶著不完全版九重丹的，但。不到緊急關頭，卻絶對不捨得動用。

    畢竟，一顆不完全版九重丹，就是一條命啊。不到最後時刻，誰捨得動用？一旦動用了，下一次真正遇到生死關頭。可就沒機會了。

    不完全版九重丹服下去，莫天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轉好。然後，他就從床上下來，站在地上，緩緩走了兩步，微笑道：「老大的藥，就是好使。」

    然後對蘭不悔道：「蘭前輩，既然要一談，便請坐！」

    蘭不悔哈哈一笑，在他對面坐下。

    莫天機轉頭對顧獨行說道：「顧老二，這次談過，便是生死之戰。我沒把握能逃得出去，你也只有一絲絲渺茫希望。所以……你若是有把握逃生，便趕緊的走！不要有任何猶豫！」

    顧獨行吸了一口氣，堅決道：「這一次，乃是我的大意害了我們。我們死在一起便是！生是兄弟，死是兄弟！難道我顧獨行做錯了事，只讓自己的兄弟付出代價，自己就這麼逃命？」

    莫天機淡淡道：「我們身份已經洩露，老大和兄弟們一樣的危險，你若逃不出去，你的錯誤，永遠無法彌補！」

    「你若是還記得這次是你的大意輕敵導致我莫天機的死，那麼，你以後便要小心謹慎，莫要讓你我的兄弟，再次因為同樣的理由死掉！」

    莫天機說著自己的生死，卻像是說著外人，口氣中，一派平淡。

    顧獨行咬著牙，眼中騰起霧氣，重重的嚥了口唾沫。

    他的眼淚已經即將流出，卻生生運功，在眼中蒸發。

    他不想讓讓和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尤其，眼前還有仇敵。

    「老大和兄弟們的命……就看你能不能逃出去！」莫天機再次重申一遍：「若你真想只是顧全你我義氣，只是顧全你對我的歉疚而一起死在這裡，那我也無話好說。」

    說完這句話，便轉過頭，微笑著向蘭不悔說道：「前輩見笑了。」

    蘭不悔和善說道：「無妨。若是你能讓我知道九大家族真正的弊端，我便讓你兄弟二人，死得痛快一些。」

    他淡淡的笑了笑：「雖然你從一開始就在拖延時間，但我並不阻止；九劫若是都如你們，那麼，縱然今日一起來到，老朽也有絶對把握一起葬送。」

    莫天機微笑：「既如此，便來生死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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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四十章 危機時，籌謀中

    蘭不悔淡然一笑，說道：「既如此，先拜託你一件事……若是到了下面，見到了我的父親。跟他老人家帶個好。」

    他眼中露出乳慕的神色，輕聲道：「他老人家在我弱冠之年，就離開家，一去不回……我很想他，很想他。」

    他道：「同為九劫中人，若是你死後有靈，想必會見到他老人家的。」

    莫天機淡淡笑道：「我只怕，我跟他說了之後，他會對你非常失望。那可就非常不美。」

    蘭不悔淡淡道：「若是他老人家能因此前來我夢中一訓，那麼我縱然殺盡天下人又有何妨？」

    他看著莫天機，突然問道：「你有父親麼？你父親還健在麼？」

    莫天機一怔，眼中突然有些懷念。

    父親，莫天機的父親莫星辰，也算是一個人物；但莫天機在此之前，卻並未覺得如何，而且，對自己父親的很多做法，都不滿意。

    莫星辰有些勢利，有些市儈，說到風骨氣節，更是沒有多少。

    莫天機對自己的父親的感覺，既不是敬畏，也不是尊敬，更不是輕視，總之是很複雜。尤其是長大成人之後，隨著自己的智慧閲歷慢慢的增加，也就更加的……

    但此刻想起來，卻只想到了父親在自己孩童時對自己的照料，呵護，想起那個在自己兒時將自己舉在肩頭卻被自己尿一脖子的那個中年漢子，卻不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我比你幸福。」

    蘭不悔嘿嘿一笑：「你有父親，哪裡知道一個自幼失去了親爹的孩子的痛苦！」

    莫天機沉吟著道：「若今日我果真身死，便為你捎去你的思念！」

    「多謝！」蘭不悔頷首一笑：「為了表示我的謝意，今日，我請你喝茶。」

    說著隨手往外一招，空中的靈氣突然翻滾湧動，須臾間就憑空形成了一個茶壺，三個茶杯。他從懷中取出茶葉。卻是最最平常的綠葉茶，放入茶壺。再次靈氣化水，注入壺中，稍頃，壺中便沸騰起來。

