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418|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陶汐語]超人氣王的初戀(不乏人愛2)[全書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3:16 |倒序瀏覽
超人氣王的初戀【不乏人愛2】作者:陶汐語

內容簡介

哇咧──這個「矬」樣十足的女人是從哪個星球來的?
老妹還擔心他會對她出手……拜託!他有這麼不挑嗎?
不過,即使她把自己包得像準備殉難的教士
他還是看出這土包女的身材相當不錯──
沒想到她不過是拿下那副超大的黑框眼鏡
竟然就從土包女搖身變成大正妹!
縱然他是遊戲人間的浪蕩子,投懷送抱的女人無數
縱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能招惹這種單純的「在室女」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對她出手了……
生平第一次,他領略到昇華於肉體之上的愛
把一顆少男心獻給了她,也品嚐到「真愛」的滋味
無奈窮小子愛上富家女的芭樂劇情
還是不能免俗地終結了他這情場老手的初戀…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3:56
第一章
  
  當午的空氣極其炎熱,夏日的電風扇賣力地送出熱風。
  
  徐日涯穿著一件薄透的背心汗衫和五彩熱帶風的夏威夷短褲,神怡氣舒地躺在三坪不到的榻榻米上練舉啞鈴。那雙手臂蘊含著一種低調的力量,十分飽滿但不刺眼。
  
  他的五官是最眾說紛紜、很能引起南轅北轍意見的討論題材;維吾爾族、原住民、拉丁人、歐亞混血體,一頭隨興卻不隨和的黑髮,及肩的長度,似乎被魔鬼捉弄過的亂翹頑皮,又似乎魔鬼本身。眼睛、鼻子、耳朵,融合著華麗低調與野性奔放的森烈氣息。
  
  唯一不搭軋的就是那張唇——太過粉嫩,極品得比女人還可口。
  
  他的女友們全體通過贊同那是他全身上下最迷人的地方;當然,這也和他吻技高超有關。
  
  他的女友們都這麼對別人形容——「被他吻過,連天堂也不想去了!」
  
  這個時候沒有那些女人聒噪地圍繞在他身邊,他放了自己一個假,想圖個安靜。偶爾他也很需要這種心靈和自然對話的時刻,好讓自己想一想人生未來的重大計畫,比如——
  
  哪個煩人的馬子該甩了?哪個妞兒的身材臉蛋還能讓他再看一個禮拜不倒胃口?那個千金小姐既聽話又對他的「錢」途有幫助……等等,諸如此類需要非常認真思考的神聖問題。
  
  但電話聲劃破寧靜的午後,突兀地響起。
  
  直到它響了第二十聲未聞罷休,徐日涯才勉強起身去接。
  
  「喂?不管你找誰,徐家沒有人在家,我是水電工小日。」一接起來,徐日涯便面無表情地說道。
  
  「哥,你很無聊耶!上回說自己是僵屍,這回說自己是水電工。告訴你,我要帶朋友回去。請閣下把自己『穿戴整齊』,不要太暴露,以免有礙觀瞻!」電話那端,徐比鄰一說完便掛斷。
  
  徐日涯看著電話發了一會兒怔。
  
  臭丫頭!以為自己交了一個有錢的大爺,就可以對他這麼沒禮貌嗎?
  
  哼!覺得他的穿著有礙觀瞻,和朋友在外面喝喝紅茶或到書店吹吹冷氣就行了,何必把人帶回來?
  
  電話的前方就有一個立鏡,徐日涯望著鏡中自己清涼的穿著,他覺得這樣很好啊,很有guts,台客的men味盡在其中。
  
  他隨手從電話上方的小置物櫃中拿出一個造型眼鏡,這眼鏡有著假鼻和假鬍鬚,三位連成一體。這是三年前他在日本自助旅行時買的,只花了一千塊日幣,還賺到一個女人,當天晚上他和那店員便天雷勾動地火,在小小的倉儲室大戰了三回合,讓那女人呻吟得欲罷不能。
  
  他將它戴上,看起來就像一位men味十足的怪叔叔。
  
  很好,就這樣嚇嚇徐比鄰和她朋友。
  
  最好在胸前又弄些番茄醬製造出假血的感覺,然後他就橫臥在榻榻米上,像發生了凶案……

  
  「我告訴你,我哥是個大怪胎,待會兒你看見了什麼就當作沒看見,不管裡面是有人死了還是有人瘋了,切記,金剛經裡面說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都是假象。」
  
  還沒進門,屋內的「死人」便聽見徐比鄰叮嚀告誡的聲音在門外刻意大聲地揚起。
  
  徐日涯的眉角抽動了幾下。
  
  真是沒有幽默感的傢伙!
  
  沒關係,台被拆了,他還是會繼續演下去。人,一定要對自己負責、貫徹始終、夙夜匪懈,儘管沒有人欣賞他這種藝術表演,認為它是一種惡作劇……
  
  「我媽說,我哥是在夏天生的,那時候大概中暑的關係,所以生出這樣的怪胎。對了,你呢,你什麼時候生的?」徐比鄰已開門走進來了。
  
  她引頸四處瞧瞧,仿佛把家裡當作龍潭虎穴般地瞧過一遍。然後鬆了一口氣,對於那個非常明顯、坐臥在和室門邊的假死人視而不見。
  
  「春天。」一道很拘謹的聲音響起。聽得出來是那種很有家教的人。
  
  徐日涯左眼悄悄睜開了一條細縫,想要看看徐比鄰帶回來的朋友。
  
  只可惜他假死的位置不利於觀察客廳裡的敵人動態。僅能看見一雙老醜的淑女鞋、一截咖啡色的裙角。
  
  「你坐一下,我去房間把資料拿出來,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學校了。」徐比鄰俐落地說著,接著毫無同情心與好奇心地打從死人身旁經過,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十分鐘過去了……
  
  徐比鄰的東西仍未找到,客廳裡沒有絲毫動靜。
  
  徐日涯因此「死」得很難過,一點都不好玩。
  
  他決定山不轉路轉,活人不來,他這個死人便自動移駕降臨。
  
  在他輕飄飄地來到客廳後,只看見一個人背對著他、蓄著一頭比他還短的頭髮,很守規矩、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裡。
  
  徐日涯足足瞪了那個背影三十秒,對方居然都沒發覺有背後靈,他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對方的肩。「喂!」
  
  回過頭吧!然後大大地尖叫一聲,以對他的表演做出最至高無上的敬意。
  
  「你好!」
  
  客人是回頭了,一張善良的臉卻親切地笑著。
  
  徐日涯差點摔倒。沒被他嚇到,還那麼鎮定?太過分了!太不懂得表演藝術了!「你沒有看見我身上流著血嗎?趕快打一一九送我去醫院。」
  
  「你真愛開玩笑,那是番茄醬。」徐比鄰的客人捂著嘴呵呵笑著。
  
  「錢溫馨,離他遠一點!」房間內的徐比鄰聽見徐日涯死而復生的聲音,立即衝出來將她的客人拉走,遠離她的胞兄,以策安全。
  
  說徐家是騙子世家,一點也不為過!
  
  徐父梓雄是個專業投顧經理人,專騙投資人口袋鈔票,再靠一張老實無害的臉,將損失的部分推諉卸責給整個大環境,有時還從那些大老闆身旁的深閨怨婦身上拐得一夜春宵。
  
  銀子、美人都被他賺了,但徐梓雄也有白目到惹上黑道大哥情婦的時候,徐家人為了躲避追殺,每半年就得搬一次家,足跡遍及台灣;這也是徐家兄妹的朋友從來沒有超過五根手指頭數目的原因。
  
  至於他們的老媽,名字和林青霞只差一個字,叫汪青霞,是一個幫死人化妝的化妝師。每天忙著通勤到外地接外快,從不在乎丈夫在外拈花惹草,並且捏造學歷,招生了一班「姊姊妹妹大家來創業」,開班授課的地點就在徐家。
  
  每逢星期二,徐家就會擠滿這個社區裡一、二十個婆婆媽媽,上一期教的是「化妝課」,這一期是「輕鬆做麵包」,下一期是「環保手工」……林林總總的課程,讓只有高中畢業的汪青霞月入三萬跑不掉。三萬元對一個家庭而言,這收入不高不低,但要付房租水電、養活一家四口,又要讓兩個小孩讀私立學校,並不輕鬆。
  
  這對說平凡卻又不太平凡的奇人異士組合,所生下來的小孩當然也屬於怪胎一族。
  
  她,徐比鄰,騙的是別人的第一印象。只要她不開口,任何人絕對會被她的外貌所吸引。
  
  至於她哥哥徐日涯,則是遊戲人間,靠著腦筋轉得快。投懷送抱的女人無數,被外界指責是個專騙女人感情的浪蕩子。
  
  「你同學?」徐日涯對於徐比鄰有如驚弓之鳥的模樣,顯得嗤之以鼻。
  
  拜託!她以為他這麼不挑哦?這個「矬」樣十足的女人誰會愛?
  
  「哈哈哈!情場高手這回眼睛失靈。十八歲就念完大學,二十三歲拿到雙博上學位,人家目前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教授,錢溫馨是也。」徐比鄰難得看到徐日涯有目測失靈的時候。
  
  「哦。」徐日涯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他對太會念書的女孩子不感興趣,況且對方又很country,掛著一雙超大黑框眼鏡,個頭小小的,穿著是那種青蛙王子見了也會嘆口氣決定當一輩子青蛙、不想變回王子的那型,不符合他internetional的路線。
  
  「你替我拿罐飲料給她,我還要繼續找東西。」徐比鄰說完,又倒退著走回來,把錢溫馨拉離徐日涯遠遠的。「切記,和他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離,以免你變成李莫愁。」
  
  「你妹妹很可愛!李莫愁是金庸小說裡的人物,我怎麼會變成她?」錢溫馨推了推臉上的大黑眶眼鏡笑道。
  
  他長得好高啊!大概有一八五,長手長腳,天生的好骨架,似鋼鐵般地矗立,加上臉上的神情,偉岸不凡得令她仰目興嘆。
  
  不像她,只有一五八,小矮人一枚。
  
  徐日涯從冰箱裡拿出兩罐汽水,丟了一罐給錢溫馨。
  
  「她的意思是,你若喜歡上我,我會對你始亂終棄!而你就有可能變成李莫愁,成為一個傷心女魔頭。」徐日涯拿掉造型眼鏡,一張帥氣魅勁的臉孔頓時顯露無遺。他決定離錢溫馨六公尺遠,以免笨會傳染!
  
  「你會對人始亂終棄啊?看不出來。」錢溫馨還是笑笑地道,好像她聽到的話就像是一陣無關痛癢的煦煦春風,對於眼前英俊的面孔既沒尖叫也沒臉紅。
  
  「你當我妹在亂講?我談過百次以上的戀愛,每段感情都很認真。」徐日涯雙手橫在胸前,倚著冰箱。這個女人真是笨到令人想測試她到底有多笨?
  
  只不過,他也因此對她產生了一些好奇。
  
  一般女孩子看見徐比鄰,總會對她的美貌感到嫉妒,有度量一點的會說她長得很漂亮;至於稱讚她可愛的……前無來者,只有眼前這一枚教授!
  
  「你近日要小心一點。」錢溫馨忽然神色嚴肅地道。
  
  「怎麼了?」徐日涯走近她。這個月他已經第三次聽到有人這樣對他說,不得不相信,也不由得起了疑竇。
  
  「我只是看你臉有些黑氣。要小心有血光之災。」錢溫馨因徐日涯的逼近而有些不安,微微退後。
  
  「那我去捐血就好了。」他還以為是什麼呢!比如他不舉之類的……
  
  「嗯!這個方法很好,能幫助自己又能救人。」
  
  「你會看面相?下次有需要的話,再找你聊一聊。」
  
  「好。」錢溫馨微笑頷首。
  
  「那拜拜囉!」徐日涯一步一步把錢溫馨逼出了徐家。
  
  「再見。」錢溫馨朝他鞠了個躬,「謝謝你的飲料。」
  
  「不客氣。雖然現在大白天的,你一個女孩子回去,還是要小心色狼。」徐日涯差點爆笑出來。她的舉止真是有夠「聳」!
  
  但她身上透出的那股溫文爾雅氣質,並沒有被那股「聳」味給遮蔽。
  
  「你是第一個叫我要小心色狼的人!」錢溫馨的臉蛋瞬間在太陽底下爆紅,感覺心跳莫名地加快。「謝謝你關心我的安全,回到家我會打電話給你,報聲平安。」
  
  真可憐的女人!不只沒人要,還被視作警示號誌;不過他絕對不會犧牲自己去救苦救難。「OK,你慢走。」
  
  錢溫馨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直到巷口,她才記起自己不應該走,她該等徐比鄰找到資料後,兩人一起回學校。她的臉頰因自己出了大糗再度紅了起來,拎著包包小跑步地回到徐家門口,按下門鈴——
  
  「你怎麼又來了?」
  
  徐日涯算準時間地打開門,光天化日下,一臉無害的善男樣。
  
  「我……呃,對不起,我應該在裡面等比鄰找到東西才一起離開的。」看到那兩道炯炯銳俊的目光,錢溫馨飛快低下頭,覺得心口撲通撲通地直跳著,小手不自覺地將包包的帶子扭成了好幾段。
  
  「哦,我想起來了,比鄰要你等她,可是你怎麼自己先走了?」徐日涯故意裝傻。
  
  「呃……其實是……」錢溫馨費力地想解釋並不是她自己要離開,而是被他送至門口。但她又怎麼會被他送至門口呢?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教授的口才不太好哦!」徐日涯已經暗笑到腸子快打結。
  
  這個笨女人!真的太好笑了,她竟然還認真思考他的問題……哈哈,還好他只念到大學畢業,不然腦袋都念壞了!
  
  「呃?!」錢溫馨會意過來之後,臉又爆紅。
  
  她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只能徒勞無功、雪上加霜地加以解釋著:「我……平常……不會這樣。我的意思是,只有一點點會這樣,並沒有完全像今天這樣。」
  
  「沒關係,我能理解。」徐日涯心底湧上一股虛榮。都怪他太有魅力了!
  
  錢溫馨舒了一口氣,眼鏡後圓圓的眼像熊貓般可愛無邪。「你能理解那就好了。我到國小三年級都還會口吃,後來才慢慢正常。」
  
  徐日涯原本漾笑的嘴角倏地僵化。不是他魅力大,而是他碰上了一個口吃女?!
  
  「可是那些年,我並不覺得我自己不正常,頂多就一些些與眾不同。專家說口吃的小孩,是腦活動力太旺盛,導致表達能力趕不上過度快速的思考,講話才會結結巴巴。大學時,我還刻意加入辯論社,訓練口條的能力。」
  
  「真的?」那個辯論社一定很倒楣!
  
  「我們拿了三次校外冠軍,一次世界比賽的亞軍。」
  
  「你在騙人吧?」徐日涯狐疑地望著錢溫馨。
  
  沒想到騙子世家的傳人,今日棋逢敵手!對方說起謊來不只臉不紅、氣不喘,還挺天真無辜的。
  
  「這沒什麼啦!你不相信的話,改天和比鄰一起來我家作客,我拿給你看。」錢溫馨熱心地道。
  
  「嗯!」徐日涯淡淡應了一聲,沒再答話,也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
  
  他從她的臉部表情,看向原先他沒注意到的優美身體曲線,即便她把自己包得像準備殉難的教士,他還是看出了土包女的身材不錯!
  
  但他討厭明明騷包卻裝得清純的人,這會兒她自露馬腳,主動展開她的獵網,欲誘捕他這隻看起來美味可口的小白兔,她恐怕想不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道道地地披著羊皮的狼吧?
  
  「太陽好大。」錢溫馨看出徐日涯對她的提議興趣不大,碰了個軟釘子之後,只能尷尬地用手掌充當扇子在頰邊扇著涼。
  
  她好像又犯了她媽常講的毛病——以為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心無戒備。
  
  可是,她真的只是被動地聊到這個話題,又很單純地想要證明自己並沒有騙人而已。唉!做人真不簡單,還是做學問好,單純又不複雜、令人沉迷又暢快。
  
  「咦,你們兩個人幹嘛在這裡罰站?」徐比鄰找到資料後,在客廳見不到錢溫馨和徐日涯,便找到外面來。
  
  「教授,你和我哥在聊什麼?」徐比鄰像個嗅覺靈敏的狗兒,嗅到了不對勁的味兒。
  
  「聊今天的太陽真大。」徐日涯代答,一臉慘灰地退場進到屋內。
  
  一日之內連續兩敗,他得好好修補一下受傷的純潔青年心靈。扮屍體沒人捧場,耍魅力卻碰到一個有眼不識情聖的傢伙……唉!
  
  「他怎麼了?」徐比鄰朝錢溫馨問道。難得看到徐日涯垂頭喪氣,平時他可是很瀟灑的,就連被討債也不忘擺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酷樣。
  
  錢溫馨搖了搖頭,「比鄰,你最近要小心你哥。」
  
  「我不用小心啦!他不會對親妹妹下手,是別的女人要小心他這隻花蝴蝶!」徐比鄰跨出門外,笑著鎖上了門。
  
  「我的意思是,他近日可能有血光之災,剛剛他又魂不守舍的,所以才要你小心他。」錢溫馨像極一個慈愛的母親細心叮嚀著。
  
  「哇!教授你的嘴是鐵準神算,看來我要我媽禁足我哥了。」徐比鄰說著,已經拿起手機開始撥號。
  
  「我不是神算啦……」錢溫馨乾笑了幾聲,侷促地道:「你怎麼會這樣說呢?」
  
  「上上禮拜六,你要陳教授小心開車,結果他出了小車禍。」
  
  「湊巧啦,因為那幾天下雨啊!而且,道別的時候,很容易說:『路上小心,小心開車』這樣的話。」
  
  「你等一下。」徐比鄰朝錢溫馨說完,回過頭又對著手機說:「媽,我上回我不是跟你講,我們學校來了一個鐵嘴神算的教授嗎?她今天來我們家,說哥近期要小心血光之災耶!對呀!對呀!你趕緊下懿旨命令徐太子自戕比較快……哈,我的意思是頒發禁足令。他不聽話,就扣他這月的零用錢。對呀,我們徐家只有這一條命根子,不能斷……」
  
  徐比鄰講得手舞足蹈,錢溫馨在旁邊聽得額際三條黑線,她記得她好像沒有講到「斷後」這樣嚴重……
  
  「我們剛剛講到哪裡?」徐比鄰終於在二十分鐘後收線,仍能接續二十分鐘前的話題。「哦,說到陳教授出車禍和你沒關係。」
  
  倏地,徐比鄰眯了眯眼。一臉偵探樣。「錢教授,不是這樣哦!一回的湊巧也就算了,上禮拜你要班上的花癡女謝絕約會,以免上當失身,結果隔天她來班上。就大肆宣揚她快快樂樂地失身了!」
  
  「呃……一切純屬誤會。我只是就她平時的行為,善意地提出警告而已。」錢溫馨拭著汗解釋。她又犯了她媽常講的第二個毛病——沒有謹言慎行。
  
  「那麼錢教授應該去當國家元首才對,不要再教書了。我們國家有你這樣只是『善意地提出警告』便能成真的人,絕對是台灣之福!」
  
  「我的樂趣是做研究和教書,絕對不是要踏上政治之路。」錢溫馨知道自己被學生小小損了一下,只因為她不肯承認自己真的很會看面相。
  
  真的很奇怪,她頂多比她的學生們大個兩、三歲,但在想法或觀念上卻不只差兩、三歲,而是有兩、三個星球那麼遙遠的距離。是她關在書房裡讀了太多書,少了和外界接觸的關係嗎?
  
  學生們敢做敢當、很有主見,她卻認為做人還是隨和一點好;學生們認為人有才能,就要大方地炫才,她卻覺得低調好。
  
  「比鄰同學,如果你資料拿好了,我們這就回學校。」錢溫馨推了推鼻上的眼鏡。
  
  「教授,每次你詞窮的時候,就會在某個學生的名字後面加上『同學』兩個字。真的好好玩哦!」徐比鄰樂得提供自己的發現。
  
  錢溫馨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玩。她,完完全全被學生透視了啦!
  
  「呃……我會改進的。」錢溫馨的臉又紅了,為了避免徐比鄰又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她率先走向停在巷口的轎車。
  
  徐比鄰鑽頭坐入副駕駛座,繫好安全帶。錢溫馨還在想,也許她的手握了方向盤之後,就能像一般人藉由它獲得操控局面的力量,徐比鄰便問道:「錢教授,你交過男朋友嗎?」
  
  結果,一道突兀急踩的煞車聲,令她們兩個人差點甩了出去、也都各自得到彼此的答案——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4:21
第二章
  
  錢溫馨把眼睛貼向那個小圓孔。
  
  她一向不喜歡太高科技的東西,金屬的外殼冷冰冰的,就是讓人覺得有距離感,不太具有善意。
  
  但今天她媽使了殺手鐧,非要她到眼鏡行把使用多年的黑框眼鏡換成隱形眼鏡不可,不然老媽子就要去跳樓。
  
  她不喜歡有人一天到晚喊死說死的,人實在值得活下去,因為一切都那麼有意思,人與人的戰爭,心與心的戰爭,到結果也還是那麼有意思。但她是一個很peace的人,沒那麼多戰爭,看人覺得有趣,有趣到她人生一路走來順遂、少掉很多衝突。
  
  就像文學院歷史系系主任的缺,校長原先屬意她,後來真正坐上這位置的是別人,她也樂觀其成。
  
  她覺得自己很年輕,年輕到應該要再好好磨練一下,而不是一下子就飛上枝頭。
  
  那樣的重任,並非她對自己的期待。
  
  有人對她說過,成熟的過程是一個遺憾的過程,她倒認為人可以跳過遺憾,不必感到受傷與挫折,就能直接邁向成熟,先決條件是要懂得自己要的東西;但很多的學子告訴她,這很難。
  
  會很難嗎?
  
  不過就是對自己坦白誠實而已,動也不必動,比把手舉起來還簡單!
  
