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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y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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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搬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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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3:4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二章  二狗遛狗

不光柳亦。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憨子還在嘿嘿傻笑。沒什麼異常。不對勁的是坐在他身邊的金身胖娃娃。

    剛剛在打鬥時大家都沒太注意。而此刻,胖小子盤膝端坐目光低垂。面頰豐潤細眉長目,寬額、高鼻、薄唇,雙肩寬厚,兩方大耳垂肩。螺與肉髻之間的髻珠明顯,再趁著那副莊嚴寶相、渾身金漆,這個胖小子坐定之後,赫然就是一尊佛陀!

    梁辛忍不住揉了揉眼楮。再使勁看。徹底呆住了,憨子身邊確確實實端坐了一尊佛像,和他們平時在寺廟中見過的佛陀金身沒有絲毫的差別。大伙面面相覷,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中土世界,修道之風盛行已久,大伙都知道在天上有神仙,有佛陀。可誰也不敢相信,憨子成天扛著的就是一尊真佛!他會打會笑會說話。不是真佛也是佛祖留在世間的法身法相,這件事要傳出去立刻就會驚動天下,只不過佛陀的本事似乎差了點。只和巨狼打個不相上下。

    佛陀笑了,慈悲卻莊嚴。緩緩撩起眼皮,目光流轉一一掃過眾人。別人的感覺不知道,梁辛只覺得自己被他望住的時候,心中升起一片祥和與安寧,再也不想管其他的事情,就想這樣一輩子清清淡淡的過。

    在場眾人有修道的修魔的修巫的修盅的修鬼的,就是沒有佛徒,否則真會有人立刻去向他跪拜。

    佛陀也不以為意,就那麼微笑著望了大伙一陣,突然,他挑了一下眉毛。只挑起一根眉毛,而且還挑的很高”一眉高一眉矮,一眼大一眼小這幅神情,就好像瑯琊耍壞之後的狡黠樣。一下子莊嚴寶相隨風而去,只剩下滿臉的小不正經,佛陀又變回了胖子。

    不僅如此,胖小子身上的金漆也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淺淡,不一會功夫就變成常人膚色,眼角眉梢里也沒了那股慈悲之意,就是頭上還頂著一片疙瘩,似乎在頑強的告訴大伙︰我是個佛陀,

    大夥一起吸溜著涼氣,還是跨兩最先開口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生苗現在聲音也有些乾巴巴的︰“你龜兒到底是、是抓子麼?”

    柳亦嚇了一跳,猛的一板臉,不罵跨兩,而是對著胖小子沉聲道︰“妖怪,你化身神佛法門迷惑世人小心惹來天譴!”

    梁辛滿身是傷,可腦子還算清醒,微微一愣之後也就明白了,大哥是在護著手下。

    蒼穹之上,漫天神佛。就算有妖怪修煉出如意變化之身,也絕不敢變成老君佛祖。這個胖小子的來歷現在可沒人說得清楚,他萬一要真是什麼佛陀法相,被跨兩罵成了“龜兒”估計跨兩的舌頭就快保不住了。所以柳亦直接誣陷胖小子是妖怪,這下忤逆之意變成了護道之心,把跨兩一句“龜兒子」也圓了回來。只不過胖小子要真是個佛,柳亦這點小心眼能有個屁用。

    胖小子卻咯咯咯的笑了,笑聲甫一出口,鄭小道、黑白無常這些修為淺薄的人全都臉色驟變,忙不迭伸手捂住了耳朵。粱辛也被震得兩眼發花,彷彿兩座大山卯足了勁,在自己的耳畔狠狠撞在了一起似的!而且這份震天動地的笑聲里。根本沒有一絲真元震蕩,完完全全就是靠嗓子喊出來的。

    笑了一陣之後,胖小子才開口說話,聲音穿金裂石、震耳欲聾︰“我可不是幻化成佛像的精怪,不用擔心。沒有天譴”。說著,他頓了頓,小胖臉上滿滿都是笑意,問眾人︰“你們猜,我是誰?”

    “你小點聲。”青墨小汐和屠甦同時開口。沒搭理他的問題。

    “哦”胖子跟打雷似的應承了一聲,

    梁辛厚道,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你是誰?」

胖小子揚起圓溜溜的腦袋,看樣子又想哈哈大笑,幸好憨子十一似乎也受不了同伴的大笑,揚起大巴掌按住了胖小子的大嘴,把那串打雷似的笑聲給他捂回了肚子里。

    胖小子沒笑成,不過臉上喜滋滋的神情卻不曾稍減,大聲報出了自己的來歷︰“我是活佛,寄身達旦禪院!”

    梁辛嚇了一跳,到現在為止十三蠻中還有五個人下落不明,來自達旦禪院的活佛便是其中之一,位列十三蠻中第十一位。他的確從未想到過,憨子十一日日夜夜不離身的大箱子里,就裝著一個活佛十一。

    不料秦孑卻搖了搖頭,根本不認同胖小子的說法,聲音親切而清晰。淡淡的笑道︰“我聽前輩說過,達旦活佛具九龍之力,降魔衛道嫉惡如仇,雙臂撼岳兩掌翻天。可最重要的,他老人家生就一副韋陀惡相。而且身高盈丈!閣下的修為是足夠了。可這幅長相和身材,實在對不上號。」說著,秦孑把目光飄向了猶自滿臉憨笑的憨子十一,細細的望了他一陣之後,才收回目光,對著胖小子笑道︰“閣下要是活佛,那憨子又是誰?。

    十三蠻絕跡天下幾百年,他們的名頭在修士的心里也和神仙差不多少。憨子的修為雖然不錯,可他平時表現出來的力道,充其量也就是個六步中階,就算追回來被宋紅袍抽走的那七成真元,距離十三蠻的一山差的太遠了。所以就算外形有此相似,也從沒人把蠻牛跟活佛往一起聯繫過。

    可剛剛那一戰,憨子實力暴增。修為比著十三蠻絲毫不差,這時候要是秦孑還猜不到憨子就是活佛,未免也太笨了些。

    白狼在臨死前就猜到了憨子的身份。

    此前秦孑也想到了一個細節。憨子會喝自家的漩渦茶 正邪大戰時。活佛與須根還算有些情誼,曾經到離人谷做客,自然會喝這道茶水。秦孑篤定憨子就是十三蠻中的老十一活佛,而真正讓所她迷惑的,是這個滿腦袋疙瘩的胖小子。

    胖小子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對著秦孑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他也是活佛!”說著,揚起小胖手拍了拍憨子的肩膀,憨子低下頭。咧嘴,對著他樂了。

    梁辛傻眼了,和秦孑對望了一眼之後才笑道︰“你們兩個都是活佛?十三蠻里有兩個活佛,一共十四個人?也和卸甲六祥瑞卻七人似的?”

    “他是十三蠻,我不是。”胖子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愛笑,聞言又是一陣大笑︰“的確有兩個活佛,不過我倆之間還是有個小小的區別。”說著,胖小子突然收斂了笑容,擺出一副鄭重模樣,一瞬間里他馬上就從頑童變回了佛陀︰“他叫做活佛。而我,就是活佛!”

    說完,“佛陀,還怕大伙不明白。又打了個,“機鋒。︰“就好像二狗子遛狗,兩個都是“狗”但一個叫狗,一個是狗。”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大伙全樂了。同時也更糊塗了。說到現在,他小子再怎麼寶相莊嚴,大伙也只覺得小胖子有意思,不覺得他是尊真佛。

    秦孑對著屠甦低低的吩咐了句什麼,娃娃一躍而起,撒腿向外跑去。還不忘和大伙招呼一聲︰“我去給你們沏茶喝!”

    青墨咯咯直笑,對著屠甦大聲謝道︰“有勞二祭酒屈尊降貴,親自給咱們沏茶水喝!”屠甦早跑得沒影了,一本正經的聲音卻傳回來︰“阿巫錦客氣了。都是好朋友,咱們只講交情。不論身份!”

    秦孑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這才對著胖小子“活佛。認真的說道︰“閣下這番道理不難懂,可事情肯定複雜得很。若方便還請告知。”

    “方便方便,沒啥不方便的!”胖小子挺隨和,一口子的答應下來。隨即皺起是雙眉,尋思著究竟該從哪里開始講起,過了片刻後,才再度開口︰“五百年前,十三蠻惡戰卸甲兒之後,悟出本木狼奪力的人,可不止老么須根一個!”

    老十一活佛是佛門弟子,哪有和尚叫這個名字的。活佛只是個綽號。他本來另有法號,只不過天下修士對他都以綽號相稱,久而久之也就叫“活佛」了。

    謝甲兒“飛升。之後,十三蠻就此散去,老十一活佛的性格木訥。在同伴里沒什麼人緣,自然也沒什麼朋友,獨自返回了達旦禪院。活佛原本就是修持弟子中的絕頂人物,即便在腥風血雨中沖殺多年。心里仍守著一點清明淡薄。這次“除掉魔君,天下大局已定,重返佛門後便不再復出,從此清靜修行了。

    不久之後,活佛養好了傷,可是他卻發現自家門宗里出現了問題︰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氣息繚繞。有些像妖氣,可又混合了些慈悲之意。這股氣息極難追蹤,就連活佛都一時都找不出端倪,更何況其他的高僧。

    達旦禪院,佛門聖地,被古怪的東西悄然盤踞了還懵然無知,這個事情要傳出去非讓天下老道笑掉大牙不可,活佛怕事情洩露,連自家弟子都沒告知,只是自己暗中查訪。直到幾年之後他才總算找到了“妖怪”可真相也讓他著實吃了一驚。

    佛門講究普度眾生,達旦禪院雖然是修真的聖地之一,但是也對凡人百姓開放山門。當然,這是兩重天地,第一重只是普通的大寺,與凡間的廟宇沒什麼區別;大寺之後才是真正的門宗重地、法壇所在,不許外人踏足,妖怪就出在對外開放的大寺中︰一尊被供奉在大殿中的佛像。

    胖小子說到這里,大夥就基本猜到他的出身,人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難怪這小子有一副佛陀法相。還說自己“不是幻化成佛陀的精怪”他根本就是佛像變成的妖怪!

    天地間的土石精怪不少,苦乃山的玉石雙煞都是土鬼。佛像雖然受人供奉,也不過是一具泥胎。或許是機緣巧合、或許鑄煉佛像的泥土有什麼不凡之處,開通了靈智也不算什麼太稀奇的事情。

    不過佛像都講求開光,一旦開光之後,泥胎就有了神性,也就不會再有成精的邪事。

    開光是不會錯的,可開光的僧人卻未必都那麼可靠,就算是真正的高僧,也難免有心境波動、難守清明的時刻,這具佛像在開光的時候,主持法事的僧人未能全神貫注,儀式雖然走的絲毫不差,可虔誠事講的是心、不是排場、過程。

    所以這尊小佛像雖然經過開光。但是開光卻失敗了。前面的大寺名義上也是“達旦禪院”,不過都是由普通的僧侶來打理,後面的修持高僧一輩子也不會到前面去看一眼,所以一眾僧侶都不曾發現。這尊小佛還是個泥胎,根本就沒被開光

    再說活佛十一,最終發現沒什麼妖怪,而是一尊佛像要成精,心里卻躊躇了,因為他分不清這尊佛像開通靈智,是因為土石化妖,還是因為千百年受香火燻染從而得到了佛心佛性。一掌拍下去,如果殺了個妖怪自然無所謂,可要是拍死個由功德心凝聚而成的善物,那就是作孽了。

    活佛一時拿不定主意,就把小佛從前面的大寺搬到了自己清修的後山,打算看看再說。

    說到這里,胖子頓了頓,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有些神秘,不過動靜還是像打雷,臉上的神情很有些賣弄︰“你們猜,那尊佛像,最後變成了什麼?”

    大伙現在都知道他是個泥胎精怪。對他少了幾分尊敬和敬畏,卻多出了些親近,柳亦搖著頭挪揄他︰“太難猜,你還是接著向下說吧!”

    胖小子得意洋洋,繼續向下說故事。

    佛像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無論它將來是化妖還是成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形的,最快也要百多年的功夫,活佛就在禪院中清修,日子清閑了,在修行之余他也開始去研究謝甲兒傳給自己的真元,十三蠻個個資質不凡,活佛不算其中最聰明的,但也絕不是最笨的,花了一陣功夫和心思,最終也弄明白了“聖木狼」盅的性子。

    柳亦眯了眯眼楮,他這個毛病也是跟曲青石學的,苦笑道︰“這下又麻煩了!”

    悟出了“本木狼”也就等于掌握了一個可以毫不費力,就能讓修為憑空翻倍的辦法。昔日生死與共的戰友,一下子變成了“人參娃”。

    柳亦對胖小子做了個手勢,示意繼續。他還等著聽活佛究竟殺了幾個十三蠻。

    胖小子似乎看透了柳亦的心思,搖晃著大腦袋笑了︰“你可猜錯了!活佛的性情木訥,可骨子里卻重義。研究本木狼也不過是聊以自遣。就算學會了這門狠毒的法子。他也沒打算去害誰。」

    活佛的確是沒想過去害人,可想害他的人卻找上門來了。除了須根、活佛之外,十三蠻的老大白塔,也參透了本木狼!

    小丫頭青墨終于再也忍不住了。把聲音凝聚成一條線,悄悄的對著柳亦說︰“你們西蠻盅到底行不行,怎麼誰都能參的透,哪像高深的法術。”話說得挺不客氣,不過青墨沒當著大伙的面說,而是用傳音入密。只入柳亦一人耳,倒也算是一份苦心。

    柳亦看事情比青墨要通透得多,冷笑回答︰“不是盅術容易破解,倒是謝甲兒的用心險惡!”

    柳黑子對盅術一知半解,跨兩雖然是老蝙蝠的心腹,但是纏頭宗的人全都是另有修行,沒有傳承盅術,所以他們誰也看不出這道“本木狼」到底有什麼異常,不過盅術名震天下,威力無邊,又那是隨隨便便就能被破解的,歸根結底,還是謝甲兒的魔頭性子吧。

    傳下十三份力道,不僅幫助自己飛升天外,更把禍根種在敵人身上。果然,十三蠻幾乎個個都沒有好下場。

    梁辛撓了撓腦袋,對大師兄的手段挺佩服。

    活佛重義,但卻不是傻蛋,他和白塔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情,見他無端來拜訪自己,本來就有些懷疑,又用佛家天眼明神通看出了白塔的修為整整提高了一倍,心里就什麼都明白了。

    果然,在假意應酬一番之後。白塔就突然發難,活佛早有準備,當即展開反擊,不光他自己,而是整座達旦禪院的高手都盡數出動,一場惡戰之下,達旦禪院隕落了高僧無數,白塔最終被俘虜。

    他們從白塔身上搜出了一件老十二田黃的貼身法寶。白塔在幾年前就已奪力、襲殺了田黃。

    早已悟出本木狼卻從無傷人之意的活佛,眼看著一場惡戰之下門宗被毀了大半,也動了真怒,催動本木狼把白塔的修為盡數搶奪了過來。

    白塔死前羞憤交加,他來之前可沒想到奪力變成了送菜!而活佛也心性大變,親手超度了一眾師兄弟的亡魂之後立下重誓,要去擊殺剩下的十三蠻,掐斷慘禍的源頭,再不讓門宗受到拖累。

    梁辛忍不住望向還在憨笑的十一。心里嘆了口氣,身懷大力量,行事也就偏佞了,白塔固然該殺。可其他的十三蠻要是因此也都死在憨子的手里,未免就有些冤枉了。

    隨後活佛閉關,開始靜心煉化從白塔處奪來的真元,為下山做準備。可他還沒來及出關,便也如須根、白狼他們一般,體內的真元盡數造反了!

    因為大家先前聽白狼講過須根的事情,對這門盅術基本了解,胖子也不用多解釋什麼,拿出了念經的本事。一口氣不停的往下講,生生把一場險惡驚心的惡鬥說得枯燥無比。

    不過,故事講得再怎麼流水賬,事關憨子十一,梁辛也都還聽得挺投入。

    現在正說到最關鍵處,胖小子突然停頓了下來,再度對著大伙露出個笑容,沒頭沒腦的蹦出來句︰“由此。也成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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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3:49: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三章  大小活佛  

   活佛也如須根、白狼一樣,受到了木奎狼的反噬。而且他的情況還要更糟糕。

    做十三蠻的時候,活佛出手狠辣,可心里還算安寧,畢竟誅殺邪魔外道在他看來是衛道之舉。可是這一次,心懷良善卻反遭惡人所害,連累著門宗都被毀了大半,盛怒之下以修持之身做出了吸功奪力的邪魔之事,隨即報應眼前,真元錯亂,

    因為灌頂成為十三蠻,活佛本來就道心鬆動,等到戾盅反噬的時候心魔更勝,他這次不是道心崩塌,而是徹徹底底的走火入魔。

    活佛內外交困,又在閉關之中,根本沒人知道他的情況,更毋論幫他。

    胖小子似模似樣的嘆了口氣。用自己那張佛陀的臉,做出了個委屈的表情︰“活佛走火入魔,修持毀于一旦,佛心盡喪之後就是魔了,可你們別忘了,當時還有一尊佛像。擺在他身旁,你們猜他會怎麼做?。

    青墨一笑,臉盤就更圓了︰“自然是砸碎了你!”

    胖小子先點了點頭,跟著又大吃一驚,瞪著青墨道︰“你怎麼知道那尊佛像是我?”

    青墨哈哈大笑︰“你這關子賣的可不怎麼高明,大夥早都猜到了,就你自己還在憋寶!快往下說!”

胖小子撇嘴,更委屈了,看的梁辛心里一個勁念叨“阿彌陀佛”是誰讓佛陀委屈成這樣啊”

    和尚走火入魔,那第一個倒霉的必然是佛像,狂躁里的活佛根本都忘了身邊這尊佛像有了靈智,只當它是個“泥菩薩”狂吼中掄起一掌,結結實實的拍在佛像的頭頂。

    幾百年前的往事,胖小子現在說起來。還心有余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青墨大是奇怪,忍不住追問︰“那怎麼沒把你拍碎了?就算活佛癲狂了,可畢竟身負三蠻之力

    轉眼之間,胖小子臉上的委屈一掃而空,換而高深莫測,緩緩搖了搖頭。

    活佛一掌拍在“佛像。的腦袋上。可“佛像」並未碎裂,同時活佛也覺得在自己體內亂竄的真元似乎弱了些,體內劇痛稍減。

    那時候活佛已經神智迷失,完全照著本能行事,既然拍“佛頭」能減輕痛苦,他就一掌一掌的往下拍!可他卻沒想到,就是這一掌又一掌。不僅保住了自己,更打出了一個新的“活佛」!

    “活佛走火入魔時,根本做不了真元的主,真元真正的主人是木奎狼盅蟲,」胖小子又加快了語︰“所以活佛拍在我頭頂的力道,實際上是木奎狼蠱發出的,所以他傷不到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楮,梁辛把腦袋撓得咔咔響,苦笑道︰“什麼跟什麼,就所以傷不到你了!說清楚些成不。”

    胖子撇嘴,一副世人無知的神情︰“木奎狼是三桓二十八座中最貪婪的星宿,所以它能奪力,所以它會噬主!而本木狼借著活佛的手,拍出的力道也飽含貪虐性情,能明白不?。

    梁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尋思了片刻之後,試探著問道︰“你是從佛像開通靈智的精怪,受了幾千年的香火,所以天性純善平和,你的妖性實際就是佛性。剛好化解了本木狼的貪虐!這就好像,活佛把身體中的烈火砸進了水里!”

    梁辛越說越快,這番解釋順理成章,所有人都跟著點頭,唯獨胖子皺起了眉頭,用力搖頭,瞪著梁辛問道︰“你信佛不?”

梁辛如實回答︰“談不上信。可也不是不信,”這倒不是他要滑頭,中土凡人大都如此,享樂時不理佛,落難中才會求佛搭救。

    胖小子伸手一拍胸口,對著梁辛道︰“你就把我當成真佛陀,燒香叩拜,祈願吧,你祈什麼願?。

    梁辛愣了愣,搖頭。他可沒那麼二百五。

    胖小子也不以為意,沒繼續逼著梁辛許願,而是接著說道︰“達旦禪院是天下第一的寺廟,幾千年里香火旺盛,我坐在里面,每時每刻都受凡人跪拜聽凡人祈願,有人求福祿,有人求長壽,有人求平安,還有各種各樣的瑣事。”說著,胖小子哈哈大笑了起來︰“佛教人要四大皆空,人卻向佛求酒色財氣;佛教人六根清淨,人卻向佛求快活求無邊,我就那時就常常在想,幸虧佛祖聽不到,他老人家要真聽到大伙一邊念叨著他的清心咒。一邊求他給點錢給點地給個媳婦給個兒子,非暴跳如雷不可”。

    粱辛聽的直吸涼氣,對胖小子的這番道理他才懶得去追究,可聽著一個長著一張佛陀臉的人,說著對佛祖這麼大不敬的話,這個反差還真有點適應不了。

    胖小子興致高昂繼續笑道︰還有人對佛許下重利,只要佛幫忙辦事,他們就給塑金身、刷金漆,哈哈,世人貪心,所以他們拜的佛也貪心,為了二兩金漆就會去幫他們干活?當然,也有大智慧之人、真虔誠之人,可數量太少了。根本不值一提。”說到這里,胖小子的話鋒突然一轉,不再笑了,聲音響亮震耳聵︰“我坐在佛堂,受人跪拜,長著一副佛陀模樣,可是卻沒有一星半點的佛性,就是因為每一個來跪拜的人。都在心中求貪、求癡、求嗔!凡人的願力,越是虔誠就越是強大。我就是被貪、被癡、被嗔這三道滋味滋養長大的!五百年前我的修為不值一提,可論到妖性中的“貪”,本木狼還差得遠!