    「我對這些行當，並不在意，茶好與否，酒是否美。從不在意。也從不講究。」蘭不悔一邊忙碌，一邊說道：「所以，怠慢了……」

    莫天機微笑：「的確是有些怠慢。不過。便原諒你這一次。」

    蘭不悔搖頭失笑，道：「你我年歲，相差著一萬年。但現在，我對你卻是當做平輩，甚至，半個長輩。」

    莫天機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明白。」

    蘭不悔道：「多謝你的明白。所以一會對你們下手，我會溫柔一些。」

    莫天機微笑：「多謝。」

    蘭不悔呵呵大笑，茶水已經滾開，絲絲縷縷的茶香溢滿空間，他端起茶壺。為兩人斟茶。熱氣茶香裊裊升起，在三人面前形成薄薄的霧氣，似乎遮住了三個人的臉，遮住了三個人的眼。

    「獨行，為了避免蘭前輩的疑慮，你便打橫作陪吧。若是咱倆並肩而坐，恐怕蘭前輩真的害怕我們會逃走。」

    莫天機說道。

    顧獨行默不作聲。就在一邊坐了下來。

    蘭不悔心中正有此意，若是九劫之二坐在一起，那麼，的確是有無數種手段或者方式來傳遞消息，商量什麼。那種小伎倆。就算自己這位九品至尊，也未必能發覺的。

    如今兩人分開坐。正合心意。嘴上卻道：「過慮了。」

    莫天機微微一笑。

    現在三人的位置乃是，莫天機居主位，背北向南，面對房門。蘭不悔坐在他正對面，背對房門。顧獨行坐在東面，面向正西。居於兩人中間。

    三人面前，便是桌子。

    蘭不悔想了好久，這個位置，自己乃是最有利的；就算背後有敵人，自己也完全可以反應，而對方兩人若要逃走，勢必不能經過門口。但要是破牆而出，且不說自己給不給這個機會，就算他們這樣做，做到了，破牆而出的時候，也會有一絲絲絲絲的阻礙感覺。

    但自己足夠在那樣短暫的時間裡反應三次！

    於是蘭不悔放下心來。

    「九大家族，非常強大！」莫天機這一次不等蘭不悔催促，就主動說了起來，他的聲音沉緩，帶著一種懾人的威力，便在此刻，他的姿態，依然是……江山在手，天下在心。

    似乎他這是與親友指點江山，與兄弟縱論英雄；並非是生死頃刻！

    「九大家族傳承萬年，每一代，都有驚采絶艷之輩出世！所以，越來越是強大。」

    「能夠傳承億萬年的家族，不管是底蘊，武力，還是智慧，都是非同小可。若不然，沒有九劫劍主，也早已覆滅在別人手裡。所以對於這樣的家族，無論如何的小心謹慎，都是不過分的。」

    「就算是九大家族之中一個小小的管事，一個小小的執事……只要是正職，便不可小覷。沒有相應的能力，是絶對坐不上那個位置的。」

    莫天機娓娓道來。

    蘭不悔神情一怔，轉頭看了顧獨行一眼，若有所思。隨即搖頭淡笑，並不阻止莫天機的說話。

    顧獨行心如刀絞，卻是坐直了身體，一字不漏的聆聽。

    他知道，莫天機到了這種地步，這些話，他並非是說給蘭不悔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它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自己能逃出去這一渺茫的設想上。

    若是莫天機今日身死，那麼，這便是他作為九劫最後的規劃！

    「九大家族之中，越是往後，越是有一種奇特的現象，那就是越是年輕一輩，看起來修為進境，總要比老一輩快。同樣的資質，但，老一輩到達皇座，可能需要三十五歲，但年輕一輩，或者只需要二十五歲。」

    「所以給人一種錯覺：所謂的前輩，其實並不如何驚人，年輕一輩，卻是強爺勝祖！但這種說法，卻乃是大錯特錯。」

    「像蘭不悔前輩這樣子，應該是實打實的歲月消磨！」

    「但後輩子孫不同，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第一代有了基礎，第二代就能快些，到了第二代又有了積累，第三代便會更快……然後隨著一代比一代更快，更強，所有的資源也就越來越多，前輩們窮極一生之力只能鑽研出一條心的通道，但後輩子孫卻一點力也不用直接可以通行。所以後輩子孫，修煉也就更加的快速……這是一個循環！」