  她的求學過程已經比別人快了,接下來她不能再一昧圖快,她要按部就班,好好看這個世界,彌補她從前因讀書而錯過的。
  
  「錢小姐,OK了,接下來請你到外面等。」
  
  「謝謝。」錢溫馨背起曾經陪她走過天涯的背包,來到門診室外頭的走廊。光潔的天花板與地板,明亮的光線,綠意盎然的盆栽,這家眼科診所在台北市擁有高知名度,擁有五星級的設備與收費,如果她不是有一個富爸爸,可以付可觀的贍養費給母親,她母親不會非要她來這裡不可。
  
  「他的錢被我們揮霍,總比被那個狐狸精和狐狸精的小孩揮霍好!」母親這麼說。
  
  錢溫馨佇立落地窗前,想著這句話。這就是她的母親,掙不脫怨恨之繭的女人。
  
  身為女兒,她卻做著形同背叛母親的事,和那狐狸精一家子關係不錯。待會兒她就要去和狐狸精——林艷莉的兒子林光曜見面。
  
  結束診所的行程之後,她戴著新配好的隱形眼鏡來到診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廳。林光曜早已候在角落的位置,一身幹練西裝襯脫出他企業家的非凡氣質。但難得的是,他是個凡事都相當體貼的人,以她為便,所以把地點約在這兒。
  
  「抱歉,我遲到了。」錢溫馨在姍姍來遲時,一臉歉意地道。
  
  「是我早到了。」林光曜站起來,替她拉開椅子。回座從旁邊的位置拿起一個包裝得漂亮的小盒子,「這個給你,祝你生日快樂。」
  
  「你這麼忙,還能記得今天是我生日,謝謝!」錢溫馨微笑著拿起置於桌上的禮物。她經常在想,媽媽要是接受他,別老是看見他就惡言相向,一定會很幸福!「我能現在拆開嗎?因為太好奇了,別見怪。」
  
  林光曜不是她爸爸的兒子,是狐狸精第一任丈夫的兒子,但爸爸卻對他視如己出,甚至私心地希望她能嫁給林光曜。
  
  但這個希望在被母親察覺之後,便不得不劃下休止符。
  
  事實上,她和林光曜也不來電,頂多就像朋友。
  
  他因為爸爸的請託,要多多照顧、關心她這個「妹妹」。
  
  她也十分好奇爸爸為什麼能夠配合林艷莉而不再生孕,只有林光曜一個「兒子」就足夠的原因,畢竟爸爸曾經說過,他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一個兒子!
  
  雖然早就知道原因——林光曜做人做事一把罩,既穩重又品性端正,孝順有遠見,人又長得高大帥氣;但因為是母親的女兒,她仍然敵不過人性地悄悄希望林光曜能表現得差一點,讓爸爸失望。
  
  但他不只沒有,對她也算仁至義盡。
  
  送禮這種事,既沒多大學問,也沒多了不起;但因為身分的衝突對立,他仍然付出,就是學問、就是了不起!
  
  「你已經是它的主人,要什麼時候拆都可以。」林光曜沉著地道。
  
  「好漂亮!呃……這會不會太貴重了?」錢溫馨瞠目,兩克拉的裸鑽項煉,乾乾淨淨地沒有其他點綴與裝飾。
  
  「你喜歡就好,我替你戴上。」林光曜起身來到錢溫馨後方,站著替她戴上。他回到座位上,看著她笑道:「大姨看到這項煉,應該不會再認為我這個狐狸精的兒子只會揮霍爸爸的財產而已。」
  
  「哈!看不出你會介意她的想法!況且,我聽爸爸說你替他賺了不少錢。他稱讚你是個很有魄力和能力的。」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是我媽。她想嫁給你爸,但她更想得到大姨的祝福。」林光曜眼神炯亮。
  
  「那太難了!莉姨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反正她從一開始也沒在乎過別人的想法。」否則就不會介入別人的家庭了。
  
  林光曜苦笑了一下,「我也覺得我媽很天真!」
  
  「也許……是莉姨善良吧!」這句話錢溫馨說得閃爍其詞。
  
  倒是林光曜說得肯定,「身為加害者的她,有什麼資格被冠上善良?雖然大姨是不可能原諒我媽的,但我希望大姨能夠快樂!就像我說過的,我媽很天真,人是她傷害的,她卻又替被她傷害的人傷心難過。」
  
  「嗯!」錢溫馨聽了應聲,心裡倒是很困惑這樣的性格。
  
  看著林光曜這樣出色的人坐在她的對面,她的困惑又深感一層:母子血脈相連,可這又是多麼不同的一對母子!莉姨的人生,比她媽的還令人費解。
  
  「你……是不是錢溫馨?」
  
  一道聲音插入她和林光曜的窒默之間,錢溫馨一抬首,就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我是徐比鄰的哥哥,還記得嗎?就是你說近日要小心血光之災的那個人……」徐日涯大方地介紹自己。哇!這妞兒一沒戴眼鏡,整個人就煥然一新,有變身成為天鵝的潛力!
  
  「對哦,我們今天約好要去看比鄰的鋼琴秀,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吧?」錢溫馨急忙起身,又轉身朝林光曜微微欠身,「對不起,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改天我再請客謝謝你。」不給林光曜任何說話的機會,她便挽著徐日涯的手匆匆離開。
  
  「我怎麼不知道我妹一夕之間變成神童會彈鋼琴?」步出咖啡廳之後,徐日涯挑著眉問。
  
  基本上別說是鋼琴。徐比鄰連五線譜、簡譜都看不懂。
  
  「不好意思,拿比鄰和你當藉口。」錢溫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你應該看得出來剛剛我不得不離開……」
  
  「STOP!」徐日涯酷酷地擺出隻手,「你以為我突然叫你是想聽你的故事嗎?」他才沒有那美國時間。
  
  「對哦,是你先叫我的,有事嗎?」錢溫馨張著一雙好看的圓眼。
  
  「就在你後面。來了!」徐日涯搖了搖頭,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大學教授嗎?現在教授的品質都這麼差嗎?不只有健忘症,還有說故事症!
  
  不過……真有她的!摘掉那個老氣的黑框眼鏡,她起碼美上十倍。
  
  錢溫馨隨著他的話而掉頭,就見剛才他們離開的咖啡廳走出一個看起來嗲聲嗲氣、穿著爆奶裝的辣妹,其暴露之程度,比電視上的女明星尺度還大!
  
  「你還是女人嗎?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徐日涯看著錢溫馨沒見過世面的瞠目結舌樣,再度搖了搖頭。
  
  「呃……」錢溫馨也覺得不好意思,咬了一下唇以示反省。「她是你的朋友?」
  
  徐日涯看見錢溫馨眼神露出驚訝,便自我調侃道:「什麼朋友?是炮友!」他說話的方式很戲劇性兼大眾化——好就是好,壞就是壞,都能夠大大方方在陽光底下說出來。
  
  他沒有停止過讓別人進入他的生命,他就像塊海綿,任人啟發他,創造情感生命,有時荒誕,有時奇妙,但這不代表他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相反地,由於他太相信真實的東西,感覺一旦沒了就是沒了,他從不庸人自擾、或有錯誤的認定,所以常常被批評歸類為喜新厭舊。
  
  錢溫馨還在想什麼是炮友,那位性感又婀娜多姿的小姐已來到他們面前,搖動著胸前那兩粒木蘭飛彈,嗲氣十足地嚷嚷:「Robert!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自己離開?」
  
  「因為我女朋友來了,我不能再跟你約會。」徐日涯擁著錢溫馨的肩,製造兩人關係匪淺的樣子。
  
  錢溫馨嘿嘿笑得相當尷尬。「小姐,他是我男友,請你不要再纏他。」她說得客客氣氣。
  
  縱使不喜歡有人碰她,但剛剛徐日涯被她「利用」過一次,她就算面對這麼突然又三流的劇情,也只好努力配合,一報還一報。
  
  「馨,你好有勇氣哦!為了我甘願冒著生命的危險!」徐日涯撫摸著錢溫馨的臉頰,像被她吸引一般,頓時讓錢溫馨覺得心跳加快。
  
  「你曉得嗎,這位劉小姐是跆拳道高手哦!她醋勁很大的!」徐日涯又道。
  
  錢溫馨聞言僵了一下,望著徐日涯帥氣的臉上帶著幾許似無辜又似惡作劇的味道,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無辜亦或惡作劇。
  
  而她的「情敵」劉小姐正握著拳頭,指關節喀喀作響,她感到自己生命堪慮。
  
  「劉小姐,有話好說。你要他,我可以把他還給你。」錢溫馨很識時務地連忙說道。幫忙也是有限度的,沒必要把自己的命賠進去。
  
  「這怎麼行?我只愛你一個人。」徐日涯朗朗笑道,置於她腰際上的大掌悄悄捏了她一把,懲罰她孬種、戰也不戰地就要把他讓出去。
  
  錢溫馨當場如遭五雷轟頂!
  
  呵……剛剛不是有一陣春風吹過嗎?但她從頭到腳慘遭千萬道利箭,不只動彈不得,還怕她眼神若稍有不對,此時帶著凶狠眼神的情敵感受到錯誤的訊息,就會揮過來一拳讓她當眾好看。
  
  「有沒有覺得如果活得過今天,就要去廟裡拜拜的感覺?」徐日涯輕扯嘴角,附在她耳邊說道。
  
  錢溫馨心如死灰地頷首。沒得救了!那位劉小姐見徐日涯和她狀似親匿,已殺氣騰騰地大步過來,錢溫馨已有把自己當成沙包的準備。
  
  「很好,那就是我要和她分手的原因。」徐日涯補了句。
  
  錢溫馨才不理他和女友分手的原因為何,只看到劉小姐快衝到他們面前了……
  
  她眯著眼,準備要讓她揍了,但眯了十秒鐘那麼久,她的小臉仍然安好,並沒有感受到任何重力加速度。
  
  錢溫馨悄悄睜開眼,只見劉小姐掉出了眼淚,不只少了方才凶狠的模樣,還跪在徐日涯的腳邊,小手拉著他的褲管,哭得像個小媳婦兒,不敢放聲大哭,看了十分惹人憐。
  
  「我什麼都聽你的,我什麼都會改,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手?」
  
  錢溫馨聽得揪心,差點就要替徐日涯點頭了。
  
  她昂頭看向徐日涯,雖然是同一個人,可是卻有截然不同的表情。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曉得什麼叫男人變了心,十條牛也拉不回!徐日涯一臉冰漠,一掃方才淡笑逗趣樣,就連站在他身旁的她也感到冷意。
  
  「你再糾纏,連朋友也當不成。」徐日涯語氣平淡。對照著情人的苦苦哀求,他無情的模樣,令人懷疑他血液裡是否有溫度。
  
  「你起來,別跪了,回家去。」女人替女人不捨,錢溫馨心疼地勸著,便被徐日涯抄起手臂,毫不憐香惜玉地扯走。
  
  但她仍禁不住回頭,那幕一個女人為愛當眾跪在大街上、不顧尊嚴的勇氣與傻氣,令她久久不能忘懷。
  
  * * *

  「牛肉麵不好吃嗎?」徐日涯吃下半碗牛肉麵後,問道。
  
  「呃?」錢溫馨的小臉在一片熱氣中抬起。
  
  二十分鐘前他們還在大演愛情戲,二十分鐘後,他們就來到附近的攤子大快朵頤,實在有些諷刺——好像人不管怎麼談感情,總要顧著肚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任由徐日涯拉著走,但她又找不出不跟他走的理由。踩著他走過的道路,跟隨著他的步伐,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不用去想任何問題,如同呼吸般。
  
  「你的麵不吃,給我。」徐日涯長手越過桌面,端起她的麵捧到自己面前,準備大啖。
  
  「我要吃。」錢溫馨哼了聲,把麵搶回來。
  
  「終於像個人了!我還以為教授吃飯時都要死不活!」
  
  「我剛剛是在想……不知道那個人還有沒有在那裡跪著?」
  
  「早走了。」徐日涯又埋首吃了一口麵,沒多大感覺地道。
  
  「你怎麼知道?」錢溫馨睜著圓圓的眼,將嘴裡的麵吞下。
  
  「你又怎麼知道她沒走?」徐日涯捧起碗,大口喝著湯。
  
  「所以我才在猜啊!怪可憐的!」任何人都會被那樣的畫面震憾吧!
  
  徐日涯自桌上的面紙盒抽出一張面紙,三兩下將嘴拭淨,冷笑一聲,「覺得她可憐,怎麼不罵我狠心?」他一副等著被罵的慷慨赴義樣,彷彿以前已經有很多人對他這麼做過,而他也練就一身金鐘罩功夫。
  
  「我罵你幹什麼?」錢溫馨不明所以地道,小口地吃著麵。「是她自己要那麼做的!而且,你不喜歡她,的確該拒絕她,以免耽誤蹉跎到她呀!」她能理解那種必須狠下心腸拒絕一個人的感受。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等於在給別人希望;到最後受傷最深的,仍然是那個人。會有這樣的感受,是因為她從母親身上看到這些。
  
  「說得好!算是我的知音!」徐日涯大掌往錢溫馨的肩拍去,惹得一口麵未吞下的她咳了咳。他回頭喚道:「老闆娘,拿兩瓶啤酒來!」
  
  「酒是穿腸毒藥,喝酒是腐敗的唯物主義。」錢溫馨下意識地拎眉。
  
  她和眼前這個男人不算熟,一起喝酒很奇怪,而且她本來就是不喝酒的人。
  
  「哈哈……就唯心理論,喝酒讓我心中有萬丈光芒。」
  
  「噗!你的謊也太扯了!」錢溫馨掩嘴笑著。
  
  徐日涯嘆了口氣,「你不信,那你喝看看。」
  
  「我不喝。你這是在請君入甕。」
  
  「有福不會享,窮爺我很少請人喝酒的。」徐日涯說著便開了一罐啤酒喝了起來。
  
  錢溫馨見他喝得那麼暢快,加上剛剛又喝了熱湯,覺得不過癮,便請老闆娘幫她拿了罐可口可樂。
  
  「小孩子!」徐日涯搖了搖頭。
  
  「可樂很好喝啊!」錢溫馨笑道。
  
  「你知道什麼叫同一個空間、兩個世界?我們這就是。」
  
  「那我這邊是怎樣的世界?你說看看。」
  
  「有什麼好說的?就兒童樂園嘛!」徐日涯一臉無趣。
  
  「那你就是成人的世界囉?」錢溫馨也不反駁。
  
  「那還用說?那是你到八十歲都不會知道的世界。你應該是那種乖乖聽父母安排念書、和他們選中的乘龍快婿結婚的人……不對,是膽小鬼,冒一點險也不敢。」徐日涯知道她是不會喝了,也不再勸酒。
  
  「我的目標湊巧和家人一致。」錢溫馨邊含蓄笑著,邊喝著可樂。
  
  「是呀,你還會彈鋼琴,唱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徐日涯亂扯著。不過也真給他說中了。
  
  她羞怯的臉帶著一絲稚氣。「我小時候真的彈過這首歌給同學聽。」
  
  「都什麼年代了,還真的有人這樣?」徐日涯再嘆,薄唇微扯,「我碰到一個外星來的怪物。」
  
  「為我這個怪物,我們乾杯吧!」錢溫馨開心地拿起手中的可樂。其實不只過去,她現在週末偶爾興致一來仍會彈琴。
  
  她很少碰到這麼聊得開的人,他的話三言兩語就能觸到重心,不像有些人廢話了一堆,還讓人摸不清頭緒。雖然他有時有距離得讓人覺得孤芳自賞,但還不算難相處。
  
  「喝飲料的別找喝酒的乾杯。」
  
  「就乾嘛,你不要掃興!」
  
  「先掃興、不喝酒的人是誰?」
  
  「那……你跟我乾杯,這一頓算我請客。」
  
  「除了酒,我本來打算各付各的。你既然要請,那我再叫一手啤酒。」
  
  「可是我可能喝不下一打可樂。」錢溫馨很阿莎力地請老闆娘送來一手啤酒。只要不涉及她,基本上她不會去干涉一個人的興趣。
  
  「你怎麼當上教授的?」徐日涯帶著嘆為觀止的目光看她,再次搖了搖頭,可樂喝一打?那是汽水,不飽也撐死!
  
  「念完博士班之後,就開始投履歷表到各學校。」她認真地回答。
  
  「這一生都沒有碰過壁的時候?」徐日涯隨口問道。他本來只是想拖一個人陪他吃麵,沒想到和這號心眼兒單純的妮子講話,居然還有一點趣味。
  
  「有啊!」錢溫馨笑笑地道。
  
  「什麼事?不會是愛情吧?」徐日涯只不過隨口一句,就懾得錢溫馨駭然一驚,拿他當神看。
  
  「你怎麼知道?是不是會喝酒的人都會讀心術?」錢溫馨望了一下桌上八瓶啤酒罐。
  
  徐日涯帥氣地用手將嘴邊的酒漬一擦,悠然地道:「二分法則——學業如意、情場失意。」
  
  「有很多人都是學業如意。情場也得意的。」錢溫馨小小撇了下嘴。這時她完全沒有在講堂上專業的為人師表形象。
  
  「那是別人,絕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這句話很毒!」
  
  「人要有自知之明,像我這麼窮,我不會笨到去把馬子,那都是自動黏過來的。女人也真奇怪,追她們的她們不要,反而要挑戰那些她們不該碰的人。」
  
  「你有很窮嗎?」
  
  「存款簿只有一千元。」
  
  「那還好啊!我當學生的時候最窮只有五十元。那時候和我爸媽賭氣,他們狠心不拿生活費給我。」
  
  「掌聲鼓勵!乖乖女也會和父母賭氣。」徐日涯有一搭沒一搭地陪她閒聊著。和他這種沒有明天的浪子生活比起來,她算小巫。
  
  「為了一個男人。」錢溫馨自己招供道。大概是徐日涯自在的樣子,得以令她在他面前很自在地講起這些從來不跟別人提起的往事。
  
  「那個男人娶了另一位富家女。」徐日涯隨口接道。
  
  「你怎麼知道?」錢溫馨瞠著圓眼,大感訝異,「別說電視都這麼演哦!」
  
  徐日涯聽她這麼說,大笑不已地引起鄰桌的側目。直到他大爺笑夠了,才惠賜她答案。「你的故事真三流!你條件其實不錯,長得也不差,只是太不會打扮,把優點都遮蓋住了。」
  
  「但是……一個男人等我變美了才愛我,那是真愛嗎?」錢溫馨問道。她的家境優渥,所以原因應該是外表——她的外表不如人,讓那男人不選擇她。
  
  「小姐,聖人也有好惡!當你打算和一個人談戀愛,就要曉得你是在和一個代表著人類的人性談戀愛。」徐日涯提供多年的寶貴經驗、一針見血地道。
  
  「聽起來怎麼讓人感到好沮喪?」錢溫馨不自覺地頹下雙肩。人性,常常經不起考驗。
  
  「看在你今天請客的分上,我就替你指點迷津。談戀愛,第一步要了解遊戲規則,規則就是我剛才說的;再來就是放輕鬆,接下來只要順其自然就好了,這是最重要的。」徐日涯傳授了一、兩招,就當日行一善。
  
  錢溫馨點點頭,徐日涯以為她大徹大悟了,未料,她竟說:「但我想要有一種完美的感動!會不會到我死了都達不到這願望?」
  
  她人生真正的夢想就是嫁人,然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很難,但也不無可能。你曉得如來佛的『四重真理』吧?如來佛看到一個死人、一個病人、一個老人,當時他是個年輕人,結果創造出生命本質和普渡眾生的理論,有這種精神就辦得到。」
  
  徐日涯鐵口直斷,同時在心底替面前的小紅帽默哀了三秒。真是一個笨丫頭,太笨了!所以他不得不隨便哄哄地,給她一丁點希望。
  
  看她有如重見天日的眼神,他就知道她相信了!
  
  他剛剛不是說了人性嗎?人性就是真理!不想改變的,就等著被淘汰。
  
  有這麼一個走唯美溫馨派的教授……
  
  他懷疑學生除了從錢溫馨那裡學到知識,還能學到什麼可貴的身教?畢竟學生從學校出來以後,要面對的是狼群,而非像她一般和藹可親的羊群。

  她,太善良,也太不食人間煙火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5:10
第三章
  
  「貪狼獨坐夫妻宮。貪狼星是一顆大桃花星,其主相貌佳、能言善道、異性緣佳。倘使早婚,夫妻生活易發生變化。將嫁給見異思遷、不聽他人意見、且對任何事物均帶有強烈占有欲的男性……婚姻結局欠佳。」錢溫馨看著書上的字,愈念愈無力,嘆氣連連。
  
  她怎麼這麼衰!夫妻宮坐了一隻狼,貪慾重、性喜拈花惹草,她的姻緣凶多吉少、烏雲罩頂……
  
  不過,對宮是紫微。書上說從官祿宮可以看見配偶的長相,紫微代表的是俊男美女。
  
  但她更希望對方專情,只對她一個人好……
  
  「老師。你在嘆什麼氣?」錢溫馨的桌子旁邊突然出現一位長相斯文的男同學。
  
  「咦,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錢溫馨一掃方才要死不活的模樣,重振起精神,揚起可愛的笑容迎接同學。
  
  「進來一會兒了。叫你兩聲,你都沒回。」
  
  「呃……剛剛老師在想事情。請問同學找老師有什麼事?」錢溫馨尷尬地笑笑。
  
  「是關於期末考的事啦!老師,期末考我明明寫得很好,你為什麼只給我八十分,其他科老師都給我很高的成績。你這樣我怎麼申請得到獎學金?」男同學一臉臭臉、口氣咄咄逼人。
  
  「這位同學,老師找考卷給你看好嗎?再找一份九十五分的考卷給你參考,你就知道自己哪裡敘述得不夠清楚,為什麼沒得到你理想中的成績。」錢溫馨仍然語氣溫和。
  
  「如果我覺得我寫得夠好,老師會再把成績往上提高嗎?」男同學揚眉。
  
  「其實你的成績已經很好了,除非是要畢業又沒有六十分的人,老師才可能考慮。」錢溫馨一向歡迎學生有問題就反映出來,這是學生的權利。
  
  至於學生想要得到的結果,端看事實而定。作為學生的對立面,老師有不受人情關說的權利。
  
  「同學說你是個跳級的菜鳥教授,原先我還滿欣賞你的教學風格,沒想到你這樣……算了,請你把考卷找出來給我看一看。」話不投機,男同學嫌惡地將臉別開。
  
  錢溫馨笑臉一垮,他的話狠狠捅入她的心。
  
  「請你等一下。」她硬堆起笑臉,轉過身去在身後的櫃子中找考卷的同時,心情到谷底。
  
  她以為她夠認真了,她努力地投入教學。不是因為她想從中獲得名和利,只是想與年輕學子分享她的知識與求學經驗;但這似乎不是光靠一顆熱忱的心就夠的,還要有教學魅力,尤其現在的學生,想法千奇百怪。
  
  以前念書,她只蒙著頭活在自己的世界:直到進學校教學以後,她才知道英雄出少年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擁有來自各方面的讚賞:家人、老師、朋友、學生……但也有一些零星卻火力強大的負面評價。
  
  比如:上課太輕鬆、不會給學生壓力導致學生沒有上進心、講的笑話不好笑、考試太靈活讓學生捉不到方向……唉,這些的確是她的缺點!
  