所以他的力道不僅傷不到我,反而更滋養我了, 胖小子是被吸收貪癡嗔三念,才得以成型的精怪,所以本木狼的盅力對別人都會反噬、毀滅,唯獨對他是絕好的補品。

    活佛每打他一掌,他就強大一些。這下子發瘋變成了“傳功”,活佛體內的本木狼之力,十之八九都度進了胖小子的體內。胖小子一下子得到這麼多真元,靈智徹底成形,可妖身還要慢慢煉化,依舊是尊小佛的樣子,難以變動。到了最後,當真元只剩一成的時候。活佛心中緊守的那一線清明得以綻放,活佛也清醒了過來,很快明白了眼前的事情,當即將佛像妖怪裝進箱子,帶他下山去了。

    活佛明白,自己雖然沒死。可是卻把一個小妖變成了一個曠世惡魔。當時的達旦禪院遭受重創,無力超渡這個妖怪,他拼著最後的一點神智,就是要帶著“佛妖”尋找將它徹底煉化的辦法。

    最終活佛未能如願,在離開山門不久心魔爆發,與佛性清明糾纏不休。最終毀掉了他的神智,由此名動天下的活佛,也變成了憨子十一。

    胖小子露出了一個苦笑︰“其實活佛也夠笨的!我貪、我癡、我嗔。聽起來是夠嚇人,可他就不想想,貪癡嗔,其實不就是個活脫脫的凡人性子嘛”。

    青墨聽得眉毛直跳︰“你是 ,你是個好人?”

    胖小子卻愣住了,過了半晌之後,才緩緩搖頭︰“人這東西,哪有什麼好壞之分。貪心是有的,義氣也是有的。談不上好壞,只不過有些想不開罷了。”跟著又咧嘴笑了,岔開了話題︰“你們嘴里的憨子。就是十三蠻中的活佛,他的綽號叫活佛;我是活轉過來的佛像,所以是個真活佛!”

    大活佛下山後不久就變成了憨子。四處漂泊,那時邪道的魔君已喪,正在垂死掙扎,正邪之戰也到了最凶狠殘忍、魚死網破的時刻,中土上亂成了一團,十一雖然還有一成真元護身,但他是個傻子,根本沒有能力在亂世存活。

    小活佛還是佛像本態,躺在憨子肩膀上的箱子中不能稍動,他本來應該立刻沉睡,將體內的本木狼之力煉化成自己的妖元真力,但是憨子如果被人殺掉,自己也得暴露出來。說不定會遇到什麼凶險,也就堅持著不睡。

    因為“傳功」的緣故,大小活佛之間心意相連,他倆一個能動不會想。一個會想不能動,結伴在亂世中艱苦求生。

    大的負責出力氣,小的只管出主意。問題是活佛也不曾入世。雖然有靈智可也一樣什麼都不懂,也就比憨子強點有限,骨子里還帶著一份妖孽的頑劣性子,兩個人不知鬧了多少笑話,經歷了多少危險,可總算撐了過來,一晃百十年。

    這份相依為命的情誼,來的雖然稀奇,可是也足夠深刻和珍貴,大活佛忘記了自己想要毀掉佛像的初衷。箱子里的那個妖怪,早都變成了他唯一的伙伴。

    直到憨子被梁一二發現,送到了宋紅袍身邊,雖然憨子被不停奪力。但也總算安定下來,沒有了性命之憂,宋紅袍也是個奇人,對憨子心存愧疚,就真忍得住好奇不去動他的箱子。小活佛沒有了後顧之憂。也開始安心入定,只是偶爾醒來。

    “小活佛,佛身、妖心、凡人性子,真真正正算是個天地間的異數。不久前在草原上他才完全甦醒,來自本木狼的力道也被他基本煉化。只差一些時間去調理一下身體。所以還不能破繭而出。

    最近憨子變得聰明了,也是事事都有小活佛指揮,打黑棉襖弦子那樣的庸手一定要猛沖;對付大眼中想要沖破禁制的神仙相那樣的高手,千萬靠後站;小天猿是朋友可別一巴掌拍死,

    梁辛笑而搖頭,眼前這個小活佛。到真是一副活脫脫的凡人性子!

    誰也沒想到,來一趟離人谷竟會遭遇這麼大的凶險,一直到他們被困在篷滂小陣的時候,小活佛才正經調理好身體,隨時可以出手了。

    同樣還是因為“傳功」的緣故。大小活佛之間還能共享真元,被小活佛煉化之後的“本木狼。已經真正無害了,大活佛用起來得心應手。

    小活佛和憨子一起被困在篷滂小陣里,本來想著,在白狼與一葉驚山拼到最關鍵的時候再出手,結果最關鍵的時候著了大火,他根本就插不上手”,再後來梁辛跳出來,憨子當時就要跳出去拼命,小活佛苦苦阻攔,最終抓住戰機大獲全勝。

    最後那場惡鬥里,大祥瑞只恢復了四成功力,所以小白狼平分兩蠻之力;大小活佛則平分了快三蠻之力。所以大白狼鬥不過小活佛;而白狼更被梁辛抓住頭髮。只能挨打無法還手,自然抗不過大活佛的重擊。被活活打死了。

    憨子十一的事情,總算基本清楚了。還有些細節,不過無關大局,眾人和梁辛之間還對這十天離別存著無數個疑問,就先緊接著正經事去說了。

    小活佛把事情說完,屠甦也回來了,忙忙叨叨的張羅著給大家沏茶。憨子嫻熟無比,端起茶杯一揚脖子。咀嚼了幾下茶葉,咧開嘴巴,樂了,憨厚而安詳,大家全都笑了。

    這個時候小汐突然伸出手,輕輕的拂過了梁辛的臉龐,秀眉微蹙︰“十天,你怎麼好像大了幾歲似的?”剛剛小活佛講故事,大伙都瞧著他,唯獨小汐的目光時時刻刻停留在梁辛的臉上,越看就越不對勁。

    其他人等人聞言也仔細端詳。果然,梁辛還是梁辛,錯不了的,可是眉宇氣質里脫了幾分青澀,多些厚重沉穩,不再像個十七八的少年,而是個二十四五的粗壯青年了。

    梁辛修煉魔功,將真元引入了身體,身體得到了極大的增強,壽數要延長不少;而小眼之中不僅時間幾近凝固。更是天地的陰極所在。世間生靈進入其間生長都會減緩許多,此消彼長之下,梁辛練了六十年,卻只長了六七歲,著實是佔了大便宜。

    既然提到了小眼,梁辛也就勢說出了自己這邊的經歷,這下子話可就長了,大眼小眼,老叔浮屠,十二星陣,真元入體,天下人間,鬼話連心”梁辛的故事雖然不如大小活佛那麼複雜,但匪夷所思之處尤甚。把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而聽眾里表情最復雜的,不是三毒滋生的小活佛,不是沒有正型的柳黑子,而是總那麼落落大方、雍容華貴的大祭酒,秦孑。時而驚詫。時而皺眉。時而無奈,時而恍惚。到最後秦孑就好像聽了個最有趣的笑話似的,竟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眾人全都被她給笑毛了。小活佛第一個忍不住了,目光低垂慈悲一笑。嘴里卻學著跨兩的強調,打雷似的喝問一聲︰“笑抓子麼?”

    秦孑用力壓住了自己的笑容,有些沒頭沒腦的對大伙說︰“八大天門之間,流傳著一句隱語︰數著星星過日子,”說道這里,嘴角抽抽。眼角抽抽,最後還是沒能壓抑住。又爆出一陣哈哈大笑!

    跨兩把那對八字眉一挑,對著柳亦等人低聲道︰“老子也聽過這句話。正道天門的龜兒們說起過。似乎牽扯著什麼機密,不過龜兒們鬼戳戳的,一直沒能查出來這話是啥意思。”說完,他又望向秦孑,滿臉不耐煩的催促︰“再要笑,你女娃的道心都要笑壞麼!”

    大祭酒不理那套,笑個不停。大伙等得心癢難撓,一起去看二祭酒。二祭酒正給憨子添茶呢,同樣也是一臉茫然。

    好不容易,秦孑總算笑完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之後,緩緩的開口了︰“數著星星過日子。牽扯的是一場浩劫,八大天門在幾百年前就開始準備了,不久前傳下去的相見歡陣法,也是為了應付這件事!”

    聽到“浩劫,二字,莊不周很不開心。都沒問到底要有什麼大禍降臨。就皺眉道︰“這麼大的事,早就該把消息散出去,讓大家早做準備。八大天門卻把消息藏起來,等著孵蛋麼”話沒說完,他又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對著大祭酒點頭哈腰︰“我不是說您,我是說那七家天門

    秦孑才不會和他計較,只是微笑著回答︰“早做準備?怎麼準備?詔告天下浩劫將至,修真門宗個個都會忙著提高實力”白狼就是一例。他來找先祖須根,是為了給中元報仇麼?歸根結底,還不是要奪須根的真元,以求實力大增,來對付來日的那場大難。卸甲山城尚且如此,下面那些門宗就更不必說了。”

    此刻的修真正道看上去一片安寧。五大三粗、一線天、九九歸一,一層一層的下來,是個大統的格局。相對于天門而言,整個修真正道都在掌握之中,劉家的刀子快,王家的兒子多,宋家的草藥好,李家的狗機靈,不管怎麼分,這些力量都在正道之中。

    可浩劫將至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大家為了自保紛紛去增強實力,王家的兒子去搶劉家的刀,李家的狗去偷宋家的藥,非天下大亂不可,不僅損傷了實力,更少了那份凝聚之心。

    天門才不會給下面那些門宗互相爭奪的時間,要等到浩劫降臨的前夕,才會把消息散出去。而這場浩劫降臨的標志。就是天上的星星!

    秦孑大概交代了幾句之後。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從頭開始講起。三百多年前。修真道上邪門覆滅,凡世間洪太祖橫掃六合,天下大勢已定,所有人都覺得從此可以盛世太平。八大天門中的修士也不例外。可沒想到,榮枯道突然傳訊另外七個天門,說是在無意間現了一處隱蔽的地穴,有邪魔法術封印,力量強大難以破解。

    那時候正邪之戰才過去了不到百年,一提起邪道的手段,正道名宿還心有余悸,天門不敢怠慢,集結高手再度組成聯軍,一起去探這個古怪的地穴。

    剛剛到達地穴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此處是一個邪道余孽的據點,直到他們試圖破解封印時才現,封印中蘊含的法術,竟然不同于任何中土修真的流派,其中的力量邪惡、古拙、更是澎湃驚人,分明是早已失傳的道法。

    封印殘破,不過還有些余力,依舊封鎖著地穴。

    這下子天門高手既興奮又忐忑。來自古代的封印,藏著的有可能是靈寶,更有可能是惡魔。

    貪婪心和好奇心加在一起,毫不費力地就擊敗了敬畏心,天門之中精通封印術、鑽研古法的高手盡數趕來。彈精竭慮、耗盡心力,即便如此。在八大天門聯手之下,也整整用了三十年,才總算把殘破的封印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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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  很多東來

穴洞之下。連著座不算小的地宮,不過里面根本沒什麼寶貝,只有五具枯骨。天門高手沒能找到好東西,但是卻找到了前人留下的記載。又用了快十年的功夫,古代文字才得以破解,地穴骷髏記述中最重要的信息,便是一場曠世浩劫。

    記載還算詳細,可其中所用的曆法與現在相差極大。穴洞、地宮和骷髏的年代不可考,只能被歸于遠古。

    遠古時的中土,比現在要更亂的多,凡人道、修真道、妖魔道、還有蠻荒怪物、僻域野人等等,擁有大力量的存在很多,征伐惡戰自然也少不了。

    說到這里,粱辛皺了下眉頭︰“凡人道?凡人也擁有大力量?。

    青墨正聽到興頭上,對梁辛插話大大的不滿,沖著他扮了個鬼臉。粱辛失笑搖頭,插嘴有些破壞氣氛。但這是個好習慣,既然秦孑已經開始講述,就不怕聽不全故事,倒是有問題要盡早提出,以免到最後忘記了或者影響到下文聽不懂。

秦孑對他點了點頭︰“是天眷神力。按照地宮骷髏的記載,遠古時凡人中的天眷者,都厲害得很,比起修士或者妖魔來也毫不遜色。」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現在中土凡人中也有天眷之人,青衣里更有許多這樣的好手,但是他們的力量也並不算太強,在修士眼中最多也就算個強壯些的螞蟻。

    小丫頭有些不耐煩,隨便給找了個解釋︰“或許有什麼變故,讓天眷之力越來越弱了,這樁案子可不好破”。說完,又眼巴巴的望向秦孑。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具體情形或許不好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時中土的整體實力。絕對要比現在強大的多。可即便強大,在那場浩劫面前,絕大多數中土強族還是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秦孑的聲音沉穩,輕輕吐出了八個字︰“九星連珠,災禍東來!”

    這應該算是個恐怖故事,可秦孑的語氣中卻始終透著一股啼笑皆非的味道︰“先說九星連線,記載中說的明白,是東宮青龍七宿中的九顆主星,串成了一條直線,當這道星象成形後不久,便有浩劫從東方而至。襲擊中土,天塌地陷,生靈塗炭。”

    地宮里的五個骷髏,在當時也算是名震一方的強者,否則也不可能設下如此強大的封印。他們為了避禍躲入了地下,雖然撐了過了最初的災禍,可外面的天地已經變得無法生存,他們根本出不去,最終都被困死在地宮之內。

    八大天門請來星術高手。對照著地宮骷髏的記載一算,結果大吃一驚,星斗輪轉,從破解古文記載開始算起,再過三百餘年,還是那九顆星星會重新串聯成一條直線。

    說到這里,大伙一起仰起脖子去看星星,結果發現天上太陽挺足。

    觀星的高手根據現在的天象。能推出下一次九星連線的大概日期,可是要倒算上一次劫難到來的日子卻力有未逮,何況知道古人往事的具體日期也沒什麼用處,大夥也不去追究,立刻開始著手準備應付劫難。

    這才有了“數著星星過日子」這句隱語。

    于大局上,天門一脈要維持修真道的統一格局,凝成一個整體才能爆發大力量。

    于門宗之內,各個天門也都在努力提高各自的實力準備渡劫,離人谷如此看重“篷滂大陣”也有很大一重原因在這里。

    “日子越近,九星連線的具體時間也就越好算。一百年前。我們就已經算出來了 秦孑聲音輕鬆。似乎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從現在算起,還有三十一年多兩個月

    柳黑子明顯鬆了口氣,三十多年。還早得很,到時候應該已經抱到孫子了,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轉頭看了青墨一眼,不料青墨也正轉頭望向他,目光接觸,丫頭的臉蛋莫名其妙的紅了。

    秦孑停頓了一會,似乎是容大夥去琢磨琢磨剩下的三十一年能做些什麼,這才繼續道︰“其實,也不是九星連線甫一成形,浩劫立現,這道天象只能算是一個預兆,在地宮骷髏的記載里,在九星連線又過了一段時間,才有災禍發生

    這時,莊不周小心翼翼的走上兩步。滿臉堆笑︰“說起來,就是遠古時發生了一個罕見的星象,又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禍事,其實這兩者之間”未必有什麼聯系,三十一年之後九星連線會再現,不一定就會還有浩劫不是

    秦孑笑著點了點頭︰“莊先生說的有理,浩劫和星象未必會有什麼因果,其實大伙心里也都這麼盼,可誰也不敢真這麼去想,有備無患。總是不會錯的。”這個道理很簡單,任誰都會想的明白,任誰也都會如天門那樣去緊張備戰。

梁辛跟著大祭酒的話點點頭,追問道︰“記載之中,有提及到襲擊中土的到底是什麼浩劫麼?。

    秦孑臉上的笑容愈濃厚了︰“莫急,說完了九星連線,再說浩劫東來。星象成型後不久,災禍也就跟著來了

    說著,秦孑豎起了兩根手指︰“浩劫分作了兩重,第一重,是一個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可怕怪物,從大海中現身,自東而來衝進中土。他法力通天,天下無敵,根本沒人能擋得住他,尤其可惡的是這個妖怪生了一副饕餮性子,吃人肉喝生血,大嘴一張便能吞掉一座小城,所過之處無論修士凡人、雞犬牛羊還是妖魔鬼怪,都被它吃了個一干二淨,而且,它還不吐骨頭!”

    梁辛哎喲一聲,雙眼瞪著秦孑︰“這……是浮屠啊!”

    秦孑卻不回答,而是繼續向下說︰“怪物在中土肆虐,生靈塗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中土強族被迫聯手;組織了一支實力驚人的軍隊,可還沒等軍隊出發,怪物就突然消失不見。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第二重、更大的劫難!一時之間,地動山搖。泥流肆虐,海水倒灌。天降火雨。尤其是中土靈元徹底紊亂,富饒之地轉眼變成無盡沙漠,死了幾千幾萬年的屍體爬出墳墓。

    古人和八大天門雖然找不到這兩重浩劫之間的聯系,不過也能猜到。天崩地裂多半是怪物觸發的。」

    梁辛算是正經明白了,“浩劫東來。乾脆就是“浮屠東來。!

    吃人不吐骨頭自不必說,緊隨其後的那場天崩地裂,不就是浮屠被吸進了小眼,從而引了劇烈的撞擊。導致小眼震蕩,波及了整座中土麼。說來說去,“數著星星過日子」這麼大的一個題目,居然全都著落在浮屠身上。

    “九星連線,浩劫東來」

    但是浮屠被小眼牢牢吸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出來了,沒了浮屠。又哪會再來什麼浩劫,八大天門白白惶恐了幾百年,白狼和離人谷的數百高手更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難怪秦孑要笑,而且笑出了眼淚!

    最近這三百年里讓五大三粗諱莫如深的秘密,與梁辛在眼中得知的浮屠經歷,兩下里嚴絲合縫,全都對得上號,大小活佛、巫盅術士、黑白無常、三兄妹外加二祭酒,一群人面面相覷,臉上都現出了一份恍惚的神情。

    過了半晌,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跟著哄得一聲,大伙全都笑了起來。

    梁辛也笑到了肚子疼。他恨不得現在就跳回到小眼里,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講給浮屠聽。浮屠要是知道因為自己被困住,卻又讓無數高手如坐針氈幾百年,那張圓滾滾的臉上,不知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青墨先前聽過梁辛的敘述,心里對浮屠的印象還不錯,咯咯地笑著說道︰“吃人不吐骨頭,當然是浮屠的不對。不過那第二重浩劫卻不該怪它了,算來算起,都是神仙相搞的鬼”。

    柳亦先是用力點頭附和“媳婦兒」隨即才望向梁辛問道︰“怎麼看?。

    梁辛收斂了笑容,沉聲回答︰“神仙相的來歷,會不會與九星連線有關?。

    因為有了地宮骷髏的記載,所以時間上的線索也就更清晰了些。先是九星連線,繼而神仙相粉墨登場,打碎了浮屠的海島封印,這才引得“浩劫東來”,別說現在的修士,就連浮屠那麼古老的怪物。都沒見過神仙相這一族,根本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

    不過按照現在梁辛掌握的線索來看,神仙相第一次出現,應該是在九星連線之後不久。

    可九星連線和神仙相到底有什麼關聯。粱辛一時還摸不到頭腦,算細思索之下腦子卻越來越亂,不知不覺間居然沉沉的昏睡了過去”他的一身傷勢都還好說,最主要就是發動天下人間。執念幾度爆發,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全靠著打了勝仗之後的欣喜才支撐到現在。

    這一覺睡了幾個時辰,梁辛再睜開眼楮天已經黑了,小汐根本沒換姿勢,依舊抱著自己。

    梁辛暗中試了試,足夠力氣坐起來,趕忙又散了力道繼續在白衣少女的懷里躺著,想了想,又抬起頭問小汐︰“累不?”

