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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完美殿下(名草惹人愛2)[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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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0:57:47 |倒序瀏覽 | x 3
完美殿下【名草惹人愛2】作者:七巧

內容簡介

她歷經千辛萬苦打敗眾多應徵者,
被他這高貴宛如王子、卻傲慢得很欠扁的面試官錄取了,
結果,不是當他小孩的保母,而是當他大型愛犬的狗奴才?!
最令她受不了的是,他用餐像行軍般嚴謹,時間一到準時開飯,
要求餐盤羅列整齊、食材數量精確,龜毛程度令她倒盡胃口,
本想和他保持安全距離,但一向關照她的老管家不小心閃到腰,
為了感謝他的恩情,她臨危受命接下服侍龜毛主人的重責大任,
雖然老是不小心破壞他優雅的用餐時間、誤闖他的禁地,
但看著他被她脫序行徑逗得滿臉笑意時,她突然覺得他好迷人,
他平時真的是太緊繃了,應該多笑一笑才對,
於是她自告奮勇研發一套助眠的SOP,夜夜犧牲自己睡眠,
幫他按摩舒緩神經,只為解決他長年的失眠問題……
她發「四」,她只是希望大白狗的主人開心一點,
絕不是被他的帥氣迷得神魂顛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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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0:58:40
第一章

  午後兩點,黃如舒站在一扇精雕銅門外發怔。

  “哇塞~這里就是雇主的家?”

  光這扇門就氣勢驚人,但她沒想到會是如此豪門大戶!

  精雕銅門兩旁的大理石門柱石雕宏偉壯觀,兩旁的圍墻向左右無限延伸,里面的占地肯定非常遼闊。

  再次核對手上的地址數據無誤,她深吸口氣走上前,準備按門鈴。

  只是她在巨大的門柱前左右檢視,把上面的浮雕從上到下、從下到上,仔仔細細欣賞一番,竟然找不到門鈴。

  她納悶地仰起臉蛋,望向高聳的門柱,懷疑門鈴該不會在她伸手所不能及之處,或者暗藏在門柱的石雕像中。

  她踮起腳尖,伸手開始摸索,高舉手臂從能夠觸及的高度,開始小心翼翼摸著浮雕。

  由上而下,從左到右,她一路撫摸浮雕的臉、發、手臂、胸部到腿部、腳趾,摸完小天使,改摸女神,再摸男神……

  呃?她突然頓住摸索的右手,不知這個“重點部位”該不該按下去?

  方才,摸左邊的裸女胸部還沒覺得怪異,可現在要摸男人的“那個”,雖然只是浮雕,卻栩栩如生,教她頓覺尷尬起來。

  她只好先跳過那部位,往下繼續摸索,再一次蹲在地上,摸到門柱最底端,仍摸不著任何門鈴機關。

  站直身體,她看向左邊門柱,再看向面前的右邊門柱,視線不禁盯著方才遺漏的部位。

  該不會……門鈴是在那個地方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家主人會不會是個變態?

  先前透過電話與管家接洽,她僅知雇主是位二十九歲的年輕男性,擁有一半的英國血統,在英國知名珠寶公司從事珠寶設計工作,經常到國外出差。

  這個從事珠寶設計的雇主在巨大的門柱上雕刻數名裸女已經太Open了,萬一還把門鈴安在奇怪的地方,那她這門是要按還是不要按?

  黃如舒腦中頓時出現一堆紛亂想法,對這份面試機會產生疑慮。

  找了好幾份工作才得到這個面試機會,人都來了,要這樣就打退堂鼓?

  因為公交車到不了,她還難得奢侈地搭出租車而來,好幾百塊的出租車費豈不白費。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著,相貌平凡,身材平庸,應該不會成為覬覦的對象。

  搖搖頭,她笑自己想太多,便舉起右手,直接朝浮雕上的男性象征拍打下去。

  拍了兩下,沒感覺任何異樣,她再往圓型門柱另一側浮雕的男性象征猛拍打,大門依舊緊掩,毫無變化。

  “啊?機關也不在這里,那門鈴到底在哪里,要怎麽開門啊?”在門外摸浮雕已耗掉半小時的黃如舒,有些不知所措。

  她站在銅雕大門前,改而研究緊掩的兩扇大門,那上面精致的浮雕更為細膩複雜。

  她伸手小心翼翼觸摸,宛如欣賞藝術品,贊嘆連連,雖然她沒什麽藝術細胞。

  “糟了!面試時間到了。”猛地想起約定時間,讓她打斷欣賞門面的悠閑。

  原以為提早到來,卻因找門鈴浪費這麽多時間,再耽擱下去可就遲到了。

  她趕忙從側背包里掏出手機,撥電話給聯絡人。

  “盧先生您好,我是今天來面試的黃如舒,我已經到門口,卻找不到電鈴。”

  沒時間再自行摸索下去,只能趕緊求救。

  “欸?在門上?薔薇雕花……哦!看到了!”她按下右扇銅門上方,靠近門柱的一朵銅雕薔薇的花蕊,接著聽到輕微的卡喳聲響。

  片刻,兩扇銅門緩緩敞開,令她驚呼一聲,不禁納悶怎麽會有人把門鈴設計得這麽“藝術”、這麽難以辨認。

  “哇塞!”大門開啟後,映入眼里的景象,更令她瞠目結舌。“這……這里真的是臺灣?”

  一條筆直的道路向前延伸,兩側是廣大的草皮綠地,遠遠的前方,一棟維多利亞式建築,令她懷疑自己將走入童話世界里的城堡。

  跨進大門幾步,她邊走邊張望,邊驚呼邊欣賞路邊的大理石雕像。

  幾分鐘後她才驚覺,再這樣慢條斯理走下去,也許黃昏才能走到主屋。

  擡手看看腕表,她一手捉緊側背包,擡起腿趕忙以跑百米速度朝遙遠的建築物奔去。

  “呼~呼~”她跑到差點腦中風,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總算到達了主屋大門前。“對……對不起……我、我……遲……遲到了……”她氣喘如牛,捧著腹部,對著開門的老管家口齒不清地道歉。

  她沒想到大門離主屋會這麽遙遠,她用盡力氣跑了十分鐘才到達,此刻已雙腿發軟無力。

  老管家盧先生是華裔英國人,今年已六十一歲,身著深色西裝,系條深灰色領帶,一頭灰白短發梳得一絲不茍,挺直的背脊令人感覺充滿威嚴。

  眼前這名上門應征的年輕女性,穿著隨便,模樣狼狽,口齒不清,臉上汗水黏到頭發,老管家不禁皺起眉頭。

  這個女人一定過不了關,今天來了五位面試者個個端莊優雅,卻都面試不到五分鐘就被請走了。

  他也許該替少爺過濾,跟她道再見不用聯絡,但他卻不能在這件事上作主,只能請對方入內。

  雖然她晚到不少時間,但少爺並沒有取消她的面試資格,且下午只剩她最後一位面試者,如果她超過三點才到達,那就真的不須面試了。

  老管家領她走進玄關,穿過走道,踏進挑高寬敞的華麗大廳。

  黃如舒氣喘籲籲,卻是目不轉睛,張望一室金碧輝煌,高高的天花板浮雕和壁畫,璀璨華麗的水晶燈飾,墻面優美典雅的玫瑰壁紙,古典窗欞鑲嵌彩繪玻璃,精致鑲金邊的高貴家具,宛如置身凡爾賽宮,而腳下的寶藍色地毯,高級得令她不敢踩踏。

  “少爺,面試者來了。”老管家恭敬地對一派閑適坐在客廳沙發的男人說道。

  “啊?”緊跟在老管家身後、視線不停張望左右的黃如舒,沒料到他會突然停步,便直接撞上他的背部。

  她捂著鼻子,呼吸急促,擡頭看向前方坐在歐式華麗沙發上的男人,不禁神情一詫。

  “你……您您您好……啊?”

  她忙跨步上前打招呼,雙腿竟是一軟,的一聲雙手向前一撲,直接五體投地跌趴在地,行個大禮。

  一旁的老管家被她無預警摔跌的行為嚇了一大跳。

  沙發上的男人蹺著一雙長腿,俊眸微瞇,緩緩站起身。

  “你要來面試?”一道低沈的聲音,從她上方傳來。“起來,不用對我行這麽大的禮。”男人冷靜的語氣,含有一絲嘲笑。

  “啊?我我我……”趴在地毯上親吻地毯的黃如舒,仰起頭看向站在她面前高健瘦的男人,莫名緊張口吃。

  他穿著白色絲質襯衫、黑長褲,雙手插褲袋,高高在上,俯瞰著她。一頭微卷的半長深褐發,五官立體,皮膚白凈,外型俊美非凡。

  她從沒看過這麽貴氣俊美的男人,簡直是王子殿下,讓人不自覺緊張敬畏。

  然而她趴跌在地不是為了行大禮,而是方才奔跑過度,腿軟無力才會出糗。

  歐帝斯低望著趴在他腳前的女人,身上是皺巴巴的T恤、運動褲,稚氣的臉上披頭散發,汗流滿面的邋遢樣令他輕皺眉頭。

  他沒有直接趕走她,是因為對她稍早的怪異行徑產生一抹好奇。

  “你為什麽花半小時在門口摸雕像?”他從襯衫口袋掏出手帕丟在她眼前,要她把臉上的汗漬擦幹。

  “啊?我、我是……”黃如舒撿起手帕,用手肘撐起身體,坐在地上先抹抹臉上汗漬。“我是在找門鈴。”

  他怎麽會知道她在門外摸門柱雕像的事?

  “找門鈴?我以為你對裸體雕像有特殊癖好。”歐帝斯輕揚薄唇,輕笑一聲。

  他方才接獲管家通報,才透過監視器看見大門外她鬼鬼祟祟的人影,本想讓警衛前去驅離,卻因她的怪異舉動,教他不覺盯著監視器看了許久。

  她往兩邊大理石門柱的浮雕小心翼翼摸索許久,最後竟朝男性浮雕的重點部位猛烈拍打,教他一陣驚愕後,差點爆笑出來。

  “蛤?特殊癖好?才……才不素那樣!”黃如舒急著辯解,呼吸急促的她,仍是口齒不清。“電電電鈴……設計太奇怪,一般人找不到。”

  她伸出手,把擦拭過臉龐的手帕遞還給他。

  “這里不是給一般人來的。”歐帝斯無意接回手帕。“Brock,送客。”

  他叫喚老管家的英文名,毫不留情地送客。

  他願意花時間見她一面,只為了一絲好奇,想知道她異常行為的緣由。

  前一刻透過監視器,看見她一副鄉巴佬的黃毛丫頭模樣,他便不認為她有資格在這里工作。

  “黃小姐,請。”老管家準備將她帶出門。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甚至不用兩分鐘就直接被判出局。

  “欸?面試咧?”黃如舒眨眨大眼,一臉莫名。她還沒拿出履歷,還沒自我介紹,怎麽就被請離開了?

  而且,要應征保母的人是他嗎?他的模樣完全不像已有個三歲女兒的父親。

  “面試結束,你不適合。”他轉身返回沙發。

  “啊?為什麽?我……我對小孩很有愛心,也很有耐心,我有兩年幼教經驗跟保母執照。”她低頭忙要掏出履歷證照。

  雖然這個雇主一臉趾高氣揚,但她對這份高薪工作,不願輕言放棄。

  “那些東西不重要,除非Mariabella中意你。”歐帝斯坐回沙發蹺起長腿,身體向前傾,左手食指撐在眉間,似在思索。

  這兩天來的人選都不合適,而他很快就要出國,沒多少時間慢慢挑人。

  雖然率性地把今天最後一名面試者輕易打發掉,但他不免有些苦惱。

  “我……我很有孩子緣,可以跟你女兒先見一面看看。”黃如舒不死心想爭取機會。他方才口中的馬馬什麽拉,應該是他女兒的英文名字吧?