  但她真的以為讀不讀書是個人的事,有沒有上進心也是自我的要求,而不該訴諸外在的規範,畢竟都到了大學,應當有獨立思辨的能力。
  
  至於笑話……題材源自笑話百科,有同學反映那些笑話他們早就聽過了,她也立即改正,力求用最新的笑話鼓舞大家上課的精神。
  
  而考試靈活,是因為她希望同學們能學以致用、舉一反三,提升自我和別人的競爭能力。
  
  只是,有些人似乎不能理解她的用心……錢溫馨一邊思忖著,一邊埋首找著考卷。這只是第一年,她不能因為這樣就投降!
  
  男同學無聊等待的同時,瞄了一眼那本放在桌上的紫微斗數的書。他趁錢溫馨沒注意,翻了她夾著書籤那頁——
  
  貪狼獨坐夫妻宮……
  
  看了兩行,男同學便趕快將書合上。
  
  「找到了。請你在這裡看,考卷不能讓你帶走。」錢溫馨微笑著把兩份考卷遞至男學生面前,一份在分數的欄格裡用紅筆寫著八十,另一份是九十五。
  
  「嗯!」男同學意興闌姍地翻了翻,相當無趣地道:「看也沒用!反正你不可能再更改分數了。」
  
  「很抱歉,沒有辦法。」錢溫馨咬了咬牙,搖搖頭。
  
  為什麼她做的明明是對的事,卻有禍事即將降臨的感覺……
  
  「嘿,不用那麼嚴肅!只是不能拿到獎學金而已,我還是可以畢業。」
  
  「同學你能這樣想就對了。」錢溫馨悄悄舒了一口氣。
  
  「老師掰掰,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男同學臉上終於綻放笑容。
  
  「謝謝!你怎麼知道……」錢溫馨送男同學至門口。
  
  男同學把眼神望向她身後桌上的那本書。
  
  「哈哈哈!隨便看看的,打發時間而已。」錢溫馨不想自己的專業形象受損,連忙以笑化解。
  
  「老師單身未婚,看這個很正常啦!」男同學笑道,朝她揮手離去。
  
  錢溫馨也揮了揮手,回身關上辦公室的門。奇怪,那學生明明笑得很溫暖,她怎麼感覺一股冷颼颼的涼意上身?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她搖了搖頭,甩去心底莫名的奇異感,坐下來繼續翻閱那本未看完的紫微鬥數。「貪狼星優點:多才多藝,口才好,個性隨和,作風開放……」
  
  * * *

  今天的晚餐難得徐家成員全部聚集,飯桌上討論著徐比鄰最不喜歡的話題。
  
  「爸,你們可以停止聊這個話題嗎?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嫁誰呀?」徐比鄰拉下臉。如果每次吃飯都要這麼痛苦,以後她都在外面啃麵包。
  
  「ㄉㄥㄉㄥㄉㄥㄉㄥ——公布得獎名單:古奇磊先生!」徐日涯唱作俱佳地表演著搞笑絕活。
  
  「機車!我們早就分手了。還有,你是長子都沒娶,為什麼我要嫁?」徐比鄰的心在乍聞那個名字時,猛跳了一下。古奇磊在英國,感覺比在月球上還遠;她抬起頭。能看見天上的天亮,卻不能看到他。
  
  「因為你嫁人可以賺錢,我娶老婆還要花錢。你忘了,我們家很窮的。」徐日涯很實在地說道。
  
  「對方那麼有錢,爸爸恨不得化為女兒身,替你嫁給他。」徐梓雄是標準見錢心悅的人。
  
  「媽媽倒覺得古先生很用心,常常打越洋電話來問候你。」沉默許久的汪青霞終於開口,望了女兒一眼,「做人要給別人留一點後路,你不是沒接到,就是不肯接。」
  
  「今天是公審嗎?」徐比鄰苦笑著。
  
  依賴和被依賴有時是一體兩面的事情。她的家人大概是被她最近準備考建築研究所的積極態度給嚇到;感覺她脫離原本四人緊緊相互依靠的生活,像顆忙碌的陀螺般滾出了原來的軌道。
  
  看他們今天有備而來的樣子,應該不會輕易地放過她。徐比鄰正苦思著脫身之計,門鈴適巧響起。
  
  「我去開門。」徐比鄰迫不及待地離開座位。徐家另外三個成員則是討論著這時會有誰來他們家?
  
  「房東嗎?」徐梓雄猜道。
  
  「錢前天我給了。」見丈夫那副孬種的模樣,汪青霞冷聲哼道。
  
  「媽,會不會是爸的『老朋友』?」徐日涯鎖眉。
  
  所謂的「老朋友」,就是一些被徐梓雄欠債的人或是外面的風流債。
  
  「哼!一人做事一人當。小日,記得到時候要六親不認。」汪青霞沒忘記過那段最苦最難過、舉家搬遷忙著躲債的日子。
  
  如果那時候她能狠下心不認這個丈夫,她替他還的錢,早就可以買一幢房子了!
  
  「小子,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徐梓雄被老婆賞了臭臉,打了一下徐日涯的頭。
  
  「不要打我兒子!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老爸,憑什麼打他?」汪青霞立即一掌揮回去。徐梓雄乖乖領打,怕多說一句會惹得太座更加動怒,接著又沒完沒了地算起往事舊帳。
  
  「哥,外面有人找你。」徐比鄰神情不解地走進客廳。
  
  「誰?」徐日涯從沒讓女友們知道他的住處。
  
  他這人晃蕩雖晃蕩,卻相當懂得保護家人,很少讓朋友來家裡,通常都是一通電話打來,他就出去和他們會面。
  
  「錢溫馨。」徐比鄰聳了聳肩。
  
  她實在不習慣在課堂外叫一個長相比她年輕的女人「教授」,而錢溫馨也不在意人家對她直呼姓名。
  
  「找我?」徐日涯帥氣地拎眉,一副她有沒有搞錯的樣子。
  
  「我也覺得奇怪,」徐比鄰同樣納悶著,而且錢溫馨還眼眶紅紅的。「該不會……」
  
  「又一個無知女孩喜歡上你花心的哥哥!」汪青霞接道。
  
  他們這家人吵歸吵,卻有種風雨患難中培養來的默契。
  
  曾經徐梓雄還訓練過他們,如果他被討債公司、黑道或擄人勒贖的抓走了,他講了什麼話就是代表什麼暗語。
  
  從這裡就能看出徐家是一個怎麼樣的家庭。徐家另外三位成員,都認為活在壞人的世界——以世俗標準來看,徐梓雄傾向邪的那一邊——確實比活在好人的世界還累。
  
  「快去吧,別讓人家女孩子等太久。」徐梓雄唯一的優點就是懂得討女人歡心,這一招也曾收服過汪青霞。
  
  汪青霞見兒子離開後,掉頭訓斥丈夫,「他遺傳你風流的基因,你要保佑他別出亂子,別被人帶壞,否則我剪了你的命根子!」
  
  「媽,外面那人是我們學校教授耶!不是哥平時交的五花八門的那種啦!」徐比鄰聽不下去了,忍不住供出錢溫馨響當當的身分地位。
  
  果然,徐梓雄和汪青霞聽了,雙眼頓時雪亮起來。
  
  接下來,他們緊抓著徐比鄰詢問對方長相、年齡、和徐日涯發展到什麼程度、有沒有可能成為徐家媳婦等等……
  
  「人呢?」
  
  徐日涯一打開院子裡紅白相間的門,並沒有看見錢溫馨。正想轉身回去罵捉弄他的徐比鄰,便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他走向那個蹲在電線桿邊的女人,試探地叫:「錢溫馨?」
  
  埋首抽噎的錢溫馨這才慢慢抬起頭。視線由他穿著拖鞋的腳丫、修長健壯的小腿、卡其色五分褲,看向白色背心外罩一件沒扣上扣子的短袖藍襯衫。她兩眼掛著閃閃的晶瑩淚珠,遇見了他炯亮清澈的眼神,突然意識到——她怎麼會在這裡?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我要回去了。」錢溫馨擦掉頰上的淚水,身子一轉,打算繞過徐日涯之後便要離去。
  
  徐日涯拉住她和他擦身而過的手臂,語氣不濃不淡,只有恰如其分的關懷,「發生什麼事了?」
  
  一時間,寂靜無聲,只有巷子口機車行來行去的聲音。
  
  「我……」錢溫馨背對著他,抖泣雙肩。
  
  「等一下,我肚子很餓!我們去附近夜市邊吃邊談,因為是你來找我,所以你買單,OK?」徐日涯最受不住肚子餓,他飯才吃了一半,就被叫出來見客了。
  
  錢溫馨含淚點頭。她不覺得在她感覺受傷的時刻,他只想到吃和誰買單有什麼不對或不好;他自然的態度,反而轉移掉一些她的悲傷。
  
  「很好。但去夜市前,先要做一件事,免得被人誤會是我欺負你。」徐日涯掏出褲袋裡的手帕,替她把眼淚擦乾淨。
  
  「謝謝。」錢溫馨為自己的狼狽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身上都會帶手帕嗎?」她是女孩子都沒有這種好習慣。
  
  「總是要以備不時之需。」徐日涯帶頭往前走。
  
  錢溫馨被調侃,乍時臉色化白為紅地跟在他後面。
  
  來到夜市,她被他的吃相弄得食慾大開,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滴食未進,也跟著他食指大動。香氣撲鼻,蒸得又鬆又嫩、熱氣騰騰的小肉丸子,一粒粒被她填進肚子,胃漸漸被滿足,難過的情緒也平息了不少。
  
  「來這個夜市,蚵仔麵線、蒸丸子、鐵板牛排必點不可。我還能再吃一客鐵板牛排,你呢?」
  
  「我的小肥肚裝不下東西了。」錢溫馨喝完最後一口麵線,拿面紙擦了擦嘴。
  
  「要不要談談你怎麼會來找我?」徐日涯邊說邊朝他的第二客牛排進攻。
  
  錢溫馨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沒有意識地跑至徐家,因為任何天大的事,在徐日涯面前就像芝麻小事。
  
  即使把他放到沙漠,他恐怕也只會說風景很漂亮,而不是怕沒水喝之類的話。
  
  「有個學生……在網路上散布謠言,說我是花癡,在學校研究紫微斗數,想嫁人想瘋了,還要男同學和男老師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錢溫馨一臉愁雲慘霧。
  
  「你有嗎?」徐日涯挑眉,反問一句。
  
  「有看紫微的書,但我不是花癡,也沒有想男人想瘋了。」錢溫馨替自己辯駁。
  
  「那不就得了?為那種人掉眼淚值得嗎?你要抬頭挺胸面對別人,不要畏畏縮縮自己躲起來,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你。告訴你,我被第七任女友大賞八個火辣辣的耳光時,我沒掉一滴淚,只想大罵髒話,但我忍下了。」徐日涯最後一句說得頗為自豪。
  
  「她為什麼打你?」錢溫馨好奇著。她心中的難堪與傷痕,被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撫平了,好像真的不值得那麼難過耶!
  
  「因為我太花心。」徐日涯坦誠以告。
  
  「八個耳光……男人通常不是一個就受不了?」
  
  「我在激發我的潛能!You Know,就是聖人的那一種。你別看我是塊甜甜圈……」
  
  「甜甜圈?」
  
  「就是指長得美味可口又耐看的人。我最欣賞的人是柳下惠,但我知道我永遠成不了他,這就是人生。」
  
  「人只要有毅力,就能改變人生。」
  
  「我何必改?欣賞歸欣賞,我要做的是自己。」
  
  「好比元配和小妾,人有時會不得已地戴上各種面具,那些面具就像小妾們,但人絕不能忘記真正的元配是誰、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果然是教授,這套理論我還滿喜歡的。」徐日涯露出白齒微笑道。
  
  錢溫馨沒有因為被誇讚就心喜,反而因他的話在心底起了深刻的反省。
  
  她總要自己做到最好,要學生學習某位名人,但她從沒想過要活得快樂自在就要做真正的自己:如果不快樂,就算成為億萬富翁又有什麼用?
  
  「想不想喝酒?」錢溫馨突然振奮起精神,杏眸明亮起來。
  
  「啊?」這回換徐日涯傻眼。他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嗎?
  
  「今天我終於大徹大悟!我們去好好喝一場怎麼樣?謝謝你替我上了一堂學校沒教的課。」錢溫馨衷心感謝。
  
  他總是氣定神閑,總是以壓倒一切的氣魄,重新安排凌亂的俗世劇情。瞧他說得多麼自然、瀟灑、豪邁並且多情啊!
  
  「我開車,我們去找一家最棒的酒館,喝它個不醉不歸!」錢溫馨起身去付帳,和徐日涯循著原路走回去。
  
  反正明天她沒課,而且她也應該好好放縱一下自己。
  
  「你請客當然好。不過這回,我要喝高級一點的。」徐日涯一點都不臉紅地吃她的、喝她的。人生好景不常,有人授就得有人受,拒絕別人的好意才是壞蛋。
  
  「全部!今天就訂為悟道日,以後每個月這一天我們都出來慶祝,順便聊聊人生的大道理,怎麼樣?」錢溫馨說得眉飛色舞。
  
  「吃個飯、喝個酒還要這麼麻煩?」徐日涯咕噥地小小抱怨著,不過他的嘴邊也不自禁地漾開了笑紋。他覺得和她相處還滿輕鬆自在的。至少,他不會想對她「下手」。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5:29
第四章
  
  呼呼呼……
  
  冷靜、理智——徐日涯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眾生皆是相,相是虛相,他美男子的形象絕對不能毀於一旦、在街上潑夫罵街。
  
  但他嘴裡猶喃喃自語著:「這隻豬,明明不會喝還喝那麼多!」害他得爬階梯背她回家。
  
  如果身上沒有背著一隻肥豬,走在這個高級住宅區的步道上,晚風吹來,倒很愜意舒服。天空上,甚至還看得見星星。
  
  「再喝!喝……大口大口痛快地喝!」錢溫馨臉腮赤紅。不住嘴地大笑,就算在徐日涯背上也不安分地亂揮著手、做出乾杯的動作。「ㄟ,道友,他們送酒怎麼送得那麼慢?又……嗝……沒有很多客人。」
  
  錢溫馨叫徐日涯「道友」,因為今天是悟道日,他是跟她一起悟道的朋友。太棒了!她又多了一個朋友,開闊她的眼界。
  
  徐日涯忍住嘆氣的衝動。「蠢豬,你不要再亂動了!」
  
  「我沒有動啊!」
  
  「你家到底是哪一家?」
  
  「這裡好眼熟呀!」錢溫馨在徐日涯背上探頭往前一看,看到熟悉的景象。
  
  「這是你家附近。」
  
  「哦!原來是這樣……我家在前面。你好棒!居然找得到我家……」錢溫馨開心地以雙手拉著他的耳朵。
  
  「不要拉我的耳朵!」徐日涯咬著牙,忍住把她甩出去的衝動。「前面有十幾家,到底哪一家?」
  
  「好可愛的耳朵哦!好好拉。」錢溫馨玩著他的耳朵。
  
  徐日涯被她搔得又氣又想笑,「ㄟ,再抓我耳朵,我就把你丟在路邊不管。」
  
  錢溫馨乖乖收手,醉言醉語地說:「那下次再讓我玩好不好?應該可以投錢進去。要投五塊、還是十塊?」
  
  徐日涯聞言,哭笑不得。「你家在哪兒?」
  
  「信箱有插著一朵玫瑰花那家。」那朵玫瑰花是母親叫花店的人每天送的,象徵著母親的愛情未死——一種虛偽、自欺欺人的象徵。
  
  徐日涯沒問她家信箱為何會插著一朵玫瑰花,他在三十六號的大門前停下。
  
  他把錢溫馨從背上放下來,一手扶著她,一手按下電鈴,並在有人問話時說:「你好,我是錢溫馨的朋友,她喝醉了。麻煩你開門。」
  
  來開門的是一位年約五十的婦女,渾身上下充滿著漠然的距離感,五官有幾分神似錢溫馨。
  
  「我是溫馨的媽媽,」吳豐美看著眼前光潔、年輕、俊美的男人,再望了一眼倒在男人懷裡的女兒。「她怎麼喝醉了?」
  
  「她說要慶祝今天是悟道日。伯母,要不要我送她進去?」
  
  「麻煩你了。」吳豐美將身子一側,好讓徐日涯抱著錢溫馨進屋。「她的房間在二樓。」
  
  徐日涯簡直累死了!他將錢溫馨放在床上之後,沒多打量地便退出房間,隨著吳豐美一起下樓。「伯母,我先回去了。」
  
  他打滾在女人堆裡那麼多年。第一次感到女人的視線很逼人。
  
  吳豐美的眼神裡有很多東西,透露著疑問,卻又不明問;無聲,卻又是會令人窒息的那種。「要不要喝杯水再走?」
  
  「不用了,我媽在家裡等我。」徐日涯故意這麼說。其實他的家人早把他當作出去像走失、回來像撿到。
  
  「謝謝你把溫馨安全地送回來。改天我叫她請你來家裡吃飯。」
  
  「伯母,這沒什麼,你不用客氣。我走了,再見。」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吳豐美送他至門口,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徐日涯。」他回頭給她一個笑容,沒再多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吳豐美在徐日涯的身後細細打量這個看起來相當具有獨特魅力的男人,腿側邊的兩手已經握成拳頭。
  
  她已經告訴女兒說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以相信,她竟然和男人一起喝酒,還喝到讓人送回來?真是太不知檢點了……
  
  明天她一定要打電話去學校,要校長給個交代。她的女兒到學校任教還未滿一年就被污染成這個樣子,她要告這間學校!

  * * *
  
  太陽毒辣,烘熱得重機修車場外連噴了幾次水,都迅速蒸乾。
  
  這家修車場是中部有名的重型機車買賣地,因為價格合理,很多北部和南部愛好重機的顧客都來這裡光顧,重點是,這裡不管是修理或購買產品。都比別的地方便宜,並且提供免費的道路救援。老闆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玩重機的高手,有時還會技癢和大夥切磋車技。
  
  因為今天是星期日,寬敞的場區只有兩個技師,一個是老師傅,一個是年輕的學徒。就算這樣,還是停了九輛待修的車子。
  
  「怎麼樣,有沒有救?」徐日涯蹲在他的重機旁邊,問著身旁的年輕師傅。這個師傅不是別人,就是陪他一起走過狐群狗黨歲月的國中兼高中同學。
  
  「化油器該換了。框架變形,輪胎快沒胎紋了,你打算怎麼辦?」高勇問著。
  
  「我朋友曾經給我一組他淘汰的胎跟框,我帶來了,你幫我換上。化油器就換一顆不是那麼舊的就好了。」徐日涯心底有個精算盤。
  
  「你還真省。」高勇嗤笑了一聲。就因為是老同學了,才能這樣真情流露。
  
  「嫉妒哦?我是勤儉持家的好男人。」徐日涯捶了一下高勇的肩。
  
  「厚!沒錢就說沒錢,你還欠我們店八千元。」高勇吐他槽。
  
  「有錢就自然會給嘛!你們老闆沒因為這八千元就刁難你吧?」徐日涯攬著好哥兒們的肩。
  
  「我老闆沒那麼小心眼!剛好店裡來了批被淘汰的車,有很多殺肉零件可以用。」高勇不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厚臉皮的朋友算是幸還是不幸?
  
  「我還真是他媽的幸運傢伙!」徐日涯沾沾自喜。「這一次應該不用到一千吧?」
  
  「化油器要一千八。」
  
  「搶錢啊?再便宜五百塊。」
  
  「已經很便宜了,別家店都要兩千五。你嫌貴,乾脆換台新的,免得你荷包常失血。」
  
  「哼,沒關係,要換你就換。反正我一天只騎三公里左右,只要別騎太熱血,應該都足以應付。」徐日涯站起來雙臂環胸道。
  
  「輪胎也沒胎紋,後視鏡早已不知所蹤,只要天氣冷、下雨,就發不太起來。」高勇邊檢查邊嘀咕著。簡直是不要命的傢伙!
  