    小汐笑了︰“躺著吧,問得假惺惺的”。

    其他人正小聲的閑聊著,見梁辛醒來。又紛紛圍攏上前和他打招呼。唯獨柳亦不見了蹤影,梁辛心里納悶,可還沒等開口詢問,柳黑子就跳回到他身旁,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口大箱子扛在肩膀上,形象酷似當初的憨子十一。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看了看小活佛還在,沒被裝進箱子。

    柳亦嘿嘿的笑道︰“都是好東西,就這麼扔了可惜!”說著,把箱子卸下來,梁辛被小汐扶著伸頭一看。箱子里滿滿當當,裝的全都是七盅紅鱗的碎片

    梁辛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道︰“扔了扔了,陰沉木耳咱有的是,等此間事了。咱們就去牯轆島起回寶貝

    柳亦直撇嘴︰“要扔也得等我真看見你說的那條船之後再扔”。

    梁辛還想說什麼,可是張開了嘴巴之後,卻突然愣住了,一提到紅船、牯轆島,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大海上的經歷,跟著又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從腦海中閃過,可一時又抓不住關鍵。

    柳亦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老三在努力追憶什麼,連忙揮了揮手示意大伙噤聲。

    梁辛皺起雙眉,仔細回想著那段海上漂泊的經歷,直到半晌之後,他才抬起頭望向了柳亦︰「浮屠說過,神仙相的來歷不明“不過有個很大的可能,他們是東來的蠻子”,從大海上來的。”

    見同伴紛紛點頭,梁辛才繼續道︰“大海深處還是一片混沌,陰陽不分方向難辨,任你再大的本事也會迷失方向,”

    曾經有不少修士想要探索世界。仗著自己道法精深,駕御法寶穿越大海,其中十之八九都在深處的混沌之海迷航,最終下落不明,但是也有些人僥倖逃了回來,所以中土上對于混沌之海的記載並不少見。

    大海的深處,被灰蒙蒙的霧氣完全籠罩,其中靈識無效、五感消失。羅盤只會呼呼亂轉,任憑你在高的修為。進去之後也會變成一只沒頭的蒼蠅。只能憑運氣亂闖,你以為自己是在直線向前,可實際卻是在不停的兜圈子,海面上下都是如此。

    大海茫茫,比著中土不知廣闊多少倍,失去方向就寸步難行。

    梁辛滿臉凝重,在小汐懷里換了個舒服姿勢︰“可是。如果有一道洋流,把神仙相的老家和中土連接起來。那就不用分辨方向了,只要追住洋流,就能穿越混沌之域,來到中土。”說到這里,梁辛頓了頓。又把話題拉開︰“我和葫蘆島海盜回航的時候,就曾經搭上過一道從東方而來,直奔中土的洋流。當時海盜首領司老六說過。這道洋流是最近幾十年才成型的,而且一年比一年強大。”

    秦孑也是精明之人,此時已經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微微蹙眉接口道︰“九星連線日益接近、大海上出現了一條自東而來直抵中土的洋流。也是一年比著一年更強大”你的意思。九星連線,會影響洋流?”

    梁辛點頭的幅度很大,顯得有些誇張,小汐被他氣樂了。

    中土上研究星象的人不少,別的不提,就在凡人中,不管哪個朝廷執掌天下,都會有一個專門用來觀星定歷的司天監。只不過大家關心的。是星宿變化對歷法節氣和風水的影響,再加上中土人士只重天地。從來都忽視大海,所以誰也不曾去注意星象與洋流之間有什麼關系。也只有東南沿海的漁民,流傳著月亮會影響潮汐的說法。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怪腔怪調的笑聲傳來︰“一群瓜娃子,費力戳戳的猜了半晌,就得了這麼個結果?早問老子來麼!”不用去看就知道說話的是跨兩,生苗的臉上滿是得意︰“論到星術。天下哪個龜兒強得過纏頭老爹!老子雖然不會盅術,可也聽老爹說過星星的道理,天上的星星轉個。大海也跟著轉個!”

    梁辛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他的推斷是憑著一層層線索硬想出來的,全沒有一點依據,得了跨兩的肯定,心里這份驕傲就別提了,特別是現在,頭上三尺有小汐。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連青墨也明白了,小丫頭使勁盯住梁辛︰“九星連線,會讓大海出現一道能夠穿越混沌海域的洋流,這道洋流把神仙相的老家和中土連接了起來,所以神仙相就順流而下,過來了”這、這也太玄了吧?”

    柳亦難得之極地沒幫著媳婦說話。正色搖頭︰“只要“有道理、說得通”就不玄!我以前辦過的案子。更玄更匪夷所思的也有,可再怎麼離奇,也抬不過這六個字!”

    青墨撇了撇嘴巴,眸子卻亮晶晶的,望著柳亦。

    柳亦卻根本沒看小丫頭一眼。全副精神都投在神仙相的事情上。緩緩的開口︰“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嘿,倒不如說是九星連線,洋流東來、所以神仙相東來,所以浮屠東來、所以浩劫東來,媽的,東來的還真多!”

    神仙相的來歷有了重大的突破。可更多的疑惑也跳了出來,遠古時的神仙相,他們究竟是漫無目的探索者。還是帶著要緊的任務,他們怎麼知道小眼的所在,又想要到大眼里去找什麼?

    梁辛皺起了眉頭,思索良久,可手上的線索還是太少。柳亦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笑道︰“想不通就不用想了,乾山道、不老宗,都能追出神仙相的,先把這個狗東西找出來再說吧。”

    梁辛苦笑點頭,坐直身體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正想開口說話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自己怎麼從小汐的懷裡要坐起來了,一時間臉上全是懊惱。

    所有人都在沖著他和小汐壞笑。就在這時候,一直在圍著曲青石施法的木妖突然驚叫了一聲︰“有鬼!”

    話音落處,一抹湛清碧綠的刺目妖光,圍繞著曲青石層層流轉,長在他身上的那些野花怪草紛紛掉落,不過片刻功夫,曲青石已經恢復了本來面貌,一如梁辛初見時那副模樣一虐戾、陰狠、帶著幾分病態的消瘦、卻又不失英俊的小白臉!

    曲青石緩緩的睜開眼楮,一抹慘綠從雙眸間一閃而過,望向了眾人。

    三兄妹心頭狂喜,同時大聲歡呼。可曲青石並未理會他們,而是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突然躍起,出手如電,前後兩掌狠狠的拍在了篷滂巨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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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赤裸少年  

曲青石突然抖落了滿身的花草與紅藤,高高躍起。無論是神情還是相貌,都恢復了年輕時的摸樣,眸子里閃爍的精光更是亮得驚人,顯得有些妖冶和瘋狂。

    毫無徵兆的,小白臉歸來

    梁辛渾身乏力,突遇變故,直接一仰身子又跌回到小汐懷里,摔得雖然狼狽,可那份從心底綻放開來的狂喜,幾乎都要將他的胸膛撐裂了。

    一個糟老頭子被埋進了“花草叢”十餘天之後跳出來一個小白臉”可粱辛的歡呼還未出口,就變成了一聲驚叫。

    曲青石醒來之後,根本不看身邊的同伴。而是揮起雙掌,狠狠擊打在巨木篷滂之上。

     兩聲悶響,如擊敗革。窒悶的聲壓轉眼橫掃小境,硬生生砸進所有人的耳鼓深處,小汐、鄭小道這些修為淺薄之人都沒來得及悶哼一聲,便兩眼一翻直接昏厥了過去。即便是全盛時,曲青石也不是小汐的對手,但是現在,只憑著掌木交擊的聲音,就讓小汐昏迷了過去!不僅如此,就連秦孑、跨兩這些逍遙境中階,也都被震得心旌動搖,兩眼無神!

    曲青石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身形快得仿若鬼魅,圍住篷滂層層打轉。一掌一掌,毫不留情的繼續轟擊巨木。

    木妖已經被震昏了,沒法子給大伙解釋,過了片刻秦孑才回過神來。叱喝道︰“攔住他!”話音落處。身形一飄迎向曲青石。雖然數百高手盡數喪生,可秦孑仍是離人谷的大祭酒!篷滂是離人谷的根基所在。她豈容旁人對它亂打不休。

    梁辛生怕秦孑會傷了二哥,幾乎同時開口︰“秦大家且慢”。

    他一開口大小活佛都給面子。後發先至,一左一右擋住了秦孑。而梁辛則身子一轉,追上了曲青石︰“二哥。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曲青石徒然面現猙獰,雙手成拳。分自左右向著梁辛的太陽穴砸了過來!

    雙風貫耳是最粗淺的拳術,別說青衣千戶,就連跑江湖打把勢的藝人都不屑去用它,可梁辛的瞳孔卻在瞬間漲開,就是這招粗淺功夫,在曲青石使出,不僅迅如奔雷,更重逾千鈞!就這一擊而言,其中蘊含的力道,比起赤兔蒼鳥那些祥瑞的神通法寶還要更強猛。

    梁辛大駭之下,身子微晃就想逃跑,可直到此刻他才現自己重傷的身體,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的心念與動作,雙拳已經擦上了自己的太陽穴,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動一動。

    現在他的執念是夠強的,但是倉皇間使不出身法,天下人間自然也無從施展,粱辛幾乎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腦袋好像個破西瓜似爆開的情形,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唯一能力攔住曲青石的也只有大小活佛,可他倆正攔著秦孑,沒機會再出回頭去救梁辛。

    生死一線里,到是曲青石自己神情突然一變,似乎認清了梁辛,驀然大吼,雙膝蜷起一個跟頭倒翻了出去,雙拳險而又險的擦過梁辛的鬢角。回蕩的罡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從頭到尾,不過彈指一瞬,篷滂小境再度安靜了下來,梁辛嚇得臉都青了,胸口里砰砰作響,一顆心仿佛都要撞出來了,眼楮直勾勾的盯著二哥,向後退了半步隨即兩腿一軟,跌坐在地。

    曲青石眸子里的那份駭人的精光漸漸退散,目光也隨之恢復清明,有些疑惑的打量著四周,隨後猛地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立刻搶上幾步扶起粱辛,陰測測的聲音里裹含著熱騰騰的關懷 ︰“沒傷到吧?。

    梁辛還沒還魂呢,僵硬的搖搖頭︰“嚇、嚇到了。”

    曲青石長長的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怪不好意思的神情,梁辛上次見這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還是在礦洞里殺了玉石雙妖之後,他偷自己褲子的時候。隨即,曲青石就保持著這幅表情,身體突兀地一軟,暈到在梁辛的懷里。

    正圍攏過來想要詢問究竟的同伴,再度傻眼了”

    小丫頭青墨急的直跺腳,幾次伸出手又縮回來,看樣子想給他哥掐人中,幾個巫士圍攏過來,七手八腳的查探著曲青石的傷勢,又對著青墨嗚哩哇啦的說了一通,大意是曲青石無礙,不必去救,過一陣自己就醒來了,三兄妹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小汐等人也都沒什麼大礙,都是被悶響震暈,不久就能醒來,梁辛算是徹底放下了心,走到秦孑跟前連聲賠罪。

    秦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出的話挺實在︰“要是我上去,一樣躲不開曲青石那兩拳,算起來還是你們救了我的命!”曲青石當時神志不清,要是把粱老三換成大祭酒,他還能不能及時收手可誰也不說準。

    說著,秦孑便恢復了平時的從容神情,笑著對粱辛說道︰“曲先生不僅舊傷盡愈。而且還修為暴漲,不管這份造化是怎麼來的。都可喜可賀。那份掌力,比起我來可強的太多了。」說話之間,秦孑臉上的笑意更濃,竟然吐了下舌頭,雖然是三十出頭的精致少婦,卻顯出了一份只有少女才有的俏皮 這種姿態,看得眾人心里一蕩!“我可真格擔心,他哪一連串的重擊之下,別再把篷滂給砸碎了。”

    梁辛高興不已,笑得合不攏嘴了,他當然明白秦孑是在開玩笑,篷滂巨木被破月三一毫不間斷的轟擊了十天都安然無恙,曲青石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在片刻里毀掉它。

    可就在這時,從篷滂中,爆起了“啪」的一聲脆響!

    聲音很輕,但是聽在眾人耳中,不吝于一聲炸雷,就在曲青石落掌的位置,巨木上爆開了一條清晰的裂紋。

    隨即,啪啪的輕響不絕于耳。裂紋越來越長,轉眼後又分開枝權,一條變兩條,兩條變四條”短短的幾個呼吸間,篷滂巨木渾身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龜裂!

    這下所有人全都被嚇壞了,秦孑的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張著嘴瞪著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才一驚而醒。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大吼︰“快把木妖弄醒!”

    最後一個字落地的同時,龜裂蔓延的啪啪聲倏然停止,篷滂小境之內。只剩下一片粗重的呼吸聲,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該怎辦了。

    二祭酒手腳麻利的把木妖拎起來,左捏捏右捅捅,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手法,片刻功夫後者大大的打了個噴嚏,隨即睜開了眼楮。

    甦醒之後,木妖馬上想起昏迷前的情形,臉上一片惶急,正想對著大伙說什麼,突然看見篷滂現在的樣子,立刻發出了一聲驚呼,眼神中全是驚詫,樣子比起秦孑猶有過之。

    秦孑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靜下來,問木妖︰“篷滂怎麼了,能、能治麼?”她的聲音極低,彷彿生怕會震塌了巨木。

    木妖的聲音也很低,語氣里滿是凶惡︰“都不許稍動,震壞了篷滂。我跟你們拼命!”說著,他自己躡手躡腳地走到大樹跟前,皺眉尋思了一陣,慢慢的抬起手,按在了龜裂斑駁的樹幹上。

    就在他的手掌堪堪觸踫樹幹的瞬間里,篷滂中突然傳出了一聲慘慘的悶嗥!

    旋即,這棵參天大樹猛的炸碎開來。可是卻沒有留下一塊殘骸,樹皮、枝干、丫扠”就在巨木散碎的瞬間里,屬于它的所有一切都盡數化作燮粉。

    沒有一絲聲息,燮粉揚撒與半空,被山風掃過,轉眼消散無形,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木妖哇呀著怪叫了半聲,一屁股坐倒在地,臉上又是心疼又是猙獰。抬頭對著天空咬牙切齒,沒過片刻功夫。又是兩眼一番,昏過去了”他是草木之身的妖怪,篷滂則是即將化妖封神的萬年樹怪。自從木妖來到離人谷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圍著篷滂打轉,悉心照料著大樹。在他心里,這棵巨木就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現在“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把木妖心疼壞了。

    除了秦孑之外,離人谷中還有些弟子,或者不夠資格,或者精通世情。都沒能立地成樹,反而在惡戰中得以倖存,此刻每個人都渾身顫抖。臉上顯出了濃濃的悲慟與迷茫。

    樹人高手盡喪,可只要篷滂還在。就能重建護山大陣,保住離人谷一方安寧,從此遁世清修,不用管更不用怕外面風波險惡,可現在,篷滂沒有了,他們就只還剩下兩樣“東西」︰大祭酒秦孑;還有來自卸甲山城的猛烈報復。

    離人谷還能撐多久?離人谷沒得撐了!

    梁辛和柳亦、青墨對望了一眼,嚇得連大氣都不敢透,有心去安慰兩句,又怕剛一出聲,漫天花花草草就會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大活佛還是憨憨的笑著,小活佛兩眼溜溜亂轉,也都不吭聲,

    唯獨跨兩,臉上還掛著那副活閻王似的怪笑,渾不把眼前的巨變當回事,溜溜達達地走到篷滂留下的大洞旁向下張望,嘴里嘟嘟囔囔的︰“格老子,這麼大個洞子,要通到幽冥嘍,呃?”說著,跨兩伸出雙手招呼大伙。似乎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快來窺哈,下面有個龜兒!”話音剛落,身邊人影一閃,秦孑竟毫不猶豫的躍入了大洞里!

    跨兩驚呼一聲︰“毛躁個龜殼麼。都不曉得有麼有的危險!”嘴里罵罵咧咧著,可還是念著義氣,不肯讓同伴獨自冒險,緊隨在秦孑身後躍入大洞。

    梁辛現在是有心無力了,青墨和柳亦各自對著手下招呼一聲,也要進入地洞幫忙,不過還沒等他們下去,秦孑和跨兩已經上來了,在秦孑的懷中。還抱著一個,一個人?

    看體型,應該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人,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形狀上仿佛還在媽媽肚子里的嬰兒,在他身上。緊緊的裹著一層皺皺巴巴、有些半透明的黃色皮囊。乍一看上去,不像個人倒更像個大個的花生。

    大伙都圍攏了上來,臉上滿是好奇。仔細打量著大花生,青墨第一個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這是、是什麼?”

    跨兩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篷滂怪子不得了,暗結妖胎喲!”說著,又抬頭對著大祭酒哈哈一樂︰“恭喜你娃,篷滂碎裂”卻留下個妖胎 修為不用說也要嚇的死人。」

苗人的吉祥話還沒說完,木妖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從旁邊響起“放屁。你們家的樹會在樹根上結果子!”木妖暈得快醒得也快,伸手分開眾人,也不怕會有危險,蹲到大花生跟前又是一番打量,這次還沒等他伸手去摸,“花生。就突然扭動了起來,裹在外面的那層皮囊。在悉悉索索的碎響中一層層的退散,不久之後盡數皮囊盡數消失在空氣中,果然,從其中露出了一個少年來。少年赤身裸體,膚色白哲水嫩,堪比嬰兒,長得也是唇紅齒白,透著一股機靈模樣,在愣了片刻之後猛的躁動起來,在地上拼命的掙扎、扭動,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枷鎖,正把他緊緊的桎梏著。

    可不管誰要去攙扶,他都從喉嚨里發出一陣比著餓狼還要更凶狠的嘶吼。片刻之後,少年的身上就已經裹滿了泥土,自己則渾然不覺,依舊頑強的一點點向前蹭,看他前進的方向,正是曲青石和梁辛的所在之處!

    柳亦再怎麼手足無措,也不能讓這顆“花生仁」去傷了老二老三,皺起眉頭正想邁步上前阻攔,忽然一陣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從背後湧來,把他輕輕的擠到了一旁。

    憨子十一邁開大步擠過人叢。來到了赤裸少年的身旁,揚起蒲扇般的大手,按住了對方的頭頂!

    是按。不是拍。

    憨子的手中蘊含大力,拿捏得卻極有分寸,梁辛從一旁看的明白,這一掌的感覺,就好像戰友間互相按住肩膀,既有鼓勵,更有扶持。

    赤裸少年滿目虐戾,惡狠狠的抬頭瞪向憨子,喉嚨里依舊翻滾著淒厲的怒吼,看上去隨時都會翻身而起,狠狠一口咬斷憨子的喉嚨!

    憨子卻不為所動,就蹲在那里一動不動,手掌牢牢抵住對方的頭頂。臉上扔掛著永遠也不會改變的憨笑。

    秦孑雙眉緊蹙,看了一陣之後。望向了小活佛︰“大活佛認識這個人?他是誰?”

    小活佛一開口,聲音洪亮得連昏厥中的眾人都本能地皺眉頭︰“不錯!十一認得他!”

    他們兩人心意相通,可大活佛已經變成了憨子,心里幾乎沒有一個完整、囫圇的念頭,小活佛也僅僅能感覺到,此刻在憨子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熟悉、親切的感覺,另外還帶著幾分骨血義氣,可具體赤裸少年是誰,小活佛也無法從憨子的心中讀出來。

    憨子和赤裸少年依舊相持著,前者滿是耐心,而後者仍做猙獰。好在赤裸少年似乎沒什麼力道,雖然不停的掙扎。但始終脫不開憨子的大手。

    這時候小丫頭青墨突然驚呼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重大的關鍵。獻寶似的跳到秦孑身旁︰“從篷滂下出來的、憨子又認識的人,肯定是須根,錯不了的!”

    連青墨都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都想到了,須根果然還活著。這本來是個大好的消息,可現在他這副模樣,看起來病的比憨子還凶。這下子可有些凶吉未卜了。

    不料秦孑卻搖了搖頭︰“秦孑雖然不曾見過須根先祖,但卻是聽著他老人家的事跡長大的,對先祖的模樣也多有了解!這個人絕不是他。相貌對不上、年紀對不上、身形對不上、特徵也對不上!”

    大祭酒說的斬釘截鐵,別人都閉嘴不吱聲了,就是青墨不服,她十幾年迷迷糊糊,這次好容易搶先猜出個。“大秘密大真相”哪肯輕易放棄,說道︰“相貌年紀身形都能變,幾百年的時間 ,倒是特征。須根有啥特征?”

    秦孑搖搖頭,語氣清淡︰“須根先祖早年為了修行草木之心,把自己變成了無根之人。”

    青墨眨巴著眼楮︰“什麼無根之人?”