  “也罷,就讓你們見個面吧。”看她一臉認真,令他突然改變了想法,決定讓Mariabella做決定。他背靠沙發,左手彈了下手指。“Mariabella、come on!”

  黃如舒覺得他叫女兒的行為有點怪異,不久竟看見一團龐然大物,從另一端走道那方飛奔而來。

  “哇啊——”她嚇一大跳,再度腿軟,這次往後一仰,跌個四腳朝天。

  Mariabella奔至客廳,先對著沙發的主人猛搖尾巴,接著,看見跌坐在地的陌生人,它緩步上前,先是嗅聞一下,輕輕搖晃尾巴,便朝黃如舒的臉上舔舐。

  她瞪大眼,屏氣不敢妄動。她沒看過這麽大只的白狗,簡直像北極熊!

  “你喜歡她?”Mariabella的反應令歐帝斯很詫異。她第一次這麽容易便親近陌生人!“OK!你錄取了。”他站起身走近愛犬,對跌坐在地、當場石化的黃如舒說道。

  雖然對新保母不滿意,但他尊重寶貝的選擇。

  “啊……”黃如舒張嘴,聲音卡在喉嚨。

  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竟蹲下身撫摸愛犬,神色溫柔,嘴角輕揚。

  他優雅俊美的笑意,溫柔的神情,教她看得恍惚,怦然心動。

  好不容易,從驚詫中回神,她努力從地毯上爬起來。

  “它……它它它是你的寶貝女兒?保母的工作是照顧一只狗?”她一臉難以置信。

  “她不是狗,是我最重要的寶貝。”歐帝斯強調。“Mariabella,今年三歲六個月,身高六十四公分,體重三十八公斤,個性獨立、聰慧,出生意大利馬瑞馬和阿伯魯茲,具有最純正的‘馬瑞馬牧羊犬’血統,她的祖父得過兩屆世界冠軍。”

  他詳細介紹Mariabella的高貴身份,邊溫柔撫摸它柔白的毛,語氣中透露無比驕傲。

  黃如舒始終瞪大眼,看著眼前這高貴的一人一狗,感覺走錯了世界。

  “那個……對不起,我要應征的是人的保母。”她站起身,打算遠離誤入的世界。

  她不是看不起狗,只是她從沒養過狗,對這麽大只的動物有些畏懼。

  才轉身走兩步,Mariabella竟用鼻子觸碰她後小腿,令她嚇了一跳。

  “Mariabella選中你,是給你面子。”歐帝斯出口挽留,但語氣絲毫沒有請求之意。

  “我……我沒養過狗,不知怎麽當狗保母。”黃如舒略側過頭,看著站在她腳邊,高度到她大腿處的白狗,很想盡快閃離,卻又不敢妄動。

  “把她當成你曾照顧的孩子,付出加倍的耐心及愛心便不成問題了。”

  之前的保母因車禍受傷住院,而他再過兩天就要出國,急需新保母陪伴重要的寶貝,這兩日他面試超過十人,沒有一個能被Mariabella接受,他沒時間再慢慢尋人,只能要她留下。

  “可是……”狗跟人畢竟不同啊!她無意冒險,只想全身而退。

  “加薪一萬。”

  “欸?”

  “月薪四萬五,供食宿,不滿意再議。”歐帝斯慷慨道。

  “嗄?四……四四萬五?”黃如舒呆住。原本三萬五供食宿,對她而言已是誘人的高薪,現在竟然輕易追加一萬元!

  雖然,她對狗沒經驗,甚至有點害怕,但這條件太誘人,令她左右為難。

  “我後天要出國,沒時間再找人,你可以先試做十天,後悔的話,待我回國便取消雇用合約,薪水照日給付。”見她動搖,歐帝斯做出約定。

  “呃?那……那我就試試看吧。”黃如舒籲了一口氣,出聲妥協。

  雙目斜視待在她腳邊的大狗,它一雙圓圓的眼眸晶燦燦的,看久了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OK!Brock,告訴她工作內容,簽訂雇用合約,明天十一點報到。”他彈指交代始終站立一旁等候的老管家。

  “Mariabella、let's go!”歐帝斯一個旋身,修長的腿邁開從容步伐,大狗立即跟在他身側。“Brock,告訴新來的,宅邸有警衛車接送,明天不用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故意強調。

  想起她這麽快就從大門來到主屋見他,一定是一路狂奔,才會氣喘如牛連話都說不清楚,嘴角便泛起一抹笑意。

  雖然對這個樸實憨傻的新保母第一眼印象不佳,卻因寶貝中意她,讓他勉為其難減少一些對她的偏見。

  “呃?”

  黃如舒望著一人一狗離去的身影,覺得怪異不已。她不禁懷疑,簽下這份工作契約,是對、是錯?

  “嗨,Marry你好!”隔天上午,黃如舒再次見到大白狗,先親切地向它打招呼。

  “你叫她什麽?”坐在沙發看英文報紙的歐帝斯擡頭瞇眸,神情有一絲不悅。

  “它不是叫Marry什麽拉嗎?名字那麽長太拗口,叫Marry比較親切。”她徑自說道,蹲在它面前,朝它伸出右手。“來,握手!”

  昨天回去,她趕忙搜尋寵物網站,甚至打電話問在鄉下養狗的親戚,緊急惡補對狗的知識,做足心理建設以排除對狗的恐懼。

  “Mariabella是意大利名字,給我好好念清楚。”歐帝斯俊眉一皺,對她的隨便態度非常不滿。

  “馬……馬利啊……啊貝拉。”黃如舒很陌生地念道。

  “No!Mariabella!Mariabella!”他不耐地重複。受不了她把他寶貝如此美麗的名字,念得又聳又臺。

  “馬馬利啊貝拉……”她重複一次,拗口無比。“叫馬利不行嗎?”

  “馬利是你!她是Mariabella!”歐帝斯霍地站起身,一臉怒氣。“聽著,名字叫錯,扣薪!”

  “嗄?”她被他的怒容嚇了一跳。趕忙望著面前的狗兒,急喚著,“馬利啊貝拉,馬利啊貝拉……”

  “Ma-ri-a-be-lla!彈舌音。”他滿臉不快地糾正。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連他寶貝的名字都叫不準確,若不是Mariabella中意她,他早請她滾了。

  “蛤?彈……彈啥音?”她連卷舌音都念不標準了,哪會什麽彈舌音,這個雇主比她以為的還要龜毛十倍。

  “Brock!好好教她發音,中午用餐,我要聽到正確精準的念法。”歐帝斯站起身,叫喚老管家,沒耐性教她這種事。“還有,Mariabella只聽英文指令。”

  “欸?英文?”黃如舒聽了更為驚詫。“那個……應征條件並沒有要求要懂英文會話。”她對雇主小聲提出異議。在學校英文考試從沒及格過,畢業後更是忘個精光。

  “你可以用中文跟Mariabella說話,但她只聽英文指令。”說完,他轉身要步離客廳,見主人離開,狗兒立刻跟上前。

  黃如舒不禁蹙起眉頭,她以為外表氣質像王子的他應該很有風度教養,但顯然他的個性並不太好相處。

  昨天初見面的他,感覺不可一世,尊貴又驕傲,而今天再見面,他好像有點暴躁易怒。

  其實雇主的脾氣如何,她並不會太介意,只自我要求認真做好分內之事,既然雇主如此在意名字的正確念法,她也只能好好跟老管家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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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午十二點,華麗的餐廳里,長長的歐式餐桌前,黃如舒正襟危坐,有些緊張驚愕。

  令她緊張的原因,是坐在她斜前方主位上尊貴高傲的男人,而令她驚愕的是,與她相對而坐的狗兒。

  Mariabella竟坐在餐椅上,姿勢優雅,神態從容,白絨絨的頸部還圍上領巾。

  她呆望它幾秒,然後才憋住笑意,故作鎮定。“Ma……Mariabella,你看起來好高雅。”

  歐帝斯擡眸看一眼面前的女人,再次聽她叫喚寶貝,雖然發音仍有待加強,但勉為其難接受。

  “上餐。”他彈了下手指。

  老管家Brock立刻推著餐車步上前,將銀制托盤中的精致餐點擺放他面前。

  “少爺,今日午餐是安格斯沙朗牛排五分熟,搭配青豆十二顆,切丁紅蘿蔔八塊,西紅柿八分之一顆兩片及馬鈴薯四分之一顆兩片。餐中酒為法國貝爾堡頂級純釀2001紅酒。”Brock詳細介紹餐食內容,接著從餐車下方冰桶拿取一瓶葡萄酒。

  開瓶、醒酒、試飲,再將酒倒入歐帝斯桌前,左上方的水晶高腳杯,斟上八分滿份量。

  服侍完,老管家繞至他斜對面,坐在黃如舒右側。

  老管家坐定位後,三名女傭各端一份餐食,送至管家、黃如舒及Mariabella面前。

  黃如舒被這一串有秩序的排場再次嚇到。回想起方才管家介紹歐帝斯餐點的內容,教她更感困惑。

  青豆十二顆、切丁紅蘿蔔幾塊,還有西紅柿、馬鈴薯,幾分之幾顆?她懷疑自己是否聽力有誤。

  低頭望著擺放在她面前的餐食,有色拉、濃湯及主餐,主餐精致的餐盤內,一塊厚厚牛排配幾朵花椰菜及紅蘿蔔,看不出什麽奇怪數字。

  她不禁朝斜對面男人的餐盤望過去,霎時一怔。

  只見他純白鑲金邊的骨瓷餐盤內,是一塊切得工整方正的牛排,而牛排上方從左到右,依序排列切丁紅蘿蔔、切片西紅柿跟馬鈴薯,牛排下方,竟將十二顆青豆排成四行,每行三顆,空間整齊劃一。

  這奇異至極的餐盤景象,教黃如舒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拉長了脖子,身體往前傾,好奇不已。

  “那個……為什麽要排成這樣?有什麽特別意義嗎?”她開口提問。

  才拿起桌上折叠餐巾,鋪在膝上的歐帝斯,擡眸斜睨她一眼,俊眸微瞇。

  “咳!黃小姐,用餐時間請保持安靜,坐姿端正。”一旁老管家趕忙阻斷她的好奇心,示意雙手撐在桌面的她坐正。

  “吃飯不能說話嗎?”華麗寬敞的餐廳,氣氛嚴肅,還有數名女傭站在身後盯著,令她非常不習慣。

  她視線改而轉向正前方,窺探Mariabella的餐盤,這一瞧也是詫異連連。

  沒想到狗兒也用高級的骨瓷餐盤,它餐盤里擺著切得工整的小塊肉塊,整整齊齊排列盤面。

  坐在餐椅上的大白狗,面對眼前的肉塊美食,沒有垂涎欲滴,更無焦躁騷動,似乎只是靜靜等待著。

  歐帝斯右手拿起銀制刀子,將刀面在眼前轉動了下,光亮如鏡的刀面,映出他完美的俊容,他唇角勾起旁人察覺不出的細微弧度。

  “Eat!”唇瓣發出一個單音,左手持起銀叉,開始用餐儀式。

  黃如舒仍瞪大眼,觀察他怪異的一舉一動,卻見大白狗接到指示後,便低頭朝餐盤里的肉塊開始舔食,坐在她右側的管家也開始動起刀叉。

  雖對眼前發生的景象非常適應不良,但她仍跟著一起開始用餐。

  她動手準備切鮮嫩的牛排,視線不自覺偷覷斜對面歐帝斯的一舉一動。

  他先望著牛排凝視了兩秒,接著慢條斯理地將牛排利落分割,一塊塊切得大小一致,工整無比。

  黃如舒看得專註,不禁停住手中刀叉,只見他切割完畢,卻是放下刀子,右手改拿叉子,叉起一顆青豆,送入口中。

  她再度被他的怪異舉動吸引,隨即又發覺偷看別人吃食好像不禮貌,趕忙低頭切好一塊牛排,送進嘴里咀嚼,心里疑問一堆。

  “哇~好香,好嫩!”咀嚼兩口,她不禁大聲贊嘆,瞬間被食物轉移註意力。

  她的叫聲令用餐的歐帝斯微微皺起俊眉,老管家見狀,趕忙對她使眼色。

  “呃?對、對不起……”收斂興奮神情,她忙捂嘴噤聲。內心不禁咕噥,有錢人用餐拘謹到連贊美食物都不行。

  盡管用餐氣氛嚴肅,但第一次吃到這麽高級美味的牛排,她仍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

  “啊!”突地,一塊切好的牛排跳出她的餐盤,飛到斜對面男人的餐盤里,打散排列整齊的青豆行列。“對……對不起!”