  「縱使如此,我還是愛它,決定陪它安度晚年。」
  
  「笑死人了!我有沒有聽錯,這是情場浪子說的話?」
  
  「高先生請跟著我一起看向外面的太陽!」徐日涯拉起高勇,一手高舉著,「你沒聽錯,這叫志比天高!」
  
  「這叫愚蠢無知!你們兩個人,一個做事不做事,一個跑來擾亂我員工上班!」一個六十歲、有著啤酒肚的魁漢各賞了他們兩個人一記爆栗子。
  
  「老闆,你來了!」高勇摸摸頭,自嘆倒楣地回頭繼續幹活。
  
  「彭叔,你太沒人情味兒了,我來哪叫『擾亂』?是財神爺上門。」徐日涯江湖味濃重地海派擁住彭老闆的肩頭。「小勇他是個好工人,你能請到他幫你做事,真是你們兩個的福氣。」
  
  「那我們兩個人會認識你,就是楣氣!」
  
  「呸呸呸,老言無忌!幹嘛這麼說?我來這兒,不是幫你們招來幾個漂亮的女騎士嗎?」徐日涯挑眉,眼波故作邪氣地往外瞟去。車行外有幾個衣著大膽的正妹走進來。
  
  「請問老闆是哪位?」
  
  「我。」彭老闆一見到辣妹就心情好。
  
  「我們想買車,你可以幫我們介紹嗎?」幾位年輕又漂亮的美眉像是沒聽見彭老闆的話,全往徐日涯走去並把他圍住。
  
  徐日涯隔著人牆,朝彭老闆聳了聳肩,笑了笑;正在修理機車的高勇則憋笑憋得快得內傷。
  
  「臭小子,想笑就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去介紹,我有事和小徐談一談。」彭老闆打了一下高勇的肩,走向那批粉紅軍團,從裡面拉出徐日涯到車場的外邊。
  
  「抽不抽煙?」彭老闆從口袋掏出香煙,問著徐日涯。兩人看著外邊的車水馬龍。
  
  「我戒了。」徐日涯英挺的眉間恢復幾分正經。
  
  「說你沒變,倒還是有變的!明年日本重機比賽,總獎金高達一千萬,怎麼樣,參不參加?」
  
  「我現在只騎重機溜達,不比賽。」徐日涯淡笑著搖了搖頭。
  
  「像你身手這樣好的車手,不比賽太可惜了!我知道你還在為高平的死內疚,但高勇也說了,那次比賽是他弟弟自己在拐彎時太快車子才會衝出去……」所以高平才會摔車又被後來的車子追撞,送醫不治身亡。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彭叔,高勇不介意的事,不代表我不介意。」徐日涯沒有表情,低頭盯著柏油路。
  
  高平、高勇和他三個人感情非常要好,那時他們年少輕狂,和另一方人馬總共二十來人,在省道上驚險萬分地尬車,高平當時就是為了替他掩護,好讓他在對方車隊的包抄中脫穎而出才會失事。他眼睜睜看見那一幕,腦海裡全是高平躺在血泊中的畫面,下一秒他的車也翻了。
  
  他人飛出,沒有死,只有腿骨折;但雖然還能走能跳,卻不能再像以前健步如飛。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年少的時候會那麼瘋狂,但他們絕不像外界想像的輕賤生命。他們只是想飆風,想當風的孩子,想從風的懷抱中忘掉青春的煩惱!卻難免又徒增了新的煩惱……
  
  高平的死,對他的打擊相當大。
  
  高平父親痛失愛兒的憤恨、高平母親的眼淚、高平奶奶無法接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呆滯、高勇看著他的眼神……
  
  他再碰重型機車,已是三年後的事。
  
  以前一起尬車的朋友常邀他再比賽,見他興趣缺缺,便嘲笑他孬種。
  
  對於那些訕笑,他僅一笑置之,完全無動於衷。如果可以讓高平再活起來,他甚至願意從那些人的胯下爬過。
  
  但生命是河水,一逝不再回頭。他只能每年逢高平的忌日去他的墓看著照片憑吊追懷。
  
  「你要不要來車場當教練?」彭老闆的話拉回徐日涯的心思。
  
  台灣近年刮起重機風,隆隆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數十位穿著防摔衣、戴著安全帽的騎士,騎著重型機車,從身旁呼嘯而過,這是近年來時常在路邊看到的情景。
  
  「現在騎重機的女孩子很多。有你罩著,我駕訓中心的生意一定蒸蒸日上。」彭老闆知道暫時還不能改變徐日涯的心意,於是改游說另一事。或許這件事成了,那麼之後的很多事就會水到渠成。
  
  徐日涯原本想像前幾次那樣拒絕掉,但他腦海突然一閃而過錢溫馨喝醉時的臉。
  
  想到她大方地請客,也不曉得什麼緣故,他竟然腦神經凸槌地答應下來,改口說道:「只賣藝不賣身。」
  
  「按呢我可以去印廣告了!這下卯死啊!暑假學員會破百。」彭老闆樂得有錢賺,望向徐日涯的眼神中卻夾帶著讚賞與可惜。
  
  這麼出色的一個車手,打算就這樣沒沒無聞地過一生,真的太可惜了!
  
  * * *

  當錢溫馨看見校長遞給她一張解聘書時,所有的風度與襟懷全消失在那張滿不可置信的臉上。這意外來得這麼突然,她看著那張紙,張開了口又閉上口,反覆幾次之後,她深呼吸了幾下,終於能開口講話。
  
  「校長,我有不適任教職或行為不端正嗎?」
  
  「錢老師,基本上你的表現非常好。只是你的母親吳女士給學校施壓力,你父親是董事之一,非常有影響力,他打電話來學校關切……」
  
  「校長,請您說重點。」錢溫馨牙齒打顫。
  
  她個性溫順,並不代表她是個沒有脾氣的人。
  
  大多時候她喜歡和平,只要她能退讓的,她就認為沒什麼好爭的;除了把她的努力當作沒有用的東西給摧毀。
  
  「錢老師前天喝醉酒吧?」校長不得不實話實說,只怕傷了當事人的面子。「據說醉到讓男性友人送你回家。吳女士對這件事非常在意,認為本校帶給你不良的影響,儘管校方表達希望能讓錢老師留任,但吳女士和令尊都持反對的意見。很抱歉,學校必須遵照董事會的決定,給你解聘書。」
  
  「既然我沒有任何不適任的理由,你們解聘我就是違法!」錢溫馨當著校長的面撕了那張解聘書。她知道自己失態了,但她怎能不失態?她就像個傀儡,不管多努力,操縱著線玩弄她的人永遠是她的父母。
  
  「錢老師,你別激動!就算撕掉它,學校還是可以再重擬一張。」老校長也顯得很無奈,有好的老師不能用,對於辦教育的人來說相當痛心。「你要不要和父母溝通看看,如果他們能不對校方施壓力……」
  
  錢溫馨沒有聽校長把話說完,掉頭便跑出了校長室。
  
  嬌小的身影在長長的校廊間奔跑著,盡量不使自己哭出來。
  
  心泛起一陣陣的酸楚,一陣又一陣,像洶湧波浪難以平息。
  
  從小家境優渥的她,生來便是為父母而活,她希望用當個乖小孩與好成績來吸引父母注意,可是他們兩個人還是離婚了。
  
  她在相當小的時候,就以一種不應該有的體會,體會到了生命的冷度。冷冰冰的,沒有溫暖,可是,她還是試圖讓自己做一個有溫度的人。
  
  她不要自己像她的父母那樣,她的父母,一個只顧著舔舐自己的情傷,一個只在乎追求自己的幸福!這兩個人眼中完全沒有她,如今又憑什麼來左右她的命運?
  
  混蛋!大混蛋!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她在校門外攔了一輛計程車,說了個地名,司機把她載來徐家的巷子口,當徐父告訴她徐日涯在修車場時,她又要司機載她到那兒。
  
  正巧徐日涯發動引擎打算離開,已將淚水拭淨但仍能看出眼眶紅紅的錢溫馨飛快給了車錢,奔下車。
  
  「載我走,求求你!」她跑到他的重機前面攔截他。
  
  「你又怎麼了?」徐日涯悠哉地問,沒被她突然衝到面前給嚇到。
  
  他這樣被攔車若是第一回,就有辱他情聖的名號了!只是過於怪異的一點是,錢溫馨都沒有朋友嗎?她是教授,怎麼這麼有時間常來找他?
  
  「不管你要去哪裡,都請你帶我走。我有錢,有很多錢可以給你,拜託!」錢溫馨從大包包中掏出皮夾,拿出現金和金融卡給他。
  
  她需要一個朋友,一個和她過去沒有關係的朋友。
  
  不會問她錢媽媽近來如何、錢爸爸是否又買下了一間公司,不會問她那個沒有血親的哥哥需不需要女朋友……等等。
  
  她的朋友關心她的家人比關心她還要多,這就是她喜歡徐日涯的原因——他比別人都要誠實多。
  
  他窮,但他窮得不奉承、不虛偽,就算遊戲人生,吊兒郎當,他也相當清醒和坦然。甚至,她覺得他是了解她的。
  
  徐日涯瞪著錢溫馨,他們兩個人對視著,錢溫馨表現出少有的堅定。
  
  「這是大街上,你收起來。有需要的話我會跟你拿。」
  
  徐日涯最後投降了。除了花心,他是個很NICE的人。
  
  他懂得女人,懂得她們的撒嬌任性是為了什麼,也懂得她們在必要時可以比任何男人更堅強。
  
  但錢溫馨並不是他認識的那些女人。
  
  她應該是一個沒有個性的人,自以為扮演好好小姐的角色,卻不曉得別人在心底是如何地鄙視她沒有主見。她想扮演向日葵,本身具備面向陽光的特質,但她掉下的眼淚仿佛月光般柔和,像那一夜那般,上演著荒腔走板的變調……
  
  她應該不記得那夜他曾經想吻她。
  
  他突然變成了一個正人君子,他的唇就快碰上她的,卻沒有吻下去。原因是,他不想趁她喝醉時占她便宜!
  
  以前他對女人根本沒想這麼多的,隨興時他要吻便吻,高興時要離開就離開,他對女人不打不罵,反而會哄她們:即使如此,她們仍然認為他非常男子漢,樂得包容他不為一個女人定下來……
  
  他有很多情慾的經驗,卻沒有戀愛的。
  
  前者是已知的,後者是未知的,他不知道他對錢溫馨是兩者當中的哪一個?當然,這要試了之後才會知道。他不愛幻想,他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敢開口、敢要,禮義廉恥那套,對他不太受用。
  
  總之,他從兩人相處的互動聞到了一絲不對勁、一絲化學變化的味兒。
  
  結果,她飛蛾撲火般地自投羅網上門。
  
  他是隨心所欲慣了,人的心理對於某件事或行動的解釋,有時候不但欺人,而且是欺騙自己的。一個人騙了世界以後,同時也就騙了自己了。這敏感的養成。細說起源,和他的成長背景大有關係。
  
  他不想欺騙自己,他的心企圖要和錢溫馨試一試……
  
  他丟了一頂好看的女用安全帽給她,將她載走,將他的重機騎得熱血沸騰。
  
  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們一起尖叫,一起逐風。
  
  錢溫馨在後座緊緊抱著徐日涯,也不能說渾身是勁,而是覺得和他一起有浪跡天涯的感覺!她不討厭,甚至喜歡這樣的感覺。此情此景,令她喜歡得不想放開手……
  
  然後,車子在四公里外噗噗噗地拋錨了!
  
  徐日涯大罵著爛車,卻沒有動腳踢它;錢溫馨大笑著說好車,拋錨得好!
  
  因為那個時候,她正好有想吻他的衝動。
  
  想吻一個人的衝動,竟來得那樣沒有原由!
  
  她以為自己不敢,只輕輕踮起腳尖,他便由她眼神裡遞過來的訊息看穿了她的心事,他們,被一點無形的推力的魔鬼蠱定了……
  
  接下來,由他主導著局勢。
  
  他低首,不只想滿足她,也想滿足自己的渴望。那樣的渴望,怎麼都掩飾不住。用著天然的熱情,像小孩子期待著打開聖誕禮物那樣的心情,期待著接吻的感覺。
  
  地點不是問題,就算在車來車往的大馬路上,他們也可以把這件事做得大方自然,因為他們不只有一點動心。
  
  錢溫馨閉上了眼睛,就像一個線條的準確,他在她的呼息裡,某種的諧調。
  
  她墜入了一個嚮往已久的夢中,甜蜜著沉醉著彼此溫潤的脣舌。世界早就在他們之外。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5:55
第五章
  
  徐日涯在床上抽著事後煙。
  
  床邊一盞暗弱小燈,把裊繞的煙氣繪在潔白的天花板上屈曲蜿蜓。
  
  不管錢溫馨再純潔,最後還是被他帶上了床。
  
  從接吻那一刻起,他就覺得身體的本意淪陷得太快太深,是他在帶領錢溫馨,他在誘拐她。
  
  他的身體完全不受大腦支配,這身體是單獨存在,非常自由,它怎麼想就怎麼做,所以他們現在才會在這家口碑知名的汽車旅館內。
  
  她是處女,從一開始她扭捏的情形他就知道。
  
  但她很熱情,看來她把這埋藏起來的熊熊熱情一古腦兒地用在讀書上了,他這才明白她為何年紀輕輕就能當上教授的原因。
  
  她的身體貼著他的身體,彷彿害怕他會消失般,那種重量,也展現著一種依賴。
  
  依賴啊……他最怕這種麻煩的東西。
  
  他徐徐再吐了一口白煙。男人和某個女人第一次上床,若不是累得倒頭就睡,就是想著和這女人的關係接下來要如何發展——就像他現在這樣。
  
  但他現在想的,是剛剛和她溫存的情形。
  
  他想再來一次!她剛剛像只順從溫柔的羔羊,現在則睡得宛如嬰孩。
  
  看著她滿足的睡顏,他心靈驟然呆頓,就只是望著她。然後,他把被子拉高至她雪白的肩頭。
  
  中部的汽車旅館主題相當多,有峇裡島式、巴洛克式、中國式、印度式……
  
  他們選了一個冰島式的房間,牆面變換著不同的流水之光、星之光、露珠之光、電之光、日出之光。
  
  除了那幅雪地大畫,床像個帳篷,偶爾床柱會突然地交射互噴乾冰,而最能代表冰宮的,就是冷氣極強!而且是他媽的沒有辦法調控的強!變態的業主,好像不這樣就不是冰島,乾脆把他們鎖進冰庫還比較快。
  
  難怪房間裡面會準備三條大厚棉被,雪衣雪帽雪手套連雪襪都一應俱全。
  
  難為她至頭到尾都沒有皺過眉頭,她雖然是第一次,卻給了他很棒的性愛回憶。
  
  他手指一下有意識、一下無意識地撥著她的髮,她被他弄醒,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兩條棉被,底下有一條是他們早先覺得太冷而鋪上的。
  
  「你沒睡?」她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沙沙的性感。
  
  睜開眼時有那麼一剎那,有嬌羞有尷尬,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但她想還是用最自然的態度面對他最好,不用刻意要炒熱氣氛,也不必耍冷——房間裡已經夠冷了!
  
  她哆嗦了一下,被子底下的他的手臂立刻將她抱緊。
  
  他覺得她渾身好軟好膩。「我要守護你,不讓北極熊來攻擊我們!」他擺出一副獵戶拉滿弓箭的姿勢。
  
  「我們來回憶看看,這房間是誰選的?」錢溫馨失笑出聲。有這樣一個幽默的性伴侶真不賴。至少他不會把氣氛的經營完全交給她。
  
  「他們沒有我原本要的沙漠房,我只好反其道而行。怎麼樣,不賴吧?天寒地凍之中,你哪裡都別想逃……」徐日涯邪佞地挑眉,又做大野狼狀撲向她。
  
  錢溫馨配合地尖叫,她一面拒絕他、一面貼近他,一面嗅聞他的呼吸,經由氣息進入他的身體循環,她如此癡迷,又如此清醒。「有你真好!」
  
  她肯定徐日涯聽見了,有那麼一剎那,他的動作僵住。
  
  但他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笑鬧地朝她進攻。隱約中。他幾可嗅到極淡極雅的芬芳。
  
  「你投不投降?」他低啞地道。如果她再不投降,那他投降好了!纖細女體水蛇般地在被窩裡東躲西藏,男體溫度漸漸升高。
  
  「啊!別呵我癢……」錢溫馨哀求著。柔嫩的雪膚被他碰觸過後,似火般熾燙。
  
  「這麼怕癢,你以後一定怕老公怕得不得了!」徐日涯收手,她笑得太過,那麼笑著的她,盈滿童稚純真的天然魅力,他完全無法拒絕。
  
  她並不放在心上。「不用你管!」
  
  「這種事可以訓練。」一想到她以後也許會這樣子躺在另一個男人懷裡,他心底便湧起淆惑了他的嫉妒意念。但他從來不嫉妒的……
  
  錢溫馨沒發覺徐日涯的異狀,只想和他玩。她翻了個身趴在他的胸膛上,兩隻小手齊上地在他腋下猛力搔著,「那我來訓練你!癢不癢?癢不癢?」
  
  「笑死我了!」徐日涯不給面子地擺出死人樣。
  
  他的思緒仍凝在方才的嫉妒意念,他發覺愈想像那些畫面,他就愈不爽。這個經驗是他和任何女人之間所沒有。
  
  「機車!」錢溫馨忍不住發笑。然後,一股很囂張的兩人之間的性吸引力,令她的笑漸漸止住。她一臉專注的神情,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在黑暗裡散發個性與光,他是那麼出色的……半個陌生人。
  
  床上的功夫、言語的機智、一舉一動的魅力,都深深令她為之著迷。身體的命運似乎早就已經決定了,他的身體她覺得分外親切。
  
  他的言語賦予她勇氣,他甚至不必說話,只要看著他,她就能感到一股安定的力量。她明明白白地愛上了這個人,卻不曉得這個人是否也是明明白白地愛上她?
  
  「怎麼了?」徐日涯的聲音像種親切的召喚。
  
  「沒什麼。」錢溫馨猛搖頭,淨瓷的小臉顯得有些困窘,眼色悄悄蒙上抑鬱,閃掠過一抹驚惶——對於愛情的闖入無法拒絕的驚惶。
  
  「說謊不好。我們是善良的老百姓,理應誠實地過日子。不管痛苦也好,失去也好,你總是知道了生活的真相。」徐日涯注意到她的不安。
  
  「你不會想知道!」她是平凡人。這一生所碰到的都是平凡事,沒有什麼內容,更不戲劇性;除了今天。或許有人覺得她跳級念書已經夠戲劇了,但那是她用每天念書十八個小時換來的。
  
  「也許。」徐日涯別有深意地凝視著錢溫馨。
  
  他以前常把自己當作一個旁觀者,看著每一位和他睡過的女人為了愛情而顛倒,她們總是說著愛他,說著想做他的女朋友或一輩子的情人。
  
  但他發覺人們口中的愛情,並不是很特別的事物,一樣十分狹窄。
  
  她們後來不是嫌他沒有錢、缺乏穩定的工作,就是嫌他對生活太隨遇而安。可笑的是,她們常常會在批評他之後又回頭找他。
  
  有時他厭棄自己的精緻,那種對人性、情感,很容易推敲摸透的能力。
  
  他希望錢溫馨不要開口說愛他或是想做他女朋友之類的,他不希望她變成那些人其中之一。
  
  錢溫馨顫了一下,鬆了一口氣,立刻收回視線,垂下雙眼。好似他替她決定了,她就不必開口。
  
  「玩個心理測驗——飛機或降落傘,如果你能製造,你選哪一個?」徐日涯歡欣的語氣一掃方才的曖昧氛圍。
  
  「降落傘。」錢溫馨想也沒想地就說。
  
  「小姐,你很悲觀哦!降落傘是往下墜,而且只停在某一個點,天氣不好,根本看不清楚降落的地點安不安全。」徐日涯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天氣不好,我就不降落。選飛機呢?」錢溫馨的態度也變得比較自然了,兩條手臂勾著他的頸項。
  
  「能周遊列國,看盡天下風景,當然是樂觀。」徐日涯道。
  
  「我覺得你會是製造了飛機、又製造降落傘放在飛機上的人。」錢溫馨深吸了口氣,他是如此地自信而霸氣。
  
  「哈哈哈……你不笨嘛!」大掌在她頭上亂揉著,令她的頭髮亂糟糟。
  
  他厭惡平安,崇拜衝動。不可測、不可節、不可預逆的事,對他的吸引力反而大,愈想去挑戰。
  
  「我本來就不笨。」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讓她變成瘋婆!「如果我說想成為你,你一定會覺得很好笑。」
  
  「當然很好笑,你做教授一個月很多錢吧?我四處打著零工,別說養女朋友,只夠不餓死。」徐日涯扯唇笑道。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妮子,想放縱與豪邁,也得有本事忍受生活中的荊棘與四面楚歌。
  
  「比鄰說你們是為了要環游世界,才不想找個固定正常的工作,而且玩的錢都是靠自己賺來的,我覺得很厲害!」一雙亮晶晶的眼綻放著光芒。
  
  「你是特別容易崇拜人,或是只崇拜我一個人?」徐日涯捏了一下錢溫馨的俏鼻。
  
  「那種有著獨立人格又懂得享受生命的人,我最欽佩。」
  
  「不過我想你最欽佩的是我,因為你以身相許……」徐日涯低聲對她說。他以舌尖吸吮她,如喝一碗碧螺春,直接喝到生茶原味。不只如此,他的吻還灑了她滿身。
  
  錢溫馨如一株玉蘭,托著嬌艷的花朵,舒服地伸展肢體。
  
  他悠游自在地用雨點的吻串起一個安全的處所,沒有冷酷的刺毒,離外邊那紛紛擾擾的世界很遠很遠。她喜歡他的吻,不疾不徐,總像有很多時間似的。從這裡她就覺得他是一個好心的人,懂得怎麼呵護女人。
  
  他環抱住她,吻是輕的,舌尖卻是滾熱的,他們在發著光的房間中歡愛。她仰起頭,難受至極卻又滿足地低喃出聲。
  
  牆壁上輪流地出現著太陽、月亮、星星,青蒙似舞台光將兩人團團圍住,默默伴著床上愉悅的激吟微喘。用天亮換天昏,又拼天昏換天亮。
  
  他匍匐在她的身上,像一頭森狂的野獸,奮力迫切地進出。
  
  他們身下的大床不僅軟,而且會流動,以水的摩擦,節奏緩慢,達到高潮。一片迷一片蒙一陣風一陣雨、一夕之間、一心一意地愛上了他。
  
  * * *

  徐日涯和錢溫馨手牽手走出房間時,天色迅速發白。
  
  他們剛剛吃了旅館提供的早餐,到現在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如同彼此都在思索未來的樣子。
  
  徐日涯是不想這些的,但他見錢溫馨沉默,也就不破壞這份沉默,反而覺得這樣的感覺很不錯。
  
  在等計程車來的同時,錢溫馨數度張口想告訴徐日涯什麼,卻又閉上了嘴。他暗自在心中祈禱她不要說、不要說……
  
  但錢溫馨仍舊開口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想當你的女朋友。」
  
  「其實……」徐日涯話未說完,便被一句怒斥硬生生截斷。
  
  「溫馨,你怎麼會在這兒?」錢溫馨一聽見這道聲音,便整個人僵住。
  
  她慢慢轉頭,在她的左手邊,看見父親和林光曜的母親——林艷莉。
  
  錢溫馨腦中第一個閃入的念頭是——原來他們也來這種地方!
  