    “太監!”不知誰跟了這麼一句。

    赤裸少年看上去好像野獸,周身上下卻完好無損,什麼都不缺。青墨的臉轉眼變成了紅蘋果。早知道她說啥也不嘴硬了。

    秦孑苦笑著看了小丫頭一眼,繼續說了下去,替她解圍︰“而且。須根先祖雙手雙足加起來,一共二十三根指頭,這個少年手腳正常,絕不會是他老人家。”

    自從曲青石甦醒之後,怪事一樁接著一樁,到此刻算是徹底亂套了,想柳亦、秦孑這些心思靈敏的,本來也能去猜一猜真相,可他們都一樣,實在懶得再去動腦筋了,至少現在還不想猜。

    赤裸少年由憨子應付著,大伙誰也不用擔心,秦孑拉起青墨的手,同時招呼微笑著招呼其他人,就此席地而坐,圍成了一圈。

    這便是離人谷谷主當初為什麼要把秦孑留下來的原因了,篷滂崩塌與曲青石有脫不開的關系,可巨木已喪,再壞了辛苦拼命才打出來的交情。離人谷就真的完了。

    坐定之後,大祭酒轉頭望向了木妖︰“曲先生甦醒之前,你大喊見鬼。那時有什麼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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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3:4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六章 最後一個

在離人與卸甲惡戰中,木妖為了發動篷滂小陣,中斷了法術。那時為了保住曲青石的性命,他施展奇術,用一根紅藤將曲青石與篷滂連到了一起。把這一人、一木變成了同命共生的整體。

    後來離人谷大伙全身而退,眾人修養、敘話,木妖又開始重新忙碌起來。繼續治療曲青石。

    在療傷法術重新成形後,他要剪斷那條紅藤,把奇木與曲青石分離開來,否則篷滂的妖元會和鎮百讓 的萬木之力融為一體,時間稍長曲青石就會真變成篷滂的一部分、一條人形根了。

    可等木妖重新為曲青石接駁了萬木之力後,才現這條藤子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堅韌無比,根本弄不斷。就連木妖都鬧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木妖是個什麼人?

    本事不大,脾氣大;修為不高,眼界高;力氣不行,膽子行”出了怪事,他也不告訴秦孑和梁辛。就自己低頭鼓搗。而且越來越投入。干脆把紅藤的異狀當做一道題目來解。

    包括秦孑在內,其他人誰也不懂木妖的法術,只道他在催動法術救助曲青石,不敢對他有絲毫的打擾。

    為了這條不聽話的藤子,木妖費盡心機,又花了幾個時辰,單獨布置了一道法陣用來對付它,可木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眼看著新的陣法就要成形時,紅藤突然一震顫抖,自己散碎了。

    這就好像木妖為了打架,酷暑寒冬十年苦練,好容易練成了本領,敵人卻病死了。蘊足全力的一拳打到了空處。木妖又驚訝又納悶又氣憤,這才喊了聲“有鬼”

    隨即小白臉歸來,一連串的變化讓人目不暇接,直到現在。

    眾人對望了一眼,柳亦訕訕地笑著︰“咱們可不懂木行法術,不敢妄加猜測。”

    梁辛搓著手心,臉上很有些不好意思,時不時伸手搖晃再下汐”過了片刻小汐還真被他給晃醒了。睜開眼楮也不看別人,先對著梁辛展顏一笑。青墨的大眼楮眨啊眨的,一會看看哥哥,一會看看柳亦。跨兩和胖巫士圍著**少年轉來轉去,口中嘖嘖稱奇。大活佛憨笑依舊,小活佛盤膝而坐。

    秦孑打從心眼里泛起了一陣無奈,自己都不明白,從哪認識了這麼一幫子人,輕輕呵出一口濁氣,再度把目光投向木妖︰“還請先生仔細回想,最近這段日子,篷滂有什麼古怪?”

    木妖翻起眼珠子用力回想,愣是沒想起來本應只能支持三五天的篷滂小陣,卻硬扛破月三一十天的轟擊這件事。過了一會篤定搖頭︰“沒有。一切正常!”

    秦孑的腦子里也亂了套,干脆不再說啥,找屠甦要了杯漩渦茶,一邊慢慢的喝著,一邊靜心養神。篷滂小陣安靜了下來,大伙都不開口。只有赤裸少年那似威嚇又似哀號的嗚嗚怪叫,時斷時續的響起。

    木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赤裸少年的身上,他來離人谷有些年頭了。幾乎天天都和篷滂打交道,可是從未發覺篷滂下面還有個人,更不曾發覺二者之間有著什麼聯系,

    見秦孑不再說話了,他就跑到少年身旁,蹲下來仔細打量著對方,過了半晌還是猜不到端倪,把眉頭皺的老高,低聲嘀咕著︰“這小子是哪來的

    話還沒說完,忽然身邊清風微漾。一條人影滑過眼前,先推開了憨子的手掌,隨後俯身扶起了赤裸少年。

    木妖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原來是曲青石甦醒了,躍到了少年身旁。

    說也奇怪,誰都不認的赤裸少年,此玄目光之中竟流露出一份親切。不再低聲嘶吼了,而是勉強站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

    赤裸少年雖然四肢俱全,可看上去卻像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似的,根本就不會用自己的雙手雙腳,動作上說不出的別扭,只要曲青石一放手。他就會摔倒在地。

    曲青石一甦醒就躍了過來,身法快得驚人,一時間大伙還都有些愣神。直到此刻梁辛等人才反應了過來,歡呼了一聲忙不迭的圍攏過來,小丫頭青墨更是蠻不講理,把少年推開些,直接擠進了哥哥的懷里。口中咯咯笑個不停,豆大的眼淚也劈里啪啦掉個不停!

    梁辛抓著二哥的另外一條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曲青石”黑髮、劍眉、星目、高鼻、薄唇,緊繃繃的、飽蘊光澤的皮膚,還有眼角眉梢里無論如何也洗滌不去的那股陰森虐戾!

    柳亦沒得抓,總不能去抱“舅舅」的腦袋或者大腿,就站在旁邊搖頭笑道︰“這幾年看慣了老頭子。現在還真有點不適應。”

    曲青石不言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眯起了眼楮,像條蛇子似的盯住柳亦︰“現在呢?”

    柳亦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曲千戶當初就是這幅德行!  」

梁辛也跟著一起放聲大笑,歡喜之下,心中還有一份不可言喻的恍惚。十二歲第一次見曲青石,他就是這麼眯著眼楮,陰測測的說出“七殺”當時自己嚇得要命,又哪會想得到,這個,“蛇蠍青衣”到後來居然變成了和自己生死同心,一命共生的二哥。

    屠甦和木妖見曲棄石認識赤裸少年。都急得不行,恨不得馬上去追問緣由,幸虧大祭酒行事穩妥,把他倆都拉回到身後,這才成全了四兄妹這場旁若無人的相見歡!

    十足十的歡笑,十足十的欣喜,著實親熱。羊,最後邁是曲青石,個個把弟弟妹妹都推開,柳”有心身邊有空了,張開胳膊就要上,曲青石拉著赤裸少年一起後退,盯著他說道︰“你站住、站遠點

    柳亦是老大,老大哪能聽老二的。

    四個人鬧了半晌才總算完事了,曲青石知道大伙還有一肚子疑惑,對著秦孑微微點頭︰“前因後果我都明了,總能說的清楚,到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有些不太方便說著,曲青石指了指赤裸少年。

    離人谷弟子趕忙取來衣衫,先前也不是故意讓赤裸少年這麼光著,可他對誰都飽含敵意,要殺他不難,要給他穿衣服可不容易,但是他卻聽曲青石的話,手腳僵硬著。費力地穿好了衣衫。

    曲青石醒了、小汐醒了,梁辛的心里沒了牽掛,腦子也重新活絡起來。忍不住和柳亦對望了一眼,二哥先前一直被花花草草埋著,一動也不能動,他怎麼什麼都知道。還有二哥修為激增,第一次甦醒狂地去轟擊篷滂,與神秘少年親密無間”,

    大伙都和梁辛一般的心思,實在生了太多的古怪,現在終于來了個明白人可以問了,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哪里問起。

    只有小丫頭青墨,對少年的身份還耿耿于懷,最先開口︰“這個少年。不是須根麼?。

    讓小丫頭大感失望的,曲青石搖了搖頭︰“他不是須根,不過”。才說了幾個字,他就恢復了本色,聲音陰冷了起來︰“他也是十三蠻之一,老五,楓樓牧童兒

    眾人全都是一驚,梁辛的腦子里前後蹦出了兩個念頭。

    第一個是︰雨後春筍。自從卸甲來襲,或直接出場、或間接影響,五百年前正道最得意、最犀利的“作品,十三蠻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另外的念頭則是︰最後一個!

    整理一下十三蠻的下場。白狼身具五蠻之力;須根算是四蠻;大小活佛是三蠻,只剩下一個囫圇個的牧童兒了,原來被埋在篷滂之下,看起來和須根也脫不開干系。

    曲青石也不等同伴們否問什麼,就直接說︰“事情稍稍有些復雜,我先說,說完你們再問。”說著,他的神情里顯出了一絲古怪,停頓了片玄之後,突然露出了一個冷冰冰的笑容,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殼。有些莫名其妙地笑道︰“牧童兒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十三蠻被秘法催生,修為大致平齊,可性格卻差異極大,牧童兒天性樂觀,對人親切,克論走到哪里都是個開心果,在同件之中人緣最好。因為都是木行出身,他和須根的關系要更親近些。

    謝甲兒“死”後,牧童兒也如同伴一樣,返回門宗修養傷勢。牧童兒這一門的心法,比起其他十二個同伴來,輕易不會受傷,可一旦受傷痊愈起來就更困難,所以他療傷需要的時間也最長。

    有一天,一股濃烈到無法想象的草木真力,突然在楓樓的門宗重地間蔓延開來,把他驚醒了過來。牧童兒在閉關中,全不知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心里卻又驚又喜。極樓和榮枯道、離人谷一樣。都是修煉木行道法的門宗,此刻草木力氤氳彌漫,對他們的修行大有好處。

    這是件大大的好事,牧童兒只當同門又研創出了厲害的法術,或者的到了稀奇的法寶,當下也沒有懷疑,催動真元,借著這股力道繼續    可漸漸的,他現事情不對勁了,周圍這濃濃的草木力,根本不用他去運功吸斂,就好像水煩一般,使勁的向他身體中猛鑽。進入身體後。它們徑自凝聚、流轉,但是從功效上,新的力道也確實實在幫助牧童兒修復身體、增強修為。

    牧童兒略感意外,展開內視神通,仔細查探著這股自成體系、不服管教、卻實實在在來幫助自己療傷的古怪力道。直到此刻牧童兒也沒覺的會有什麼危險,畢竟他是在門宗之內閉關修養,而祝樓又是天下第一流的門宗。

    又過了不知多久,古怪的外力越來越強大,而牧童兒也終于現,之所以這些力量不受自己的心念催動、煉化,是因為它們之中,裹含著另外一段元神!

    這下子牧童兒驚駭欲絕,另外一截元神帶著外力侵入自己身體,這不是奪舍是什麼。

    隨著外力的不斷凝聚,新的元神原來越強大,遲早會佔據自己的身體,牧童兒沒法子阻止它們湧入身體,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催動自己的本源真力,去滅掉來奪舍的元神。

    當時牧童兒的本源,是由兩股力道組成的,一是謝甲兒傳下的本木狼盅力,這部分力道澎湃龐大,甚是了得;另一則是自己以前的木行修為。這部分力道在殺魔君的時候幾乎消耗殆盡,只剩下極少的一點點了。

    三股力量各自咆哮,轉眼糾纏在一起。而牧童更是魂飛天外︰侵入身體的怪力中,蘊含的草木之意遠比他自己的木行力道更純烈、更濃厚,甫一接觸,他的木行本源就融入了奪舍怪力。

    幸好本木狼是個,“只吃不吐」的厲害角色,來自魔君的傳承又渾厚而犀利,穩穩護住了他的元神,與奪舍之力惡斗不休。

    兩股力道,聖木狼虐戾貪婪。真就像頭狼子般的凶狠,一次次撕碎奪舍之力的進攻;而奪舍之力源源不絕,不斷從體外湧入、集結、沖鋒”兩股力道在體內滾滾惡斗,牧童也苦不堪言,身體本來就還殘破著,照現在的情形下去,心…二等殺死奪舍的示神。自只的身體就井要散碎       好在堅持了一陣之後,那股彌漫在楓樓門宗內的草木真力就消散了。奪舍的力道失去“援兵”暫時被本木狼壓了下去。

    但是奪舍之力也飽蘊木行的堅韌頑強,雖敗卻不死、不散,本木狼也拿它沒辦法。

    隨後,牧童也顧不得再繼續療傷,破關而出,想要查探門宗里到底出了什麼事,,

    往事詭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曲青石的身上。全神貫注的聽著;粱辛卻突然有了個古怪的感覺︰二哥在敘述時,雖然對牧童兒以“他」相稱,但是無論神情還是語氣,都像極了當事之人。

    別人的故事,二哥卻把自己代進去了?

    此刻,曲青石的臉上,正現出一份混合著震驚、恐懼和憤怒的神情。沉聲道︰“牧童兒破關而出。趕到總壇大殿,所有愧樓弟子都在那里。背對著他,一排一排站得筆直、整齊。”

    牧童兒見同門都在,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掌門師兄,”

    話還沒說完,瑰樓弟子們聽到動靜,動作整齊到分毫不差,一起轉頭望向牧童,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份僵硬、詭異卻開心的笑容。

    迎著同門的目光,牧童兒如墜冰窟!他是十三蠻中的老五,眼光何等銳利,只一看就明白了,在場的瑰樓弟子盡數迷失了心智!他們的遭遇與自己完全一樣。

    牧童兒他能逃過怪力奪舍,全是因為身懷謝甲兒傳承之力,可楓樓弟子們卻沒有他的運氣,人人都中了敵人的算計,變成了行屍走肉!

    這時候,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聲輕笑,帶著幾分疑惑︰“你怎麼沒中?”

    不等牧童去分辨笑聲從何而來,對方又淡然下令︰“殺了。”話音落處,楓樓上下眾多弟子全都亮出法寶,向著牧童狠狠的砸了下來。說到這里,曲青石停頓了片刻。轉頭望向梁辛。

    梁辛的臉色很不好看,到現在他哪還能不明白,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的說︰“草木愧儡?”

    他不懂法術,以前只當草木邪術是一門能夠控制心神的邪門道法,直到牧童兒感同身受,再由二哥緩緩道來之後,他才知道,這道邪術的根本,是從奪舍上演變而來的。

    曲青石緩緩點頭︰“接樓的遭遇。與乾山道差不多。”

    可乾山道算個啥?整個門宗全算上,都沒有一個六步宗師,立派幾千年,也只有一個丹鳳朝斯勉強值的一提;撫樓卻是頂尖的天門 宗師高手不計其數,修煉到嫦娥境飛仙天外的劍仙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梁辛心中早已掀起驚濤巨浪。連接樓這樣的實力都中了草木邪術,這天底下還有什麼神仙相做不到的事情。

    曲青石明白梁辛的想法,繼續搖了搖頭︰“也未必如你想得那樣,桅樓弟子被妖術所懾,恐怕和他們本身修煉的木行真元也有關系。”

    邪術動之下,中招之人並不是沒有反抗的余地,歸根結底還是要看自己的本源,能否敵得過奪舍的怪力。但是撫樓弟子的木行本源遇到奪舍怪力,會被馬上同化掉,自然也就沒有了反抗的余地。

    梁辛琢磨了下,倒也是這個道理,正想點頭,忽的一股沉甸甸的感覺傳來,他傷的不輕,可身體對危險的敏銳感知依舊。

    不等他開口提醒,曲青石就冷笑了起來,仰起頭向著南方遠眺,大活佛的臉色也略略變化,可其他人卻都還懵然無知。

    梁辛隱隱覺得,這份正在接近的危險。帶著幾分熟悉的味道,似乎以前曾經經歷過,當下也站起來。循著二哥的目光遠遠眺望。

    同伴們見兄弟倆神情有異,明白有事發生,呼啦啦一大票人全都仰頭望天,只有小汐不看。一點也不避諱,只是笑呵呵的看著粱辛,好像……看不夠。

    過了足足有一盞茶功夫,終手,一片烏雲出現在視線中。

    梁辛目力精強,雖在夜里依舊能看的清清楚楚,黑雲甫一現身,他便怒喝了一聲,咬牙切齒的吐出了四個字︰“柳暗花溟!”

    天角盡頭,烏雲形若柳葉彎彎,其中隱約有著紫弧無聲閃爍,勾勒出的正是這片葉子的脈絡,梁辛哪會忘記,當年就是這道神通,硬生生把一座銅川府砸成了備粉。

    黑雲如墨,來得很緩慢而沉重,與眾人還遠隔百里之遙,恐怕還要等上一陣才會飄到鎮百山上空,但是其中蘊含的力道,比起上一次卻不知雄渾了多少倍!

    秦孑驚怒交加,語氣里再沒了一絲從容,換而陰森冰冷︰“榮枯要給卸甲報仇?我到沒聽說過,他們兩家如此親密。

    曲青石突然放鬆了下來︰“這一陣我來打。”語氣清淡,但卻不容置疑更不容反駁,說完曲青石又笑了一下,對著大伙道︰“咱們接著講。”

    隨即繼續說起了牧童兒的當年往事,竟真的再不去看正徐徐逼近的柳暗花溟一眼!

    小丫頭青墨嘰的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拉住小汐的胳膊使勁搖晃︰“我哥!我哥!我哥太霸道了!”

柳亦也跟著笑出了聲︰“老二霸道?小汐可更霸道,從頭到尾她都沒去抬頭看一眼雲彩。”

    小汐臉上一紅,可還是笑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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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草木妖魂

馮雲來得極慢。飄了一陣忽地顫抖起來,片刻後一分為二,兩朵黑色的柳葉繼續飄搖著。又過一陣雙葉再顫,二分為四”

    梁辛倒是不怎麼擔心,離人谷的確是被打殘了,恐怕無力抵抗。但是先不提二哥到底能不能抗住這道柳暗花溟,他們身邊還有兩個大高手︰大小活佛!

    不管榮枯道這次出手究竟是為什麼。他們可都打錯了算盤。

    要是榮枯道的高手知道離人谷中現在的實力”想著想著,梁辛忍不住笑了起來,再轉眼一看,一群同伴個個都笑的挺高興。

    倒是曲青石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繼續說著牧童兒的事蹟

    昔日的同門全都變成了愧儡。被敵人控制著殺了過來,牧童兒目眥盡裂,不顧自己的傷勢,拼出所有的力氣,出手間沒有半點猶豫。

    同門已然無救,留在世上徒受侮辱,死了反倒是解脫,只恨自己找不到敵人究竟藏身何處。

    接樓“內訌”,牧童兒自己都算不過來他究竟殺了多少同門,心情激蕩之下已經勢若瘋狂,可就算他是十三蠻,也不可能一個人挑了整座桅樓,更何況草木傀儡實力大增。而他卻重傷未愈。

    聖木狼之力倒是忠心耿耿,但是惡戰之下消耗巨大,體內被鎮壓的奪舍怪力也開始反彈,牧童兒內外交困,眼看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突然來了救星!

    說到這里,曲青石真就當自己是牧童兒似的,眸子都隨之一亮,臉上也顯出了一份感激︰“老么趕來了 ”

    咕嚕一聲小丫頭青墨吞了口唾沫,可憐巴巴的望向哥哥。

    曲青石樂了︰“曲小姐有話就說!”

    青墨脆聲答應著︰“須根去找牧童”他本來是想去搶修為的吧?”

    不光青墨,其實大伙都這麼想,不料曲青石卻搖頭笑道︰“錯了,須根是朋友!”

    須根現身,突破楓樓弟子的阻擋,很快沖到了牧童兒身邊,嗓音又尖又細,語氣里卻帶著幾分笑意︰“啥意思?你們自己怎麼打起來了?”

    按照須根的意思,本打算救了牧童兒便走,可牧童兒平時隨和好說話,關鍵時心思卻倔強得很,說什麼也不容同門的法身被邪術褻讀,一定要殺光愧儡,更要找出元凶。

    須根尖聲大笑,也不多勸,反正牧童兒怎麼說他就怎麼做,這下兄弟聯手,而須根的修為更遠超牧童兒的想象,漸漸扭轉了局面。這一仗整整打了七天七夜,最終楓樓傀儡全被斬殺,可兩個十三蠻撥遍了門宗,也沒能找到最初那個輕笑之人。

    天下修士都以為撫樓是被邪道攻破,牧童兒隨之戰死,卻不知實際上撫樓是毀在了草木邪術之下,門宗弟子更是被老五、老麼兩個十三蠻屠滅!

    打完了仗,須根帶著他遠遁偏荒,助他重鎮奪舍之力,等都忙活完。保住了牧童兒的性命之後,須根才長出了一口氣,繼而尖聲笑道︰“我去撫樓,本來是想教你一個讓功力激增的厲害法門,沒想到老天爺照顧,剛好救下你的小命。”

    牧童兒不明所以,追問之下才的知須根已經參透了本木狼盅,奪下了老七的修為,更學到了謝甲兒的天上人間。

青墨的小臉上掛著滿滿的疑惑︰“須根不是去奪力,而是要帶著牧童兒一起,”說到這里,小丫頭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才總算找到個,合適的措辭︰“飛、飛黃騰達?”青墨一邊琢磨,一邊直吸溜涼氣,想不明白修羅心腸的須根怎麼就對牧童這麼好。

    倒是小活佛看得挺透徹,先出一陣悶雷般的大笑,這才開口道︰“這便是凡人性子了,沒道理可講!”