  她趕忙起身,身體橫過半個桌面,將落在歐帝斯餐盤的那塊牛排用力叉回來。

  “呵呵~不好意思。”把失而複得的牛排急忙塞進嘴里,黃如舒對著他微怒的俊容,口齒不清地呵呵笑。

  一旁的老管家,蹙起眉頭,而站立一側的傭人們,個個驚詫地瞪大眼。

  “撤掉!”歐帝斯霍地放下叉子,聲音冷冷道。

  一名女傭忙上前,端起他面前的餐盤,老管家也立刻站起身。“我請廚師再做一份。”說著,匆匆步出餐廳。

  黃如舒神情愕然,不知犯下什麽大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還是不該跟您一起用餐。”原本神經大條的她,因老管家及傭人的反應,令她不敢一笑置之,連忙站起身再三道歉。

  她的雇主簡直比古代帝王還具威嚴。

  “坐下。”歐帝斯命令,“身為保母,你必須陪Mariabella用餐。”

  雖對她的餐桌禮儀非常不滿,卻因她的新職位,讓他只能勉為其難容地忍她的凸槌,而一旦餐盤的食物秩序被破壞,他便不再繼續用那份料理。

  再度坐下的黃如舒,對鮮嫩的牛排品嘗得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歐帝斯下達用餐完畢的命令,才結束這頓磨人的午餐時間。

  擔心不懂雇主禁忌會被炒魷魚的她,餐後趕忙追問老管家,關於他的生活規矩與忌諱。

  老管家告知,歐帝斯是個完美主義者,在許多地方,有一定的要求及規範,尤其飲食。

  他並非要求奢豪豐盛的帝王料理,相反地,有時對餐食要求很精簡,卻有一套龜毛的細微要求。

  他早餐要有一杯牛奶及咖啡,午餐主食為紅肉搭紅酒,不要色拉及湯品,晚餐為海鮮搭白酒;除了西餐,他也吃中餐及日式料理,而比起食物的美味等級,他更註重餐盤內容物的排擺,一旦亂了秩序,他便全部舍棄,不再動用。

  他的怪癖,令黃如舒聽得困惑連連,不懂這龜毛要求有什麽意義,只能解釋為有錢人的“無聊嗜好”。

  下午三點至五點,是歐帝斯的午茶時間,對他而言,這兩小時無比神聖,不容許任何人打擾,能陪在他身側的,只有愛犬Mariabella及服侍他的老管家。

  黃如舒背起行李,在傭人帶領下,前往今晚開始住宿的房間——Mariabella的閨房!

  “呃?這里是……狗的房間?”她驚愕不已,張大眼環顧媲美公主居住的華麗房間。

  這房間大小,應該有鄉下阿嬤家三合院前的曬谷場那麽寬敞吧?可竟然是給狗住的。

  空間明亮寬敞不說,還布置得非常高雅貴氣,完全感覺不出是狗的閨房,有沙發、液晶電視、高級音響,更有華貴的四柱床。

  這種四柱的公主床只在電視節目瞄過,她忍不住上前觀賞個仔細。

  “那張是Mariabella小姐的睡床,而你的床鋪是旁邊那張。”女傭提醒。

  “欸?”黃如舒轉而看向大床旁邊角落處,一張較低的床鋪。

  雖說也是一張比她租屋套房單人床要高級許多的好床,但與公主床一比起來,真的有很明顯的“階級差距”。她頓覺自己不是來當狗保母,而是狗傭人吧!所謂“好狗命”,她可真切見識到了。

  看樣子帝王般的雇主歐帝斯,真把他的愛犬視為寶貝女兒,提供公主般的禮遇哩!

  她覺得有點好笑,卻也有點無奈,雖然真心想照顧幼童,卻為了薪資妥協。

  不過有這份高薪工作,她還可多認養幾名非洲兒童,這樣一想,便寬慰許多。

  因為午餐的意外狀況,晚餐時間黃如舒不斷提醒自己小心謹慎,卻仍忍不住好奇偷窺歐帝斯的餐盤幾眼,果真又是排列得一絲不茍,切得方整的魚排,上下幾顆蛤蜊、幹貝、去殼蝦子,皆有秩序地一一排列。

  她不禁懷疑,用餐氣氛這麽拘謹肅靜,再美味的食物也會失味吧!

  唇瓣一張一闔,幾次忍住欲脫口而出的話,她只能朝嘴里拚命塞食物。

  唉,要她吃飯不說話,真是一門很難的課題啊!


  隔天中午,歐帝斯穿戴整齊、西裝筆挺、俊逸飛揚,眼中無她,只親昵地跟愛犬摟摟抱抱道別,便搭上專車離開宅邸直奔機場。

  黃如舒宛如透明人站在主屋大門外,目送他的高級專車遠離,黑色房車逐漸在宅邸彼方的宏偉銅門銷聲匿跡後,她莫名地籲了口氣。

  聽見腳邊狗兒的嗚咽,她轉頭註視,見它視線直望向遙遠彼方已掩上的銅門。

  “你主人很快就會回來,別擔心。”她略彎身,伸手摸摸狗頭,語氣輕柔。

  雖然跟狗同住一晚了,但彼此還很生疏,只是聽它低鳴嗚咽,竟讓她有些不舍地安撫起來。

  Mariabella擡頭,一雙圓亮黑黝的瞳眸望著她,尾巴低垂,表情既落寞又憂傷。

  那像孩子般純凈的瞳眸及哀戚的孤寂感,宛如被父母遺下的孩子,令她更覺不舍,頓時母愛泛濫。

  “Mariabella,乖喔!把拔是去工作賺錢,過幾天就回家了。”黃如舒蹲下揉揉它大大的頭,語氣像哄小孩。

  她想起在幼稚園工作時,第一天被送來的幼兒總在父母離開後害怕擔心,又哭又鬧,而此刻的大白狗竟讓她感覺像孩子般,甚至怕它下一刻真的會流下淚來。

  雖然它的主人高傲如帝王,跟他共處一室,會令人緊張,細胞緊繃,但他的愛犬看起來和善可親多了,令她很快便遺忘對大狗的畏懼,想與它建立良好關系。

  “嗚……”Mariabella發出一聲低鳴,一雙大眼瞅著她。

  “把拔去工作,我來陪你玩,好不好?我們先去散步,我還沒好好參觀你家的大花園哩!”她真把它當小孩在說話,站起身便準備帶它繞繞廣大地庭園。

  “來呀!一起去玩。”走兩步,發現狗沒動靜,她轉頭朝它揚揚手。“啊!對啊,你只聽英文指令……呃?看……看走!(Come on)”

  她念得完全不標準,但狗兒躊躇了下,竟選擇跟隨她的腳步。

  有點生疏的一人一狗,沒多久便在草地上追奔起來。


  歐帝斯沐浴後系上絲質浴袍,手持一杯香檳,長腿交疊,閑適地坐在沙發,望向落地窗外閃爍晶燦的巴黎夜色。

  經過長途飛行,他在隔天傍晚抵達法國,下榻巴黎香榭麗舍大道的高級飯店,輕松悠閑一晚,明天才開始工作行程。

  他舉杯,凝視玻璃杯中淡金色液體內不斷竄升的細致晶亮氣泡,與落地窗外閃閃爍爍的夜色。

  他輕揚薄唇,心情愉悅,並非醉心於美酒絕景,而是醉心於金燦酒液及落地玻璃中倒映出一張他俊美無比的俊容。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自負、自傲亦自戀,他極度在意自己的外貌形象,盡管他天生麗質,卻無時無刻要審視自己,不容有一絲瑕疵。

  無論外表、內在,聰穎的腦袋、身世背景、事業成就,在在都是他自信的泉源。

  他唯一欠缺的,是愛情,但那虛偽的東西他早不再冀望。

  不想再分心去愛人,浪費精力去哄女人,舍棄愛情之後的他,眼中只有自己,以及讓他願意誠心相待的唯一寶貝——Mariabella。出遠門時,他只會擔心她、記掛她。

  從容啜飲一口香檳後,他放下酒杯,打開茶幾上的筆電,連線到臺灣宅邸的中央控制室。

  他開口便詢問老管家寶貝的狀況,不知那個看起來駑鈍又不精明的新保母是否有好好照顧陪伴她。

  “呃?Mariabella跟黃小姐目前在前院,嗯……應該……相處得還不錯。”透過視訊,老管家報告得有些吞吐。

  “你隱瞞什麽?”這方視訊鏡頭前,歐帝斯俊眸微瞇,感覺事有蹊蹺。“難不成Mariabella受傷了?”他俊眉一皺,擔憂起來。

  “不,小小姐很健康。”老管家強調。因少爺對愛犬的重視,他也將Mariabella當小小姐在服侍。

  “她有正常吃飯嗎?玩樂時間?睡眠如何?”歐帝斯不斷關切“寶貝女兒”的日常生活。“保母有無失職?”

  他第一次見老管家報告事情這麽不幹不脆,讓他戒心頓起。

  “黃小姐很認真在學習照顧,只是小小姐變得有點……活潑過度。”老管家委婉道。

  “把餐廳及房間的影像調出來。”歐帝斯命令。與其聽老管家轉述,他寧願自己親自看畫面,確認新保母這兩日的表現。

  他在餐廳及Mariabella房間裝有監視器,不是為了偷窺,而是擔心他不在時,保母沒盡責照顧好寶貝,更要防範背地里Mariabella會遭受不當管教。

  片刻,錄影畫面傳遞至他電腦螢幕上。

  歐帝斯先以八倍快速度看著,俊眸微瞇,略放慢轉速,然後,按下正常速度播放。

  他瞇眸、皺眉,接著瞠眸、愕然。

  餐桌前,他向來優雅高貴的寶貝,竟然未待用餐指示,一見端上桌的食物便囫圇吞棗起來。

  三兩下清空盤中食物,不雅地甩甩頭,口水飛濺,胸前白餐巾沾滿肉汁,看見對面黃如舒的餐盤肉排,她竟對她吠叫。

  只見黃如舒揮著手,拼命喊:“雪特!雪特!”

  歐帝斯一雙俊眸帶怒。竟然有人敢罵他寶貝“Shit”。

  就算她是因發音極度不標準,才將“Sit”念成“Shit”,仍令他十分火大,難以忍受。

  他看見黃如舒無法制止Mariabella對她不停吠叫,竟將自己的餐盤推向對面,給他的寶貝食用。

  而Mariabella絲毫不客氣,低頭三兩下便清空盤底。

  歐帝斯眉心攏成一團,將放映影像按下停止鍵,再次開啟視訊對管家斥喝道:“立刻把那個女人Fire掉!”