  她的心被狠刺了一下,替母親感到可憐。她的母親仍獨守空閨、仍盼望著父親能回心轉意……
  
  林艷莉臉上沒多大表情,錢鍾山則怒氣衝衝地走來。
  
  眼見原本用來簽公文的大掌,此時卻要用來招呼錢溫馨的臉頰,徐日涯一個跨步往前,輕易制住錢鍾山的手。
  
  「請你不要動手打人!」徐日涯的聲音生疏而有禮。
  
  他大概知道眼前這號人物是誰,但就算對方是天皇老子,他也不能允許有人在他面前打錢溫馨。
  
  「窮小子!你占了我女兒的便宜,還敢這麼囂張?我絕對讓你傾家蕩產,讓你後悔沾了她!」錢鍾山看眼前俊傲的小子相當不順眼。從那隨意、不高尚的衣服,他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個窮濫廝混、不會出頭天的小子。
  
  「爸!」
  
  「鍾山!」
  
  前面那聲,是錢溫馨受不了她父親傲慢的言語;後面那聲則是林艷莉喚的。
  
  「鍾山,這裡是公共場所,有事回家再說。」
  
  錢鍾山聞言覺得林艷莉說得對,他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被人看見、上了報紙。他豈不顏面盡失?
  
  「放手!」錢鍾山朝徐日涯吼道。
  
  徐日涯卻望向錢溫馨,見她點了點頭,他才放了手。
  
  「伯父,如果你要責怪,衝著我來就好了。是我帶溫馨來這兒的。」徐日涯和錢溫馨肩並肩,牽著她的手。
  
  他不想說他們做錯了,也不想說他不對,他打心底不這樣認為。
  
  「哼!你放心。等我審完女兒,我不會放過你!」
  
  錢鍾山扳開他們兩個人牽著的手,林艷莉在旁邊,像個監護人。「你竟然和男人來這種地方?走,跟我回去,我要看你母親怎麼給我交代,她怎麼把我好好一個女兒教成這樣……」
  
  錢溫馨被拖走,頻頻回頭看著徐日涯。她被塞進車裡,車子從徐日涯面前駛過,她的視線離不開他,從側車窗移至後窗,那冷冽的面容,和一絲受了傷的眼神,都教她好心疼。
  
  他的身影愈來愈小,她回過頭坐正身子,緊咬著唇,眼淚泫然欲滴。
  
  不一會兒,她的眼又重新燃起希望。她從後照鏡看見徐日涯追來,努力地想要追上他們的車子。
  
  「停車!停車!我要下車!」錢溫馨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喊著。
  
  但錢鍾山卻反而加速,她管不了許多,打開車門要跳車,車子緊急剎車,發出「吱」地一聲,錢溫馨的雙腳正好安全落地。
  
  虎毒不食子,錢鍾山畢竟不想女兒傷殘。
  
  錢溫馨跑下車,奔向徐日涯,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見錢鍾山下車來,徐日涯牽著錢溫馨的手,像一對亡命鴛鴦穿梭在大街小巷地跑著。跑跑跑,一百公尺、兩百公尺、三百公尺,喘氣是一種持續燃燒的烈焰,狂飆著初識愛情的兩個悸動靈魂。
  
  徐日涯拉開鐵門,回頭給錢溫馨一個朗笑。「進來吧!這是我打工的地方。」
  
  錢溫馨跟著他一起走進去,打量著這一家沙龍酒館,嶄新的猩紅地毯,墻壁是淡紫色絨布,很闊氣。
  
  一邊牆上鑲著會發亮的水晶,另一邊的墻上卻懸掛了一張龐大的裸女畫,十分古典,看到的只有裸女的背和卷卷鬆鬆的髮髻,讓人好奇這裸女的長相。
  
  藍色的沙發自由、不規則地散落四處,中間是一個圓形舞台,有音響、電子樂器和鼓。
  
  「我打鼓。」徐日涯走進吧檯裡面,把店鑰匙隨手一丟,隨著她視線望去。「也負責調酒。」
  
  他從頭頂上的葡萄樹杯架取下兩個高腳杯,又從身後的酒櫃拿出三瓶酒,各倒一些在搖搖杯中,又加進冰塊。單手搖了一會兒之後,把它們倒進高腳杯。
  
  錢溫馨坐在外面的吧檯椅,看著酒杯裡的顏色呈現三種漸層的粉藍紫調,忍不住誇讚著:「好漂亮。」
  
  「請喝。」徐日涯將其中一杯移給她。
  
  「我先喝了。」錢溫馨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拿起酒杯。這是徐日涯第一次為她調的酒,她要好好細細品味。她先小小喝了一口,酒一入喉,她隨即皺起眉眼,脫口而出:「好酸!」
  
  徐日涯見狀。不禁笑道:「再感覺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滋味?」
  
  錢溫馨回味著舌尖的味道。「甜甜的。」
  
  「沒錯。這杯酒叫『先酸後甜』,是我的創意。伏特加混和其他兩種淡酒。平時賣得不錯!」徐日涯驕傲地介紹。
  
  錢溫馨第一次看見他臉上浮現單純滿足的笑容,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怎麼不說話?喝了我的酒變傻啦?」徐日涯倚靠在吧檯上,也拿起酒杯喝著。嗯……真不錯,百喝不膩。
  
  「沒什麼。」錢溫馨回神笑道:「這麼特別的酒應該要有個別緻的名字。」
  
  「也對。那你來取。」
  
  「我?你不是開玩笑吧?」見他搖頭,她才鄭重地擔起這個重責大任。「我想一下,叫什麼好呢,叫……『他還是不懂』怎麼樣?」
  
  「那不是一首歌名嗎?」
  
  「嗯!因為調出這杯酒的是你,所以這個『他』不是女字旁。是男生的『他』。他還不懂人生的樂趣,所以才會調出這麼酸的酒!」錢溫馨頭頭是道地說。
  
  「後面可是甜的。」徐日涯替自己說話。
  
  「所以說啦,如果他懂了,就會是一杯甜酒。」
  
  「照你說的,白開水最好!我看你才是真的不懂,瞎掰亂扯!」徐日涯嗤笑她,將酒杯中的酒一口灌下。
  
  錢溫馨不在意他的評價,「是你要我取的,它一定要叫『他還是不懂』。」如果他懂了,就應該知道她的心意,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快。
  
  是他追來的,是他牽著她手跑遍半個城市;接下來呢?怎麼就像沒有發生過那些事一樣?!
  
  他不是應該告白?難道他後悔了?他們兩個接下來該怎麼辦?她還記得在旅館,當她說想當他的女朋友時,他裝作沒聽見。
  
  「隨便。」徐日涯這才發覺她也有很「盧」的一面,也蠻會裝瘋賣傻的。看來以前是被她騙了!
  
  「那好。從今天開始,你跟客人介紹都要說:這是一杯叫『他還是不懂』的酒。這裡平時都什麼時候營業?」
  
  「晚上六點到凌晨五點。星期二固定公休。老闆娘就是她!」徐日涯下巴一努,示意那張龐大的裸女畫。
  
  「從背影看來年紀不大。」錢溫馨從來沒喝過酒。她開始覺得頭有些暈,不過意識仍然清醒。
  
  「四十歲,不過外表看不出來。頂多只有三十歲的樣子,很多男顧客都是衝著她來的。」徐日涯用乾淨的白抹布擦拭著酒杯。
  
  「你來這裡工作也是因為她的緣故?」錢溫馨旋轉著手中的空酒杯,眼也凝視著它。四十歲也還好,尤其他說對方看起來只有三十歲……現在姊弟戀正夯。
  
  也許是她的話太意味深長,也太毋庸置疑了,徐日涯聞言,停下擦拭的動作,那雙深深的眼皮緩緩抬起來,直直的鼻梁有一道剛毅的光芒。他拿走她的酒懷,「朋友介紹我來的。你醉了。」
  
  錢溫馨側過臉來,略帶微笑地說:「我沒醉。你喜不喜歡她?」
  
  她討厭自己現在質問的語氣,但她不曉得打哪來的一股女性的直覺,令她覺得不對勁、令她有些咄咄逼人,變得不再是那個注重禮貌、溫和謙讓、樂於助人的錢溫馨。
  
  仿佛是徐日涯提到這個女人的眼神,又或許是因為她已經和他發生關係——性關係,讓一個人自以為可以去管對方的事,俗不可耐、捕風捉影。
  
  明明才發生在昨夜與早上的美好時光,卻如同某個人不小心按到了時光機器的按鈕,「啾」地一聲讓那時光離她好遠。
  
  好像作了個美夢,現在是夢醒時分。
  
  「她對人海派,對員工慷慨,又教會我很多事,我沒道理不喜歡她。」
  
  那你喜不喜歡我?喜歡我多還是她多?錢溫馨差點脫口而出這兩句問話,後來仍像個「卒仔」,不夠有勇氣地把話吞了回去。
  
  她不喜歡這樣,把自己搞得淪落到必須和一個酒館老闆娘做比較,不是她輕視對方,而是覺得這樣的心態很可悲,像兩個妃子在爭寵。
  
  徐日涯接著說道:「溫馨,我覺得你應該回家去。」
  
  錢溫馨忽地感覺一股熱氣往上湧。如果不是這裡光線昏暗,她真不知她的臉要往哪裡擱。
  
  她覺得自己被狠狠摑了一掌。「為……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你父親說的對!我是一個窮小子,跟著我你不會幸福。」看見她神情受傷,徐日涯的心被痛扯了一下。
  
  「你們把我當成小孩,凡事替我做決定,其實是怕我成為你們的負擔。徐日涯,我還以為你誠實,『說謊不好,我們是善良的老百姓,理應誠實地過日子。不管痛苦也好。失去也好,你總是知道了生活的真相。』我把你說的話記牢,原來你只會逃避。」錢溫馨眼神有點兒迷茫,也有點兒空洞。
  
  「你不要自以為了解我!」他的日子曾經無比墮落,說出來她會嚇死吧?只有像她這麼純淨無瑕的溫室裡的花朵,才會以為愛情比麵包重要!他句句逼人:「你真的想跟我過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能夠忍受從此以後沒有人用羨慕崇拜的眼神看你?看清楚,我一無所有!我,沒有前途、沒有明天……」
  
  「不要這樣說你自己!」錢溫馨喃喃地說,緊咬著唇,全身發抖。「你這麼說……我會心疼。錢、前途、權勢、別人的眼光,如果那是你在意的,那就去追求呀!為了我去追求!這樣你就能說服自己和我在一起!」說完,她趴在吧檯上哭泣。
  
  他真正怕的是配不上她吧?
  
  怕有一天她嫌棄他,寧願放棄她。奮鬥努力的結果誰也不會知道,更不會曉得其中會發生什麼變化。最重要的是,放棄比堅持容易。
  
  他沒那麼愛她吧……她想。
  
  他連「愛」這個字都沒提過。
  
  「你為什麼追來?」錢溫馨陡地抬頭問道。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徐日涯目光緊緊鎖著她。
  
  聽到他這麼說,她的心只有更酸。她的嘴唇抖得厲害,終於吃力地迸出這麼幾個字:「你愛我嗎?」
  
  「我送你回去。」徐日涯把眼神調開,教人捉摸不定他心裡想些什麼。
  
  錢溫馨的淚像小河似地奔流而出,望著他久久。他高大削瘦的身軀就映在她清瞳底,靜悄悄的,教她失望,她拿起皮包甩頭離去。
  
  徐日涯默然佇立,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想起今天早上她還在他懷抱裡,想起他們才相依為命地跑過那些地方……
  
  他想著——只是想著,沒有追上。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6:20
第六章
  
  錢溫馨穿著領銀灰色洋裝,柔細的鬈髮嬌媚地披在肩後,頸間一條埃及艷后式鑽石項鏈,足踏三寸高跟鞋,左手拎著名牌包,右手挽著林光曜出席上流社會的花園派對。
  
  今天是某位富商的生日,來了許多政商名流。
  
  她本來就具有璞玉的素質,經過盛裝打扮之後,美麗的程度和那些名媛不相上下,更出色的是,她清純得沒有匠氣。她站在林光曜身旁,當他和人打招呼時,她的嘴角也會露出淺淺的優雅笑容。
  
  「這位就是錢溫馨小姐?錢小姐,你好。令尊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商業家。光曜,你們何時結婚?到時候一定要請蔡叔去沾沾喜氣。」
  
  「蔡叔,你真愛開玩笑!溫馨就像是我的妹妹,我們肯定會結婚,但對象一定不是對方。」林光曜一身黑西裝,風度翩翩。
  
  「不是我愛開玩笑,是大家都這麼說。」
  
  「都是以訛傳訛,蔡叔以後聽見了記得幫我澄清。」
  
  「這麼說,我女兒有機會囉?」
  
  「哈哈!蔡叔的女兒那麼漂亮,是我沒機會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錢溫馨聽到快爛的台詞,接下來肯定又會把話題轉到她身上,她拒絕再當沉默的羔羊了。「兩位聊。我去一下化妝室。」微微欠個身之後,她便脫身躲至洋宅中。
  
  房子裡安靜不少,外面小提琴的聲音不時會傳進來。
  
  好幾位穿著白襯衫、腰間圍著黑圍裙的服務生不停進進出出送著餐點或端進空的餐盤,她決定不打擾他們工作,自己找化妝室在哪兒。
  
  經過一個圖書室時,那門微微開著,錢溫馨聽到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你在幹嘛?」
  
  她渾身凝止。剎那間「正在進行的時間」和「回憶裡的時間」同時交疊,有一種細緻破碎卻焦躁不已地想見到某人的衝動。
  
  她以為這熟悉聲音是朝著她來,一回頭,卻是從圖書室裡傳來的聲音。
  
  「帶我出去玩好不好?」另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裡頭傳出。
  
  「現在?別以為你是派對主人的女兒就可以為所欲為。放開手!我正在工作。」徐日涯扳開莊若琳纏住他脖子的手。
  
  「我叫我爸讓你去他公司上班好不好?」
  
  「你別胡鬧了。」
  
  「我才不胡鬧,人家不要你當端盤子的服務生,酒保的職業也不高尚,而且還有好多女人覬覦著你。」
  
  徐日涯冷笑一聲,「我就是一個沒有上進心的傢伙。看不起我,就別來找我。」
  
  「不是這樣啦!哎唷,碰到你,我都不太會說話了,人家是覺得你有潛力可以成為人中之龍!你穿著西裝、拿著公事包、開著跑車的樣子一定很帥!我可以買部跑車給你,你來我爸公司上班怎麼樣?」
  
  「這樣就好了?不必成為你莊大小姐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的男傭?」徐日涯從齒縫間輕聲進出。
  
  若是以前,他覺得這沒什麼不好,有女人自動送上門,自動送禮物給他,不拿的是白癡!可是,最近他腦中總是甩不去一張臉……
  
  那張臉流著淚,卻仍想裝出堅強懂事的樣子。
  
  他以為不抱了,那個人的溫度就會從他身上消失;但他血管裡充盈著旺盛的生命的血漿,加倍渴望著那溫度。他以為看不見了,就會忘記一個人,卻嘗到牽掛的滋味。
  
  沒有他去糾纏,錢溫馨的父母應該就不會為難她。
  
  再怎麼說,她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是一家人,只要他這個外來者識相地消失,他們之間就沒有衝突可言。
  
  他知道他所做的,錢溫馨不會明瞭,她要他做的是「爭取」;但她不會懂,沒有籌碼的人,拿什麼去跟人家爭取?
  
  「徐日涯,你幹嘛把人家的希望說出來?我很喜歡你……那一夜,人家忘不了!」莊若琳的聲音聽起來的確是像很回味著那一晚。
  
  錢溫馨在心底喊著:夠了!她沒有名正言順站在這兒再聽下去的理由,她必須離開,偷聽別人講話是不道德的;但她的腳無法移動半分,紅色的地毯沉沉地吸住她。
  
  「溫馨,你在這裡做什麼?」林光曜見錢溫馨許久沒有回到花園,擔心地尋來。
  
  「我……」錢溫馨回頭,卻說不出話來。
  
  徐日涯從圖書室步出,他似乎聽見有人喚著錢溫馨的名字。
  
  錢溫馨看見了莊若琳,她穿著若隱若現的粉紅色小可愛和迷你裙,裹不住姣好豐盈的身材,右手親暱地搭在徐日涯的手臂上。
  
  徐日涯緊盯著錢溫馨,眸底閃耀著驚艷。
  
  他有三個月沒看見她了,她變瘦也漂亮了!她恐怕還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張美麗的臉擁有多巨大恐怖的力量。即使她看起來像處在一個昂貴華麗的世界,與他格格不入,他還是升起一股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但他收住那興致匆匆正要跨出的一步,怒煞滿眸,沉如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眼神暗藏著低吼。
  
  「溫馨,我們該回去了。」林光曜走向錢溫馨,手搭上她僵硬的肩,聲音低淳柔吟。
  
  他從錢溫馨和徐日涯對視的目光,立即猜到後者是誰。這個人應該就是錢父擔心的、會拐走他女兒的人。但對方不像錢父形容的是個無賴的混混,反而極帥氣、極英挺。
  
  錢溫馨回神,感謝林光曜的解圍,朝他點頭一笑。
  
  她真的沒想到再見到徐日涯會是在這種狀況之下,縱使百般告訴自己要對這段感情死心,但親眼見到他和別的女人糾纏,仍然會心痛。
  
  他還是那麼地帥氣!身穿服務生衣服的他,比別人來得挺拔有神。
  
  頭髮剪短了些,增添幾分陽光朝氣;還有,她怎麼會忘了他的眼神,老是若有所思的迷人樣子。他的唇是天底下最性感的,但此時它微微往上抿,似乎和誰生著氣。
  
  和她嗎?別傻了!她不過是他一夜情的對象。
  
  她太純情,純情得令人討厭,所以他不要!
  
  「你還可以吧?」林光曜附在錢溫馨耳邊探詢。她就像一隻深受打擊的小白兔。
  
  徐日涯陰沉沉地盯著他們親熱的互動,他意識到一種胃部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的感覺。
  
  「請帶我離開這裡。」錢溫馨撫平心中的激越,強自偽成武裝的神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林光曜的手,藉此尋找支撐的力量。
  
  「你沒有話要對他講?他看來像要衝過來把我殺了!」林光曜神態冷靜從容,他的視線與徐日涯在空中交會,後者的目光中具有相當大的敵意。
  
  「我媽在家裡等我。我們還是快走吧!」錢溫馨只當林光曜是開玩笑,輓著他的手離開。
  
  在他們的背後,徐日涯緊抿著唇。
  
  「你認識他們?」莊若琳抱著徐日涯問道。
  
  「把你跑車的鑰匙給我。」徐日涯盯著那對儷影,冷淡地開口。
  
  「你要幹嘛?」莊若琳不解,他不是要工作嗎?「派對又還沒結束……」
  
  「還想再見到我,就馬上拿鑰匙來!」徐日涯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不,他還沒有自卑到可以見自己的女人任由別的男人擁抱著,而無動於衷。
  
  他的心態很卑鄙!是他先放棄了和錢溫馨的關係、要她回去那個安全的家;但她不該那麼快就交上別的男人。
  
  都怪她!碰了她之後,他這三個月來,根本不想碰任何的女人。
  
  那些不停自動黏過來的女人,他拒絕再拒絕,像個傻子守身如玉;她卻帶了個男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表情還楚楚可憐地像在討那男人的疼惜憐愛……
  
  取走了莊若琳急忙奉上的鑰匙,徐日涯大步跨向她家的車庫。
  
  他曾經和莊若琳在那兒大膽地歡愛——就是她說忘不了的那一夜。
  
  但他怎麼都想不起那難忘的一夜,不只想不起來,對於那段回憶甚至一片空白。目前他滿心滿腦只裝著另一個女人嬌柔的影像……
  
  那該死地揪著他心肺的錢溫馨!

  * * *
  
  錢溫馨翻過身,裸臂露在背外,眼睛仍舊眯著沉睡。
  
  站在她床邊看著她睡容的徐日涯,像一尊高大的神祗,將其陰影照落在她白瓷般的淨臉上,宛如惡魔將她攫獲了般。
  
  她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徐日涯蹲了下來,大掌順了順她額際的髮。
  
  突如其來的舉動驚醒錢溫馨,她睜開了眼,還沒看清對方的面孔,下意識就要尖叫——
  
  徐日涯飛快地捂住她的嘴,將自己高大的身軀壓在她的身上。
  
  「嗯……」錢溫馨兩隻小手不住地捶打著闖入她房間的人。
  
  「不要怕,是我。」徐日涯在她耳邊輕道,繼而用舌尖舔著她的耳珠。
  
  錢溫馨知道是徐日涯後,霎時全身宛如被抽去力氣般,軟了身子,接著又重新掙扎。
  
  「你在做什麼?我說了是我,徐日涯。我放開手,你別大叫!」徐日涯一邊放開手,可是也一邊防備著她會大叫把人引來。
  
  「你怎麼進來的?」錢溫馨重重地吸了幾口氣,就著月光看清楚了徐日涯的臉,真的是他!
  