    十三蠻道心不穩,心中也就有了凡情,老麼須根為人偏佞、性子貪婪。惟獨卻把老五牧童兒引作知己。對他不僅沒有加害之意,還要帶他一起去“分享」剩下的十個“人參娃娃。

    但是牧童兒哪還顧得上和須根一起去幹壞事,當務之急是要化解了體內的奪舍怪力。

    如果按照五行相克的辦法,尋找銳金之力去滅掉奪舍力,別的先不提,牧童兒的身體就受不了,老五和老么分別出身楓樓和離人谷,對木行道法都精通無比,潛心思索之下,很快就琢磨出一些門道,其中的關鍵,就在于一個,字︰純。

    奪舍力是純厚的木行法力,能夠化解同源的力道,所以撫樓弟子才會輕易中招,無力反抗。

    反過來,奪舍力能夠融化不如它純烈的木行力,同樣也會被比它更純的木行力同化掉。

    要除掉怪力,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更純厚的木行原力,將之引入牧童的體內,按照須根的算計,兩股力道同源相融,並沒有沖突的過程,對牧童兒的身體無害。

    對于別人來說。想要尋找比奪舍力更純的木行元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對須根而言卻是小事一樁︰他們家的後院里就栽著一棵萬年妖木,篷滂。

    除非樹神句芒重降人間。否則天下再也沒有比篷滂更純粹的木行力道了!

    須根在離人谷內地位尊崇,也不用和旁人打招呼,親自出手設計陣法。把牧童兒埋在了篷滂樹下,巨木最大的一條根脈,就接駁在他的身上。

    說到這里,包括大祭酒在內,大伙齊刷刷的長吐濁氣,總算弄明白了為啥篷滂碎了之後,還會留下一顆“大花生」。

    不過事情還遠遠沒結束,最多也就算是揭開了第一重真相。

    療傷的過程,和須根料想的幾乎一樣,篷滂之力被法術引進了牧童兒體內,開始緩緩化解著奪傳討奔舍力也非同可,同化的過程自然溫和,保險小世川度個舟致功夫,沒有幾百年難以完成。

    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牧童人在陣法之內,無法稍動,可神智依舊清醒,眼看著奪舍力一點一點被化解。心里那份高興就不用說了,可是後來出麻煩了,木妖來了。

    木妖到了離人谷之後,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設計了一套全新的守護陣法。 這套陣法,是以篷滂為基,將鎮百山萬頃秀木連成一個整體。

    大陣在運轉時,巨木篷滂實際上是一個核心中轉之處,鎮百山的草木之力時時刻刻都從它的體內流轉而過。那時它和牧童兒已經連到了一處,草木力在樹內打轉的時候。也會流過牧童的身體。

    篷滂是妖樹,尚未開通靈智,只懂吸斂天地間的靈氣,對體內流轉而過的草木之力並不截留;可是奪舍力中裹含元神,有著煉化的本能,鎮百山草木力對它而言無疑是最好的補品。這下子奪舍力瘋狂壯大。

    聖木狼也能奪無主之力,但是他對草木真力的吸收度,比起想要奪舍的元神要慢得多,在苦苦支撐一陣之後,最終本木狼敗亡,盅蟲星魂一死,殘存的盅力也就不再抵抗,散落游走成了無主真元,也被奪舍力吸斂、煉化。牧童兒身體被奪舍力徹底控制了,變成了草木愧儡。

    不過,與梁辛的想象略有差異的是,牧童兒身體被奪舍,元神卻並沒有被殺死、消散于無形,而是被“囚禁」、被“鎮壓」牧童兒的元神被裹入奪舍怪力中動彈不得,但依舊存在,只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說到這里,木妖快步走到牧童兒身邊,伸出一只手,輕輕捉住了他的脈門。

    現在的牧童兒無智無知,對誰都飽含敵意,見手腕被捉立刻拼命反抗,但是被曲青石輕拍肩膀安撫了幾下之後,就安靜了下來。

    木妖略一查探,就對著眾人篤定點頭︰“沒錯,他也是草木之身,跟、跟我一樣!”

    算一下時間,大約一百年前,草本邪術奪舍成功,牧童兒也變成了一具傀儡,但是有陣法隔絕、又深埋地底,聽不到主人的號令,他就躺在篷滂的根脈旁一動不動。

    再說草木妖魂,這段元神力量強大。卻沒有智慧只有本能,因為牧童兒的身體與篷滂根脈相連,它把巨木也當成了新身體的一部分。而篷滂尚未開通靈智,自然也就沒有元神,也只是個無智的活物。

    對于草木妖魂而言,篷滂的概念。就和牧童兒的一只手或者一條腿差不多,不過就是體積大了些。    後來卸甲來襲,木妖臨時用一根紅藤將曲青石與巨樹連成一體。

    曲青石是個魂魄俱全的大活人,但是擁有奪舍本能草木妖魂不僅沒有殺過來,反而對他畏如蛇蠍,遠遠地躲開了。

    跟著篷滂小陣動,巨木拼出千萬年積攢的妖元,對抗破月三一的攻勢。

    其實木妖沒算錯,以篷滂的力量,在破月銀梭的轟擊下,也只能支持三五天的樣子,到了第五天的頭上,篷滂就已經耗盡妖元,搖搖欲喪了。

    草木妖魂遵循本能,遇到攻擊自然就會去抵抗,當篷滂的無力再戰的時候,它就帶著自己磅礡的草木之力進入巨木,繼續支撐法陣,一直堅持到梁辛從小眼中殺了出來!

    除了梁辛和牧童兒,在場的所有人都曾在篷滂小陣下避難,聽到這里大伙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要不是聽曲青石親口訴說,誰能想得到︰神仙相的草木邪術、牧童兒的悲慘經歷、須根的朋友義氣”諸般因果糾纏了幾百年。竟然“順便,救下了他們一條命。

    草木妖魂的力量,比起一個十三蠻還要強大許多,穩穩扛住了破月三一的轟擊,最後被困于小陣的高手絕地反擊殺光仇寇,木妖也解除了篷滂小陣。草木妖魂功德圓滿。可等它想要從巨木中重返牧童兒身體的時候才現,回不去了。

    因為篷滂已死!

    草木妖魂先前以為巨木也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可實際上篷滂是篷滂、牧童兒是牧童兒,二者之間不過是由一道法陣相連,雖然有聯系卻並不是同命共安,所以牧童兒活著、草木妖魂旺盛,卻不代表篷滂就一定活著。

    在破月三一的轟擊下,篷滂自己的真元被消耗得一干二淨,到草木妖魂進入巨木支持法陣的時候,篷滂就已經瀕臨死亡,再苦撐幾天之後,萬年修行最終煙消雲散,只不過從外表上一時還看不出來罷了。

    巨木一死,根脈枯敗、須根設計的法陣也隨之消失,草木妖魂再無法回到牧童兒的身體中。

    死掉的妖樹不容魂魄寄生,如果草木妖魂沒法找到新的宿主,它也只能隨著樹妖一起枯萎、散碎最終給消散于無形。

    大樹死了,牧童兒回去不了。草木妖魂要想活命就只有一個去處了︰曲青石。

    草木妖魂不是一段單純的元神或者魂魄,它還控制著、攜帶者龐大的草木之力,通過紅藤這股滂湃之力浩浩蕩蕩的沖進了曲青石的身體。

    曲青石當時只覺得天崩地裂,五髒六腑、身體皮膚、腦袋四肢全都炸裂了似的,一切都在瘋狂的膨脹著。自己的思想也漸漸模糊。可就在他堪堪要被奪舍的瞬間,遽然一股陰冷的力量從他的四肢百骸間鑽了出來,轉眼凝聚成針,狠狠扎進了草木妖魂!

    跟著,曲青石的腦海中先後爆出兩聲慘叫,第一聲尖銳妖冶。仿佛狼崽子突然被朵掉了爪子而出的哀嚎;第二聲鏗鏘嘹亮,雖然痛苦卻隱隱

    他身體里蟄伏的古怪力道,第一擊刺殺了草木妖魂;第二擊刺殺了被草木妖魂挾持的牧童兒元神,

    此刻,柳葉墨雲已經變成了十幾片,仿若黑色鳳凰灑落人間的翎羽,彼此間互相旋轉著,輕輕飄向離人谷,距離眾人頭頂也不過十余里了。可牧童兒、草木妖魂、樹妖篷滂和曲青石之間的糾纏也講到了關鍵之處,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住了曲青石,沒有一個抬頭看天。

    說到這里,小白臉的神情中也掛起了幾分疑惑︰“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體里居然藏著一股能夠對付草木妖魂的力量,這股凝聚成針的陰冷力道是從哪來的?。

    這時候,胖巫士突然開口,嗚哩哇啦的說出了一段蠻話,他能聽懂漢話,但是說得不好,現在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一開口自然而然操起了鄉音。

    離人谷中最精通蠻話的不是小丫頭青墨,而是鄭小道,他和黑白無常也早都醒了,一起聚精會神的聽故事,在聽到胖巫士的“長篇大論」之後,先是愣了下,才對著曲青石笑道︰“大巫士說,是慈悲弓救了你的性命”。

    慈悲弓,草原聖物,被鬼祟沖撞之人,只要引弓一射,邪弓就會奪走鬼祟的魂魄,病人也得以還陽。要是普通人使用這把弓,一箭就會毀掉自己的魂魄,死于非命。

    曲家先祖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這把奇弓,創出“青絲、白、不歸人」的三箭心法,這道心法除了有保護主人魂魄的功效之外,還壓制了慈悲弓之力,本來十分的力道,經由心法控制,將其中八成散入四肢百骸。只釋放出不到兩成,由此對主人的魂魄傷害也減小。

    散入體內的八成慈悲弓之力也不會自己消散,只是蟄伏不出,主人也感覺不到。在苦乃山中,曲青石兩次使用慈悲弓,否則也不會變成個老頭子,在他身體里也攢下了不少慈悲弓之力。

    慈悲弓的力量,是專門用來對付邪魂作祟的,萬事萬物都有相生相克。不管邪魂多強大,在弓力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什麼叫邪魂?不屬于我的魂魄,卻侵入我的身體,不管這段元神是佛祖的、老君的還是閻王的,于本主而言都算是邪魂。

    曲青石這才恍然大悟,因為動用慈悲弓,他變成了老頭子,因為變成了老頭子所以來離人谷求醫,因為求醫所以與篷滂連到了一起、被走投無路的妖魂奪舍;可還是因為以前用過慈悲弓,所以誅殺了外來妖魂”這番因果的奇妙之處,又哪是用語言能夠形容的!

    草木妖魂死了,牧童兒的元神死了。可他們元神中蘊含的原力還在。剛好滋補了曲青石的魂魄,由此曲老先生高高興興的變會了小白臉。

    妖魂統御的草木之力也不曾消散。依舊循著妖魂死前的命令,通過紅藤浩浩蕩蕩的湧入,而這股力量有著“護主」的天性,最初它們湧入牧童兒的身體後第一件事就是幫著療傷,這次也差不多,不僅沒有撞壞曲青石的身體,反而層層流轉、迅速改造,讓曲青石從普通的凡人武者,一躍成為頂尖的修士高手。

    而且因為“被奪舍”曲青石也得到了妖魂和牧童兒的全部記憶,由此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還有牧童兒所熟記的、現在已然失傳的、楓樓的諸般木行道法!

    第一次甦醒的時候,曲青石腦子里充斥了各種記憶和念頭,其中既有自己的,也有牧童兒的,神智還有些混沌,循著牧童兒盼望自由的執念。跳起來就去砸篷滂,,

    第二次甦醒後,他已經理清了心思,真正成為了自己的主人。

    梁辛等人除了長吁短嘆,誰也不知該怎麼評論,就連見多識廣凡事只當兒戲的生苗跨兩,也張大了嘴巴。愕立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了句︰“格老子,你個哈娃娃的事情,也太、太扯了吧!”

    曲青石樂了︰“我也覺得挺扯!”

    事情大概說完了。幾乎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除了牧童兒。按道理講,他的元神碎了,即便不死也會變成一具活屍體,不能說不能動,更沒有感情沒有表情。

    可實際上牧童兒雖然有些笨拙、有些混沌,卻能從曲青石身上找到熟悉的氣息,懂得聽話,看上去不瘋不傻,只不過還是個嬰兒似的,什麼都不懂罷了。

    梁辛轉過頭,情不自禁地望了木妖一眼。

    木妖和牧童兒的情形太相似了。都做過草木愧儡,都擺脫了妖魂的控制,都得到了草木之身,都喪失了以前的記憶,只不過,,牧童兒忘記的,比著木妖還要更徹底一些。

    一直渾渾噩噩的木妖福臨心智,冷不丁的聰明了一次,居然看透了粱辛的想法,對他點點頭︰“你幫我多捉幾個草木傀儡,我試試看,有沒有簡便的法子,能夠破掉這個草木邪術!”

    梁辛大喜點頭。神仙相這道草木邪術實在太驚人了,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拉起一支傀儡大軍,要是破不了他的草木邪術,梁辛就算找到神仙相,也沒有半點用處。

    這時候,曲青石背起雙手昂望天。笑呵呵的對著同伴說︰“來了”。說完,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另外還有些和須根有關的事情。都等打完這一仗。”

形若柳葉的墨雲,終于飄近鎮百山,粱辛隨著二哥的目光望向天空。隨即嚇了一跳,悄不自禁的嘀咕了一句︰“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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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3:5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八章 橫行霸道

榮枯道宗,柳暗花溟。

自從柳葉墨雲自天角現身。便在飄搖之中一化二,二化四,當它們飄到鎮百山附近時,已經化作六十四重!

    當初,這樣的烏雲,只一片就砸碎了整整一座銅川府。

    秦孑的眼角,不易察覺的跳動著,在雍容華貴間透出了一抹淬厲。低下頭對著屠甦淡淡一笑︰“榮枯道宗出了全力,還真看得起我們。”屠甦的小臉都青了,小心翼翼的望向要打這一仗的曲青石。

    曲青石的笑意清淡,依舊扶手望天。嘴唇卻在輕輕的嗡動著,正在準備法術。

    活佛、須根等人是被催生出來的高手,真元雖然渾厚但卻龐雜,以前修習過的法術難以再用,動手的時候多以蠻力相擊,這才被稱作“十三蠻」或者“蠻十三”牧童兒也是如此,他懂得法術應該如何催動,可是成為十三蠻之後,體內的真元與道法有了衝突。

    但曲青石不然,他得到的,是比著撫樓心法更純烈的草木之力,又傳承了牧童兒的記憶。楓樓之內諸般道法,他信手拈來!

    六十四重墨雲,一朵接著一朵。緩緩飄到了篷滂小境之上,一個瞬間里,粱辛只覺得呼吸猛地窒悶起來!旋即,墨雲輕輕一震,竟然向著四下散開,讓出了眾人頭頂上那一片天空。

    墨雲散開卻並未遠離,而是尾相餃,結成了一道方圓不過三里的圓陣,就好像一道柳葉編織的草環,把篷滂小境穩穩攏在中央。

    “柳環,緩緩的旋轉著,看上去,暫時還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梁辛有些疑惑,神通轟擊講究快如光電、猛若風雷,這才能一擊奏效。可這次榮枯道出手,聲勢搞得是夠大了。但是來得卻慢得離譜。看起來意在威懾,並不想傷人。

    秦孑也想到了這一重,緩緩搖了搖頭,她也不明白榮枯道在弄什麼玄虛。

    又等了片刻,忽然一道金色光芒穿雲而過,停在了眾人頭頂,燦燦神芒在夜空中顯得異常刺目,隨即金光崩裂。一個聲音自空中鏗鏘響起︰“夜觀天象,妖氣充盈,有災星自鎮百山出世。枯榮道不敢有負天道,越俎代庖,動柳暗花溟誅妖,還請離人谷諸位師兄暫退,他日登門謝罪,任憑師兄責罰!”

    飛劍傳音,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神通。古怪的是榮枯道的做派。他們正經要打,可也的的確確給離人谷弟子留出了撤退的時間。

    看上去,真好像是榮枯道怕離人谷惡戰之後高手隕落,無力誅妖,他們才要代為出手,可誰是災星?

    梁辛倒真認識個災星,不過他老人間正在小眼的骨海上漂著呢。

    秦孑琢磨了一下,雙手一擺,一道青色光芒從她手中掠起,轉眼消失不見,給榮枯道回了一直傳訊飛劍。

    二祭酒覺趕緊拉著她的袖子,巴巴的追問︰“您回的啥?”

    秦孑嘴巴動了動,猶豫了下之後。笑道︰“放屁!”

一時之間,大笑聲、喝彩聲、贊許聲從小境里沖天而起,尤其跨兩笑的最大聲。

    沒等多久,第二支金色飛劍帶來回訊,這次只有短短的兩個字︰“寅時!”寅時,六十四重墨雲盡化柳暗花溟!

    此刻距離寅時也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了,秦孑不再回訊,轉頭望向了粱辛︰“受傷的、修為不夠的。要不要先避一避?”

    曲青石要打這一仗,四兄妹都不會走,纏頭和北荒巫護主留下,大小活佛根本不把天上的雲彩當回事,小汐自不必說,也就黑白無常和鄭小道想走,斯斯艾艾半天最後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外人都留下來。離人谷的弟子當然也要守著,木妖撇了撇嘴巴,嘟囔了︰“蠢笨之極!”可說完之後。自己又笑了,腳下更是站的穩穩當當。

    梁辛伸手把小汐拉到身後,小汐也不逞強,老老實實的躲到了後面。口中卻輕聲笑著︰“其實,咱倆一塊躲到大小活佛後面多好。”話音網落,只見黑白無常、鄭小道、木妖這一干閑雜人等,全都跑到了憨子身後。

    柳亦有樣學樣,獨手一探把青墨攬到身後,隨即只覺礙手上一股大力奔湧。立足不穩情不自禁後退兩步。再一看,小丫頭把他擋住了。回頭對他說了句︰“你修為不成。”

    正說笑間,墨雲結成的柳環又是一震,梁辛昂望天,隨即大吃一驚!    隨著這一震,無數新的柳葉墨雲突兀現身,自柳環之後一重又一重。密密麻麻一路撲卷直到天角盡頭,一眼望去,像極了夕陽沒落前遮蔽天空的魚鱗雲!

    秦孑的臉色更難看了,暫時顧不的去想榮枯道的神通,為何比著先祖記述中強大了許多,她更擔心的是就算曲青石或者憨子活佛出手,能擋住柳暗花溟,可巨力轟撞之下,離人谷恐怕也要毀掉了。

    就連大小活佛也臉色一變,同時站起身來。

    這一道神通顯出的威勢,比著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猶有過之!粱辛突然覺得,在柳暗花溟之下,自己就像一條鍋子里的魚,此刻,榮枯道給鍋子蓋上了鍋蓋,在他身後的小汐也淺淺的悶哼了一聲。

    秦孑朱唇輕啟,輕輕的吐出了四個字︰“時辰到了!”話音落處,漫天柳葉墨雲霍然流轉,從四面八方瘋狂的湧向眾人頭頂那一片小小的天空,隨即一聲悶雷震裂蒼穹。暴雨將至!

    即便心情緊張,柳黑子還是咬著牙說了句笑話︰“乍一看,好像是秦大家動這道神通似的。”

    沒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咬牙瞪眼。不論修為盡數蘊足全力,梁辛也是如此,不是他不信曲青石。而是身處可怕的壓力之下,不由自主地緊張。他經歷過柳暗花溟,先是暴雨傾瀉。隨即地面中鑽出無數巨藤,最後巨藤爆裂,浩瀚法力清空一方天地,   

     可就在柳暗花溟動的頃刻。曲青石卻突然放松了下來,臉上的虐戾不變,目光里更多出了一份輕蔑,背起雙手溜溜達達的走回到眾人身邊,先伸手扶起牧童兒,又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笑問︰“老三,怕不怕?”

    梁辛傻眼了,心說你不打了?嘴里回答的也挺實在︰“不怕,還有大小活佛。”

    曲青石放聲大笑。梁辛被他給笑毛了,也不知道該說點啥,隨即才恍然覺沒下雨!

    柳暗花溟,只打了聲雷,然後就沒動靜了,趕忙再抬頭望天,只見頭頂上的烏雲正層層流轉,向著西方奔湧而去。

    醞釀已久、聲勢駭人的榮枯神通就這麼走了?不光梁辛,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曲青石伸手指了指天空,笑道︰“上去看!”