  他以為寶貝是用叛逆行動表達對新保母的不滿與抗議,盡管一開始是寶貝親自挑選的對象,但眼前畫面,令他認為對方完完全全不夠格照顧她。

  “少爺,是不是先看完黃小姐跟小小姐獨處的情景,再做決定。”老管家想替被狗欺的單純新保母,爭取一點機會。

  老管家親眼目睹用餐時刻一團混亂的局面時,也很錯愕,失控的Mariabella連他的指令也不聽,如此失禮跟人搶食,他還是第一次驚見。

  經過兩頓餐桌如戰場、毫無秩序的混亂後,他原先考慮及早向少爺報告實情,卻又理性地想著再觀察一點時間。

  之後老管家透過錄影監視影像,觀察黃如舒與狗兒私下互動,令他大為改觀,認為新保母很竭心盡力,才沒打算將適應期的失序向少爺稟報。

  原本惱怒的歐帝斯,因老管家的諫言,勉為其難耐著性子再按下播放鍵。

  “Marry是個壞小孩。”螢幕上沒有影像,聲音來源是Mariabella的房間浴室,因保母個人也會使用這浴室,基於道德隱私,這里僅裝錄音監聽,沒有影像畫面。

  聽見黃如舒私下隨便亂叫寶貝名字還訓罵她,令歐帝斯眉頭攢緊,想再度切掉播放鍵。

  “在把拔面前,就是優雅的小公主,跟我在一起,卻變成淘氣的野丫頭。”黃如舒咕噥抱怨著,伴隨一陣不明聲響。

  在浴室里一陣兵荒馬亂,幫狗洗完澡,才開了門,它卻沖了出去。

  “餵特!等等!還沒擦幹啊!”黃如舒拿著大毛巾追出來。

  她看起來狼狽不已,臉蛋、頭發滿是水漬,身上的棉質衣服濕淋淋。

  “死大蔔!死大蔔!”她邊追邊叫喊。

  Mariabella在房里奔竄,用力抖去身上水漬,讓意欲靠近的黃如舒再度被噴得滿身滿臉。

  她伸手抹抹臉上水漬,追趕著狗兒,在寬敞的房間繞圈圈,來來回回地一圈跑過一圈,跑得她氣喘如牛、棄械投降。

  “不行,我……跑不動了……”她癱軟在前一刻被狗兒弄濕的懶骨頭上,揮揮手上白色大毛巾,宛如舉白旗投降。

  興奮瘋狂奔跑的狗兒,見追逐它的人不動了,令它有些困惑,竟然折返,朝她躺臥的地方緩緩走去。

  它用鼻子朝她頂了頂,令才閉上眼的黃如舒嚇了一跳。

  她張開眼,一見近在眼前的大狗頭,一雙手臂直接朝它粗壯的脖子圈住。

  “捉到你了!”她喘著氣,咯咯大笑。

  Mariabella掙紮著後退,頭頸往後縮,掙脫她雙臂的囹圄,甩甩半幹的身體。

  以為它要再度跟她追逐嬉戲,再跑給她追……

  “不玩了。快點,我幫你吹幹頭發,萬一感冒,你把拔會很難過的。”從懶骨頭上坐起身,見狗打算跑開,她忙說道。

  Mariabella仿佛聽懂她說的話,竟不再奔跑亂竄了。

  它乖乖坐下來,讓手持吹風機的黃如舒為它吹幹毛發。

  “其實你很聰明對不對?你是故意欺負我。”

  她蹲坐在地,雙手並用,右手拿吹風機,左手撥著長白毛,自言自語。

  “吃飯不好好吃,洗澡不好好洗,你是生氣把拔又丟下你出國工作,還是想念你之前的保母?”

  “我啊!沒照顧過狗孩子,原本看到你這麽大只,有點害怕,可是你其實不可怕,只是很淘氣。我照顧過很多淘氣頑皮的小孩,都可以跟他們成為好朋友,我也想跟你做朋友。”黃如舒對狗兒喃喃說著,仿佛它能聽懂。

  “Marry……你不喜歡我代替以前的保母沒關系,我們就當朋友好不好?”她摸摸狗的大頭,還朝它前腳伸出友善的手。

  Mariabella擡起右前腳,朝她伸出的左掌心拍踏,做出握手的動作。

  黃如舒霎時怔楞住。之前怎麽命令它握手,它都不理會,現在竟主動示好!

  “Marry好聰明,真是個好孩子!”放下吹風機,她雙手用力握住它粗壯的右前腳,上下搖晃,開心不已。

  歐帝斯仔細觀看螢幕影像,原本緊攏的眉心,逐漸松緩,怒氣盡散。

  她與寶貝自然無偽的互動,將寶貝當孩子在說話,還有她咧嘴開心的笑容,令他看得一陣舒心,對她的不滿與嫌棄指數,迅速下滑。

  第一次見到行為失控且粗魯的寶貝,令他非常震驚、錯愕,但細想過後,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Mariabella和這平凡單純的保母,感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看似故挑釁、故意找她麻煩,卻又像把她視為同類,毫無距離的共處。

  說是“同類”,也許還高攀,他女兒將新保母,當僕人看待。

  他俊唇輕勾,心情轉為愉快,也無比放心。

  “吹幹頭發,要梳毛毛,梳漂漂才乖喔!”

  螢幕里,黃如舒改拿鐵梳,繼續對狗兒童言童語。

  “乖乖梳毛,我再給你吃餅幹。”她從壁櫃拿出一包狗餅幹,當作誘哄的工具,拆開拿出了一塊狗骨頭造型的可愛餅幹,準備餵食。

  Mariabella盯著她手中的小餅幹,黑眸晶亮,尾巴輕搖。

  她大膽遞到它嘴邊,竟不怕被咬,只見它小心翼翼,從她手指上接食。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耶!可不可以分我吃一塊?”

  看著袋內粉紅、粉綠、粉褐色、造型小巧可愛的狗餅幹,她很想嘗一口。

  黃如舒拿起一塊粉紅色蘿蔔造型,對Mariabella說道:“這塊分我吃好不好?你吃掉我的午、晚餐,借我吃些點心沒關系吧?”她笑問。

  不待Mariabella點頭或拒絕,她當著它的面,將狗餅幹塞進嘴里咀嚼。

  “嗯,香香的,還有起士味道耶!”黃如舒逕自笑道。

  見狗兒一雙大眼直盯著她,趕忙再掏一片遞給它食用。

  “我以為狗餅幹會有飼料味道,你的點心一定是高級品!”她動手開始替它梳毛,不時給片餅幹作獎賞,也不客氣地跟它分食點心。

  歐帝斯乍見她吃狗餅幹,怔楞了下。下一瞬,揚唇笑開了。

  他笑她的幼稚與單純,卻因她的偽行徑,內心泛起一絲異樣情緒。

  而當他看見夜里她哄寶貝入睡的情景,內心那抹異樣感更加擴大。

  黃如舒沒睡自己的床鋪,竟腧矩地爬上四柱床,而除了他,Mariabella從不讓別人侵占她的大床。

  “哇!你的床有夠舒服!真的是小公主耶!”黃如舒倒躺在柔軟大床,撫摸隨後躍上床的狗兒。“洗完澡,好香!你的毛好軟、好舒服!”

  她雙手摟抱大狗,將臉埋進它軟軟濃密的白毛中。

  “今晚我陪你睡覺,再幫你按摩喔。”昨晚第一次跟狗同房而睡,她還不敢太過親近,但經過今天一串紊亂卻熱鬧的相處,已經完完全全將它視為孩子看待。

  歐帝斯仔細看著她哄寶貝入睡的畫面。狗不像小孩需要人哄睡,但她卻是開心而為。

  黃如舒坐在床上,讓Mariabella趴在她腿間,她伸手先搔它下巴,再往兩邊太陽穴輕輕按壓,接著往脖子、肩膀抓龍。

  Mariabella半瞇眼,露出非常愉悅滿足的神情。

  “很舒服吧!我看網路學來的,原來狗也喜歡享受按摩。”她看見它舒服的表情,非常有成就感,繼續朝狗的腰部至後腿處捏拿。

  她動作輕柔,聲音呢喃,邊按摩邊跟狗說話,甚至還哼唱起兒歌。

  不久,坐著的她,身體開始歪倒,就往Mariabella身體趴下去,當作大型抱枕,揉著、摟著,一起睡著了。

  眼前的畫面祥和溫馨,令歐帝斯心口泛起一股陌生的暖意。

  他竟有種沖動,想置身在靜謐的畫面中,想近距離感受那種溫暖感動。

  她明明看起來很稚氣,外表行為半點不像二十四歲該有她的樣子,但為何會讓他感覺她流露出母愛的溫柔與靜謐。

  母愛?他竟因那陌生的東西,一瞬間動容。

  他薄唇輕揚,帶著輕蔑。

  他沒有戀母情緒,更是從不不曾感受母愛溫情,那些東西對他不重要,而他更不需要為這種太過陌生的情感而動容。

  拿起桌上早已失去氣泡的香檳,他仰頭飲一口。

  已然失味的高級香檳,令他不滿地蹙起眉頭。

  他也許該換一杯,卻已失去悠閑品酒的好心情。

  跟老管家交代兩句,囑咐不能再讓寶貝吃到人的餐食,鹽分過高的食物會危害寶貝的健康,對新保母選擇“留校察看”,待他回國再做決定。

  關掉影像,合上電腦,她的笑容、她的輕聲細語,竟停留在他腦中、耳畔。

  直到他躺上床,閉上眼許久、許久,仍能感受她的笑語,余音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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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0:59:24
第三章

  結束十天出差,歐帝斯如期返回臺灣。

  這期間他沒再費時觀看宅邸的錄影影像,只三兩天與老管家聯絡,簡單詢問狀況。Brock告知黃如舒與寶貝相處融洽,但是Mariabella仍不太聽她的話,變得像個貪玩的孩子。

  下午兩點,一輛黑色克萊斯勒轎車駛進豪宅,停在主屋大門前。

  司機下車開啟後座車門,一只黑亮嶄新的皮鞋跨出車外。

  “少爺,歡迎回來!”左右兩排十數名傭人已等候相迎。

  “汪汪——”遠處傳來狗叫聲,興奮的聲音從後院樹叢傳來,一聲聲的由遠而近,逐漸清亮。

  才跨出車外的歐帝斯一身黑色手工西裝,身形頎長,挺拔站立,一雙俊眸望向聲音來源,註視由遠處急奔而來的白色身影。

  “Hello,Mariabella!I miss you so much……”原本神情愉悅地向分開數日的愛犬問候,卻突地怔楞住。“你、你怎麽弄得這麽臟?”他瞠眸瞅著欺身向前、一把躍上他身體的寶貝。

  一雙沾滿泥巴的前腳直接往他高級手工西服撲上來,應該白凈的臉蛋撇了好幾條黑黑的汙漬,原本黑亮的鼻頭抹上一層土垢,而潔白無瑕的毛更是染上一層灰。

  低頭對視那雙圓亮晶燦的黑眸,若非眼神無偽,他幾乎要懷疑這只臟兮兮的狗兒不是他優雅高貴的Mariabella。

  “Sit!”他命令。不想跟混身是泥土的寶貝熱情相見歡。

  Mariabella立刻乖乖坐立,嘴巴大開地喘著氣,激動地猛搖尾巴,很高興主人歸來。

  歐帝斯瞥一眼身上黑色衣料,印上好幾處狗腳印,俊眉蹙攏,但看著對他笑得開懷又興奮的寶貝,他不忍責備。

  “Marry!Marry……你怎麽突然跑掉……啊?”邊跑邊叫喚狗的黃如舒跑到主屋前方,一臉驚詫。“你、你……你回來了?”她喘著氣停止奔跑,既意外他的出現,也被門前的傭人陣仗嚇到。

  隔了十日,再次見到英挺俊逸的歐帝斯,仍令她緊張敬畏。

  尤其此刻的他一張俊容緊繃,深邃的黑眸似在怒視她。

  “你跟Mariabella在做什麽?”