  「不成材的人,有某方面都是天賦異稟。」徐日涯嘲笑著自己。「把你心中的想法拿掉,我沒那麼低級幹小偷!只是湊巧在保全公司和鎖匙店打過工。」
  
  「你怎麼來就怎麼走,我不會驚動我父母,我不想再看見你!」
  
  「不想再看見我,是因為有了新歡,所以忘了舊愛?」徐日涯在外面等了好幾個小時,等到錢家的人都入睡了,才溜進屋裡。
  
  在這個空檔裡,他想起曾看見過林光曜一次——那次在咖啡館裡,他主動上前和錢溫馨打招呼,她沒戴眼鏡,和那男人在約會。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什麼叫嫉妒,現在則巴不得將對方剉骨揚灰!
  
  「對,我有新歡。」錢溫馨抖著唇賭氣地說,含怨地忍下了心中的話——你不也是……
  
  「可惜你的舊愛還忘不了你!」發出的冷聲像頭野獸。
  
  徐日涯將她兩手擒高於頭頂,霸道又毫不憐香惜玉地襲吻她的香頸。
  
  「不要!」錢溫馨頓時感到一股電流。柔弱無力的低鳴,差不多就像一隻沒有反撲能力的小獸。
  
  奮力蹭扭的身子和雙腳,對於雙腿跨在她腿外側的徐日涯來說,一點攻擊力也沒有,反而弄得他胯間的硬杵迅速腫大,更加慾火高漲,他一手探進她裙底,欲將她的底褲拉下,她卻誓死捍衛。
  
  「你想勾引誰?上次底褲保守得要命,這回像個蕩婦!」徐日涯將那件薄如蟬翼的小褲褲當成勝利品般拿至鼻前嗅聞。光想像她現在裙下什麼都沒穿,他充血的男性就快爆掉!
  
  「你好變態!」錢溫馨羞紅著臉。他的舉止竟令她身下泛出濕濡……
  
  她當然不能說是她自己憑空臆測他會喜歡這樣的小褲褲,賣內衣的小姐可是一直猛向她推薦這是他們店內賣得最好的款式。
  
  「是不是忘不了我?」徐日涯就像個壞男人般,在錢溫馨耳邊低低悄悄地說著。
  
  一箭中心!錢溫馨語氣結結巴巴地說:「才不是……」
  
  為了證明沒有,她更加用力地要掙脫出他的箝制,結果,這下是她的睡衣可憐地搖搖欲墜……
  
  一件低胸的連身蕾絲睡衣,只見雙乳輕蕩,很快地兩條細肩條便往旁邊落去。慘事隨之發生,她的一邊豪乳,在她士可殺、不可辱的激情掙扎之下,決定奔向自由的空氣……
  
  兩個人都暫時停止了舉動,就像小朋友玩一二三木頭人那樣,一起瞪大眼睛看著她的盈盈雪乳自動暴露在兩人的眼前。
  
  錢溫馨懊惱地呻吟了一聲,簡直想挖個地洞藏住自己,永生永世不再見人。
  
  徐日涯幾乎望不見底的眼眸,燃燒著兩簇精光,大掌索性鬆開了她那雙現在只打算用來自戕的雙手。
  
  他從胸乳下緣托住了它,又覆住揉捏這盈盈挺立的雪乳,讓它變幻著各種姿態。
  
  「嗯……不要……」錢溫馨咬著下唇,得到自由的雙手捶著他的闊肩,英俊的頭顱埋藏在她胸前,伸出舌尖輪流舔洗吸吮乳尖上的紅櫻桃,另一手也撥下她的睡衣,讓她另一邊的豪乳見其天日。
  
  聲聲嬌啼不絕於耳,她不自覺地輕擺腰肢,挺起胸口。
  
  漸漸感到身子火熱,推拒慢慢變成迎合……迎合到就連徐日涯推開她的兩腿,她也沒感覺到。
  
  直到他緊繃已久的火熱硬挺邪惡地在她澗潤的花瓣間來回掃動,沾惹蜜液,整個抵在她的花口處!
  
  「嗯……」她的眼中寫滿祈求,粉嫩的舌尖滑過下唇,全心全意地屏息以待。
  
  「說你要我。」徐日涯的大掌滑向她的胸口,像對她做了一個屬於他的印記。她暴露在睡衣外的雪膚都沁出一股粉色,並且蒙上一層細細的薄汗。
  
  錢溫馨舔了舔唇。「我……要……不要……你!」
  
  「到底是要不要?」徐日涯有力的手臂擒著她的腰臀,邪佞地讓他的硬挺稍稍頂撞了一下外側的粉艷花苞,那裡早已泛著晶亮的淋淋,她卻仍嘴硬著。
  
  「啊……我要你!」錢溫馨再也忍不住,終於承認她體內猛浪的情慾。那只有他能平息的慾望,等待著他來解放。
  
  徐日涯發出獸光的眼珠燦亮無比,在等待已久的那句話自她小嘴脫出後,同時他也猛力一挺,將自己的火熱堅挺徹徹底底刺入錢溫馨的體內。
  
  「啊……」當火熱貫穿自己的花徑,錢溫馨緊緊咬著手指。
  
  在徐日涯剽悍的律動之下,她一臉又享受又痛苦的模樣,嗯嗯哼哼地不敢讓呻吟聲飄出房外。
  
  「叫大聲一點,我想聽你為我瘋狂的叫聲!」
  
  「嗯……不行,我爸媽會聽見。」錢溫馨搖著頭,顰著眉呻吟。
  
  錢鍾山自從曉得她和徐日涯的事後,為了監視女兒的行動,不時會回來住,這倒令吳豐美像似小女孩談戀愛般,每天煩惱著該穿什麼,該怎麼討錢鍾山的歡心。
  
  「這樣更好!讓你爸知道他的女兒有多愛我,多不能沒有我!」她嘗起來的滋味比第一次更棒……那又濕又滑又緊窒的小小花徑帶給他絕妙的舒服,幾乎要讓他瘋狂了!
  
  「不行的!絕對不行!求求你……」錢溫馨聽出徐日涯語氣裡的報復之意,驚駭得猛搖頭;隨著他霸道的占有,又抑止不住地嬌喘微微。
  
  「我都不怕因為私闖民宅被抓去關了,你怕什麼?」徐日涯嗤笑她的膽怯,他驕橫傲慢,既像個小孩子無理取鬧,也像個勇士。
  
  說完這句話,錢溫馨的唇便被他溫暖的唇瓣給結結實實地覆住!
  
  「唔……」隨著這愈來愈深入激情的吻,錢溫馨的思緒亂成一團。
  
  他的舌不斷與她交纏,用力吸吮著她口中的芳香蜜汁,幾乎將她整個都嘗遍了……
  
  真教人覺得可惡哪!戀上一個人,地獄他都敢去了,她卻如此膽小!
  
  他倏地抽出硬挺,將她抱起撐在門板上,她的背不小心撞到化妝櫃,上面一些瓶瓶罐罐掉了下來,造成不小的聲響。
  
  她兩腳垂掛在他腰際,緊張兮兮地喊了聲:「你做什麼?」
  
  他又把熱杵插進她的小穴,一手緊握著她的豐乳,一邊大力地律動起來。
  
  「嗯……」錢溫馨緊咬著唇,怕父母會發現。
  
  「溫馨,你在做什麼?什麼聲音那麼吵?」果然,吳豐美聞聲而來。
  
  徐日涯趁她被母親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時,將火熱的緊繃挺進花徑最深處,感受著花徑中的緊窒與幼嫩,瘋狂要著她。
  
  「啊啊啊……」錢溫馨側臉貼著門板,為徐日涯一次次將堅挺抽離又再刺入盪漾濕潤的花徑而頻頻嬌呼。
  
  「溫馨,那是什麼聲音?你把門打開,讓媽進去看看。」吳豐美警覺到似乎有人在女兒房內。
  
  「媽,沒什麼啦!我在找東西。」錢溫馨欲哭無淚地迅速咬著唇,她母親和他們只有一扇門之隔。
  
  此時,她胸前晃著幾絲鬈髮的一對豪乳,如同失速的水球般上下左右疾速地激晃。
  
  身子早已酥軟的錢溫馨,只能無助地望著徐日涯。他不想吳豐美到時候不肯作罷地掃了他們的興致,暫時饒過她,但僅止於不再抽動,並沒有退離她的體內。
  
  「媽,我想睡了。你也快去睡吧!爸在等你。」最後那一句發揮效用,再加上也沒再發出奇怪的聲響,吳豐美沒再多問。
  
  「那你早點睡,別三更半夜摸東摸西。」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6:47
第七章
  
  錢溫馨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離去,大大鬆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要這樣?差一點害死我了!」錢溫馨不滿地嘟著小嘴,就算母親大人已經回房也不敢大聲,兩隻小手捶打著徐日涯的肩膀。
  
  「我這麼賣力,竟然還有人抱怨!」徐日涯大爺不高興地抽出硬挺。
  
  他大剌剌地光著身子、裸著健臀,躺回她的閨床,一點都沒有用被子遮住自己的意思。
  
  錢溫馨兩腿無力地垂下,他的抽離令花徑頓時盈滿空虛,裙擺也落了下來,不似方才被高高撩起。
  
  她把細肩帶拉回原來該有的位置,咬著下唇,拿他無可奈何,只好慢慢走向浴間,放了熱水,倒進香精,伸出玉腿跨進冒著白色泡泡和紅色玫瑰花瓣的按摩浴缸裡,閉上眼舒服地浸在裡面,用意念告訴自己,等她泡完澡,外面那個人應該已經自行離開了。
  
  但她感覺到一股熾熱的視線,眼一睜開,原來徐日涯已無聲無息地進到浴室。
  
  他大方且赤裸地站在她面前,其靜止美麗的雄性姿勢,宛若即將演出一場祭舞的神聖武士。那能令每個女人都感到安全的偉岸胸膛,和持續鍛煉了十幾年的精實腹肌、筆健的長腿,像電視畫面的特寫。
  
  而她視線最平行的直線,是尷尬地迎上他胯間的雄壯威武。
  
  想到它是如何地在她花徑裡衝鋒陷陣,帶給她至高無上的快樂,她的腿間便有一股如巨浪般的饑渴,想要他再深深地進入。
  
  「你……」她舔了一下唇,小手揉著胸乳撫慰自己。
  
  「剛才我服務你,現在換你服侍我。」徐日涯說著,把堅挺湊近她的嘴前。「別客氣,盡情享用它。它愈快樂,待會也會讓你愈快樂!」
  
  錢溫馨的唇,因觸到他的熱杵而驚嚇地退開,她覺得他講話好粗俗,但視線卻又宛如被磁石吸引般,定格在他的巨大上。
  
  最後,她忍不住伸手好奇地碰它,徐日涯立即呻吟了一聲。
  
  她再碰了一下它,這次停留的時間比較久,也比較有研究精神地聚精會神地看著它、把玩著它,又伸出舌尖輕舔它,最後將它整根含住吸吮。
  
  徐日涯昂頭大大喘息著。天呀!她清純的神情比AV女優還性感,連「波」也沒有比她們小。
  
  他感覺到自己被她吸吮玩弄的地方,就像九星連環珠那般快爆炸開來了!
  
  受不了她軟軟小手的好奇,和她小嘴不太有技巧卻十分賣力的吸吮,加上方才那麼衝動地要著她卻沒有釋放,這會兒他再也忍不住地將濃稠的愛液射向她的小臉。
  
  錢溫馨飛快地別開了臉,但仍來不及,她摸了摸唇,聞到也吃到絲絲黏稠。
  
  她抬起頭,見他樣子陶醉滿足,也就不介意他沒說一聲便把那東西噴在她的臉上。下次有機會再告訴他,這樣很沒禮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徐日涯道歉著,拿浴巾替她擦了擦臉,接著跨進了浴池。
  
  他從她的後邊環抱住她,一隻手臂橫杵在她的雙乳下緣,又將一腿擠進她兩腳間,緩緩把巨杵一寸寸插進花徑……
  
  「嗯呀……」她的身子很輕易地便接受了他,這次沒有一絲抵抗,不變的是他占有的充實感,在水裡依然無阻他絕佳的爆發力。
  
  他的占有讓她無法自已地不斷嬌啼。「啊……」
  
  她一手附在他的健臂上,一手緊握著水龍頭,感覺花徑收縮的頻率愈來愈快,她也愈放浪呻吟。那水龍頭一下流出水,一下沒有,輕微的觸響奇異地像第三者般參與他們的情慾,浴缸中揚起激情水花浪潮,足以證明這對愛侶的慾火。
  
  幾番旋舞般的急抽急插之後,徐日涯慢了下來。
  
  「呼……」錢溫馨像跑完了一千公尺般喘息著。
  
  「和你一起出現在派對上那男人是誰?」徐日涯用抑斂克制的語氣問她。
  
  他翻身至她身前,以男人的腕力將嬌臀抬高,讓她修長的大腿張開地掛在他肩臂上。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這麼美?
  
  他以為這個姿勢並不適合每個女人,只會顯得低俗;但那早先被他侵入的花瓣,如出水芙蓉般沾滿了露珠和真實的玫瑰花瓣,呈現了最美麗的畫面,讓他的眼眸幾乎望不見底。
  
  似乎是無法避免的宿命,她總是不必做什麼就通過他的考驗,而他,則在她嬌憨、真情、無辜的眼神所設下的迷宮裡走不出去,原地打轉,一錯再錯地破壞原則,不在乎被冠上高攀的歧視訕笑字眼!
  
  錢溫馨嬌喘著,因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而興奮緊張,更不明曉那瞬間瞿然黑暗的俊瞳,其實已明白了她的特殊,更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愛意。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拒絕不了他!她兩手撐在身後,不這樣做,她就會因為身子太低而吃進水。儘管如此,那水位仍到她的肩部。
  
  她看著徐日涯拿起蓮蓬頭,按下開關,冰冷的水花立即衝刷著她身下的花瓣,直到雪泡盡無,呈現粉嫩。
  
  他兩眼瞬間宛如饑渴已久的野獸看見美味食物般地迸亮。
  
  「你不可以……」錢溫馨隱隱約約猜到他即將要做什麼。
  
  感覺他的唇愈來愈接近她的私密之處,她腳趾頭幾乎蜷曲了起來,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珠,隨即就閉上雙目,高聲浪吟了起來。
  
  他……竟狂猛地含住她身下的花蕊!
  
  而且,他還不斷用舌尖來回勾勒著花縫,品嘗從那兒泛出的花汁,大力吸吮著,把舌尖掃過腫大粉艷的花珠,以一種蛇信的舞步,不再眷戀明亮的外界,如同漫游一幅沒有圖案的旅遊地圖,著魔地往那較暗的花瓣裡探得極盡所能地深……
  
  錢溫馨就像坐上了童話中的旋轉木馬,也像喝倒了一家蘭桂坊的酒,又或者,她其實是在高分貝的重金屬搖滾裡……
  
  羞人嗎?很羞人;淫蕩嗎?再淫蕩不過了!
  
  也不知是怎樣的力道,她弓起腰肢,已不再懼怕這樣的給予,就算墮落也無所謂,因為體內的歡愉不斷攀升。
  
  她不曉得自己被細細品嘗了多久……
  
  一定很久,因為當她被放下時,她腿都麻了!
  
  她被翻過身,他從後面求歡,雙掌抓著搖蕩的一對豐盈。
  
  沉浸在幸福愛慾的戀人身體,那樣細緻地款款擺動……
  
  「你累了嗎?」她的眼睛、嘴巴、耳朵,他都一一吻著。
  
  「我說累了你會放過我嗎?」她感覺到被愛。
  
  「不會。你還沒說那男人是誰?」他用著吻過她身下的唇吻著她的唇。
  
  她無所謂,沉醉地回吻著他,「誰?」
  
  她好疲倦好疲倦哪!全身各處都酸痛著。
  
  這樣活著,是一種奢侈。為了回報這份奢侈,她仍舊深情款款——和他歡愛,不必刻意學,她便擁有這項特異功能。
  
  「派對上帶走你的那男人。」徐日涯吻著她的肩背。
  
  「我爸外面女人的兒子。我們兩個人沒有血緣關係。」她發現他的聲音其實非常性感優美,像小提琴,一不小心就會令人陷溺。
  
  她想起了那個在圖書室黏著他,說著「忘不了那一夜」的女人!
  
  那個女人一定就像她現在這樣,迷著他的人、他的聲音。
  
  她不想問他那女人是誰。不是不在意,說穿了,只是她受過教訓。
  
  在那個掛著一張裸女畫的酒吧裡,她深切地知道愛情抓緊就會飛掉的道理。雖然,它又飛回了她身邊。
  
  為了不再讓它飛走,這回她要懂得拿捏分寸。
  
  最重要的分寸,就是不要去在乎他能回報幾分;否則這份愛情被摧折的程度,絕對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般容易。
  
  「以後少和他在一起。」徐日涯果斷地下著命令。語氣遠不及她的雲淡風輕,精密且固執。
  
  「嗯!」錢溫馨嘴角微微揚起笑意。一切如此清晰了然。「你吃醋?」
  
  「大吃!」徐日涯不太高興地說完這句話,緊接著便在她體內有力地衝刺著。
  
  迷失在他強而有力的愛裡,在那瘋狂的需索之中,她的身體反射著某種幻艷妖麗……浴缸裡微溫的水揚起如同國慶日的煙火,她的嬌呼吟啼一聲聲地送進他的耳朵。
  
  在最深入的撞擊之後,她像要死掉那樣地啜泣高潮,同時亦將自己的心及身一併送給了他。
  
  放鬆後的徐日涯仍擁著她,兩人就像甫出生的嬰孩,相依戀地偎在浴池裡。
  
  一切恍惚如核爆後乖邪的寧靜。
  
  * * *

  陽光非常刺目。
  
  徐日涯穿著一件背心、垮褲、一雙人字拖,都是錢鍾山年輕時的衣物。他逆著光,隔著欄桿眺望那藍悠悠、空無一人的水池。
  
  「你會游泳?」徐日涯沒有回頭,問著從後面抱著他的錢溫馨。
  
  「我是旱鴨子。」錢溫馨搖搖頭,她覺得這樣抱著他很舒服。她怕曬黑,他替她擋了光,只讓她曬到一些些。
  
  今天一整天,徐日涯都躲在她的房裡,她偷偷帶了些食物上去給他吃。
  
  她父母因為她最近「安於本分」、表現不錯,所以沒再盯她盯那麼緊。
  
  他們才剛出去不久,原因是吳豐美纏著錢鍾山陪她去外面享用一頓浪漫的午餐,至於晚餐,錢鍾山則固定分配給林艷莉。
  
  正因為她父母不在,所以他們才能這麼大大方方地享受安寧的現在。
  
  「那麼這個游泳池是誰在游?」徐日涯想起他也曾經是游泳高手,高平也是……他那時真是太年輕了!高平死後,他很多事都不做了。
  
  當那些記憶畫面變得遙遠不真切,對照著的是斷簡殘編的現在。唯一美好真善的事物,是在後面傻傻抱著他的她。
  
  「我爸年輕時游。」錢溫馨舒服地閉上眼睛。要她這樣一輩子抱著他,她也願意。
  
  「比鄰說你沒在學校工作了,為什麼?」
  
  「我爸媽的緣故。他們不要女兒交男朋友,所以連工作也被剝奪。」
  
  「你已經大了!他們不是不要你交,是不要你交這樣的男朋友吧?」
  
  「我有交朋友的權利,他們不能阻止我喜歡什麼樣的人!」
  
  「有時候大人的話是對的。」
  
  「他們也有錯的時候。」
  
  「活著,有時候我已經放棄了自己。」
  
  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不會明白什麼是真愛,不會覺得兩人這樣單純地聊著天也是一種幸福,他一定在某處和某個女人廝混,而他會一個月、兩個月過後就忘了那個女人的模樣,然後又繼續重複循環著這樣的日子。
  
  「沒關係,我不會放棄你。」
  
  如果沒有遇見他,她一定還呆呆地站在講台上大言不慚地告訴那些學子,要提升自己的競爭力,走出台灣放眼世界……卻不一定能理解最真實偉大且該懂得珍惜的事物,其實就在他們的身邊。
  
  那些莘莘學子也不一定會理解,他們總是要繞了好大一圈,經過一段長長的歲月才能知道。
  
  「徐日涯,我覺得我好幸運!」錢溫馨說道。她一定要告訴他,一定要讓他知道他對她的重要性。「我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碰到你,你是讓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想和你一起看日落月升、黎明黃昏,一起慢慢變老……這樣的畫面會不會太幸福了?」
  
  「很像電影ending的經典畫面。」兩個年輕人的背影還有人會看,兩個肩並肩、一起牽著手的老人傴淒背影,更會有人看。因為這是奇跡。
  
  「嗯!我們不一定要活得很經典。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錢人沒關係,你有沒有出息也沒關係,你只要保持你現在這樣,不要變好也不要變壞就好了!」
  
  「你應該從比鄰那裡聽過不少我的『豐功偉業』吧?我很好奇像你IQ這麼高,從小就跳級念書的人,怎麼會喜歡上我?」階級意識——只要活在有人的世界,再灑脫的人也很難完全擺脫。
  
  「我愛的是你的性格,不是你的成就。」錢溫馨笑逐顏開。他愈想了解,就表示他愈重視兩人的這段關係。
  
  「我的性格曾傷害過你。」徐日涯蹙著眉。
  
  「以後也會,我這麼相信著。但是你儘管做你自己,因為我知道我該怎麼做!」錢溫馨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道。
  
  「你會怎麼做?」這樣單純的情感軟化了他。
  
  「趕快再去找一份工作!現在真正的無業遊民是我呀!我怕你會因為這樣不要我。」錢溫馨笑道,又裝模作樣地故意嘆了一口氣。
  
  「傻瓜!每一個男人都會想保護他的女人!」徐日涯知道她是在逗他開心,轉過身寵愛地揉了揉她的頭。
  
  「嘿,現在是女男平等!」錢溫馨相當滿意由背後抱著他換成被他攬在胸膛前。「女人也可以保護她的男人。」
  
  「是,女權主義份子!」徐日涯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我想下去游泳,待會兒請你送杯飲料給我。」
  
  他掰開她的手,走出她的房間,再走進客廳拉開那扇通往游泳池的落地門。
  
  他想做一個真正能帶給她幸福的男人,第一步,就是不逃避過去。
  
  「什麼嘛!女權主義份子不服務男人的!」錢溫馨嘴裡雖然念著,卻微笑著倒來兩杯柳橙汁。
  
  她戴著一頂大帽子坐在池邊喝著飲料、踢著水,看徐日涯只穿條泳褲,化身水中健兒,帥氣地在水裡游劃著。
  
  真是帥!連游泳也這麼好看迷人!
  