    「所以九大家族之中，藏龍臥虎，實在不知道有多少高手……」

    「而九大家族環境使然，所以，縱然是九大家族之中一些不怎麼成器的，在長年累月耳熏目染之下，遇到事情也會自然而然的採用最正確、或者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做法。與一些飽學多智之輩的選擇一樣。這是先天的優勢。」

    「正如皇帝的兒子從小就學著帝王心術，準備做皇帝，但別人家的孩子卻只想著金榜題名之後去為別人做奴才！」

    「學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

    「這是條件，也是規矩，更是傳承！這樣的傳承，慢慢的形成了習俗，慢慢的形成了定律，慢慢的深入人心，讓所有人潛移默化！……才是真正可怕的。」

    蘭不悔與顧獨行兩人同時點頭。

    莫天機說的極有道理。

    蘭不悔嗟嘆不已：「不錯……皇帝的兒子從小就學著帝王心術，準備做皇帝，但別人家的孩子卻只想著金榜題名之後去為別人做奴才！這句話，真心的經典之極！」

    莫天機道：「是的，這便是身份了。說起身份，連普通人家與官宦子弟的教育都是不一樣的，看似平等，實則早有偏移……所以這是身份，也是世態，更是世道！」

    「所以這世上，所謂公平，其實只是兩個字，而已！」

    「哈哈哈……公平就只是兩個字而已。這句話，值得浮一大白！」蘭不悔大笑：「世上自古到今，何時有過真正的公平？」

    莫天機譏誚的說道：「所以我們想要在這上三天立足，需要千辛萬苦的打上來，而九大家族，卻可以從出生就在這裡為所欲為……」

    蘭不悔大笑。

    顧獨行臉色沉重。

    接下來，莫天機對九大家族開始逐一分析，在他分析之中，顧獨行的臉色也越來越是沉重。莫天機還沒有真正的完全瞭解九大家族，所以，他的所有分析、推理，都是建立在大方向上。

    並未從細節處一一闡述。

    但就是這樣的大方向論說，也讓顧獨行心中凜然。

    甚至產生一種感覺：九大家族的可怕，絶對是在莫天機的分析之上的。

    「……便如蘭家，表面看來，咱們目前已經摧毀了蘭家的大本營。但實際上來說，這一次對與蘭家雖然傷筋動骨，卻絶對不是一蹶不振！」

    莫天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指點江山的口氣，道：「蘭家必然有高層人士存活下來，而且，蘭家人一波去了下三天，一波鎮守九重天通道，還有一波前往西北，更有一波散於江湖。」

    「所以，蘭家這一次只是損失了根本，失去了一些直系血脈，並不能影響存亡。隨時可以東山再起。這便是蘭不悔前輩非要聽聽我的分析的原因之所在，因為他不想重蹈覆轍。」

    「同樣的，這也給了我拖延時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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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天機詐，至尊忙

    聽到莫天機說『拖延時間』的理由，蘭不悔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有自己在這裡當面看守，就算你拖延時間，又能如何？正如你所說，我也巴不得你拖延時間，好讓九劫聚齊，一舉殲滅！

    莫天機繼續說道：「所以蘭家東山再起，大有可能。但東山再起之後的蘭家，卻會摒棄舊俗，這個教訓足夠沉重，所以蘭家在今後也是最難對付。世人都說老虎可怕，但，老虎有窩，只要避開，就沒有事情，反而是居無定所的狼群，最為恐怖……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狼群在哪裡。」

    「更何況這狼群還有一個可怕的頭狼！」莫天機微微抬頭，微微斜著臉，微微笑著看看蘭不悔，淡淡道：「一位九品上至尊！」

    「所以，獨行你若能活著出去，若有機會，寧可放棄對付其他家族的天賜良機，也要先把正要死灰復燃的蘭家徹底覆滅！」

    「因為蘭家已經被我們驚醒了，而其他家族還在沉睡，但蘭家卻不會提醒他們的。提醒了他們，蘭家自己就完了……」

    「不錯。」蘭不悔微笑點頭：「若是真的被他們知道我的打算，他們絶不介意在吞併厲家的同時，將蘭家也同時吞併！」

    莫天機微微一笑，道：「但到了一定的地步的時候，你走投無路，還是會說的。或者到那時候，八大家族，便會因為你而警醒。若是如此，則，九重天之戰從此就會遙遙無期，短期內絶對沒有任何辦法平定，只能長期的，一點一點的用純粹武力去打磨，征服，殺死！」