  眼前倉惶而至的新保母紮著馬尾,臉上汗涔涔,身上衣服沾滿泥巴,而手上還拿把小鏟子呆立在前。

  再次見到她的邋遢樣,他全忘了曾透過錄影畫面為她溫柔慈愛而動容的短暫情緒,眼下只覺不滿。

  “玩泥巴。”黃如舒仰臉誠實回道,發覺站在陽光下的他,更加俊美奪目。如果他臉上的表情能溫和友善些,肯定更令人心情蕩漾。

  要命!她無端對雇主心神蕩漾個鬼?

  甩甩頭,她緩下因奔跑過度而急促的呼吸,她只是因為他外表太閃亮,單純欣賞贊嘆罷了。

  “玩泥巴?”歐帝斯俊眉蹙攏。見她搖頭又氣喘的怪異,不明所以。

  “沒想到……狗跟小孩一樣,喜歡玩沙、玩泥巴。它在後院樹叢挖洞,我陪它一起玩。”她自然笑說,呼吸仍顯急促。

  “搞什麽?弄得這麽臟!Mariabella幾時學會玩泥巴了?”歐帝斯怒斥,無法忍受他優雅高貴的寶貝挖土玩沙的野蠻行為。

  “呃?其實……那應該是狗的本能,它玩得很高興耶!”見他真的發怒,黃如舒小聲解釋,“弄臟再洗就好了,我待會兒就要幫它洗澡。”

  以前在幼稚園帶小孩,她也常蹲在沙堆陪小孩一起玩耍,有什麽好奇怪的?

  “不準再讓她玩泥巴!立刻幫她洗幹凈。”他命令完,便轉身朝主屋邁步。

  坐在地上猛搖尾巴的Mariabella有點奇怪主人對它的冷淡,以往他它回來總是對它又親又抱,它不禁對著主人的背影嗚咽一聲。

  歐帝斯聽而不聞,隱忍著不跟久別重逢的寶貝摟抱,不僅因它身上的汙漬,更是對它貪玩表示一種處罰。

  “Brock--”踏進玄關,他急喊老管家。以往他歸國, Brock總在第一時間,站在大門外相迎。

  “啊!那個……盧伯伯受傷了。”黃如舒跟在他身後,趕忙道。

  “盧伯伯?“歐帝斯對這稱謂很陌生。

  “因為我覺得叫名字不太好,才改稱他盧伯伯。“老管家的年紀,足以當她的父親了,直接喊對方英文名字或盧先生,都有些怪異。

  一開始,她覺得老管家外表威嚴,有點距離感,但幾天相處下來,發覺他其實個性和藹慈善,已將他當長輩般相處親近了。

  “Brock受傷?什麽時候?傷勢如何?“歐帝斯有些擔心。回臺灣前,他在機場還與Brock通過視訊,當時並無異樣。

  “今天早上,他去酒窖挑酒,不小心閃到腰,家庭醫師檢查過,建議躺在床上休息幾天。你要交代他什麽,可以先跟我說,我答應幫忙盧伯伯,讓他可以安心休息幾天,他的工作我會代勞。“

  “你要代勞?”歐帝斯一臉不以為意。

  “我向盧伯伯請教過工作內容,臨時接替一下應該沒問題。”這幾日相處,老管家向她提點歐帝斯的生活習慣,對於他的龜毛要求她已有概念。

  “你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再說。”他瞥一眼跟在旁邊臟兮兮的寶貝。

  “喔。”她點頭輕應一聲,轉而對狗兒說:“Marry,我們去洗澡。”

  “Mariabella--”他冷著聲糾正,心想真該扣她一筆薪水。

  以為主人在叫它,Mariabella搖著尾巴鉆到歐帝斯腳邊,磨磨蹭蹭,讓他的西裝褲管又多添幾抹汙漬。

  “沒把自己弄幹凈,我不會摸你。”他對愛犬訓言後,便跨步朝旋轉樓梯方向而去。他得先回房換掉一身臟衣服,再去探視老管家。


  黃如舒在Mariabella的房間浴室,為它洗澡吹毛。

  當--當--當--墻上古典壁鐘輕響三聲,讓準備替狗梳毛的她驚詫了下。

  “啊!三點?午茶時間!”她倏地神情一怔。

  管家守則第四條:謹守午茶時間,不得延誤。

  “慘了,來不及替你梳漂漂,如果遲到,你把拔會很生氣,先陪他喝完茶,我再幫你整理。”她對狗兒說道,便站起身,急忙趕去伺候雇主的午茶時間。

  看見身上濕淋淋且沾著泥巴的衣服,她轉而跑往衣櫃,翻一套幹凈的休閑服,迅速換上。

  “Marry--Mariabella Tea time ,go!”她一手拿鐵梳,一手拎著毛油,心想待會兒泡完茶,可以幫狗整理毛發。

  狗兒跟她一起奔跑下樓,直達後院的一處玫瑰庭園,此庭園正是歐帝斯今日喝下午茶的地點。

  “遲到五分鐘。”見一人一狗匆匆奔來,坐在大洋傘下休閑躺椅上的歐帝斯一臉不悅。

  “對……對不起……明天、明天……一定準時。”黃如舒上氣不接下氣,彎著腰,喘籲籲道歉。

  別說五分鐘,就是遲到一分鐘,對在意下午茶時間的他而言,都是大忌。

  念在她只是好意替代Brock受責,且已誠心誠意道歉,他勉為其難包容原本不能原諒的過錯。

  “Mariabella,”他輕拍躺椅旁,狗兒一聽指示,直接躍上躺椅,坐靠他身旁,高興地搖尾巴。“你洗幹凈了,毛發卻很淩亂。”他伸手揉揉那圓圓的頭頂,一身潔白長毛並無梳理,令他不滿。

  “呃?對不起,因為來不及,所以……我有帶梳子來,等會兒就幫它整理。”

  黃如舒趕忙解釋。

  對於輕易答應幫老管家代職伺候這個龜毛雇主,她不禁有點後悔了。

  “Tea time !”歐帝斯彈下手指,靜候一旁的女傭,將備妥點心及茶具的餐車推近他,接著向他恭敬地彎腰,便先行轉身離去。

  黃如舒準備將餐車上的點心及茶具,移至歐帝斯面前的歐式白色圓桌,她開始一一介紹茶點。

  “今日午茶是錫蘭紅茶搭配甜點,斯……斯……”看著端在手上米白色點心盤里一塊圓圓扁扁的面包,好像有個特別名字,竟一時想不起來。

  老管家事前便告知她,所有餐點詳細內容,他固定做變化的三餐及下午茶,而每日下午茶喝的茶種類繁多,搭配的點心鹹甜亦不同,她認真寫下筆記,特別註意每種茶葉的沖泡方式,卻因方才來得太匆忙忘了帶筆記,連放在口袋的小抄也因換下衣服而遺漏。

  “斯……”她瞪著圓面包,努力回想,“啊!比司吉!”

  對對對,她這才想起來這東西曾在速食店吃過!

  “比司吉?”歐帝斯揚起一道眉,一臉疑惑。

  方才見她瞪著點心口吃的模樣,令他感覺興味十足,才耐著性子等她記起,沒想到還是叫錯了。

  “對!比司吉,搭配藍莓果醬及鮮奶油。”說著,將白色小碟子擺上桌。

  “不是比司吉,這是司康(Scone)!”歐帝斯糾正,無法忍受這種錯誤。

  “啊?司康。對喔!”她先怔了下,瞬間頓悟。方才“斯”了半天,就是在想這名稱。“原來比司吉又叫司康啊!”

  “錯!”一時口誤就算了,竟然還將兩者劃上等號。“司康跟比司吉,所用材料及做法都不同,司康是英式下午茶點心,而比司吉是美式的。這種無知,不準再在我的宅邸犯一次。”

  “啊?”聽他神情嚴肅,振振有詞解釋兩者之大不同,令黃如舒神情呆楞。

  不明白這種芝麻綠豆小事竟會讓他這麽在意,且還有些不高興了。

  “聽懂了嗎?”他繃著臉問。

  “呃?是,我記住了。司康是英國的,而比司吉是美國的。”這才想起,歐帝斯擁有一半英國血統,是因她搞錯他國家的傳統茶點,他才斤斤計較嗎?

  “喔?甜點還有這個……”她從餐車端起另一個也只放一小塊甜點的點心盤。

  “嗯……巧克力塔。”

  看見點心外型,她做出判斷,卻忘了它應該有的更長的名稱。

  “這個巧克力塔,底層的餅幹應該很酥脆,而上層的……什麽娜巧克力很濃,還有……”她介紹得生澀且陌生。因為幫狗洗澡,沒時間背筆記,腦中只有殘存的印象而已。

  “行了,別介紹了。”歐帝斯揚揚手。再聽她口吃下去,他下午茶時間都結束了。

  “那……還有這兩個點心。”不讓她介紹,她反倒松口氣。

  端起另兩個點心盤放上桌,看似種類多,其實每個小盤子里,只有一塊小小的份量。

  “我為你泡茶。”他將整套泡茶器皿端上桌,邊在腦海里複述泡茶步驟,雖沒帶筆記,但她還記得老管家親自泡茶與她一同喝下午茶的經歷。

  先將茶壺與茶杯溫熱,接著放入適量的茶葉,加入約3到100度的滾水……

  呃?滾水怎麽量溫度?反正水滾了應該就行。

  接著,浸泡幾分鐘……糟了,每種茶葉浸泡時間不一樣,好像有三分鐘、四分鐘跟五分鐘的,錫蘭紅茶需要幾分鐘啊?

  她蹙起眉頭開始有點不知所措。記得老管家說過,浸泡時間差個半分鐘味道便會有影響,她是喝不出什麽差異性,但這個龜毛的雇主一定不能接受。

  “請問……錫蘭紅茶要浸泡幾分鐘?”與其猜錯時間,泡壞了茶惹他不快,她決定勇敢向他請教。

  歐帝斯見她手腳遲鈍,泡茶技巧比任何一名傭人還差,隱忍著想換人服侍的沖動。

  “三分半鐘。”他好心給答案。雖不認為她能泡出好茶,但前一刻去探視扭到腰的Brock,老管家替她說了不少好話,讓他能給她機會試試。

  “喔!謝謝。”蓋上杯蓋,她擡起手腕要看表計時,這才驚覺左手腕空蕩蕩,方才替狗洗澡時,脫下手表忘了戴上。

  慘了,知道時間,卻無法正確計時,泡茶一樣會失敗啊。

  她往坐靠躺椅上的男人手腕一瞄,看見一只閃亮亮的工表,她直接上前拽起他手臂,拉近她眼前。

  “抱歉,借我計時一下。”低頭,一雙眼瞅著表面,緊盯秒針默數。

  “你?”她突然的舉動叫歐帝斯詫異不已,忙要甩開手臂,叱喝她的無禮。

  “別亂動!不然我會算錯時間。”黃如舒雙手緊捉他手腕。

  歐帝斯頓時額上繃出青筋,很想發火。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命令他!