  不能浪費這麼養眼的畫面,一定要把他拍下來才行。
  
  她找來數位相機,第一次拍照拍得那麼開心。她在池邊小跑步著,得意忘形地朝游得奮力的男人喊道:「嗨,學個海豚翻一圈來看看。」
  
  她得到的回應是徐日涯潑了她一身水。
  
  「不要就不要嘛,用說的我聽得懂!」就連徐日涯渾身濕淋淋的出浴……不對,是走出泳池要走到淋浴間沖洗,她也像個小狗仔沿路跟拍。
  
  「請徐情聖回頭朝我比一個勝利V的姿勢。耶!耶!」狗仔攝影師開始指揮模特兒該擺的。
  
  徐日涯不理睬這種「聳」到斃的要求。可是,在這一瞬間,他覺得她就是他要的、陪他一輩子的人。
  
  他走進淋浴間,錢溫馨也想跟著進去,卻被拒於門外,「很抱歉,第三點不露!」
  
  門當著她的面甩上,她看著那扇門,皺了皺俏鼻。「小氣!」
  
  這樣靜默的時刻,以往會令錢溫馨焦躁不已。
  
  但現在心頭有了一股愛情在支持著的力量,她便感到勇敢。
  
  * * *

  「你說你不要出國進修了?」吳豐美用彷彿錢溫馨瘋了般的眼神盯著她。
  
  「我已經有兩個博士學位。媽,讓我工作賺錢養你,你也不用怕爸有一天會不給贍養費。」錢溫馨早有這樣的想法。
  
  她媽當了三十年的貴婦,養尊處優慣了,總會幻想生活品質比現在差一點就是天崩地裂,其實他們的生活不知比別人好多少倍。
  
  「不出國可以,你嫁人!你爸好朋友的兒子人品、樣貌都好,改天你去相親。」吳豐美仍想控制女兒。
  
  「像爸的男人我不嫁。」錢溫馨堅持。
  
  「你腦袋在想什麼?不嫁公子哥兒,難道嫁給那個窮小子?」
  
  「能跟著他一起過日子,窮我也願意。」錢溫馨一想到徐日涯,便忍不住揚起嘴角。
  
  「哼,你沒吃苦過,柴米油鹽有一天會壓死你!」吳豐美唱衰著。
  
  「媽,我和你是不同類的人,明天我就要去一所學校教書。這所學校沒有爸爸的勢力,我會證明我能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和你。」錢溫馨不在乎母親的話,她認為母親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的女兒。
  
  「你!你是不是和那小子聯絡了?不行,我要打電話給你爸……」
  
  錢溫馨一隻手輕輕壓在話筒上,神情溫柔地看著母親。
  
  她一直覺得母親可憐,現在也是,縱使爸爸不要她了,她一有什麼事,頭一個念頭想到的還是拋棄她的負心漢。
  
  「媽,等我講完話,你再打電話給爸,把我的話也傳達給他。我成人了!你和爸再也不能控制我。你勸爸不必費力氣想透過管道施加壓力給新學校的校長,聽說他是個鐵面無私的人,愈關說的事他愈看不慣!今天我就會搬去學校提供的宿舍,我會常常回來看你。」
  
  「溫馨……」吳豐美第一次看見女兒這麼成熟果斷地處理事情。
  
  冷靜、從容,錢溫馨的神情不再像從前那樣對自己沒有自信,換上了清朗的神采。她的女兒不像她,遇到事,不管大事小事總是想找丈夫幫忙解決。她的女兒長大了……
  
  「你爸不會這樣就算了。」
  
  「不要管爸,你的看法呢?」
  
  「我……他要我把你教好,像個大家閨秀。」
  
  「媽,你已經把我教導得很好。你很棒,沒有丈夫的幫忙,你還是把我帶大。你要走出爸爸的陰影,你可以去學很多東西,你可以……交一個男朋友。」
  
  「男朋友?」吳豐美不可思議地瞠大眼睛,「從沒有女兒鼓勵母親紅杏出牆的!我一輩子只有你爸一個男人!」
  
  「你和爸已經離婚了!」錢溫馨不訝異吳豐美的保守,她外表時尚,但骨子裡卻是非常傳統的女性。
  
  大概是太以夫為天,吳豐美潛意識釋放出來的不安全感,是無時無刻地。她不知道自己帶給別人多大的壓力,特別是身為她丈夫的人。「你有沒有注意到雲叔沒有娶?」
  
  雲叔是她父親的一個朋友,交情不上不下,屬於平時不常聯絡但每逢過年都會打電話祝賀的那種。「我很早就發覺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特別地溫柔。談戀愛後,我才知道那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才會有的眼神。」
  
  「你別亂說!」吳豐美不知是羞極或是氣極地紅了臉。
  
  「真的話假不了。你考慮看看,雲叔是一個比爸更好的男人!爸是不會回到你的身邊的。他,」錢溫馨咬著唇,深呼吸了一口氣,最後終於決定說出來。「打算和林艷莉結婚!就在下個月底。」
  
  錢溫馨毫不意外地看見母親先是傻眼,然後簌簌地流下眼淚。
  
  她走過去輕輕地抱住母親。流吧!一個女人能有幾個三十年?只願她流過淚水之後,能夠明白誰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7:17
第八章
  
  彭安駕訓中心
  
  頂著可以把人燒成烤鴨的烈陽,徐日涯正盯著一位男學員直線加速,在定點起步後,打到三檔,時速三十公里以上,接著煞車在規定格子內,等待號誌熄滅後離開,接著把車騎回起步時的格子內,架起腳架,便可收工!
  
  「騎得很順。後天就要考了,有沒有信心?」
  
  徐日涯微笑著走過來。按照台灣法律規定,要考大型重機駕照,得先持有普通重機駕照滿一年。所以到駕訓中心學重機的人,一般都熟悉道路交通規則。
  
  男學員摸了摸頭,「有點緊張。不過教練教得很清楚,我有朋友要學重機的話,我一定介紹他們來這兒。」最重要的是,他考過之後也要像教練這樣帥翻天!即便穿著簡單的便服,一舉一動還是那麼自在隨意,充滿個人風格,令人賞心悅目。
  
  「謝謝你。不用緊張,考試時像平常這樣就一定會過。」徐日涯拍拍男學員的肩替他打氣。旁邊一位黃教練叫他,他走了過去。
  
  「又有女學員點名要你教哦!」黃教練朝徐日涯擠眉弄眼,又把視線移至另一邊穿著馬靴、背心和一件短到露下臀的年輕美眉身上。
  
  「怎麼樣,今天來得一個比一個辣!」黃教練又說。可惜都不是點名要他教!
  
  「是來學車,什麼怎麼樣?」徐日涯裝作有聽沒有懂地低頭看對方填寫的資料,二十歲,但看起來卻像未滿十八。
  
  「你別裝了,聽說學員裡面有人要自動獻身給你。要是我,有這種飛來的艷福我早撲上去了。」黃教練笑得曖昧。
  
  「黃教練,注意你的言詞,你已經有老婆。」徐日涯表情端肅又認真。
  
  事關個人道德操守,黃教練腦袋裝什麼他不想管,但他非常不喜歡有人把他的專業看成屁,只因為女學員都喜歡他。
  
  「這有什麼關係?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徐日涯冷笑道:「那句『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已經過時了,現在流行的是『全天下男人會犯的錯我都不會犯』。」
  
  「有嗎?什麼時候有後面這一句?」黃教練聽不出徐日涯的諷刺,認真地想著。他只聽過成龍講過前面那一句啊!
  
  「你慢慢想。我要忙。」徐日涯不想浪費時間再和黃教練哈啦,他朝那位女學員走過去。
  
  「你好,我是徐教練。你要學重機的話,我們這邊有CB400、CB750兩個車種可以選擇。不管哪一種體驗都是兩百元。」徐日涯的聲音很有力量,稍微低沉,親切之中一字一句都很有權威感。
  
  「我可能都牽不動!你可不可以載著我,讓我體驗一下?」那名女學員看見他,立即眼睛一亮。真的很帥!她還以為她的朋友誇大其詞呢!
  
  「小姐,這裡是駕訓中心,不是娃娃樂園。連牽都牽不動,就不要來報名學重機!」徐日涯面無表情地道。這已經是今天第七位女學員這樣跟他說了。
  
  這些人根本不是存心來學,而是把這裡當聯誼中心。
  
  「呃……」女學員見徐日涯不苟言笑,反而更為他的酷樣著迷。她挺了挺胸,希望自己的大胸部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又故作嬌媚地咬著唇,「好吧,我盡力試一試。」
  
  徐日涯連看都沒看她,單手牽著一輛CB400到女孩面前。
  
  「女孩子在學重機時,最大的問題通常是體力。剛開始可能一天車子要倒個四次以上,搬車兩、三次以後就會沒有力氣,也常摔得雙腳瘀青。你先牽著它走到前面那棵樹,測驗一下體力,然後再走回來。」
  
  「啊?」女學員沒想到徐日涯會殘酷地出考題給她。「那多遠啊?可以不要嗎?」她只是來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交到一個帥哥男朋友而已!
  
  「大約一百公尺而已。可以不要,畢竟學費八千元,並不便宜,你想清楚了再來。」徐日涯知道自己這樣是在刁難人,但不這樣,像這種來駕訓中心作春夢的人可能愈來愈多。
  
  「我……要學。」為了男色,她豁出去了!
  
  「那就開始吧!」徐日涯微笑地把車交到女學員手中。看著她握緊兩個車把,再用身體去頂住,一副很吃力的模樣。「對不起,我女朋友打電話來,我接一下。你可以開始了。」
  
  他隨即掏出口袋中的手機。「親愛的,你找我有什麼事?」
  
  「嗯!你旁邊又有愛慕的女學員對不對?每次都拿我來擋箭!」錢溫馨的聲音從那端傳過來。
  
  「這是你的榮幸。你沒課了?」
  
  「嗯,我回到宿舍了。今天我做炒飯好不好?」
  
  「都可以,反正你炒什麼吃起來都差不多。」
  
  「什麼嘛!你要給我一點鼓勵,我才會進步。」
  
  「我看我直接買滷味過去好了。」
  
  「不要!我要先學會怎麼做一個賢妻良母。在這段期間不準吃外食。」
  
  「那慘了!這輩子都吃不到外賣了。」
  
  「哼!沒良心的人!你不要吃好了。我自己煮自己吃!」錢溫馨不必等他嘲笑她,一下子就變臉地把電話掛斷。
  
  「說老實話也錯了?」徐日涯笑看著手機。拾起頭,發現那位女學員仍在原地。
  
  「教練,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哦?」
  
  「剛剛你不是有聽見?」
  
  「嗯……」女學員臉色突然一片哀淒。但又想到像徐教練這麼帥的人,一定會有女人倒追,有女朋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要她能把他搶過來,她也是他的女朋友。
  
  「你還好吧?」徐日涯看她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問了一句。
  
  「我沒事。我一定要學重機。」對於徐日涯的關心,女學員超感動的。只要繼續學就可以看到他,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他的女朋友!

  * * *

  在幽暗的燭光下,高大挺拔的徐日涯神態越出了年齡的界限,流露出一股成熟的魅力。錢溫馨看得發愣,移不開目光。
  
  「快流出口水了。」被女朋友這麼忘神地盯著,倒是很能滿足虛榮心。
  
  「呃?」錢溫馨猛然一醒,驚覺自己忘我地盯著他看,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吃、吃你的滷味啦!」
  
  唉!真是很不懂體貼的情人,都已經說了要做炒飯給他吃,他仍然堅決買外賣回來。
  
  錢溫馨低下頭悶悶地吃著不被捧場的炒飯。
  
  「好吃嗎?」徐日涯看著她那一盤炒飯。
  
  「好吃得不得了!」錢溫馨拾起頭,怒瞪他一眼。明知故問的傢伙!她做的菜還不都那樣,不管怎樣的菜,就連咖哩飯,也能做得味道清淡。
  
  她扒了幾口飯,忍不住拾起頭。「你的滷味很香哦?」
  
  「當然,你沒聞到嗎?」徐日涯故意把他那一大碗滷味端到她面前,引得她垂涎欲滴地想用筷子挾起其中的高麗菜。
  
  「嗯……這麼好吃的東西我自己吃就好了!有人說想學做賢妻良母,這段時間不吃外食。」突然,他又把滷味端回自己的眼前,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錢溫馨眉毛眼睛嘴角全部垮下來。壞傢伙!也不想想,她想學做賢妻良母是為了誰呀?
  
  「其實偶爾吃一下外食也不錯啦!」
  
  「不行!不行!做人要講信用,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規則是人訂的,原則是有彈性的。」
  
  「這怎麼行?既然下定決心就要貫徹實行,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徐、日、涯,祝你長命百歲。」居然連一點也不分給她吃?祝他吃壞肚子!
  
  徐日涯又想笑又同情她,見她柳眉倒豎,就知道她說的絕對是反話。
  
  「咳咳咳……謝謝!我是禍害遺千年。」
  
  「你在笑!」佳人控訴!
  
  「沒有、沒有,我只是噎到了。」
  
  「噎死你最好!」她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她怎麼這麼倒楣,交到既沒有同情心又沒有愛心的男朋友?
  
  老天!她真是個寶!比電視綜藝節目還好笑。徐日涯努力憋住氣,直到自己能平穩地說話為止。
  
  「不過在這樣的氣氛底下倒很浪漫。」
  
  錢溫馨聽他冒出這一句,表情一下子來不及轉換。突然襲上的鼻酸感太強烈,她無法回答。
  
  什麼浪漫?是因為她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不知世間有繳電費這種事才被斷電的,雖然去補繳了,但要明天才會復電。這事他明明知道,卻用這種方法安慰她……真是的,害她眼淚掉得更凶。
  
  徐日涯沒有阻止女友飆淚感傷,奉上一整盒衛生紙後,問:「吃完飯後你想做什麼?」
  
  「要改學生考卷。」錢溫馨接過,抽出衛生紙拭淚擤鼻涕。
  
  時間過得很快,她已經在新學校教了半學期。這期間錢鍾山幾次找她搬回家裡住,都被她拒絕。母親也來看過她的宿舍,嫌惡地說這哪裡是人住的房子?
  
  以前她確實也在心底冒過這樣的念頭,不過這樣的想法,在和徐日涯一天天相處後,宛如被橡皮擦給無聲無息地擦掉,甚至甘之如飴。
  
  他的外表給人不太可靠的感覺,仔細認真交往,才能看見他踏實穩重的一面。
  
  「那我在你這裡休息一下再走。」
  
  「嗯!」錢溫馨微微一笑。
  
  「啊!我吃飽了。」徐日涯故意留了一些滷味沒吃完,走到客廳裡唯一一張長椅趴躺著。
  
  「沒吃完,真浪費。」錢溫馨也配合著作戲,橫了他一眼,把那碗滷味端到面前。
  
  徐日涯眯著眼睛聽她大快朵頤的聲音,嘴角笑著。
  
  這個笨丫頭真的以為他希望她當個賢妻良母?她只要不變就好了!
  
  況且,他買外食是不希望她老是吃得那麼沒營養,她把三分之二的薪水交給母親,自己過得苦哈哈,他只能用這種辦法才不會傷到她的自尊。
  
  一會兒後,錢溫馨拉了書桌椅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很累是不是?」她語氣輕輕,幫他按摩著肩膀。
  
  「累斃了!彭叔簡直不把我當人,連午餐時間都幫我排了學生。」
  
  「今天晚上還過不過去酒吧?」心疼他早晚兩份工作,小手按上他的頸,他舒服地呻吟了聲。
  
  「今天我休假,我哪裡都不想去,只想待在你這裡。」
  
  「要不要去床上躺比較舒服?」
  
  「躺在你睡覺的床上,我會興奮!」
  
  「不正經!」錢溫馨笑了一聲,輕拍一下他的背。
  
  「是你說的,結婚後才能再碰你。」徐日涯飄出要死不活的聲音。
  
  「很難忍嗎?」錢溫馨問道。
  
  「拜託,不要問男人這種問題!下一秒你會看見他的獸性!」才一秒鐘而已,在她眼前放鬆的背突地緊繃,每根肌肉線條同時拉緊。
  
  錢溫馨想笑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的痛苦上,所以忍下了。
  
  「你一點都不想嗎?」徐日涯用手肘撐起上半身。俊眉朗目,映在她眼心,灑脫不羈的臉孔線條很陽剛,也給她一種安全感。
  
  「我想……可是我怕我們的關係太隨便了,你會把我當作你以前的女朋友……該怎麼說呢?我知道我很保守,但是我希望自己是不一樣的,在你心中我希望自己很特別。」錢溫馨道出她的心聲。
  
  「怎麼好像一千零一夜那個用故事來拖延人家殺她的老套?你不想愛情早死,所以只想一點一滴地引誘我,以為這樣愛情就會長久?」對於愛、情、慾,徐日涯自有一套看法,也因為他玩得夠早也夠久,所以對於她的心態,他可是駕輕就熟。
  
  「不是這樣嗎?很多男人把性看成速食,用完了就丟。」
  
  「那是他們還不成熟,不然就是還沒找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女。再說,現在很多女人也是你說的那樣。在我看來,性加愛是滿漢全席,它在你面前你就該好好享用。不過呢,我是一個好男人,真正的好男人,懂得尊重女人。」
  
  「不要臉!明明好幾次都快擦槍走火。」錢溫馨吐槽道。
  
  「那是你魅力大。」徐日涯抓著她手又吻又吮又咬。
  
  「我的手不是雞翅啦!」她的手指搔癢地笑道。
  
  「殺風景的傢伙!」徐日涯賞她一個白眼,索性將她扯入懷裡,吻著她精巧可愛的耳珠。「給我,好不好?」大掌探進裙底,撫摸著她溫潤如絲的大腿。
  
  「你剛剛說會尊重我。」錢溫馨呻吟了聲,端莊矜持地將他的手抓出。
  
  「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公證。」免得他每次都忍得半死。
  
  話脫口而出之後,徐日涯領悟,以前視之為畏途的婚姻,根本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反而有些期待以後每天回到家都能看見她。
  
  他幻想著那畫面——她躺在床上等著他、全身光溜溜只穿著可愛的小圍裙在廚房裡面做菜、穿著超短迷你裙跪在地板上擦地,又或者一副OL的裝扮,戴著眼鏡、擦著鮮艷欲滴的粉色唇膏,手裡拿著神聖軟鞭,慢慢地向他走來,最後,她被他壓在教室裡的書桌上,雪白襯衫的鈕扣迸飛……
  
  短短十秒,他腦海里已經替她想出數十種角色扮演,每一種的下場都是慾海波濤。他覺得她扮演老師最合適,湊巧她本身就是。
  
  錢溫馨全然不知她的男人此時腦海裡的情色幻想。結婚?聽起來像兒戲!
  
  「可是……」她陷入顯而易見的掙扎裡,杏眸如同迷鹿般陷溺在進退不得之間,不曉得她柔弱無助的形廓,更激增別人侵犯的慾望。
  
  還沒說完,大掌已替她做了決定、改攀上她的胸,隔著衣服激情狂野地搓揉著兩丸柔軟。
  
  紅唇微微喘息著,暌違已久的戰慄感覺自她的胸前升起,他的手指像一把特殊打造的鑰匙,能解開她身體的情慾密碼。
  
  曾經溫存的畫面,倒帶、慢轉、反覆播放……
  
  「這樣……不太好……」錢溫馨的小手覆住胸前的大掌,原本是想阻止的,卻隨著它更加用力地搓揉自己的綿乳。
  
  她的胸前好酥好麻好脹好痛,全身一點力氣千呼萬喚也使不出來。
  
  他一腳卡在她裹在窄裙裡的雙腿間,一股渴望迫使她不禁微微磨蹭著它,想像它正占有著她……
  
  「嗯!這樣不好。」徐日涯附和著,卻不放過時機成熟的這一刻,將白色絲衫往上推,拉下可愛的內衣,軟甸甸的綿乳立即可口地跳彈而出。
  
  「你有很美的身子……」徐日涯一邊讚美著她,一邊著迷地望著她輕舔粉唇、裸著上身的嬌美模樣。他的手指在粉艷乳尖上搓揉著,令她全身宛如通過一陣電流。
  
  「不可以……啊!」
  
  「怎麼了?」聽著那聲甜膩的嚶嚀,他怎麼可能放過她?
  
  他繼續拈弄著那顆小蓓蕾,讓它們盛開得愈來愈嬌艷。她太容易上火了!和他同樣熱情,這些日子她一定也忍得很辛苦!
  
  「會不能控制的,住手……」錢溫馨的聲音嬌軟無力,當徐日涯將乳尖含入口中時,她又嬌呼了一聲。
  
  好熱啊!她感覺自己像一塊軟綿綿的蛋糕,在強溫的微波爐裡烘烤著。
  
  「你不懷念這個嗎?」徐日涯用舌尖輕輕在乳尖上游走著,接著又用手掌托起整個玉乳,大力吸吮著。聽到她低迴的喘息愈來愈重、呻吟輾轉愈來愈嬌媚……
  
  她的裙子被推高,底褲不知不覺被褪下,粗指鑽進了早已春潮泛濫的花縫,一手緊按著她的花核,一手不斷在花穴中律動著。
  
  「徐日涯,嗯……真的不行了……啊……」錢溫馨嘴裡咬著一根纖纖玉指,欲仙欲死地頻頻揮淚搖頭。一陣揉合著刺激與羞人的快感,讓她忍不住高聲啼呼了起來。
  
  聽著她用那種甜死人的嬌嫩嗓音喚著自己,徐日涯整個下腹熱了起來。他不理會她的哀求與嗚咽,一回又一回地用沾著花蜜的手指來回急速抽插著粉艷的花縫。在他的輪番挑弄之下,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快感正在她下腹聚積。
  
  「不要了,求求你,啊啊啊……」徐日涯手中的律動快得讓錢溫馨不斷哀求亢吟。她全身上下都浮上一層粉紅與薄汗,身下的感覺愈來愈盈滿強烈,她瞪大了雙眼,覺得自己快魂魄潰散,有種東西要爆炸了……
  
  他的手指最後用力一刺——霎時,酥麻與歡愉全面占領了她的感官!
  