    「所以……」莫天機微笑：「若生還。先殘蘭！」

    顧獨行緩緩點頭：「我記住了！若有機會，第一個便要殺的蘭家寸草不留！」

    蘭不悔啪啪拍手：「好見識！好心機！好籌謀！好腦袋！」

    連續四聲誇獎，真情實意，字字皆是由衷之言。

    「厲家已經不足懼；這一次各大家族齊聚西北對付厲家，著實可疑。按理來說，厲家不應該如此冒失的，但卻突然間爆出來這樣的紕漏……不過不管如何。厲家這一次都是死定了！」

    莫天機的眼中，有些若有所思。

    他在想。這厲家的現狀，會不會是楚陽一手策劃並且推動的？

    「厲家一旦覆滅，各大家族定然會瓜分蠶食厲家資源……這個檔口，便是天賜良機！」

    莫天機眼中露出一絲遺憾：「若是由我來籌劃，我可保證八大家族鬧成一團，可惜……」

    「是七大家族！」蘭不悔更正道：「蘭家不會參與利益爭奪的。」

    莫天機淡淡道：「就算蘭家已經殘了……但到時候利益的均分，也不是您這位老祖宗說不參與就不參與的。」

    他嘲諷的一笑：「我有一萬種方法讓您這位口口聲聲都不參與的老祖宗都參與進來！」

    蘭不悔一愣。沉思了一下，緩緩道：「我信！你的確有這個能力，只可惜，你沒有那個機會了。」

    莫天機眼中露出奇怪的笑意，看著蘭不悔，半晌沒有說話。

    蘭不悔問道：「你看什麼？」

    莫天機搖頭輕笑，臉上的神情陡然間有些放鬆下來，變得更加從容瀟灑：「蘭前輩，九重天十萬年來的歷史，可曾發生過九劫劍主與九劫在沒有統一九重天的時候就身死的前例？」

    蘭不悔臉色沉重起來：「未曾發生！」

    莫天機呵呵一笑。神情說不出的從容瀟灑：「我也沒有聽說過。」

    蘭不悔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想要回頭看看的衝動。

    但他使勁的遏制了自己的這種衝動。

    這未必不是莫天機的心裡戰術！

    自己絶對不能上當！

    莫天機輕笑：「九劫之命，在天！天數所定，不可更改，不可違逆！所以，九劫是不會死的，若有危機，也一定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蘭前輩。你說，是不是？」

    蘭不悔緩緩點頭，頭上的白髮似乎更加的銀亮。沉聲道：「在此之前，的確是這樣子……但那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在九劫未羽翼豐滿之前，絶對沒有暴露身份的；而你們的身份，卻已經暴露。而且，暴露在我面前！」

    「第二，九劫之所以是九劫，便是因為，九個人的力量基本是齊頭併進！也就是說，你至尊一品，那麼你們之中最高的，不會超過三品。這個距離一旦拉大了，心的距離也會大；所以，你們現在的整體實力，不過如此。」

    「而這樣的實力，我一隻手就可以全部應付！」

    「第三，以往的九劫，並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上一位九品上至尊！」蘭不悔淡淡道：「所以，你還只繼續原本話題，將你想要說的說完為好。」

    莫天機呵呵一笑：「我無比的相信九劫不死這一點，所以，雖然沒有希望，我也一直在拖延時間。能拖到什麼時候，就拖到什麼時候。」

    「如今，距離你來到此地，已經有一個半時辰！太陽都出來了。」

    莫天機有些譏誚的看著面前的蘭不悔：「一個呼吸之間，我就能毀滅整個蘭氏家族，如今一個半時辰……能夠發生什麼事？」

    蘭不悔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莫天機儒雅的說道：「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要告訴你，九劫……真的是不死的！」

    蘭不悔身子有些發僵，暗地裡已經提聚了所有修為。

    雖然他並不相信、也沒有感覺到自己背後有人來，但，莫天機的話太有把握，讓他不得不預防萬一。

    一片鎮靜中，莫天機突然向著蘭不悔微笑了一下，蘭不悔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莫天機笑容之中的憐憫，心中不由一凜。