    青墨二話不說,展開青黑戰旗把同伴裹住,催動法術直升半空。秦孑也帶著屠甦跟了上來,等到了高空。眾人循著墨雲離開的方向極目遠眺。跟著不知是誰。突然驚呼了一聲

    天地間不知何時生出了一棵大樹,炮樹。距離他們大約三百里之遙。

    與技樹相比,離人谷的篷滂連棵竹竿子都算不上,筷子?牙簽?梁辛也不知道哪個形容更貼切,因為這棵祝樹實在太大了,簡直就是一座通天神木,即便他浮在半空、遠隔數百里去看,也看不到技樹的頂冠葉梢!

而榮枯道的柳暗花溟,無數柳葉烏雲正挾著橫橫天威,圍住技樹瘋猛打,巨大的藤子揮舞中,能夠輕易毀掉一樁樓宇,可是對上天桅,卻顯得那麼疲軟無力”,

    秦孑見聞廣博,再仔細思索片刻之後,臉上的笑容清透起來,對著曲青石輕輕點頭︰“樹大招風!秦孑有幸,能親眼目睹撫樓絕技重現天下!”

    樹大招風,撫樓神通。

    千多年前正邪惡戰激斗正酣,邪道集結高手,先以內應毀掉離人谷護山大策,再從千里外動神通奇襲。離人谷倉促應戰,門下宗師集結一處苦苦支撐,不過幾個時辰就已經是傷亡過半,趕來的同道戰友卻束手無策,邪道神通已成泰山壓頂之勢,就算能將之擊碎,巨力蕩漾之下鎮百山也會被夷為平地。

    兵廈將傾時,撫樓宗主領門下高手付援。施法間一棵天楓自鎮百讓 之外現身,迎風而張,轉眼將邪道神通盡數引走。

    這是“樹大招風。第一次現身修真道。不僅離人谷得以幸存,這道神通更是揚名天下。

    天下道法,十之**都會被這棵以真元凝化的天楓引走,邪道高手遇到撫樓宗師,不敢扔法寶,不敢砸神通,想要取勝只有遁化身法以身攻敵一途。

    離人與楓樓也由此結下了同生共死的情誼,須根殺盡天下卻惟獨對牧童兒情深意重,也未必沒有這一重原因。

    其後這道神通,又在正邪惡戰中屢立奇功,盛名一時無兩,與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並稱攻守雙絕。

    秦孑短短幾句話,把“樹大招風」說得一清二楚。梁辛這才明白了。二哥不是不打,而是催動樹大招風,于鎮百山外凝化天樹,引走了敵人的神通。

    也更明白這次從“花草叢」中跳出來的二哥,已經真真正正的晉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座全力動的天門法陣,離人祭酒不能、卸甲祥瑞不能,二哥卻能!

    原先他以為,這次二哥出手肯定天雷勾地火,又是一場煌煌惡戰,沒想到風輕雲淡啥事沒有,本來心里還有點失望,但知道了“樹大招風」的神奇之處、威名所在之後,馬上就高興了起來,旋即,心里跳出了四個字”

    小丫頭早把興奮全掛在臉蛋上了。笑的合不攏嘴,還不忘回頭瞪柳亦一眼︰“你看看我哥!”

    柳亦也笑嘻嘻的,對著曲青石不出聲,比劃了個口型,兩個字︰舅舅!

    小汐不等梁辛望向她,就小聲沖他嘀咕了句︰“曲大人一飛沖天,不過”你也不錯。”說完,看到粱辛有些愣。全沒理會自己這句小女孩心思”納悶得又追問了句︰“想什麼呢?”

    梁辛想也不想。完全是下意識的。把剛剛浮現在心頭的四個字說了出來︰“橫行霸道。”

    小汐不解,青墨納悶,曲青石失笑,柳黑子得意,還是秦孑通透。略一琢磨就笑出了聲︰“粱大人在想他們四兄妹。一個繼承了西蠻盅衣缽。一個傳承了北荒巫奇術。一個練成了十二陣連打又領悟了天下人間,還有一個坐擁草木之力更得了撫樓道法!先不說他們身後還有師承長輩大把勢力,就這四兄妹,以後就之後橫行霸道的份了!”

    柳亦笑得挺客氣︰“我不行,我不行,我還差得遠”心花怒放的同時,也的確帶著幾分遺憾。他的盅術心法還沒煉成,還要再練上一陣,應該能到六步初階的實力。和他“媳婦」差不多,不過師父說過這道盅威力驚天,可怎麼催動還是問題。

    朋友凶猛了。鄭小道也眉花眼笑,走到粱辛跟前又重提往事︰“你可別忘了,你那七星盅本來是我的。”

    宋恭謹也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當初在銅川府的時候,我們哥倆也沒少照顧日饞的生意不是。”莊不周點頭幫腔︰“對,東籬“仙禍」那天,我們還給日饞送了張桌子,咱一塊吃的早點。”

    二祭酒屠甦也想拉關系,可畢竟正派出身年紀又還沒學會不要臉。話到嘴邊說不來,秦孑趕忙把他給拽回來了。鄭小道、莊宋與其識是表功,倒不如說是湊著喜氣去插科打譚添熱鬧,要是小屠甦也說出一句“曲青石的本事是我們給的”離人谷的

    曲青石當然明白小屠甦的意思。對著他正色道︰“我用樹大招風,一是不敢驚擾了離人谷的清淨;二則是...”

    不等他說完,秦孑就點頭而笑︰“秦某明白的,謝過曲先生!”說完,頓了頓,秦孑的笑容更爽朗了。她幫梁辛,是覺得梁辛重義。又看中了他背後的勢力,可從未想過會直接催生出一個小白臉高手,更妙的是曲青石長得像個陰戾小人,可骨子里卻是義氣之人。凡人!

    無心插柳。卻讓搖搖欲墜的離人谷與“橫行霸道」結下了生死情誼。這讓秦孑如何能夠不喜。

    遠處巨震轟鳴,榮枯道的神通全都砸在了空處,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不過不用問。修真道上肯定又會炸了窩,柳暗花溟對上樹大招風,恐怕此戰過後,離人谷就會變成天下修士心中最神秘、最深不可測的門宗了。

    直到天色大亮,六十四重柳暗花溟才偃旗息鼓,通天插也在一陣輕輕顫抖中消失不見。

    就在天地間安寧下來的同時,曲青石突然出一陣清冽長嘯,雙手結印,猛的一翻,向天!旋即香風撩蕩,一眼望去,天空里洋洋灑灑。層層瑰花如雪飄落,片刻功夫。就灑滿了鎮百山重重險峰!

    秦孑面露喜色,對著曲青石認真道︰“多謝!”

    到現在,不知有多少修士趕來,伏在鎮百山之外窺探,想要探明究竟生了什麼事情,曲青石這道法術,也是撫樓的“招牌菜”但是除了好看之外沒有一絲用處,現在使來卻是明明白白的告知四方︰撫樓傳人重現天下。與離人谷共同進退。

    杭花落盡,青墨撒搖晃了幾下胖巫士,後者二話不說,雙手一撐。帶著幾個手下蕩漾巫風,圍著鎮百山層層打轉,一時之間鬼哭狼嚎陰風慘淡,濃濃的血腥氣與花香糾纏在一起。讓人一嗅之下心里躁動不已。肯不得跳出去亂打一通。

    巫士很少踏足中土,可他們的陰喪神通卻早已聞名天下,曲青石要護離人谷,丫頭自然捧場,胖子手下立刻做法,催動起的神通也只有一個含義︰北荒巫和離人谷,是朋友!

    跨兩桀桀怪笑︰“老子也去留個記號!”身形一展就要沖向天空。柳亦手疾眼快趕緊把他給抓住了︰“留什麼記號?纏頭宗的還是西蠻盅的?”

    跨兩翻翻怪眼︰“我又不會盅術,自然是留咱們纏頭宗的,嚇嚇那群龜兒!”

    柳亦氣的直跺腳︰“那不是給秦大家惹事麼?”說完,又有些遲疑。再度追問了句︰“你……真是那個謹慎的?”

    跨兩還沒開口,突然一陣鏗鏘大笑響徹天空,小活佛氣灌丹田,在大笑中叱喝︰“活佛,十一!”他本來嗓門就大,再以雄渾的真元相輔。方圓數百里都清晰可聞。大笑之後,小活佛才放低了些聲音,對著眾人樂呵呵的說道︰“湊個熱鬧。”

    這個熱鬧,秦孑、離人谷的面子就快撐破天了,更要把修真道煮開鍋了,傳說里的老十一,活佛在離人谷中報上名號,是什麼分量,又代表著什麼,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能想得到。

    秦孑感覺很不好,這麼大的歡喜,對她的道心大有壞處,

    柳暗花溟之後,榮枯道也沒再動神通,如此威力的遠襲神通,不是說動就能動的,就算還想接著打,也得容列陣的高手休息一陣。

    大伙又在天上眺望了一陣。這才回到山谷之內,落地後小活佛就對著眾人請辭,他在佛堂中僵坐幾千年,在木箱子里呆了幾百年,現在離人谷中諸事已了,再也呆不住了,想要出去走走。

    大活佛當然是跟著他走,梁辛割心割肺地捨不得,白狼之後,大活佛就是中土第一高手,他當然盼著憨子還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自己身邊,說拍誰就拍誰。

    百般挽留。可小活佛去意已決,叮囑幾句之後就此分別,兩個人腳步輕快轉眼消失不見,這下不光梁辛,青墨、柳亦還有曲青石一起嘆了口氣。

    可沒想到的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腳步聲隆隆響起,兩個和尚又跑回來了,大活佛滿臉的憨笑是永遠不會變的,小活佛卻急赤白臉的,跳到曲青石跟前︰“差點忘了。你說過還有些須根的事情要交代來著,快說來聽。”

    他們身負三蠻之力,除了“神仙相」中土上幾乎沒有能傷到他們的人。不過神仙相到底在哪誰也不知道。小活佛懶得擔這份心,可專門獵殺十三蠻的須根要還活著,他們的情形可不太妙,他的生死下落,小活佛無論如何也要打聽清楚。 曲青石琢磨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其實,白狼是死在了須根手上!”

    小活佛急眼了,拉起憨子的大手對著曲青石直晃︰“你是說,十一是須根?”

    曲青石樂了,搖頭道︰“莫急,幾句話就能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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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浮屠口訣  

幾百年里。牧童兒都被須根用陣法與篷滂連成了一體。 篷滂的五感就是他的五感。

    篷滂是鎮百山的樹王,離人谷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它的眼楮”牧童兒自然也都清清楚楚,即便後來他被草木妖魂奪舍,也只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元神仍在,依舊能通過篷滂感知外界。

    直到最後,牧童兒所有的記憶,盡數歸了曲青石所有..”迷離淵邪王殿中,須根奪取同伴真元,引來奎木狼反噬,重傷遁走從此消失無蹤。

    在消失之前,他曾經回過一次離人谷,帶走了一個叫做茅吏的師弟。茅吏為人木訥,不諳世事,也從不曾參與正邪之爭,只懂閉關清修,不過他對草木性子異常熟悉。

    一直過了幾十年,須根又悄悄潛回離人谷,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直接找到了當時的谷主。」說著,曲青石露出了個欣慰的笑容,不用問,他是在替牧童兒笑。

    聽說須根果然還沒死,驚訝之余眾人臉上的表情各異,秦孑和屠甦略顯興奮;小活佛有些煩悶的皺起眉頭;梁辛卻面色凝重,顯得無比關切。他不在乎須根的生死,他重視的是須根怎麼會學得師兄的天上人間。

    那時候距今大約四百年多些。見到谷主後,須根從懷里取出了一顆好像番薯的東西,是種植物的根莖,牧童兒也是木行出身,什麼奇花異草沒見過。可他也不認得這塊東西是什麼。

    離人谷主自然也是一頭霧水,接過“蕃薯”不明所以的望向須根。

    須根淡淡的說︰“不用奇怪。這個東西是我和茅吏煉成、養大的。沒有名字。”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了一份古怪的笑意︰“莫看它。它的肚子里蘊著三個半十三蠻的力道,還有一道戾盅”。

    聽到這里,梁辛略略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明白了須根化解本木狼反噬的辦法。

    離人谷的實力有限,不能像卸甲山城那樣發動整座門宗的力量來幫忙梳理真元。須根知道門宗幫不了他。所以另闢蹊徑,用另外一個法子來自救︰把奎木狼移出身體。

    當年他在研究戾盅奪力的時候,知道一種叫做“陰沉木耳」的寶貝。能夠讓戾盅轉移。

    這種寶貝當然找不到,但須根和茅吏都是木行道的大行家,兩個人查閱古籍摸索著陰沉木耳的性子,在幾十年里窮盡心機與手段,最終培育出這麼一顆“番薯”

    “番薯」遠遠沒有陰沉木耳那麼神奇,更毋論像法寶那樣飛出去傷敵。它只有一樁功效︰容盅,而且只能容不能放,戾盅爬進去就難以收出來了,對于煉盅之人而言乾脆就是個廢物,可在須根眼里,卻是救命的寶貝了。

    “奎木狼,帶著三個半蠻之力,順利的被渡入了這棵番薯之內。須根在參透戾盅奪力時可沒想到。自己殺人、受罪,到最後不僅沒能搶到修為,還連著自己那一蠻之力也一起賠掉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塊“番薯」內蘊含的力量不同凡響,須根捨不的丟掉,帶在身上又沒用,乾脆給自己的門宗送了回來。

    當時須根的神情很有些匆忙和狼狽,放下“番薯」之後,繼續說道︰“你們多用些心思,也許能解開“番著里蘊著的巨力,其實,力道無所謂,倒是那份戾盅性子,或許是道保命符。”

    離人谷主急忙追問緣由,須根卻沒再解釋什麼,最後又扔下了句︰“茅吏找到了個新玩意,忙得不亦樂乎,一時半時回不來!”隨後他就離開了離人谷。

    從那之後,須根和師弟茅吏就再沒回來過,更沒有他們一星半點的消息。

    “番薯,是寶貝,也是禍害,成了離人谷最核心的機密,只在新老谷主交接時口口相傳。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曲青石不說。秦孑、柳亦、梁辛這些心思機敏的。也能猜到了。

    離人谷主得到“番薯”自然不舍得浪費了這件寶貝,前後兩任,花了百多年的功夫,終于找到了汲取力量的方法,但是其中有個重要的前提,就是要化身成樹,木妖幫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

    所謂參悟草木之意,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不過除了谷主之外,所有的離人弟子都被蒙在了鼓里。

    戾盅反噬,非得眾人分擔其中的力量不可,而且離人谷主也不是個貪婪之人,帶著谷中弟子一起化作樹形。所有樹人的根脈,都與這棵蕃薯相連,在九十年里緩緩吸收、煉化其中的力道。

    屠甦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神情古怪的嘆息著︰“難怪一葉驚山這麼厲害,至木生火,差點就把白狼燒死!”

    先前白狼與樹人高手那一戰,便等若一方是五個十三蠻同心戮力,而雖一方則是三個半十三蠻率領離人谷全部弟子施展大陣,不打個驚天動地倒稀奇了。

    秦孑看事情,比著屠甦要更透徹的多,也隨著他嘆了口氣︰“更難怪,白狼花了幾百年功夫,梳理好的真元會再度錯亂、反噬。”

    那一仗,樹人高手用的是奎木狼盅力,打到後來也激發了白狼體內本已蟄伏的戾盅,這才又引起真元反噬,白狼雖然勉強取勝,可自己也不好受,戰力更是大跌,最終被粱辛、大小活佛聯手所殺。所以,曲青石在說須根時,一開始就忍不住感慨了句︰白狼其實是被須根殺掉的。

    事情說完了,須根舍掉了浩蕩真元。卻還傳承著謝甲兒的魔功,依舊是獨步天下的高手,可這幾百年里也沒有他的消息,顯得有些蹊蹺。

    小活佛的神情倒是放鬆了下來。須根能舍力,自然也就不會再奪力了。否則還要去種番薯,豈不麻煩。他甩下了句“有緣自會再見”拉起憨子撒腿就跑。轉眼消失不見。

    梁辛不舍歸不舍,可也打從心眼里替他們高興。自從小活佛破繭而出,憨子的表情雖然沒太多變化,但眉眼氣度之間似乎明亮了許多,這才是他在世間真正的親人!

    曲青石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樹大招風」神通奇妙,可對真元地消耗也極大,他才得了傳承不久,此刻清閑下來,覺得五臟六腑都有些空落落的難受,和大伙打了聲招呼之後 閉上雙眼靜靜修養;

秦孑吩咐身後的弟子清理小境,同時修復篷滂大陣之前、那座已經荒廢掉的護山法陣,舊陣荒廢多年,陣基都殘損了,要想重新開啟,最少也得個把月的時間。

    梁辛也傷的頗重,本來怕老叔看了會心疼,不敢馬上下去。可轉念又一想,老叔知道小眼和外面的時間差異,自己在上面耽擱一天,下面就是好幾年的光景,這麼長時間不見面,他更得著急。琢磨了半晌,還是找青墨又要了顆眉心珠,準備去小眼。

    一聽要去探望老叔,青墨、柳亦 小汐、黑白無常人人爭先,甚至跨兩、胖巫士和屠甦都跟著湊熱鬧。要一起下去,浮屠是個“傳說”比大鵬、青龍都罕見,閑雜人等都想先去開開眼界。

    梁老三嚇得額頭冒汗,忙不迭的擺手,他在下面和浮屠處得不錯。大致不會被吃掉了,可遠古怪物的脾氣誰也說不好,這麼一大票人都跟下去,說不定浮屠一吧唧嘴,全都給吞了,還不吐骨頭。

    青墨則緊緊攥住自己那串眉心珠鏈,急赤白臉地瞪著起哄的︰“下去一個就得一顆珠子,這都是寶貝!”

    秦孑卻細心地多,從鬧哄哄的人群里。把青墨、黑白無常和北荒巫士全都給拽了出來,搖頭道︰“別人都可以下去,你們修習喪家法術的人絕不能跟去。”

    經她提醒大伙也都恍然大悟,小眼對陰喪之物異常敏感,只要抓走了就不放,梁辛因為帶著一顆眉心珠都被拽了下去,修習陰喪法術的人。很可能下去就上不來了。

    青墨自己去不了,立刻露出了小丫頭的蠻橫性子,死死抓住自己的眉心珠鏈,對著跨兩、屠甦等人大搖其頭,堅定無比。爭了半天,最後就兩個人能下去,梁辛和柳亦。不過小丫頭看小汐可憐巴巴的,又跟拔牙似的從自己的手鏈上分了顆珠子給她。

    小汐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青墨不等道謝,就咬牙切齒的說︰“你要不嫁給梁老三,將來就得還我!”

    柳亦哈哈大笑,小汐目瞪口呆。梁辛就像中了一箭似的,拉起小汐就朝自己打出來的山洞跑,

    小眼還是老樣子,老叔仍在白骨山中修煉,浮屠講義氣,再不想著吃梁辛了,只是對著小汐和柳亦流口水。

    這趟下來就是為了報平安,眼里有時間充裕,梁辛坐下來,把自己在上面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有柳亦幫腔,故事一下子精彩了十倍,浮屠聽的津津有味,特別是知道自己成了“九星連線,浩劫東來」之後,樂得眉飛色舞,骨海里不知道飛出來多少骨頭爪子,劈里啪啦的亂拍一氣,聲勢著實驚人,把小汐的臉都嚇白了。

    不得不說小汐在失去睚眥力之後。越來越鮮活了,少女的性子里的俏皮、開朗、甚至膽小都越來越明顯。粱辛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高興,柳亦也感同身受,拍著他的肩膀嘆道︰“女人。本事可別太大!”

    梁辛哈哈大笑著︰“拉倒吧,青墨那脾氣可跟本事沒有一點關系!”

    柳亦愣了愣,這才點頭笑道︰“也是哈!”

    不管什麼話題,都不可能缺了浮屠的。圓滾滾的腦袋也跟著柳亦一起搖晃著點頭。

    梁辛看著浮屠自得其樂,並且真的樂在其中,心里很大的不是滋味。在臉上撐出了份笑意︰“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幫你離開這里?”

    浮屠翻了翻眼皮,沒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我一出去,生靈塗炭。你不怕我吃人?”

    梁辛剛剛那一問也是隨感而發。浮屠這家伙確實招人喜歡,可真把他放走了也真格是個麻煩,搓著手心琢磨了片刻︰“你要真能出去,就、就試試海鮮?”

    浮屠吃人,但不是只吃人,他是什麼都吃,只要是活的,有血有肉,就對他的胃口。

    柳亦也隨口笑道︰“以後你主吃飛禽走獸,我們請指揮使幫忙和刑部去說說,把那些該千刀萬剮的死囚弄來給你添菜!”