  正想憤而甩開被她箝握的手腕,他卻突然地頓住。

  Mariabella 大大的頭探了進來,朝握住他手腕的手臂舔舐了下。

  “噓!等會兒再陪你玩。”感覺手臂被舔,黃如舒聲音輕柔道。視線仍緊盯著表面。

  她一句極輕柔的聲音,竟讓怒火攀升至頭頂的歐帝斯輕易壓下了火氣。

  “OK!時間到!”見秒針跳動第三分的第三十秒,她忙放下他手臂,匆匆轉回圓桌打開茶壺蓋,拿起茶濾器,準備將泡好的紅茶倒出。

  歐帝斯盯著方才被握的左手腕,俊眉一攏。

  對她的無禮逾矩,其實非常不悅,但他竟無法狠下心怒聲斥責她的行為。

  “喏,你的錫蘭紅茶。”順利完成泡茶工作,黃如舒將玫瑰花紋骨瓷茶杯置在茶盤上端給他。

  歐帝斯端過茶盤,看她一眼,心里還在計較她方才的無禮。

  端起杯子,他輕啜一口。“難喝。”

  俊眉一擰,將茶杯推回給她。她泡的茶,比他所想的還難喝。

  “啊?會嗎?”瞬間被打回票,令黃如舒怔了下。她都有遵照泡茶步驟啊!接手他推回的茶杯,她就著杯緣喝一口。“很好喝,沒什麽問題啊!”說著,再大飲一口。

  “你喝我的茶杯?”她自然的行為卻教歐帝斯瞠眸駭住。

  他的茶具、餐具,從不曾跟人共用過,更沒有人膽敢碰他專屬的東西。

  “啊?”捧著茶杯,黃如舒因他激動的語氣而微訝。

  低頭看看杯子,再擡頭看看他,驀地,她臉蛋爆紅。

  “對……對不起!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跟你間接接吻!”她尷尬激動不已,雙手顫抖,差點抖落高級茶杯。

  “誰、誰在跟你‘間接接吻’?”歐帝斯怒喝一聲,霍地站起身,一旁的狗兒被主人的激動情緒嚇到。

  這個女人,腦袋究竟裝什麽?

  “閃一邊去,我自己泡茶!“直接走近圓桌,他得動手做點事,才不會想伸手掐死她。

  他突然發火,令黃如舒一臉莫名,端著茶杯楞在一邊。

  “這個……你的杯子?”她輕聲問,準備將手里的茶杯放置桌面。

  “那個杯子我不要了,立刻叫人再送一組茶杯過來!”他開啟電磁爐,加熱開水。

  “不要了?”她盯著手上古典精致的骨瓷杯具。連茶盤設計都很優美,他為什麽突然不要了?“那……可以給我嗎?”這杯子看起來很高級,丟掉多浪費。

  “拿去、拿去!”歐帝斯氣到無力。一般人被他這麽一吼早嚇到腿軟了,她竟然還敢開口向他要茶杯?

  因她異於常人的勇敢白目,他雖氣憤莫名,卻拿她沒轍。

  “謝謝。我會很珍惜的。”黃如舒高興笑道。雖對他突然暴怒有些心顫,但她並不認為他會失控拿杯子砸她,這麽一想,對他的勃然大怒,她反而能心平氣和面對。

  歐帝斯重新溫壺、溫杯,從茶罐取出精確的茶葉量放進茶壺,加入滾水,靜默片刻。他沒低頭看表計時,他心里的無形時鐘跟計時器一樣精確無誤。

  浸泡時間一到,他立即將茶葉取出,拿出過濾器放置全新的茶杯上,倒入七分滿的紅茶。

  黃如舒睜大眼,看他一串熟稔且優雅的泡茶動作,不禁屏息,心跳竟不自然地怦跳。

  身著白色絲質襯衫,下擺拉出墨色長褲的他,感覺多了分閑適,安靜時更散發一股優雅貴氣,搭上身後盛放的紅色玫瑰花叢,儼然鑲成一幅動人的畫作。

  向來缺少藝術細胞的她,都不禁將眼前的畫面當名畫在欣賞。

  她第一次發覺有男人這麽適合玫瑰花。

  歐帝斯泡好茶後,端著茶盤返回躺椅,逕自獨飲起來。

  “那個……我可以喝一杯嗎?”她這才眨眨眼,小聲探問,感覺他泡的紅茶有誘人的特殊風味。

  “隨你,我只需要一杯。”放下茶盤,他改端起圓桌上一道甜點搭配。

  喝下他親手泡的紅茶後,他現下火氣全消,恢複午茶時間該有的慵懶閑適。

  得到首肯,黃如舒趕忙上前,倒一杯琥珀色的高級紅茶,用她的“新茶杯”品嘗。

  “好喝、好香!”不懂分辨紅茶等級的她,竟會明顯感受到他泡的茶與她泡的氣味大不同。

  明明是相同的茶葉,泡茶步驟也相仿,這其中差異是出在哪里?

  她甚至覺得,手中這杯茶,比先前老管家所泡的還唇齒留香。

  歐帝斯擡眸,望著她捧著茶杯喜孜孜的笑容,頓時俊眉一攏。

  這是怎麽一回事?他竟然……親自泡茶給她喝?

  明明該是她來服侍他下午茶時間,怎麽弄到最後本末倒置、身份對調?

  他胸口又莫名一陣不爽,卻見站在陽光下玫瑰花叢前的她笑容燦爛,一口接一口喝著他所泡的紅茶,那滿足快樂的神情教他胸口的火氣再度莫名消退。

  Mariabella靠著他撒嬌,柔柔軟軟的毛磨蹭他的手臂。

  歐帝斯伸手揉揉它的頭。他似乎可以明白,寶貝喜歡黃如舒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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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晚餐時刻,黃如舒再度顫巍巍地走進餐廳。

  聽到歐帝斯一聲令下,她趕忙將餐車推至他身邊,將餐食一一端上桌介紹。

  “今晚晚餐,開胃菜明蝦水果沙拉100克、前菜明蝦墨魚洋芋泥120克、湯品百里香風味番紅花蛤蜊湯16毫升,主菜酥炸檸香鮭魚排搭配鮮煎明蝦兩尾、南瓜風味北海道幹貝四顆及番茄八分之一切片兩片。”她一口氣念完默背許久的臺詞,迅速將所有餐盤全部端放他面前,就怕動作慢一分鐘,會把背下的食物念錯了。

  他的用餐習慣,不是一道道餐點慢慢上,而是套餐全部擺上桌,他再隨心情選擇用餐順序。

  歐帝斯見她急忙將餐盤全擺上桌,還不時發出碰撞聲響,不禁蹙起眉頭,再聽她滔滔不絕一口氣念完所有料理,讓人根本聽不清楚內容為何。

  若他阻止她“自告奮勇”代替老管家工作的行為,Brock可能不敢好好躺在床上休息,顧念年紀一把的老管家,他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介紹完餐點,接下來對黃如舒才是一大挑戰。

  再次轉身,從餐車下方冰桶拿起一瓶酒,她雙手緊張地握住酒瓶,就怕有什麽閃失。

  “餐中酒是……呃……羅馬尼•康帝白酒蒙哈謝1994年份……”

  她說的小心翼翼,只要想到這瓶酒的身價,就忍不住發抖。

  餐中酒多半是老管家挑選與主廚的料理做配搭,但偶爾歐帝斯會一時興起自己指定,今晚就是如此。

  在下午茶結束後,歐帝斯寫下酒單交給她,她忙去找盧伯伯詢問此款酒放在酒窖何處。

  對葡萄酒全然陌生的她,聽到老管家詳細介紹這枝酒的身家來歷,她聽得模糊不解,只知道是非常頂級的白酒,而一得知它的價格,她簡直傻眼。

  盧伯伯還呵呵笑地告訴她一則幽默小品——《茶花女》作者小仲馬說過,喝蒙哈謝酒應該跪下來,一手拿帽子,一手拿酒杯。

  此刻的她,真有種想向這瓶高級酒下跪的惶恐,雙手發抖,冷汗涔涔。

  一瓶白酒竟要價八萬多塊!萬一不慎摔破,她豈不要在這里做白工兩個月!

  將酒瓶放置桌面,她拿軟木塞開瓶器欲開瓶,擔心出意外,她身體緊靠桌面貼著瓶身,左手亦緊緊握住瓶身,而準備捅進軟木塞的開瓶器則在右手顫抖著。

  她看過盧伯伯親自示範教學,感覺並不難,但一想到這瓶酒的身價,她便遲遲下不了手。

  “你的體溫跟手溫,會讓冰鎮過的白酒加溫,影響適飲溫度。”歐帝斯出聲提醒,見她開瓶動作遲鈍、惶惶無措,他沒感到不耐,反倒覺得興味十足。

  “呃?啊!”黃如舒一聽,慌張抽離左手,肚子往後一縮。

  盧伯伯提過,白酒比紅酒適飲溫度低,約在10到12度,如果超過適飲溫度,也會影響酒的美味。

  她突然過大的動作,令立在桌上的酒瓶重心不穩,竟不慎橫倒桌面!

  “啊!啊——”見高級酒在桌面滾動,她驚聲尖叫,身體往前一撲,雙手向前一探,將欲滾至桌面另一側的酒瓶,狠狠拽進懷里。“呼……好險!”死命緊抱價值八萬多元的白酒,差一點她就欲哭無淚了。

  “你……哈哈、哈哈哈!”本為眼前慌亂景象怔楞兩秒,歐帝斯卻突然爆笑出來,“你這個女人,還挺有趣的。”

  她上半身著桌面,雙手將酒瓶緊抱在懷里,有點像搶到球達陣成功的橄欖球員,然而她的一雙腿竟然懸空,直直地橫在桌面外。

  她此刻的行為對向來重視餐桌禮儀的他而言,應該是不能忍受的失禮行徑,但他見到的剎那,先是駭住,接著竟不自覺大笑出聲。

  今晚他指定酒品只是一時興起,並非真的想喝蒙哈謝,而現在的他似乎明白他故意挑高級酒的目的,就是為了看她侍酒的趣味。

  她表現出的喜感超乎他想象,她比他以為的還新鮮有趣。

  “你要一直趴在桌上嗎?”歐帝斯笑得心情愉快,好久不曾有這種單純的笑意了。

  站立在他身後的幾名女傭,個個瞠目結舌,先被黃如舒驚嚇到,以為尊貴的雇主大人下一刻便會掀桌暴怒,沒料到他竟是爆笑出聲,更教眾人驚訝錯愕。

  第一次,在餐廳聽到俊美卻嚴肅的歐帝斯,朗朗大笑出聲。

  “我……我我我……爬……爬不起來……”黃如舒這才氣喘籲籲地應著。

  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刻教她心臟狂跳,而做出高難度動作的她,身體肌肉繃緊,懸空伸直的一雙腿不知如何動作,更怕一個動作不慎,懷中高級酒會不保,所以她只能僵在桌面上。

  “咳!”歐帝斯俊容上笑意不減,清了清喉嚨好心提醒道:“把酒瓶放掉,用手肘撐起上身,雙腿往下垂地。”

  “酒……酒給你……拜托……”她語帶懇求。這瓶高級酒沒安全交還給他,她完全不敢動一下。

  不想再為難她,歐帝斯笑著站起身,好心地拎起她死命護在懷中的酒瓶。

  “可以起來了吧?”他笑問。

  黃如舒這才用手肘撐著桌面,有些困難地將身體往後退開,“匍匐後退”的滑稽動作,令人發噱。

  待她彎曲的雙腿碰到地板,才重新站了起來,而漲紅的一張臉蛋感覺經歷一場激烈運動。

  她一連串出糗的模樣,教歐帝斯頻頻發笑,不僅沒計較她在用餐時間引起大騷動,反而覺得眼前的她單蠢駑鈍的行徑有點可愛。

  “對……對不起,我不敢開瓶,可以你自己來嗎?”撿起掉在地板的開瓶器,黃如舒漲紅的臉蛋充滿困窘,不敢再挑戰。

  “今晚不喝蒙哈謝了。”歐帝斯淡說,沒有接過她遞上前的開瓶器。“被你又搖又抱的,不僅酒渣混濁,還被溫熱過頭,不能喝了。”

  “哈?怎麽會?你的意思是……是這瓶酒壞了?要我賠賠賠……賠……”黃如舒張大眼,說得口吃。她拼命救下的高級酒,還是毀了?