    莫天機突然猛地提氣，大喝道：「咄！」

    蘭不悔本能的翻身而起，一個旋身，所有氣機護住身體。瞬間便如是割裂空間一般轉過身去，如臨大敵。

    只聽見莫天機哈哈大笑：「哈哈……原來九品至尊，也怕嚇的……哈哈哈……臨死之前能夠見到如此景象，真是大快人心。」

    蘭不悔的臉色頓時就紫了，門外哪裡有人？一片空曠！

    轉身看，莫天機和顧獨行還站在原位，兩人臉上笑容一片譏誚。

    蘭不悔長長吸了一口氣。笑道：「果然是九劫智囊，居然連我也幾乎騙了過去。」

    心中暗自告誡：萬萬不可再上當了。對面這小子太過於奸猾。

    面對九品至尊，居然敢用如此兒戲手段；最難得的是，臉上表情完全的逼真，完全的援兵到來大權在握的那種篤定……

    莫天機臉上神色淡然，從容，瀟灑，面色紅潤；微笑：「前輩不必往心裡去。只要是人，就會有這種反應的。畢竟你我是敵非友。」

    蘭不悔苦笑。

    但下一刻，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莫天機的臉色變了，從雍容從容瀟灑自在，突然間變了一下，變得很古怪，隨即就是整個臉色、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變得如同一灘泥巴一般，似乎在最絶望的時候卻放下了所有的壓力。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著門外說道：「你終於來了……我險些就撐不下去了。」

    蘭不悔第一反應就是亡魂皆冒！

    旋風般轉身！

    他剛才已經將修為全部提起。發現沒事情又慢慢散去；但剛剛散掉，莫天機居然出現了這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立即又提起來，用力之猛，讓他自己都是感覺到一陣震動。