    浮屠和梁辛聊了六十年,什麼話題都說乾淨了,也知道朝廷、刑部這些事情,聞言後放聲大笑︰“除非從大眼處來一場大震蕩,引得小眼鬆動 我才有機會出去,不過那樣一來,中土便會天塌地陷,海水倒灌。那時候連朝廷都沒有了,還能有刑部給我加菜?”笑聲滾滾,如雷浩蕩,可濃濃的歡愉還是掩不住那份輕輕寂寥“你們還是別盼著我能出去了

    隨即,浮屠收斂了笑聲,轉頭望向老叔︰“風習習到是還有希望,關鍵是能不能找到讓他還陽轉世的辦法,出去以後多用點心思,等他從白骨山里下來,好歹也是我浮屠門生,嘿,是一定要出去作威作福的!”

    梁辛點頭答應,跟著又有些不解的問道︰“你幫老叔增強修為,他的修持越高,體內積攢的陰喪之力就越多,轉生還陽豈不是越困難?”

    浮屠斜眼撇嘴挑眉毛,表情生動︰“修持、修為,就一定是真元?我幫風習習淬煉的,是他的心竅,絕不會影響他還陽!”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的搖頭,嫌梁辛小瞧了自己,更懶得解釋什麼叫“淬煉心竅”岔開了話題︰“我聽說,你有個妹妹,修習的是喪門法術?”

    梁辛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她不敢來,怕回不去。”

    浮屠笑道︰“她要來了就肯定回不去。我有個口訣,你好好記下,等上去之後說給她聽!”

    兩兄弟對望了一眼,皆盡大喜。忙不迭的答疵下來,浮屠要傳功法。這是青墨天大的造化。

    浮屠卻搖搖頭,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我的法術,她都用不了的。這篇口訣也是你走之後我臨時想出來的,不過,你們可也別盼著她用這道口訣。”

    柳亦反應很快,幾乎馬上就明白了浮屠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問道︰“您傳下的,是類似天魔解體那種玉石俱焚的功夫?”

  浮屠怪眼一翻,嘴角又流出了一溜口水,喜滋滋的反問︰“天魔?什麼東西,好吃不?”說完,就開始唸誦口訣。梁辛和柳亦一聽就傻了

   西舉哈虧巴波兒奔....”口訣古怪執拗。前後上千個音,根本就不是中土上的語言,想要說出來,舌頭不知要卷多少個彎,比著西蠻、北荒的蠻話還要拗口無數倍,就算想要用筆記下來都不可能,至少一半以上的音,根本找不到漢字對應。

    兩兄弟外加小汐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鸚鵡學舌,一遍遍的重復,一遍遍的糾正,這番痛苦實在無可言喻,小汐後死大悔跟他們倆下來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總算分毫不差,全都記憶清楚。

    浮屠查驗了幾次,確定他們真正記下了後,才給他們解釋︰“這是通傳幽冥,請煞上身的咒令,前面在心中默念即可,但最後一個字。一定要用喪家修持大唱出來,才會有效果。」說著,浮屠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也不等旁人追問,就徑自向下說道︰“不是請煞上己身,而是上旁人身、敵人身!要想催動咒令。最少需要六步修為,請煞的代價是施法者一半的修為。敵人中煞,但戰力卻不會受到分毫的影響。”

    柳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側頭一看,梁辛也直眉瞪眼,他們倒不怕這個口訣會對青墨有啥傷害,大不了上去不告訴小丫頭也就是了,可哥倆實實在在心疼自己為了背“西舉哈虧巴波兒奔」花費的心血。

    “不過,中煞之人,會有兩個變化”。浮屠的聲音里,透著股洋洋的意︰“其一,他會生出一個誅殺請煞者的念頭,不可動搖;其二,因為陰煞上身,他體內會盤結些無法察覺的喪氣。”

    小汐已經聽傻了,全不明白這個咒訣的用處在哪,可梁辛和柳亦再稍加琢磨之後,卻都苦笑了起來。

    梁辛看小汐欲言又止、滿臉疑惑的摸樣,心里老大不落忍︰“還不明白?”

    小汐搖了搖頭,隨即展顏一笑︰“若不方便,也不用告訴我

    柳亦苦笑著搭腔︰“也沒什麼不方便的!這個咒令不難解!以後青墨遇到厲害的仇敵,打不過人家,無奈之下將對方引到鎮百山,隨即發動咒令,敵人中了煞,腦子里更多出了一份殺她的決心,青墨則丟了一半的修為。

    梁辛接著大哥的話向下說︰“可敵人不知道自己身體已經里多了一份陰喪氣,而且一心想殺青墨,青墨要做的。就是將他引到小眼吸煞的範圍之內!”

    說到這里小汐恍然大悟,敵人因為身懷喪氣會被小眼吸進來,浮屠當然能認得出這個人是中了自己傳下的咒法,拉住他說會話然後一口吃下。

    小汐輕輕呵了口氣︰“這個咒法的設計,也算得上匪夷所思了”話還沒說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青墨修習陰喪功法,引敵人過來,自己豈不是也會掉進來?”

    浮屠從旁邊點點頭︰“所以說。你們也別盼著小丫頭能用到這個咒令。她下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

    梁辛嘆了口氣,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兄弟倆同時站起來,對著浮屠躬身施禮︰“前輩費心了。”

    浮屠一笑,有些懶洋洋的回答︰“我能幫你們的,也就這麼多。”

    梁辛站直了身體,又琢磨了片刻。猛的一跺腳,對著浮屠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傳這個咒法,主要還是想給自己添菜呢。”

    凡間一天,小眼六年,梁辛也算不清楚自己在下面呆了多長時間,不過因為背口訣的緣故,至少耽擱了幾個月的光景,身上的傷也好了許多,只可惜老叔始終還在骨山中修煉,不得脫身,明知梁辛來了,卻沒法睜開眼楮看一看。近在咫尺,卻難有只言片語,讓梁辛悵然若失,又耽擱了一陣,三個人還是告辭離開了。

    上去的時候,三個人商量著。要不耍把浮屠的咒訣傳給青墨。小汐自然無所謂,梁辛和柳亦卻覺得心里不太舒坦。

    按理說這個法術關鍵時刻能夠保命。可後果也嚴重的很,青墨又是他們最小的妹妹,三兄弟的心尖尖,梁辛也好,柳亦也好,還真舍不得把這道透著股慘烈味道的咒訣傳給青墨。商量了兩句之後,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乾脆說好,讓曲老二去拿主意,反正最近這段時日青墨也不會有啥危險。

    他們回到離人谷的時候,上面也才剛剛過了一個多時辰,但是已經有不少修士上門了。

    在打完柳暗花溟之後,“楓樓、北荒巫、活佛十一先後表態,正經給敗絮其中的離人谷瓖了個金玉殼子。別說普通的門宗,就連另外那幾個天門都不敢怠慢,重要人物紛至沓來,即為示好,更為打探。這些事情都由秦孑去周旋,曲青石等人全都不露面,就在篷滂境里修養,

青墨見他們這麼快就回來,到是有些意外,問梁辛︰“沒在下面修煉麼?還以為你們最少也得幾天功夫才回來。”

    梁辛搖搖頭,指了指小汐︰“她怕老。”

    小汐樂了,梁辛笑著繼續道︰“我再修行,不是靠磨時間了,留在下面也沒用

    星陣上,他能打出十二陣是封頂的極限,再要突破真月、三十陣連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是硬來,他在小眼中耗上幾百年也未必能成功,再爬上來可真成老頭子了。

    至于天下人間,他要摸索控制執念的辦法,小眼里暗無天日 更平靜無瀾,耗多久也沒用。

    剛打完白狼的時候,大伙都存了滿肚子的問題,梁辛在說小眼經歷的時候,對功法只是一帶而過,現在才簡單的解釋了幾句,小丫頭這才知道,梁辛的天下人間,還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就在這時,胖巫士突然走上前來。對著他們嗚哩哇啦的說上了一段話。

    青墨大概聽懂了,先是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胖巫士︰“這也行?。在對方篤定點頭之後,青墨的眼楮亮了,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算你走運,阿巫錦找人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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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梁辛唱歌

北荒巫的修行。以喪門法術為主,除此之外還有諸多技巧 ,“催眠」便是其中之一。梁辛手下的六個聾子青衣,就是被這項奇術蒙蔽了心神,打從骨子里以為自己眼楮也瞎了鼻子也塞了。

    “催眠法術,不僅可以控制心神、蒙蔽視聽,還可以刺激感情,刺激情緒,阿巫錦幫梁辛控制執念的法子,自然就是這個。“催眠了」

    北荒巫士中,精通催眠法術的人不少,青墨身後的胖巫士就是此中高手,可他幫不了梁辛,施展催眠必須以言語誘之,胖巫士漢話得實在勁。

    青墨簡單的解釋了兩句,把梁辛聽的目瞪口呆,胖巫士還當他不肯相信,伸手喚過鄭小道︰“草原。你懂話?”

    鄭小道安著點頭︰“草原話我懂。你的漢話我可聽不明白!”

    胖巫士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揚起一雙又髒又黑的胖手,在鄭小道面前輕輕搖晃,聲音低沉卻柔和。用蠻話不知開始說起了什麼,片刻之後,另外兩個巫士走到他們跟前。從鼻子里哼出了一個詭異卻悠揚的調子。

    青墨面露微笑,揚起左手高舉過頭,衣袖順順滑了下來,露出一截嫩藕似的臂,隨即手腕輕輕轉動,帶動著眉骨珠鏈嘩嘩輕響,給巫士的小調打起了拍子,阿巫錦仿佛馬上就要盈盈起舞,說不出的好看。

    說也奇怪,鄭小道本來微笑的神情。隨著胖巫士烏魯烏魯不停的蠻話。漸漸消失不見,跟著又從面無表情變成了難過、悲傷、蒼涼,直到最後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梁辛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尾骨直接竄上了後腦    鄭小道哭得實在太慘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聲音沒有片刻功夫就嘶啞了,手捂胸口蜷縮在地,時不時還會全身肌肉緊繃,突兀的抽搐幾下。

    等他哭了一陣之後,胖巫士雙手猛拍。出了幾聲脆響,兩個手下和阿巫錦也同時收聲,鄭小道這才一驚而醒,看看左右,又低頭看看自己,還哽咽著︰“咋、咋回事?”

    胖巫士呵呵一笑,對著身後兩個,巫士做了個手勢,那兩人又哼起了剛才的調子,這次不用胖巫士再說什麼,鄭小道馬上開始第二次大哭。

    青墨把鄭小道弄哭了。自己倒挺高興,走到梁辛跟前笑道︰“怎麼樣。能幫你吧!”

    梁辛沒急著回答,而是從地上撿起一塊土疙瘩砍向鄭小道,後者完全不知道躲閃,被砸中了腦袋,哭的更慘了,梁辛這才皺眉道︰“這項法術神奇,能刺漏*點緒,可是卻失了神智,未必好用吧

    青墨“不學無術”回答不了梁辛的問題,胖巫士轉過頭對他倆嗚哩哇啦說了一大堆,結果連青墨都沒聽懂,更甭提梁辛了,這時候才想起來,“翻譯」還躺在地上哭呢。趕忙揮斷了手下的調子,又把自己的話對著鄭道說了一遍。

    鄭小道用袖子使勁擦臉,幫著他們翻譯︰“胖巫士說,他就是用我舉個例子”你的情形比較復雜。要催執念,還要保持神智,需要好好研究,他這就調精通漢話的巫士過來。邊試邊想辦法。”    說完,鄭小道抽搭了幾下,對梁辛道︰“這事沒、沒完!”

    梁辛哈哈大笑,趕緊找了塊布幫著鄭小道一起擦臉,胖巫士催動法術。傳訊草原調集幫手,本來正在跟著大祭酒一起會客的屠甦這時也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咋了,方才哭啥呢?”二祭酒的臉色驚疑不定,那麼慘的哭號,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與卸甲山城的惡戰,眾人都或輕或重的受了些傷,而離人谷的護止 陣法未成,不是一般的空虛贏弱,梁辛等人怕還會有敵人襲擊,乾脆就在此修整一陣,等秦孑啟動了舊的護山陣法再離開。

    現在的離人谷,儼然成了修真道上最熱鬧的地方,自從八大天門宣布隱退之後,普通的門宗就不敢再來打擾,即便有要緊事也都是通過一線天來通傳。但是這次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還牽扯到三大天門間的煌煌惡斗,最後離人谷以完勝姿態亮相,普通的門宗實在不敢漠然處之。別家都去了自己不去,那豈不是向離人谷承認︰我們和卸甲山城關系不凡…

    當然,即便他們登門問安,那些小門宗也不會大義凜然的說一聲︰我早就看卸甲山城不是個東西。

    來拜訪,只是傳遞一個友好的態度罷了。

    另外幾個天門也都派了重要人物過來,這些事情都由大祭酒去應酬。輪不到梁辛等人操心,他們也不打算露面。跨兩看著正道人物來來往往,怕留在此處不方便,而且他身上也還擔著不少纏頭宗的閑雜事宜,和柳亦打了個招呼,就先帶著手下回去了。

    兩天之後,胖巫士召集的幫手到了,秦孑扔下賓客,親自把這些巫士引入篷滂小境,寒暄了幾句之後,梁辛向大祭酒問起外面的情形。

    秦孑笑容清淡︰“村子里有戶窮苦人家,誰也不願和他們交往,結果這戶人家的孩子考中了進士,一下子遠親近鄰都來了。修真道的情形。也沒太大區別的。”

    梁辛、柳亦等人都笑了,秦孑的這個例子舉得倒算恰當。

    秦孑繼續道︰“卸甲山城派了人過來,沒多說什麼,只把屍體領了回去。不過照我看,最近這陣子,他們是不敢再動手了,到是榮枯道”說著,她的神情變得鄭重了起來︰“他們的掌門親自來了,仔細解釋了他們發動柳暗花溟的緣由。”

    按照榮枯掌門的說法,他們以獨門法術探知,確確實實有股妖邪氣焰從鎮百山中噴湧而起,沾染虐戾大妖成形的生稍,所以才動柳暗花溟泣其個;固然有輕視離人谷之意,但是的確沒有殺傷離人弟子之心。

    回想當時那道來得無比緩慢的柳暗花溟,和榮枯掌門的話完全能對應的上。妖孽成形在即,但還不能稍動;而離人谷弟子長著雙腿,大可一跑了之。

    不過沒過多久,妖氣自己就消失不見,榮枯掌門只當是離人谷里的高手誅殺了妖怪,也知道自己這次行事孟浪,不僅登門道歉、解釋,也著實送了份厚禮賠罪。

    秦孑的心里也愈懷疑,篷滂小境中是不是真的出了厲害的妖怪,而他們都不曾察覺。

    梁辛皺眉問道︰“會不會是小活佛?”

    秦孑搖了搖頭。語氣篤定︰小活佛不是在離人谷成形的,他甦醒之日就是成精之時,只不過他的真元不是自己修行來的,所以要花上一段時間來歸攏熔煉,起身得晚了些。而且,他是貪癡嗔三念所化,雖然不是祥物,可也不能算虐戾怪物。”

    “或者,是我們惡戰時驚動了小眼,把浮屠的氣息散出來了一些?”梁辛開始瞎猜,青墨也湊過來。把聲音壓得極低︰“別再是我哥吧?”

    曲青石早已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的。全副心神都在體會自己體內的草木之力,沒聽見小丫頭說他壞話。

    秦孑嘆了口氣,又仔細回想了一遍當時篷滂小境中的情形,小活佛出世、牧童兒現身、曲青石一飛沖天。但是他們都不會有榮枯道說的妖焰,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和大伙打了聲招呼。離開了小境繼續去應

    來自草原的巫士們也立刻忙碌了起來,胖子先把梁辛的情形向同伴交代清楚,跟著眾人一起開口嗚哩哇啦的大吵,而且一吵就是整整一天。鄭小道算是明白了,修真的個個都是好體格,好精力,好嗓門”

    轉過天來,有精通漢話的巫士過來,開始給粱辛催眠,開場語言輕柔,讓梁辛放松,跟漢又有人上前輕哼古怪調子,梁辛這邊還沒感覺。鄭小道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胖巫士這才想起來還沒給他解咒。鄭小道一聽巫士哼哼就忍不住,,

    “催眠,這項法術,對不同的人又不同的效果,一般而言,感情越豐富、感知越細膩的人,越接受法術,當然,法術能夠成功施展還有個,重要的前提,就是梁辛自己要主動配合,要是他不跟著巫士的引導去想。後面的人把鼻子哼破也沒用。

    北荒巫第一次給梁辛施術,也只不過是對他精神、感觸的做個試探,並非馬上就要幫他控制執念,梁辛漸漸放鬆,隨著巫士的引導,心情越來越輕松,全身上下都軟綿綿的舒服。

    施術的巫士試探了一陣,回過頭對著青墨點點頭,示意效果不錯,青墨滿臉喜色,跟著又想起了什麼。著急忙慌的拉過小汐,低聲道︰“你想讓他做點啥,說點啥,現在都沒問題。”

    小汐愣了愣,皺眉琢磨了半晌,實在想不出要讓梁辛干啥,最後猶豫著說道︰“要不,,讓他唱歌聽聽?”

    青墨憋住聲音,咕咕的低笑著︰“我認識他這麼多年,都沒正經聽他唱過歌!”說著,對巫士做了個手勢。阿巫錦的胡鬧吩咐,巫士也照辦無誤,當即軟語引導。

    片宏功夫,梁辛的笑容愈濃厚了。對著巫士緩緩點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了他。

    只見梁辛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開口大聲唱到︰“西舉哈虧巴波幾和”

    小汐和柳亦目瞪口呆,跟著同時怪叫了一聲,又驚又氣。

    青墨張大了嘴巴,幾息之後哈哈大笑︰“這是什麼歌”一面笑的喘不上氣,一遍捂著肚子直跳腳。

    北荒巫中修為最高的黑胖子,先是啼笑皆非,繼而若有所思,最後臉色驟變!

    以前梁辛高興的時候,倒是哼些俚曲小調,但是哪會唱什麼歌,在催眠法術中,輕飄飄的不知身在何處,聽到唱歌,脫口而出的就是他在小眼里反復背誦,牢牢印在腦子里的那套浮屠口訣。

    漸漸的,青墨也不笑了,神情凝重,目光里卻還帶著幾分驚訝,所有的喪門弟子,包括黑白無常在內。此刻全都站直了身體,不敢出一絲聲響,生怕漏過了一個音節。

    千多字的口訣,用不了多久就唱完了。施法的巫士一點沒客氣,直接要梁辛重唱,粱老三雙目微閉。滿臉陶然,又唱一遍、一遍,又一遍”柳亦和小汐對望了一眼,輕手輕腳的退開,找地方自己坐著去了。

    要是白狼復生,不看只聽,一定會以為,天上人間。重現篷滂境。

    浮屠的這套口訣通傳幽冥,請煞上身,其中所有的音都是“鬼話”,在喪門中只有極大威力的頂端法術,才會用到鬼話咒令,在場之人除了喪門高手就是鬼王弟子,全都是識貨之人,很快就聽出了門道,雖然還搞不清這個口訣究竟有什麼用處,也都先記住了再說。

    特別是小境中的幾個巫士高手,他們接觸“鬼話」已久,本身又聰慧過人,在旁人耳中毫無意義、更無規律的音,對他們而言卻並不陌生,口訣雖然洋洋千字,他們想聽上、跟上十幾或者幾十遍,也全能記得分毫不差。

    梁辛把“同一歌」反復唱了幾個時辰,巫士們這才善罷甘休,施術者讓他停歇了下來,緩緩引導他脫離催眠,青墨平時迷糊,偶爾也挺聰明,趁著這個空子問柳亦跟前︰“這個咒令,是梁辛在小眼里學的?”

柳黑子苦笑點頭︰“不錯,是浮屠。」停頓了片刻又斟忙補充道!“安二說井別告訴喉完。使勁給小汐打眼色汐望天。假裝沒看見他。

    兩句話的功夫,梁辛已經醒了回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笑道︰“全身上下一片輕松!”

    話音剛落,青墨就跳到他跟前︰“浮屠傳來的法咒,你幹嘛瞞著我?”

    梁辛一愣,跟著氣急敗壞的望向柳亦和小汐︰“不是說好先不提麼。你們怎麼都告訴她了?”

    柳亦和小汐一起模稜著眼珠子瞪他。片刻之後小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既然瞞不住,也就從實招來了。小早頭把口訣牢牢記在了心里,請煞口訣本身沒什麼,只不過梁辛柳亦不喜歡其中那股捨身殺敵的慘烈味道。不傳青墨的原因也僅僅是一廂情願的覺得,他們肯定不會讓青墨走到這一步上來。

    這個原因有些不講理,但是卻有情有心。

    柳亦見到巫士們對“鬼話咒令」如此看重,似乎想到了什麼,軟磨硬泡著找青墨又要了顆眉心珠,對眾人說下去陪陪老叔,也不要梁辛跟著。自己又回到了小眼里,整整一天之後上來,整個人都變了副精神。

    小眼一天,凡間六年,不用說,柳亦在下面突破了盅術心法,總算是和青墨齊頭並進了,不過梁辛看他滿臉竊喜,總覺得還有其他的事情,湊過去追問,可一向和他無話不說的大哥一反常態,大搖其頭,一個字也不肯吐露。

    他越不說,梁辛越好奇,滿臉正色道︰“你告訴我,我絕不會說給旁人聽,青墨小汐二哥誰我也不說!”