  「啊!」這一聲嬌啼最為高亢,像炸了開來,一股強烈狂潮席捲了她之後,嬌軀不斷顫抖著,感覺自己體內興起一陣陣緊縮痙攣,及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
  
  徐日涯知道自己讓她快樂了,她已經達到高潮。
  
  在她的身子還未恢復平靜之前,他將自己擠入她的腿間,一手撫弄著仍一直喘抖著的粉紅色花瓣,一手把他早已蓄勢待發、急欲紓解的昂龍頂住她的蜜源,讓它輕輕地在那兒滑動著,讓他的堅挺感受那股濕滑感之後,下身往前一頂,一舉挺進她的花眼,直達花心!
  
  「唔……」錢溫馨摟住徐日涯的脖子,又開始慢慢地呻吟起來。
  
  「舒服嗎?它有沒有滿足你?」他的堅挺在她體內充實腫大。
  
  「你好討厭……唔……」她雙腳緊緊夾住徐日涯的腰。他的健臀像一台上好的、無與倫比的電動馬達,他將全部的自己用力埋入她的體內,又快速撤出,一次又一次……
  
  「但你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徐日涯把她一條腿抬至他肩上,輕輕吻著雪白腿腹。「真美……你的一切都很美!」
  
  他用身體把她的美腿壓下,下身的堅挺進入她好深好深,像一艘巡洋艦隊,把雷達采測儀器放入最幽暗的海底,一切只為了窺知神秘的、原始的生命秘密。
  
  他說對了!她喜歡他占有她。
  
  她迷亂、她狂啼,她無法克制地用指尖劃過他的寬背,瞳距和聽覺皆無法集中,只能全心全意領會著被他愛著的巨大愉悅。
  
  隨著徐日涯的不斷挺腰用力衝刺深入,那股歡愉宛如瘟疫般在她全身蔓延開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27:48
第九章
  
  「一千萬?」徐日涯摸摸鼻子,挑眉看著手中那張即期支票。
  
  「憑你的能力,要三十年後才賺得到一千萬吧?拿著它離開我女兒,滾得愈遠愈好!別再讓我看見你!」錢鍾山坐在董事長椅上冷冷地道。
  
  說老實話,如果不是派人調查了徐家的背景,光看徐日涯的外表,他的確得稱讚女兒眼光不錯。
  
  這小子,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池中之物,卻也能夠肯定沒有一個父親會把女兒嫁給他。
  
  這樣的女婿太不好駕馭!情史洋洋灑灑,五官有稜有角,渾身流蕩著非正非邪的內斂氣質,世故但不圓滑,縱欲又不濫情,做過三百六十五行,每一行的壽命皆相當短暫,雖是七、八流的學歷,卻是讓每個老闆津津樂道的好員工,學習力強,也有擔當。
  
  徐日涯站在那兒,沒有洩氣、挫折和生氣,只有一肚子髒話!
  
  他上輩子一定欠錢氏父女很多很多,這輩子才會被他們吃定。
  
  錢鍾山是什麼樣的人,他會不知道嗎?拿錢打發他是他早料到的戲碼。他有些意外的是,錢鍾山沒找人打他、恐嚇他或直接找上他的家人。由此看來,錢鍾山還不笨,甚至調查過他,知道他家人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力。
  
  最出乎意料的是,錢溫馨今早竟不願意和他去法院公證!
  
  她認為那太草率,他能理解;但當她告訴他希望得到眼前這老頭子的祝福並替他們主持婚禮時,他差點翻臉!
  
  這個老頭子那麼瞧不起他,他才不稀罕對方的祝福。
  
  他甚至問錢溫馨,難道她真希望一個背叛妻子的人幫他們證婚?
  
  她卻掉著眼淚說:「誰教他是我爸爸……」
  
  真是他媽的!活像在演三流的連續劇。
  
  她哭得那麼楚楚可憐,那一剎那,他心軟地答應了。
  
  他願意像個堂堂男子漢,負起責任地主動來找錢鍾山,要求和解。
  
  沒想到這老人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劈頭就說:「我知道你遲早會來找我!」接著便給了他一張支票。
  
  「相反地,我有一千萬,你就願意把溫馨嫁給我?」徐日涯眼神動了一下,換個站立的姿勢,頗具挑釁意味。
  
  錢鍾山見他那副我行我素、目無尊長的態度,更加覺得他刺眼、惹人厭。
  
  「不偷不搶,你能嗎?既然你想跟我挑戰,」錢鍾山揚起尖銳刺耳的笑聲,「這樣吧,為了挑戰性高一點,不如把一千萬提高到兩千萬。徐先生有,我就把女兒嫁給你,你說怎麼樣?」
  
  他說怎麼樣?他能說怎麼樣!「就兩千萬,你等著我。」徐日涯嘴角微微一勾,挺愉快地微笑起來。
  
  「我只給你兩個月的時間。」錢鍾山的聲音涼涼地追上那道離去的背影。
  
  兩個月兩千萬台幣——他做牛做馬,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閤眼拚命工作也賺不了那麼多!
  
  因此,徐日涯只好找上他未來的妹婿——英國歐峰集團的主事者古奇磊。
  
  英國那端,古奇磊的聲音相當低沉。「歐峰打算在台灣設分部,我正缺一個左右手幫忙,你肯來我公司幫忙,兩千萬沒問題。」
  
  「你是說要穿西裝打領帶上班的那種?」徐日涯癱躺在家裡的椅子上,抓著話筒鬼吼鬼叫。他最討厭過那種每天坐辦公椅的生活。
  
  「西裝一定要,領帶你可以不打。」古奇磊笑了笑。
  
  「我只賣身一年。」徐日涯皺著眉頭、抿著唇。為了錢溫馨,他那個小愛人,和她那個吸血鬼老爸,不得已,他只好下海了!
  
  「由於是高階主管,年薪六百萬,加上獎金制度,你至少得在我公司待滿三年。」
  
  「三年?」徐日涯宛如被雷打到!他一天都受不了,還三年?!
  
  「不勉強,你考慮清楚再答應我。」古奇磊的反應很瀟灑。
  
  「你真好心!」徐日涯說著反話。他想了又想,牙咬了又咬;為了錢溫馨,他那個小愛人,她那個吸血鬼老爸,不得已……
  
  「我答應。」用三年換一個老婆,值得!
  
  「希望我們到時候合作愉快!比鄰呢?她最近好不好?」古奇磊問著心中最掛念的人兒。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問呢!她呀,前所未有的用功當中,可能是要考哈佛吧!」徐日涯調侃著自己的妹妹。
  
  「真的嗎?她有沒有交男朋友?」
  
  「我剛剛不是說了?前所未有的用功當中,怎麼可能交男朋友?不過追她的男人一大堆。」
  
  「嗯!請替我轉達:我想她。」
  
  「要不是她不接你電話,我才不幹這種事。」真噁心!
  
  「未來的大舅子,應該不會嫌棄我當你的妹婿吧?」
  
  「求之不得!你這個人有錢又上道,滿不錯的。」
  
  「那請大舅子替我在她面前美言幾句。」
  
  「你放心,我們全家都在幫你美言。」
  
  兩千萬有了,放心了,徐日涯打了個哈欠。
  
  古奇磊會意一笑。「謝謝你,也替我謝謝未來的岳父岳母。兩千萬我馬上請秘書匯到你的帳戶。」
  
  「還沒上班就能先預支三年的薪水,能這麼慷慨的只有妹婿你了。」
  
  「魚幫水,水幫魚。我要開會了,告訴比鄰我會不屈不撓繼續打電話給她;等公司這邊處理好,就馬上飛過去找她。」古奇磊的聲音透露出相思之情。
  
  「OK,祝我妹別那麼死心眼,你也能早日抱得美人歸!」徐日涯心想,還好錢溫馨不像他妹那樣受歡迎,四處有人追著,省得他操心。
  
  古奇磊真可憐,遠距離的戀愛啊……呵,哪有那麼容易?
  
  * * *

  錢溫馨在學校街角的咖啡屋中,第一次見到徐日涯的母親。
  
  她曾想過,能生出徐日涯和徐比鄰這麼一對相貌出色的兒女,父母基因必定優秀。果然,汪青霞是大美女一個,看得她自慚形穢。
  
  「錢小姐,很不好意思,冒昧找你出來。」
  
  「伯母,請別這麼說。應該是我過去拜訪你的,還讓你來找我,真對不起。」錢溫馨不知道汪青霞找她什麼事,反正先道歉就是了。而且她是真心真意地這麼認為,不是嘴巴說說而已。
  
  汪青霞聽錢溫馨這麼說,就曉得她教養好。但也不能因為如此就害了人家,有些話非明說不可。「錢小姐,我不浪費你時間,我就直話直說。前天晚上,小日告訴我他要娶你,老實說,我嚇了一大跳。我想,如果你夠了解他,就應該知道他……」
  
  「養不起老婆。」錢溫馨和煦地笑著接道。
  
  「既然知道,你還要嫁他?」汪青霞因為婚前識人不清,婚後才受著錢的折磨。貧賤夫妻百事哀,她不能再任兒子胡鬧,讓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子重蹈她的覆轍。
  
  「伯母,我知道你想警告我什麼,徐日涯……他和徐爸爸不同。如果你知道他這陣子有多努力工作,相信你做母親的看了都會心疼。我愛他,我不必他養我,他也不用我養他,這樣就夠了。」
  
  「傻女孩!你懂什麼?沒有經濟基礎的婚姻,剛開始只有夫妻兩個人還可以,等孩子生了,奶粉、尿布、保母費、教育費、醫療費用……風花雪月沒了,苦日子就來了。」
  
  「我們說好,經濟條件未穩固之前不生小孩。」
  
  「萬一有了呢?」汪青霞苦笑。這是她的經驗。
  
  「不會有萬一。真有萬一,我會把小孩生下來。我相信小孩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姑姑一定很歡迎他的到來。況且,我銀行有一筆定存,有能力養一個小孩。伯母,請你相信我們是真心想在一起,不是拿婚姻當兒戲!」
  
  「你這麼替我們小日想,我真覺得他占了你的便宜。」身為未來的婆婆,汪青霞慚愧地低下頭來。她那個花心兒子,何德何能認識了這麼好的女孩?
  
  「其實是我占他便宜……伯母,你應該不知道吧?他前天拿了兩千萬給我爸。」錢溫馨怯懦地道。
  
  「呃?」汪青霞抬起頭。
  
  「我爸有意刁難我們,所以他打算以後到徐比鄰男朋友的公司上班,會做一個白領階級。對方先讓他預支了三年的薪水。」
  
  「他……」聞言,汪青霞說不出話來了。
  
  「我會努力賺錢幫他還這筆錢的。請伯母不要反對我們。」錢溫馨以為汪青霞不高興兒子尚未娶她就先花了兩千萬,飛快說道。
  
  「我……我是太高興了!」汪青霞張得大大的嘴終於能講話了,「他終於像個男子漢能擔起責任了。」
  
  汪青霞激動地握住錢溫馨桌上的手,「溫馨,我真是太感謝你了!你改變了我兒子,讓他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你曉得嗎?以前家裡再窮,打死他都不要去大公司上班。」
  
  「真的嗎?他以前有這麼可惡?」錢溫馨不可思議地問。家裡都那麼窮了,徐日涯竟然還顧著自己的喜好不肯到待遇好的公司去上班,真是不懂事哪!
  
  「呵呵,是很可惡!可是現在他多可愛啊!」汪青霞開心地笑得眼角都有皺紋了。
  
  「這麼說,伯母願意祝福我們囉?」錢溫馨眼底綻放光亮。
  
  「媳婦,以後我們小日就請你多多管教!」汪青霞一掃平時冷漠形象,熱情地朝錢溫馨的蘋果臉頰大大地啵了一下。她再也不用操心兒子有朝一日會成為遊民,她當然開心極了!
  
  但徐梓雄不開心。
  
  要不是錢鍾山找他,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傻到奉上兩千萬給對方。
  
  娶個媳婦嘛,有必要花這麼多聘金嗎?
  
  還好錢鍾山願意把兩千萬退還給他,條件是要他破壞徐日涯和錢溫馨。
  
  徐梓雄見錢眼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他找來徐日涯以前的女朋友們,要她們一一去告訴錢溫馨,徐日涯是個多爛、多不能倚靠終身的人。
  
  錢溫馨一開始只以「誰無過去」這句話來安慰自己,二來,她覺得那些女人是嫉妒她才這麼做的;但當她聽見她們當中有人為了徐日涯墮胎,而且還不只一個之後,她的笑容便漸漸少了。
  
  她跟徐日涯求證,他只說:「不可能!我每次都有戴保險套。」
  
  他們在她的宿舍裡爭論著這件事。
  
  「要是有萬一呢?保險套也不是百分之百保險。」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我只是覺得心裡怪怪的。」
  
  「怪怪的?我看你是覺得我怪!那些女人隨便講你就信,我的話你怎麼不信?如果她們當中真的有人懷孕了,她們會來找我負責。但她們沒有,可見她們是在亂說。」
  
  「也許她們不是不想……她們是知道你不會負責,也負責不了!」
  
  「這才是你心底真正想說的話對不對?負責不了?你根本瞧不起我!」
  
  「我沒有!我只是就事論事在分析……」
  
  「分析?」徐日涯大吼了一聲,「我的辯詞有用嗎?你相信嗎?你一開始就判了我死罪!」
  
  「你為什麼要這麼大聲?」錢溫馨眼眶泛紅,她才是受委屈那個人耶!他的歷任女友找上門,她心裡會好受嗎?難道她連問都不能問,只能認命認分地自傷……「你心虛是不是?」
  
  「我心虛?!」徐日涯笑了起來。真是誇張了!他簡直想掐斷眼前女人的脖子。
  
  這些日子,他以為她和別的女人不同,以為她是懂他的:所以他想和她過一生。然而她現在在做什麼?像一個通俗到不行的女人,質問著他的過去。
  
  他又在做什麼?像一個爛男人那樣,解釋著自己無法改變又荒唐的過去。
  
  他們兩個人聯手把場面搞得難堪不已,他咆哮冷漠,她眼淚奪眶而出。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首度知道彼此的溝通存在著很大的差異。
  
  最後他奪門而出,她叫喚了幾聲,知道他不會回頭後,便趴在她常改考卷的書桌上啜泣。就連桌上電話響了,她也是許久才聽見……
  
  錢溫馨下了計程車,匆匆地進了醫院。
  
  「媽,爸怎麼了?」急診室外邊有兩張熟悉的臉孔,她走近母親。
  
  「溫馨,你終於來了。」吳豐美見到她,眼淚立即潰堤,「早叫他不要喝那麼多酒的,你爸爸他應酬的時候突然昏倒,心肌梗塞,現在醫生正在搶救。」
  
  「爸不會有事的,媽別擔心。」錢溫馨環著母親的肩,軟語安慰著,又看向一旁孤單無助的林艷莉,「莉姨,光曜呢?」
  
  「他到國外出差。我們三個都是女人,這時候要是身邊有一個男人就好了。」林艷莉雖然沒有掉下眼淚,眼眶卻紅紅的。
  
  錢溫馨立刻想到了徐日涯,她甩了甩頭。他現在人在哪裡她都不知道,再想他又何苦?
  
  「莉姨,你打電話給光曜了沒?」
  
  「沒有。我等醫生出來看狀況怎樣再跟他講。」
  
  「嗯,這樣比較好。媽、莉姨,你們兩個都先坐下來,爸的生命力很強,不會有事的。」
  
  林艷莉感激地回了錢溫馨一眼,覺得眼前的女孩已經長大了,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溫馨,你爸這樣已經發生過一次了,那時候醫生就要他改變作息和飲食,他就是不聽。」
  
  「認識了你這個酒家女,他能不喝嗎?」吳豐美冷語說道。
  
  「大姐,你……」就算錢鍾山選擇的是她,林艷莉在吳豐美面前仍舊深覺自卑。她稱呼對方一聲「大姐」,是打心底尊重的,卻從來沒得到善意的回應。
  
  「媽,這裡是醫院。我想喝杯咖啡,你們呢?」
  
  吳豐美默不回話,林艷莉顯得無精打采,但她知道吳豐美平時也喝咖啡,便說道:「溫馨,幫我們帶兩杯好了。」
  
  「好。」錢溫馨在這兩個女人之間逡巡,乍然想到今天她和徐日涯的爭吵。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這樣,和丈夫外面的女人肩並肩坐在醫院的某個角落,共同守護著同一個男人?
  
  十分鐘後她回來時,她們仍是坐在一起,卻不說話。
  
  把咖啡交到她們各自的手中,她靠在對面的牆上,低著頭默默啜著咖啡,等待那扇急診室的門打開。時間慢慢過去,她聽到一聲啜泣聲。
  
  是林艷莉,她掩面而泣。「鍾山說過他會把財產都留給你們。大姐,他說你陪他一起辛苦過來,雖然給他很大的壓力,但他很感念你以前逼他要出人頭地。他遇上我,原先沒有想要拋妻棄女,只是走著走著就到這田地。他說,我有光曜,他比較擔心的是你們母女,還說一定要幫溫馨找個好老公……他跟我在一起,講的說的還是你們。」
  
  錢溫馨和吳豐美訝異著林艷莉說的話,母女倆相看了一眼。
  
  「莉姨,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錢溫馨從皮包裡拿出面紙給林艷莉,有些尷尬,更有著感慨。
  
  「我知道,在他心中。我永遠比不上你們。」林艷莉接過面紙,自覺失態地拭了拭淚。
  
  「你別以為扮可憐,我就會原諒你。」吳豐美撇過臉。
  
  林艷莉和錢溫馨同時驚訝地轉頭去看吳豐美。她說這一句話雖冷,但語氣軟化不少。看來一場病,令兩個女人的戰爭平息了些。
  
  「錢鍾山的家屬。」急診室的門突然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我們是。」三個女人同時上前。
  
  「病人沒有危險了,但必須留院觀察一個星期。待會兒他會轉到六樓的病房,護士小姐會送住院手續的資料過去讓家屬簽名。」醫生說。錢鍾山平時都在這家醫院做五星級健檢,是頂級的客戶,因此待遇特殊。
  
  「謝謝醫生。」她們同時說道,鬆了一口氣地笑了出來。
  
  「請問我爸爸現在醒著嗎?」錢溫馨問道。
  
  「麻醉藥還沒退,兩、三個小時以後才會醒過來。你們留一個人下來就可以了。有什麼事不清楚,待會兒可以問護士小姐。」醫生語畢便離開了。
  
  錢溫馨轉頭抱著母親,「媽,我就說爸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我來顧。」她又轉頭說道:「莉姨,你也先回去給光曜撥個電話,明早再請你帶爸的一些日常用品過來。」
  
  「溫馨,你明天不是還要上課?還是媽媽留下來好。」
  
  「對啊,不然我留下來好了,我又沒上班。」
  
  「兩位太太,你們別和我爭了。你們擔心了一晚,就乖乖回去休息,明天好容光煥發地見你們最愛的男人。就這麼說定了,你們趕快回去休息。」錢溫馨送走了爸爸生命中的兩個女人,旋即到櫃檯辦住院手續,再到父親轉入的普通病房去看他。
  
  房裡宛如度假旅館,窗邊還有一束純淨的百合花。
  
  柔和的燈光下,錢溫馨看著錢鍾山合著眼,手臂上吊著點滴,不像平時那麼嚴肅,看上去老了很多。
  
  林艷莉方才在急診室外的話霍地兜上錢溫馨的心頭,她在病床對面的那張米色沙發上慢慢坐了下來,突然感到一陣筋疲力盡……
  
  為什麼人要用著錯誤的方式去愛著自己愛的人?是不自覺、還是愛自己最多,或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她想著過去發生的事、現在的事,專心得沒注意到有人打開門走進來,直到一隻大掌輕輕壓在她肩膀上。
  
  錢溫馨抬起頭,「你來了。」
  
  「我看見你在桌上留的字條。」徐日涯在錢溫馨身旁坐了下來。
  
  和她吵完架之後,他便到酒吧上班,上到一半,覺得心神始終不寧,便決定回錢溫馨的宿舍看看。
  
  「令尊還好嗎?」徐日涯雙手交叉握著,緊盯著床上的老人。
  
  他心裡相當矛盾,她父親若沒倒下來,依然會是個強人,依然會試圖打壓他們的愛情。他從徐梓雄嘴裡套出話了,他爸爸因為被兩千萬鬼迷心竅,所以打算出賣兒子,收買兒子的前女友們誣賴他。
  
  他本來打算告訴錢溫馨這些事,如今,看到強人倒下,又覺得說這些沒有必要。在她的心裡,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她父親的健康吧?
  
  「嗯,沒事了。只要觀察一個星期,沒事就可以出院了。」錢溫馨試著擠出一個笑容,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謝謝你趕來!下一次,能不能請你不要再那樣跑出去?我會很擔心。」
  
  徐日涯握住她膝上的手,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會盡量改掉缺點,你曾經對我說過你不會放棄我。現在,我也要對你這麼說,我不會放棄你。而且,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錢溫馨依然枕在他的肩上,只是合上眼睛。她沒說謝謝,僅緊緊地回握他的手。「謝謝」兩個字,不足以表達剎那間流遍她全身的感動……
  
  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刻出現,前嫌盡釋地說出了真心話。他讓她覺得她愛對了人,她真的好感謝他!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21:1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