  “沒要你賠,酒沒壞,只是現在不適飲。”見她瞪大眼驚慌口吃,他笑說。

  玩笑過後,他內心微訝。他怎麽會想捉弄她,這行徑不符他的生活哲學。

  他處世有兩套模式,在英國,在商界社交圈,他表現斯文紳士,然而私底下的他孤傲,不愛與人建立關系。

  在他私人宅邸,他只跟愛犬親近,只對從小看他長大的老管家表示尊敬,而其他傭人總保持距離,甚至寶貝的前三任保姆,他也沒跟對方有多余談話。

  不懂打扮的黃如舒,一開始給他的印象俗不可耐,她完全構不上他對“女人”的定義,他不會將她視為淑女,可她也不像其他女傭,才會令他不自覺打破主僕距離,允許她的無禮逾矩。

  從一開始的難以忍受,逐漸覺得玩味,她的單純無偽給人一種難得的自在感,讓他不假思索地放松心情。

  “餐中酒改換法國的夏布利酒莊夏布利白酒。”歐帝斯清楚道出另一支酒品品名。

  他的酒窖中藏酒數萬瓶,分別以產地國家、酒莊、酒類、年份,有秩序分區收藏。

  他並非餐餐都要喝動輒數萬高級酒,每款酒有每款酒的風味,並非單單以價格來定位。

  “呃?”站立一旁的黃如舒一臉木然,腦袋還沒回神。

  “你應該找得到吧?需要派人陪你去拿嗎?”不在意耽擱晚餐時間,他莫名堅持要她服侍。

  “啊!”她終於從方才的緊張焦慮中回過神來。“我是找得到啦!可是……可不可以請別人去拿?”

  “既然是你自願接下的代理工作,就不能推諉他人。放心,這瓶酒只有蒙哈謝十分之一不到的價格,就算你奔跑跌倒整瓶摔得粉碎,也絕對賠得起。”瞧她一臉緊張兮兮,他故意笑說。

  其實,就算她今晚不慎摔破這瓶蒙哈謝,他頂多挑個眉感到不悅,也不會真要她照價賠償。

  “喔!那我快去快回。”黃如舒這才放心地接下工作。

  “等等,這瓶拿回酒窖儲藏。”他對轉身欲離去的她交代道。

  “啊?”回頭,見他一手輕松拎住高級酒的酒瓶瓶塞處,還輕輕晃了下瓶身,令她心顫不已。

  “算了,餐後我再讓別人送回去。”滿意地看著她誠惶誠恐的表情,歐帝斯笑著放過她,將酒瓶隨意往桌面一置。

  似乎害怕他下一刻改變主意,黃如舒趕忙跑離餐廳,匆匆往酒窖方向奔去。

  歐帝斯坐在餐桌前,一手撐著下顎,興味昂然,耐著性子等她返回,不介意讓遲鈍的她多取代Brock的工作幾日。


  “你把拔很壞,他是不是故意欺負我?就像你一開始一樣……”黃如舒對著大白狗輕聲抱怨。

  結束緊張膽顫的晚餐時間,她帶Mariabella回房間休息,而之前她在餐桌上引起大騷動,坐在餐椅上的狗兒竟然始終安安靜靜觀望,毫不受影響,直等到歐帝斯下令用餐,它才有所動作,它的表現,跟歐帝斯不在時,簡直天差地別。

  “如果今晚你把拔不在,你一定會跳上桌面往後背上踩一踩,借機欺負我對不對?”她不禁想像那情景,自己笑了出來。

  坐在地板上的狗兒,看似一臉愉快,對她搖著尾巴。

  黃如舒也直接坐在地板摟著狗兒,揉它下巴,邊碎碎念,渾然不覺推開門板的歐帝斯早就聽得清清楚楚。

  他倚在門邊,沒有出聲打斷,好笑地聽她跟寶貝抱怨他的不是。

  “下次如果你把拔要我拿那麽貴的酒,我可不可以直接拒絕?”

  “我希望你拿些宵夜,你想拒絕或接受?”歐帝斯好整以暇地開口。

  “啊!”黃如舒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到,松開摟抱大狗的手,轉頭看向門邊。

  “你膽子很小。”

  Mariabella才朝門口走去,有一刻它已察覺在門邊的主人,只因黃如舒摟著它頸子,它選擇暫時乖乖聽她說話。

  “我今晚要熬夜,十二點半送份宵夜到書房。”這種小事,他讓傭人傳個話便行,竟親自來向她交代,他無法理解自己的異常,就當是來探望寶貝。

  他伸手朝在腳邊磨蹭的愛犬,摸摸頭,再彎身在它額上親了下。

  “Mariabella,晚安。”跟寶貝先道聲晚安,他轉身便離開。

  黃如舒對他的來去匆匆感到有些怔然,而狗兒見主人離開後,便轉而回到她身邊。

  “你真幸福,把拔對你好溫柔。”她伸手摸摸它的頭,想起歐帝斯對狗兒親吻的舉動,竟然……有幾分羨慕。

  盡管雇主很龜毛高傲,甚至有些故意為難,但她對他並不感到討厭,反而愈來愈難抵擋他身上散發的強力費洛蒙。

  她心怔了下,用力甩甩頭,奇怪自己一時的花癡想法。

  “十二點半宵夜啊……”她喃喃複述他的命令,起身先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還沒十點鐘,她陪狗玩耍,替它按摩,甚至念故事書,盡管狗聽不懂,但她比照照顧幼兒的模式,一樣不缺,而她發覺現在狗兒愈來愈習慣聽她說話,甚至會掀掀耳朵,神情專註,令她有種成就感。

  十一點鐘,她已經頻頻打哈欠。過去的日子里,她十點半就躺平,從不熬夜的她一向保持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

  “十二點半送宵夜……”她喃喃說著。望向墻上壁鐘的眼,逐漸瞇成一條線。


  深夜十二點四十分。

  歐帝斯在書房等了十分鐘,遲遲不見送宵夜的人現身,他一雙俊眸微瞇,有一絲不悅。

  他親自交代的事,她竟當作耳邊風?

  放下筆記本,他再度將畫一半的草圖撕下,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他站起身,快步走出書房,直接朝Mariabella房間方向而去。

  此刻的他有些心煩氣躁,並非肚子餓急需宵夜,而是設計靈感混亂,令他不自覺想對她的失職遷怒。

  他步伐匆匆,很快到達相距不遠的Mariabella房間,沒敲門使直接推門而入。

  “女人!你忘了我的宵——”他斥吼一聲,突地怔住。地毯一角,黃如舒趴在大狗身上,蜷著身體睡著了。

  被當抱枕的Mariabella一看見主人進門,急著想爬起來。

  歐帝斯揚了下手,要狗兒躺著別動。原本怒氣沖沖的他,這會兒因眼前的畫面,難以動氣。

  只因為熟睡的她輕嚅唇瓣,喃喃說著:“十二點半送宵夜……Marry我睡一下就起來……”

  為什麽這個女人可以這麽好眠?讓幾乎夜夜失眠的他,心生妒意。

  他略彎身凝著她,不知究竟該不該打斷她的美夢。

  Mariabella張大一雙眼,望著主人,輕搖尾巴。

  他伸手揉揉寶貝的頭,輕聲笑說:“你變成她的保姆了。”

  此刻的畫面,倒像狗兒在照顧黃如舒,為她提供溫暖的偎意。

  Mariabella一臉笑意,顯然不介意新保姆將它當抱枕、當毛毯使用。

  如果它不喜歡,它不可能跟她如此親近,而現在的情況,它並非將她當僕人,已經晉級當作朋友了。

  是否因她輕易收服跟其他人保持距離的寶貝,他對她才更多些包容與忍讓?

  前一刻還煩躁莫名的心緒,在看見她恬靜憨睡、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孩童面貌後,跟著沈澱平靜下來。

  腦中紛紛亂亂的創意,似乎逐漸自成一格,有了清明的畫面。

  猛地豁然開通,他心神為之振奮,連忙轉身匆匆返回書房,對她忘記送宵夜之事完全不計較了。

  黃如舒趴在地毯,偎靠在大狗身上一覺到天亮。

  早上六點,無須鬧鐘,她的生理時鐘自動將她喚醒。

  張開眼,她打個哈欠,覺得有些腰酸,昨晚似乎睡得不太舒服。

  看見偎靠著Mariabella,一時沒感覺異樣,她已習慣爬上它的床,陪它一起睡覺。

  坐起身欲伸個懶腰,她這才發覺自己竟坐在地毯上,而非Mariabella的華麗四柱床。

  “呃?”好像哪里不對勁,她擡頭往墻上壁鐘望去。“六點鐘,準時起床,很正常。”

  她自言自語一陣後,腦中忽地一閃——

  十二點半送宵夜……

  “啊!”

  她慌忙跳起,令狗兒驚嚇一跳,跟著站起身,用力甩甩身上的毛。

  “慘了、慘了!睡著了忘了送宵夜!”黃如舒捉捉頭發,神情慌張。“Marry為什麽沒叫我?”對著一臉若無其事的狗兒抱怨著,“你把拔一定會很生氣,我竟連這種小事都忘了。”她一臉懊惱。

  她匆忙奔進浴室盥洗。忘了送宵夜,可不能連早餐時間都耽擱。

  踏出浴室,她換套衣服,急匆匆離開房間,Mariabella欲跟上她。

  “Stay,你留在房間,我待會兒就回來。”她對狗兒揮揮手,逕自開門離去。

  直接奔往一樓廚房,里面竟連燈都沒開,廚房空無一人,廚師根本還沒開始工作。

  她猶豫著該去叫廚師起床嗎?還是自己動手算了。

  盧伯伯告訴她,歐帝斯的早餐菜單比起午晚餐簡單太多了,既然如此,她應該自己就能搞定。

  打開雙門冰箱,找出吐司、奶油、火腿、雞蛋、番茄,再從廚櫃翻出玉米罐,她站在流理臺爐火前,開始迅速動手。


  黃如舒推著餐車,前往歐帝斯的房間。

  輕敲兩下門板,等待片刻,沒回應,她再稍用力敲兩下。

  等了兩分鐘,仍毫無回應,擔心剛做好的早餐冷掉,於是她向門板不斷用力拍打。

  “吵什麽?”

  門板突地被打開,讓黃如舒高舉的手,差點往對方臉上拍下去。

  歐帝斯滿臉不快,非常火大,好不容易才剛入睡,竟有人膽敢吵醒他。

  “你最好有十萬火急的好理由!”他鐵青著臉怒視她。

  “呃?我……我我我,送早餐……”他怒氣沖沖的模樣,令她不禁口吃。雖說早見識過他的壞脾氣,膽眼下感覺他更情緒沸騰,火力旺盛。

  “送早餐?”歐帝斯聽了更為暴怒,額上的青筋暴跳。“現在幾點?送什麽早餐?”他吼道。

  “六點……六點半。”低頭看表,黃如舒小聲地說:“我……我昨晚忘記送宵夜,怕你餓著,所以先幫你送早餐來……”她小心翼翼解釋。

  “我不怕餓肚子,只怕睡覺被吵,你這個女人,Brock沒告訴你我的大忌?”