    柳亦斜忒了一眼,點了點頭︰“恩,你是不說,你唱!”

    接下來這段日子過的風平浪靜。既沒見什麼妖孽現身,也不見卸甲來攻。

    巫士們每天都施術禍害梁辛,繼而大聲爭吵。    要在激情緒的同時保持神智。就比較困難了,另外還有其他的麻煩。催眠是為了讓粱辛隨時能夠施展天下人間,可總不能派個巫士形影不離的跟著他,何況就算有人跟著,在開打之前先施術也不現實。

    試煉了無數次,始終也未能成功。其他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可黑胖巫士卻琢磨出了一些門道︰催眠法術對于梁辛而言,有些太“過分」了。

    這就好像一歡快曲子,和一場黃梁美夢之間的區別。

    歡快的曲子,能讓人開心、興奮;比起曲子,黃粱美夢的力道大了許多,會讓人沉迷到無法自拔。催眠法術就是“黃梁美夢”它力道太大,使用之下便應了四個,字︰過猶不及。

    催眠不好使,粱辛自己倒無所謂,既然外力幫不上忙,他就自己摸索吧。可胖巫士卻耿耿于懷,不眠不睡始終皺著眉頭,時不時找同伴低聲商議幾句,直到幾天之後,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對著鄭小道說了兩句,跟著取出了一根空心骨針和一只晶瑩別透的白玉瓶子。

    鄭小道接過骨針和瓶子,轉頭望向梁辛,笑得挺開心︰“大巫師找你要一瓶子血,還說不必多問。”

    梁辛端詳著瓶子,大概和日饞里半斤的酒壺差不多大,覺得還能撐得住,當下也真就沒多問。將骨針插入血脈,引了滿滿的一瓶子血,同時還琢磨著,是不是給浮屠也弄點。他在底下多少年沒開葷了,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而過,離人谷的護山法陣成功啟動,梁辛再次進入小眼,這時老叔已經醒了,叔佷兩個分別的時間,按照凡間曆法,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可一線之隔,便是匆匆百年!親人見面,這番親切和感動自不必說,風習習老淚縱橫。最恨自己沒辦法上去,繼續跟著梁辛。護著梁辛,侍候著梁辛。

    數不清多少小心翼翼的,丁囑。梁辛耽擱了幾個月的時間,陪著老叔說笑聊天,這才重新回到離人谷。浮屠應該和柳亦約定在先。上次柳亦下來究竟做了什麼,不管梁辛如何詢問。浮屠都守口如瓶。

    浮屠的義氣,那可不是蓋的,

    隨後眾人向秦孑辭行,胖巫士率領同伴返回草原,梁辛等人先回猴兒谷,曲青石有些擔心卸甲山城會回來報復,帶著牧童兒暫時留在了離人谷之內。而且,他剛剛得到草木之力和楓樓傳承,對體內的力道還要再熟悉一陣,秦孑和木妖都能幫得上忙,再逗留一段時間兩廂愕益。

    坐在小丫頭的青黑戰旗上,眼看著與鎮百山漸離漸遠,梁辛的多少有些感慨,四十多天之前,他初到離人谷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生這麼多事情,十三蠻、大小眼、神仙相,九星連線、十二星陣、天下人間,還有二哥的一份天賜鴻運”有秘辛,有造化,有浴血苦戰,有揚眉吐氣,這四十天,可真真正正讓他過足了癮!

    正魂不守舍的時候,和他並肩而坐的小汐突然咦了一聲,跟著打了個響亮的呼哨,隨即振翅聲傳來,一只白色的雲雀穿雲而過,落到了小汐的手上。

    解下密函汐看看。臉上顯出了一份喜色︰“乾山道封山,朝廷已經撤掉了對咱們的通緝,指揮使傳令各州九龍司駐辦,著力尋找咱們。即刻官復原職。”說完,又笑道︰“恭喜柳大人,恭喜梁大人。”

    梁辛挺客氣︰“也恭喜小汐大人!”

    小汐大人嬉笑點頭,抬手放飛了雲雀,把螓首輕輕靠在梁辛的肩膀上,閉上了眼楮。

    柳大人小聲對青墨道︰“慢點飛,也別浮著不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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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3:5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一章 德藝雙馨

去了趟離人谷。老叔被“抓走了」。憨子被“領走了」,所幸二哥又變回小白臉,總算不虛此行。

    梁辛的收獲也不小,不知道經過多少載、不過最少六十年的修行得以初窺天下人間,另外還聽了滿滿一肚子陳年秘辛,足夠他坐上大洪朝說書先生大供奉的寶座了,

    不久之後,眾人回到猴兒谷,才一進山谷梁辛就被嚇了一跳。

    猴兒谷中,本來四季如春 花團錦簇。幾條清溪貫徹其間,香風撩蕩,水聲輕快,十足十的一座世外桃源,可現在花枝也折了、草皮也翻了,到處變得坑坑窪窪,小溪里流淌得全都是泥湯子。看上去,猴兒谷好像剛被一大片流星砸過似的。

    原先青身火尾的天猿全都變成了滿身泥巴的黃猴子,正跳來跳去,有的揮舞著把鏟子,有的背著一籮筐瞎跑,根本看不出它們究竟要幹啥。偏偏所有的天猿都煞有介事,幹得揮汗如雨。

    其他天猿都埋頭苦幹,見粱辛回來最多也就是點點頭打個招呼,唯獨一只尤其脖子、臉都快被泥巴糊死的小天猿,驚喜的怪叫了一聲。扔掉手里的畚箕,連滾帶爬的向著他們衝過來,順著梁辛的褲腳一路爬上來。最後坐在了他的脖子上,兩只手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說啥也不鬆開。要不是沒有尾巴,梁辛可就真認不出它就是羊角脆了。

    梁辛心里驚疑不定,一個月前離人谷里打了個天翻地覆,也比現在的猴兒谷整齊一百倍,葫蘆師父、梁辛和青墨的家眷、六個聾子青衣都不見蹤跡。

    柳亦更是倒吸涼氣,低聲道︰“敵人?長春天?還是下面的神仙相逃出來了?”

    羊角脆聰明,抹掉眼蓋上的泥巴。大大的眸子溜了溜就明白了眾人的疑惑,絲毫不嫌麻煩的又爬回到地上,拉著梁辛便走,三繞兩繞,帶著他們來到一座樹皮房子跟前。梁辛愈發的納悶了。推開門一看。屋子里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一片草席子,機關黎家送給他的那位高手“火狸鼠」正躺在席子上,臉色蒼白,滿頭虛汗。

    不過才四十天沒見,火狸鼠瘦了足足十幾斤,他本來就身材瘦現在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了。

    眾人吃驚,立刻圍攏過去,這才發現火狸鼠沒受傷而是病了,青墨曾經在乾山道修行。粗通醫理,很快就看出,他是又氣又累導致急火攻心,到不是什麼大病,甚至都不用針炎藥石,修養一陣便好了。

    青墨在這邊探病,小汐已經張羅著生火燒水,不大的功夫,一碗熱水灌下去,火狸鼠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眼楮,看到梁辛之後,先是愣了愣,嘴唇顫抖著,最後也只憋出了六個字︰“黎某有負重托。」

    梁辛一肚子話想問,可也知道現在急不得,對他點了點頭,露出個笑容︰“莫急,慢慢說。”

    火狸鼠深深的吸了口氣,提起了不少精神,這才緩緩的說道︰“我便按照妖王的意思設計水潭,到了開工的時候,妖王覺得嘈雜紛亂,有違他的清淨性子,就帶著梁老夫人、曲老夫婦、六位青衣大人暫時搬出去住,他老人家一走,手下那群大妖首領和幫不上忙的天猿寶寶也都跟著一起走了。只剩我帶著族中能幹活的勞力,在此開掘新水潭。”

    說著說著,火狸鼠的嘴角眼角都一起向下耷拉,到最後乾脆就是副哭喪表情︰“能管事的,有威信的全都不在,可我哪管得了那群猴祖宗啊!”

    猴兒谷挖潭,這項工程也不算小了,大妖們一推乾淨。自己躲出去。把幹活的小妖全都交給火狸鼠。也不知道這些大妖是對火狸鼠太信任,還是對自家兒郎們的組織紀律太信任”反正這一個多月里誰都沒回來看過。谷里的天猿,要是沒了大妖的約束,個個都是活閻王,工程沒有一點進展,火狸鼠不敢管更管不了,出去找了三趟大妖,但是路不熟都沒找到地方,著急帶上火這才大病了一場。

    他一躺下,外面的天猿就更肆無忌憚,一人一個主意,老大拿著鏟子從這里刨了個坑,老二跑來指摘這個坑不夠圓,老三拎著筐子又填上半坑土,好在這些猴子胡鬧歸胡鬧。卻也明白禁忌,沒人去瀑布大潭惹事。

    梁辛一群人面面相覷,全都是一臉的驚愕,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過了一陣柳亦最先反應了過來,搖晃著腦袋笑道︰“還是先去見見葫蘆老爺吧!”

    葫蘆帶著手下應該搬得不會太遠,要找他對梁辛等人來說到是不難。當即吐氣開聲︰“弟子粱辛回山。求見師父!”按照修士的劃分。梁辛現在身負三步大成之力,放聲叫喊,就算有山巒阻隔,十餘里之內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片刻之後,熟悉的長嘯聲傳來,葫蘆縱聲引他過去相見,可梁辛還沒來得及分辨聲音打哪來。谷里的猴子們轟然爆出一陣歡呼。紛紛長嘯和妖王呼應,就連羊角脆也揚起腦袋,發出一陣嗷嗷嗷的叫聲。

    梁辛傻眼了,乾脆先離開猴兒谷。一邊喊一邊找,柳亦和青墨隨著他一起去找師父小汐等人也跟著一起去請安,黑白無常留在屋子裡照看火狸鼠。

    剛離開屋子,還沒等出谷,幾只天猿就追上來,它們不找梁辛青墨。是來找羊角脆過去幫忙的。

    羊角脆這陣子和天猿們混成了一家人,現在心里固然舍不得梁辛,可又不想拒絕同伴,這還是梁辛第一次見它露出為難的神情,哈哈大笑著伸手一拍它屁股︰“不用管我,您老先忙著。”

    羊角脆還有些猶豫,直到梁辛告訴它最近先不離開苦乃山,小猴子這才滿臉歡喜,從地上撿了個不知誰丟掉的破框子,跟著同伴跑了。

    沒有天猿們搗亂,梁辛沒怎麼費事就找到了師父,葫蘆等人棲身在七八里外的一個小山坳中,雖然比不得猴兒谷清麗秀美,可也獨有一番幽靜。

    只不過呼呼的拳腳風聲,與山坳的清幽之意有些不搭調︰一個天猿大妖正在訓練六位聾子青衣,葫蘆別的事情不管,但是對徒弟手下的試煉倒還算上心。

    三兄妹一回來,在此棲息的三位老人就最先圍了上來,梁辛知道他們的心意,當先講出二哥已經“返老還童”曲老夫婦固然大喜過望,丑娘也如釋重負,低聲不停的念叨著老天爺保估,認真、虔誠。

    葫蘆邁著四方步,微笑而沉穩的點點頭︰“不錯,總算天遂人願”

    話還沒說完,一個窈窕的身影從他身後伸出,瑯琊喜滋滋的跳出來︰“離人谷前陣子靈元震蕩得驚天動地,是不是你們在那里打架,快說來聽!”說著,上上下下把他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又微微蹙起了眉心︰“怎麼,一個月不見,你好像長大了些?”說話之間,撅起了紅紅的嘴唇,似乎老大的不開心。

    丑娘也早看出來梁辛的變化,可一直沒來得及插口,現在也跟著點頭︰“是變了,不過大了好。大了些好。”

    梁辛也一起笑了,想把猴兒谷的慘狀告訴師父,可幾次開口都被葫蘆不耐煩的打斷,逼著他趕快講故事。粱辛無奈,當即把離人谷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因為老人都在場,其中的生死驚險之處都被他抹去了。即便如此,還是把兩個老太太聽的驚心動魄,一個不住口的謝老天爺,另一個沒完沒了的阿彌陀佛。

    等他把自家的經歷說完,都大半天過去了,葫蘆老爺這才得知老窩已經亂套了,先是目瞪口呆,跟著帶上那群大妖跳著腳的跑回去了。

    片刻後,妖王的咆哮震裂蒼穹,

    當天開始,猴兒谷“重整河山 ”葫蘆大人顧不得再“天性沉清,見不得煩亂事宜”帶著手下大妖親自去當監工。

    小汐也並未多呆,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苦乃山,回去找指揮使報到。

    去牯轆島取回紅鱗、找六百和尚還原餘下骷髏、回乾山道找麻煩奪長舌查訪神仙相、拜訪何黎兩家”梁辛身上還壓著一大堆事情,可心疼著丑娘孤單,決定逗留一段時間再出去辦事。

    他們身上的通緝撤掉了。曲老夫婦過慣了富貴日子,打算重返京師。老倆口竭力邀請梁氏隨他們一起走,這是件好事,憑著曲老爺子的為人,憑著曲家在京師的勢力,丑娘跟他們明去肯定是錦衣玉食。可丑娘卻不肯走,樸實人也有樸實心思,不是曲老夫婦不好,而是大家的差異實在太大了。

    人家說的是漂亮官話,出口成章;她只會拗口的俚語土話,一點小事都要結結巴巴說個半天。人家是官宦出身,舉止優雅做派十足,就算在苦乃山避難也做派十足;她祖上十代都是罪戶,不懂禮儀只會幹活,而且都是粗活。人家見識廣博,談吐間既有錦繡河山,也有小鮮悠趣;她大字不識,只知道褲子的補丁應該怎麼打”和貴人相處她只有拘束,在梁氏眼中,曲老夫婦肯定要比猴子好,但是她和猴子呆在一起卻更舒服。

    梁辛也明白老娘的心思,不過猴兒谷雖然無憂無慮,但她一個老太太,又哪能一輩子都和猴子為伍。

    倒是青墨想了個主意︰請老娘搬到草原上去住。牧民的生活簡單。但人情耿直豪邁,很容易相處。雖然條件艱苦了些,可是有阿巫錦照顧,一切都不用擔心。果然,說了這個的想法之後,梁氏欣然應允,不過現在中土雖然春暖花開。草原上卻還有些寒冷,三兄妹怕丑娘現在過去會不適應,當下商定,等夏季時節就帶著丑娘搬家。

    青墨和柳亦也不閑著,先送曲老夫婦回去,隨後打算各自返回門宗,大司巫和老蝙蝠都在閉關,應該沒那麼快出來,可師父不出來。不代表徒弟就不用回去看。

    臨行前,柳亦和梁辛約好,等他回來後,兩個人一起去牯轆島拆紅船”,

    隨後的日子,梁辛主要也就做三件事,陪母親說笑閑聊,指點六個青衣練功,再就是抱著玲瓏玉匣琢磨,怎麼才能用這個空盒子,送給乾山朝陽一場天大的空歡喜。

    在算計里,朝陽歷盡艱險得到玉匣。在打開前的瞬間,就是梁辛殺他的時候。這件事情說著簡單,可朝陽也不是個傻子,這只盒子要怎麼給。才能讓他不起疑心,著實不那麼容易處理,梁辛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羊角脆早就不幹活了。天天粘在梁辛身上不下來

    臉婆婆也在閉關,一面養傷,一面幫梁辛“養臉。

    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瑯琊和丑娘相處的極好,每天都要共處好久。開始梁辛還以為妖女是見到自己回來,故意做作去討好母親,可後來一問才知道,四兄妹在離人谷的時候,瑯琊每天都殷勤無比。陪著梁氏說說笑笑,無聊時還常常耍些法術給老太太變戲法。

    一晃半個月,日子過得平安喜樂,有了大妖震懾,小妖們也都老實了。猴兒谷的工程進展迅。新水潭已經挖出了雛形,這天夜里,梁辛正仰望夜空,恨不得找出究竟是哪九顆星星要連成一線的時候,葫蘆師父來了。

    葫蘆的腳步本來急匆匆的,可一進山坳,立刻又端起了架子,邁著四方步來到梁辛跟前︰“跟我來。有件事剛好用來考考你!”

    梁辛不明所以,跟著葫蘆慢吞吞的往猴兒谷走去,其實爺倆心里都著急”幾里山路,兩大宗師高手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瑯琊見到有熱鬧。自然也跟了上來

    猴兒谷中亮如白晝,天猿們不知點了多少個大火堆,倒真映出一片連夜開工的繁忙景象,瑯琊對著梁辛偷偷笑道︰“天猿夜眼,偏偏還要弄出這番場面。”不用問,點火照明這種事情。肯定也是葫蘆師父的排場,梁辛不敢笑更不敢搭腔。

    所有的天猿,此刻都圍在新挖的水潭旁,葫蘆帶著兩個人,分開手下走了進去。等到了新潭邊緣往下一看,梁辛和瑯琊同時抽了口涼氣!

    水潭還沒有挖好,自然也不曾向其中注水,現在就是個大大的泥坑,深坑之下,赫然趴著一方巨大的石雕︰贔屭負碑。

    火狸鼠見梁辛來了,急忙湊上前低聲交代︰“昨天挖堀的時候,見到了碑頂,又忙了一天,挖出來這麼個東西!”

    葫蘆一拉梁辛,說了聲︰“下去看看!”一起跳到了坑底。

    贔屭體型宏闊,佔地約有一畝方圓,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石料雕成的。在火光的映襯里,石頭怪獸身上妖光流轉,彷彿它是活的,時而詭異微笑,時而冷靜沉思!

    贔屭 是 龍九子之一,形若老龜,天生負重,自古以來中土石匠都會將重要石碑的底座,雕成它的模樣。這座石雕也不例外,贔屭的背上。立著一座宏偉石碑,

葫蘆伸手指向石碑,語氣清淡︰“找你來,便是考考你的學問,認一認碑文。”

    石碑正中龍飛鳳舞刻了八個大字,另外左下還有兩個小字應該是落款,梁辛才剛一看過去,就覺得這些字筆筆入刀,幾欲飛旋而出,刺得他雙眼生疼!可上面刻的字是什麼,他一個也不認識,

    不止是他,身旁的瑯琊也一樣不認得。妖女雙眉微蹙,眯起眼楮又仔細辨認了一陣,這才苦笑著搖頭︰“是古篆,距離現在太久了,根本不會有人識得。”

    梁辛追問︰“照你看,是多久以前的?”

    瑯琊依舊搖頭︰“這個說不好”應該是遠古時吧。”說完,她頓了頓,換上滿臉的壞笑,望向葫蘆︰“不過這碑文,肯定難不住您老。還要請您指點迷津呢!”

    葫蘆笑得一派輕鬆,微微點了點、頭,心說反正也沒人認識,先贊了瑯琊一句︰“你這個“指點迷津”用得還算恰當。”說完又仔細數了數碑上的字數,這才沉聲開口︰“碑文上書︰火尾天猿,德藝雙馨!”

    梁辛幾乎憋吐了血,才總算沒讓自己笑出聲來,瑯琊則大聲歡呼,連連誇贊葫蘆學識淵博,冠絕中土。

    葫蘆也知道自己這個“冠絕中土」來得不怎麼光彩,很快就岔開了話題,對著梁辛吩咐道︰“你看好了。”說完,猛的揮起一掌,重重拍在了贔屭石像的頭上。

    只聽碰的一聲悶響,整座石像都顫抖起來,但妖王大人這足以開江斷岳的一掌,竟沒能把它打碎。

    片刻後,石像停止了抖動,贔屭的額頭上,更連一個掌印都沒留下。梁辛咋舌不已︰“這是什麼石頭。堅固的離譜了!”

    葫蘆師父卻哼了一聲︰“你自己摸摸看吧!”

    石像觸手既不堅硬,也不冰冷,用力按壓之下,還帶著些許的彈性。梁辛越摸索,眉毛皺得就越緊。瑯琊的神情也漸漸嚴肅,兩個人對望之下,全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震駭!

    葫蘆等了一陣就不耐煩了,雙手摸住贔屭的前掌上的一盞鱗皮,隨後吐氣開聲,運足全力狠狠一扯。在令人耳膜酸的摩擦聲中,竟撕下了這片石鱗,拋給了梁辛。

    梁辛接在手中仔細端詳;鱗片漆黑如墨,韌卻不硬,在鱗根處還牽著一縷皮肉,正隱隱透出一絲血跡,這哪是什麼石像石雕,這頭扛著大石碑的怪物,乾脆就是一頭真真正正的贔屭神獸!

    見到梁辛和瑯琊驚駭欲絕的模樣,葫蘆師父無比欣慰,笑得一派仙風道骨︰“莫慌,我用妖元探過,這頭贔屭早就死掉了,不過屍骨不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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