    能讓莫天機在對著一位九品上至尊的時候，還能夠如此鬆懈下來的人……是什麼人？

    就在他轉身的這一刻，莫天機與顧獨行突然猛的出手！

    兩人四掌同時轟出，卻並非攻擊蘭不悔，而是打向彼此！

    無聲的一下震動。兩人的身子都如同閃電一般向著兩個方向倒飛出去，剛剛勢動，便是身劍合一。兩道光芒，一往東。一往西！

    風馳電掣！

    這事情，卻是在能夠想像到的最短的時間裡發生。

    蘭不悔的身子，還正在轉向南方！

    這便是莫天機說了這麼多，又是在使詐之後，三番兩次試探之下，才製造出來的唯一的一次逃命的良機！

    剛才蘭不悔雖然中計轉身，但卻是早有準備，所以那時候根本不能算是機會，甚至可說是陷阱。

    但在蘭不悔上當之後，莫天機卻在兩句話之間，接著就讓他再次上當一次！

    這才是最真正的猝不及防！

    讓人上當一次並不難，但在這人上當之後警惕性最高的時候接著就讓他再上當一次，可就不容易了。

    蘭不悔這種人，不要說是接連上當，就算是讓他上當一次，也是絶對不容易！

    但莫天機卻在眨眨眼的時間裡，用同樣的手段，同樣地伎倆；就坑了他兩回！

    莫天機說了那麼多，固然是在提醒提點顧獨行做萬一的打算，但真正的目的，卻是最後這一下！

    連續兩次欺騙，都是在鋪墊到了極致的時候，雷轟電閃一般的連續出手！讓一位九品至尊，在瞬間的時間裡連續兩次上當！

    而第二次的上當，才是唯一的、可行的生路！

    蘭不悔悲催至極，自始至終就在小心翼翼的防備上當，結果還是上了當，而且是連續的被同一種手段騙兩次！

    整個過程，莫天機只是轉變了幾下臉色神態和氣質……

roy818

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一對傻子

    蘭不悔全部精神貫注的回頭，空間為之一顫。

    但一回頭，背後空空如也。頓時知道上當！

    這一刻蘭不悔心中的感覺簡直是難以形容。

    就算老夫是傻子，你也不能用同樣的手段在眨眨眼的時間裡連續騙我兩次啊。

    暴怒之下立即轉身，就見到莫天機與顧獨行化作了兩道流星閃電，一左一右的飛了出去。

    木屋牆壁已經無聲無息的裂開，半個身子已經破壁而出！

    大喝一聲：「留下來！」兩手同時抓了出去。

    空中空氣猛地一陣氤氳震盪，隨即突然形成兩個大手，狠狠地抓了出去！

    大手形成的那一刻，莫天機兩人也終於嘩啦一聲衝了出去！

    似乎早就料到了蘭不悔的動作。

    莫天機身子在撞破牆壁的時候大喝一聲：「蘭不悔！令尊九劫，如今爾要殺九劫，豈不等同弒父？」

    蘭不悔的身子猛地顫動了一下。

    兩隻大手在空中突然頓住了一下。

    嘩的一聲，莫天機兩人已經到了木屋之外十丈！

    「我父親乃是我父親，如今的九劫，卻是我的仇敵！」蘭不悔低吼一聲，似乎在說服自己，兩隻大手再度出擊！

    這一次，不是抓，而是拍！

    在經過這一句話緩衝時間之後，抓，已經抓不回來。只能重創！

    而且這一擊。有可能直接拍死！

    蘭不悔心中有些遺憾。沒有讓莫天機將話全部說完。但他自己也清楚，莫天機既然選擇在這樣的時候逃走，那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打算過將真正的話告訴自己！

    他只是將自己的戰略打算說了個大概，讓顧獨行記住，今日而已。

    所以，也無所謂了。

    兩掌拍出，空中發出一陣撕裂的聲音，一陣陣白煙升起，兩道掌風砲彈一般發了出去！

    顧獨行一邊跑。心中一邊想。

    今日之事，全是我的疏忽，才導致天機也身陷險境。如今，終於有了逃命機會。而且是兵分兩路，只要擋過一擊，兩人之中，總有一人能夠逃脫！

    若是我此刻回身衝回去，纏住蘭不悔，關鍵時刻自爆，天機就能生還！

    而且我此番回去，天機已經走遠，未必能知道我為他而死。心中也不會有負擔！

    想到這裡，他即將衝入密林的身體突然一頓。

    本是利箭離弦一般往前衝。現在卻成了在空中稍微頓住，隨即，兩隻腳在一顆大樹上猛的一跺，身子滴溜溜轉了方向，狂飆一般往回衝回來！

    劍光璀璨！顧獨行嘴唇下抿，目光冷靜而狂熱！

    天機，我不會讓你死！我的錯，代價我來付！

    ……

    莫天機一邊往外衝，心中一邊想：我話還沒說完，所以我還有籌碼；而顧獨行沒有。所以，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一定要讓顧獨行走。

    我此刻回去，完全有把握將蘭不悔牽制住！實在不行，我自爆起來。也能阻擋蘭不悔一刻！那樣獨行逃生的把握就會大大的增加了。

    一唸到此，莫天機前衝到一棵大樹前面。腳尖在樹身上一勾，身子借勢繞著這顆大樹一個旋轉，竟然陀螺一般轉了回來，速度未減，掉頭向來路沖了回去。

    我回去，顧老二那傢伙肯定不知道，這樣，縱然他心中有個疙瘩，但有楚陽在，遲早也會解開。

    當然，最重要的是：顧老二可以活著回去！

    只此一點，就足夠！

    莫天機的身子疾風一般往回衝了回來！

    ……

    蘭不悔的掌風，就因為兩人的迴轉，從銜尾追擊，竟然變成了迎頭痛擊！

    莫天機從顧獨行的手裡拿不完全版九重丹的時候，無聲無息的就用指甲剖開了一半，另一半，留在了顧獨行手中。

    否則，以莫天機的算計，他早就知道顧獨行手裡面只有一顆不完全版九重丹了，何必要多此一問？

    那完全是說給蘭不悔聽的！

    便是要他知道：只有這一顆了，而且我已經吃了。

    而且蘭不悔果然沒有疑心。

    那時候莫天機就制定了逃亡計劃：正常情況下，縱然是發生意外，自己兩人也逃不出九品至尊的手掌心的。唯一的變數，便是這半顆九重丹！

    只要顧獨行在逃亡時含在嘴裡，拼著硬接一下，立即消化藥力。顧獨行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可以逃走！

    而且，若是兩頭都不能兼顧的話，蘭不悔的選擇百分之一萬的乃是追擊莫天機！

    若是莫天機主動回來，那麼，顧獨行逃生的把握，就成了百分之一萬！

    萬無一失！

    莫天機算準了一切細節，一切都在他計劃之下進行；但卻萬萬的沒有想到，顧獨行居然會迴轉！

    兩人的選擇都很傻。

    傻到了讓人真的想要逮住他們痛揍一頓才能出氣的地步。

    但……唯獨是這種傻，卻是人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世上幾人能做到？

    （若是你，或者我，是否能做到在那種時候衝回去呢？若是你我能夠在這人世間有這樣的一個在這種時候衝回來的兄弟，你是否要珍惜！）

    ……

    砰！

    砰砰！

    莫天機的劍，顧獨行的劍，同一時間裡與蘭不悔的掌風遭遇！

    兩人都是悶哼一聲，身子翻翻滾滾的後退，口中都是狂噴出一口鮮血；正面的衝撞，絶對傷害更重，兩人都是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但下一刻，兩人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都愣怔怔的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對面方向。

    轟的一聲，木屋化為漫天碎屑。

    蘭不悔騰身而起，衝上高空，然後就發現了一左一右呆若木雞的兩個人，一時間也是大奇！

    怎麼這倆人都沒走？

    莫天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間憤怒的跳了起來，向著顧獨行衝過去：「你這個混蛋！你怎麼不走？你你你……你要氣死我了……混蛋！顧老二！你簡直是混帳之極！現在是你他媽的講義氣的時候嘛？！」

    顧獨行紅著眼，大怒道：「那你怎麼不走？你分明已經走出那麼遠了，你怎麼不走？你回來做什麼？誰讓你回來的？你不是很有智謀嗎？你就他媽的這麼的有智謀？能逃命你不逃？！」

    莫天機無語的、無力的看著顧獨行。

    顧獨行無力的、心痛的看著莫天機。

    兩個人都是渾身顫抖著，四隻眼睛。如同鬥雞一般狠狠的相互瞪視。

    良久，兩人的目光都柔和下來，突然同時一跤坐倒在地，呵呵而笑。

    「今日死。死的值了。」顧獨行嗆咳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莫天機微笑：「很值！」

    長聲一嘆：「可是你應該走的，消息傳不出去，兄弟們危險。」

    顧獨行嗆咳著，嘿嘿一笑：「記得老大曾經說過一句話：當一切都不能兼顧的時候，我只顧眼前！」

    莫天機呵呵一笑：「既如此，咱們兄弟便攜手黃泉了。」

    蘭不悔一直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眼中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感動！

    以他的閲歷。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兩個人為什麼衝出去了之後又拚命地往回衝。

    他們是在用自己的命，換取對方的一線生機！

    自己生命中，一萬年裡，看多了爾虞我詐，看多了對面親親熱熱轉身就掏傢伙；看多了見利忘義，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但如面前這兩人這般，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樣的兄弟，我一生都沒有一個！與這兩個瀕死的人相比，我是何等的貧瘠！他們足足有八九個。我一個都沒有！

    在這種時候，蘭不悔卻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的父親。

    想起來自己的父親臨走的時候那句話：我一生，俱不後悔！

    突然明白了這句話之中真正的意思。

    怪不得世人傳說：九劫之情，驚天動地。

    「我很感動，可我還是非殺你們不可！」蘭不悔嘆息一聲。有些敬重的說道。

    莫天機苦笑一聲：「見到這傢伙居然回來了，我也是萬念俱灰。也沒想過要活著。」

    顧獨行嘟囔道：「你還不是一樣的回來了……」

    剛才兩人面對蘭不悔，雖然處在絶對的弱勢，但卻身體無損，功力尚在；還有一搏之力，也就是說還有一線希望，但現在，卻是真真正正的如同待宰羔羊。完全沒有半點希望！

    縱然莫天機智慧再如海如天，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一籌莫展！

    「莫天機，看來你餘下的話，是不打算跟我說了。」蘭不悔尊敬的問道。

    莫天機灑脫的一笑：「現在，恐怕我說你也不願意聽了。」

    蘭不悔眼神中露出微笑：「不錯，縱然你說，我越不想聽了。面對如此的兄弟感情，若是其中一個在一瞬間突然變成了軟骨頭，連我自己都會崩潰的。」

    莫天機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就來個痛快的。放心，你的話，我若是有幸能夠見到你父親，我會轉告他的！」

    蘭不悔沉沉點頭，認真的道：「多謝你！」

    說著，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裡竟然有些惆悵：「兩位，一路順風！」

    莫天機哈哈一笑，顧獨行嘿嘿一樂。

    竟然都是全不放在心上！

    蘭不悔長嘯一聲，喝道：「蘭家蘭不悔，今日斬殺九劫之二於荒郊野外！蒼天后土，銘記此刻！明月清風，為君祭魂！」

    說完，豎掌如刀，猛地劈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