  他暴躁地遷怒老管家失責。

  “呃?盧伯伯有……有交代,你十點半才用早餐,對不起,我一時忘了……”

  他的怒火不同以往,令黃如舒不敢裝作無所謂。

  “一句對不起就沒事?告訴你,你被Fire了!”憤憤地甩上門板,將她阻隔在門外。

  歐帝斯煩躁地捉著頭發,大步返回床鋪。

  他最無法容忍的便是睡覺被吵醒,即使他自己醒來也有嚴重的起床氣,何況是對方刻意而為。

  他有睡眠障礙,不論幾點躺上床,總要翻上兩、三小時才能入睡,昨晚熬夜到四點,躺上床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才淺眠,卻被她猛的敲門聲硬是破壞睡眠。

  此刻的他,兩邊太陽穴發疼,令他更加暴躁如雷。

  倒躺在寬敞舒適的大床,他不舒坦地翻來覆去,許久許久,才再度入眠。

  十一點半,歐帝斯盥洗完,穿戴整齊,神情困倦卻睡不安穩,只好離開房間。

  推開門,他猛地一怔。黃如舒坐在走道上,背靠墻壁,而Mariabella也陪她靜坐等候。

  “啊?早……早安,早安!”一見門板被開啟,她忙站起身,邊向他問候。

  Mariabella跟著起身,愉快地搖尾巴,走近他腳邊。

  “坐在這里幹麽?”歐帝斯伸手揉揉寶貝,對黃如舒說話的口氣有些冷淡。

  雖沒有一大早被吵醒時如火山爆發的怒氣沸騰,但他心里仍計較她的罪過,無法輕易原諒。

  “對不起,早上真的很抱歉……”

  她向他彎身,深深致歉。

  “我幫你做早餐,要不要吃?”轉身要從旁邊餐車取出托盤,“呃?早餐已冷掉了 ……現在差不多午餐時間,我下樓準備好了。”

  “我好像說過,你被Fire了。”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令他不滿。

  沒想到,被他厲聲斥吼過後,她還能神情自若面對他,不知要佩服她的臉皮厚或神經粗。

  “盧伯伯說你很難入睡,所以有起床氣,要我別介意。我從來沒有睡眠問題,一沾到床幾分鐘就熟睡了,很難想像在床上翻一兩小時,甚至三小時才能睡著的痛苦……對不起,我以後絕不再吵醒你,對於昨晚忘了送宵夜,早上吵醒你的過錯,你可以扣我薪水沒關系。”她聲音輕柔說道。

  其實,早上被他怒斥,宣判被炒魷魚,她一度心酸委屈得差點掉淚,以為工作不保,她先去找盧伯伯要道別,卻在聽對方一翻安慰話語後,完全拋開沮喪,甚至對歐帝斯的睡眠障礙感到同情。

  聽她柔聲解釋,他不知內心這把火,該不該繼續發作。

  “早餐沒吃,你肚子一定很餓吧?午餐要不要加倍分量?”盡管他臉色不佳,她依舊笑臉相迎,不斷關切。

  “不用。”歐帝斯淡應,頓覺拿她沒轍。

  即使再次怒聲趕她走,她也只當他是一時情緒化,看來對感觀且粗神經的她生氣,只是白費力氣。

  他轉身邁開步伐,逕自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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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1:00:14
第五章

  晚上十點半,黃如舒帶著Mariabella前往歐帝斯的書房。

  “有事?”他開門,臉上沒什麽表情。

  “今晚……要送宵夜嗎?”她輕聲問。

  “不用。有需要我叫別人送,你可以去休息了。”一整天過後,他早上被吵醒的起床氣早消了,知道她早睡,他不想為難她。

  “那……你打算幾點睡覺?要不要我幫你?”

  “什麽意思?”他俊眸微瞇,不解。

  “你不是很難入睡嗎?我很會哄小孩睡覺,可以說床邊故事,或幫你按摩,也許會有幫助。”她說得誠懇。

  歐帝斯聞言,瞠眸微訝,一雙俊眸瞅著她一雙像狗般單純的圓亮晶眸。

  “你要……哄我入睡?”他一臉不可思議。虧她想得出這種荒謬事。

  “嗯。”黃如舒輕點頭,絲毫不覺說出怪話。“我想幫你,不敢保證有效,但試試應該無妨,想睡覺卻不能睡,一定很痛苦。”

  她是真心為他長期的睡眠障礙擔憂。

  原本該一口回絕她的荒謬提議才是,但瞧她一臉認真,誠懇至極,他不禁有些好奇,想看看她哄他睡的怪誕畫面,應該會很有趣。

  他想起曾透過錄影畫面看她為寶貝按摩,帶著母愛的溫柔耳語,教他內心產生一抹期待,想親眼見識。

  “我要睡覺的時間,你早躺上床睡死了。”沒直接拒絕她的提議,他只提醒她無法熬夜。

  “我這次會設鬧鐘,絕不會錯過時間。”

  “設鬧鐘把自己吵醒,再來哄我睡覺?”他沒好氣地回問,覺得她的想法很沒邏輯。

  “嗯。”她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

  “為什麽?這並不是你的工作,更不是Brock的工作。”他睡不睡覺,關她什麽事?

  “你是Marry的把拔,而我跟Marry是好朋友,所以該愛屋及烏,關心你的生活健康。”她單純解釋。

  其實不明白自己為何多管閑事,只是一聽他因睡眠問題痛苦許久,她便替他擔心,無法坐視不管。

  她不是心理醫師或精神醫師,可以為他做有效治療,她只想憑自己的能力試看看,過去她在幼稚園無論遇到如何愛哭鬧的小孩,都能被她安靜哄睡。

  聽她又叫喚寶貝Marry,令歐帝斯黑眸微微一瞇。

  曾經難以容忍的小事現下寬容地懶得計較,由著她習慣了。

  而聽到她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麽利益才想要討好他,不是將他當作雇主看待,僅因Mariabella的緣故,單純表達關心之意,她完全沒心眼,單一的思維,令他感到欣慰,卻又有某種不舒坦。

  似乎在她心里,Mariabella比他更重要。

  怪了!他在計較什麽?

  怎麽感覺像在跟寶貝吃醋、爭寵?

  呋!內心自嘲,不悄地抹去莫名其妙的可笑想法。

  “我今晚打算一點上床,你爬得起來,就來我房間找我。”他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他平常不超過兩、三點,是不會上床休息的,但為了給她一個實習機會,破例說要早睡,他完全不認為她有本事哄他入睡,只是滿足一下她的善行罷了。

  “好,我知道了。”得到同意,黃如舒略松了口氣。“Marry我們回去了。”

  說完,她便轉身朝走道另一側而去,Mariabella看了主人一眼,搖搖尾巴,跟著她離去。

  見一人一狗的身影離去,歐帝斯內心有種說不上的異樣感,類似落寞的愁緒。

  仿佛,他的寶貝變成她養的……


  無法熬夜的黃如舒,小睡片刻後,準時現身在歐帝斯房門外。

  她手里拎個提袋,而Mariabella跟在她身邊,她擡手準備敲門,正巧聽到走道斜對面開門的聲音。

  歐帝斯打開書房門,才準備返回臥房,就見她已等在門外。

  “很準時。”他不禁好笑。“怎麽把Mariabella也帶來了?”

  “我被鬧鐘驚醒,它也起來了,Marry不能進你房間嗎?”

  “她當然可以。”歐帝斯推開門,狗兒搖搖尾巴進入熟悉的空間。

  而黃如舒卻是第一個除了女傭之外進入他房間的女人,即使是打掃的女傭,也不可能在三更半夜進入這間房。

  不禁再度詫異他對她的過度寬容,允許她進入他的私人空間,只為看她好笑的哄睡畫面。

  “哇塞!你的房間跟Marry的有得拼,大得離譜,Marry的大空間,是為了讓它遊戲時自由奔跑,但你一個人睡這麽大間,會不會太誇張?”跳進裝潢氣派、格調高尚的大房間,令黃如舒驚詫的頻頻張望。

  他一個人的臥房,竟像雜誌看到的百坪豪宅公寓樣品屋那樣精致輝煌,又像頂級飯店的總統套房般應有盡有。

  映入眼簾,先是擁有頂級視聽配備的客廳,穿過客廳及前衛時尚的廚房吧臺,轉過餐廳,一道門後是寬敞的浴室間,里面有華麗的大理石衛浴設施,高級按摩浴缸及獨立的淋浴間,而浴室對面另一扇門後,才是真正的臥房。

  寬敞的臥房內,擺放一組沙發,有液晶電視、小冰箱、一張書拒桌,而氣派的大床對面,還有一扇門,里面是衣櫃間,兩大排的衣櫃,里面滿滿全是高級衣物。

  “你參觀夠了沒?”歐帝斯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她好奇想幫他衣櫃的動作。

  “呃?還有露天陽臺沒參觀。”她說著,轉出衣櫃間,欲前往客廳去探望落地窗外的陽臺,應該是看夜景的好地點。

  “你夠了喔!我不是叫你來參觀房間的。”歐帝斯沒好氣道。他有點意外對大剌剌參觀他房間各處的她,竟沒發火。

  他對她的包容忍讓,遠超乎他的預想。

  “對喔!我是來哄你睡覺的。”黃如舒在臥房門口踅返,對他笑瞇瞇。

  “你帶了什麽法寶?”他往沙發落坐,一手支額,好整以暇看她變把戲。

  “我帶了薰衣草茶,先泡一杯給你喝。”她揚揚左手掛著的提袋,轉身走出臥室,跑往廚房為他泡茶。

  “薰衣草茶?”歐帝斯不以為意地冷哼。

  他吞安眠藥都沒效了,一杯花草茶能做什麽?還以為她有什麽新鮮花樣,他懷疑是否要繼續浪費時間,陪她玩下去?

  片刻,黃如舒端回一壺熱花茶,放在茶幾上,為他倒一杯。

  她將茶杯遞給他道:“薰衣草茶可以安定心神、消除緊張、松馳肌肉,還可以改善頭痛。”

  盧伯伯提過歐帝斯因睡眠問題,有頭痛毛病。

  “這茶要真有療效,我早把玫瑰園改成薰衣草園了。”他有點不捧場地冷諷。

  “又不是嗎啡,哪能立即見效?有些事急不得的,而有些事不能太鐵齒,有時候自我催眠很重要。”她認真說服著,邊從提袋掏出一小罐精油。“你什麽事都別想,放松喝茶,我邊替你按摩肩頸……等等,還有音樂!”

  黃如舒急忙從提袋拿出一片CD,匆匆跑去客廳。

  放進音響播放,調整適度音量,她又匆匆返回臥房,為了讓音樂流泄進來,選擇將房門大開著。

  “嗯……這個音量應該可以。”她逕自點點頭。

  “這什麽音樂?”向來只聽西洋古典樂的他,對這種音樂有些陌生。

  “二胡跟洞蕭的演奏。”打開精油瓶,倒一些在手上,她準備為他按摩。

  “二胡跟洞蕭?”二胡他是聽過,但洞蕭他就不清楚是哪種中國樂器。“你要松心的音樂,我這里有一堆古典樂,沒必要放這種淒涼蕭瑟的音律。”聽了心情會現沮喪。

  “這音樂很舒服悅耳啊!你不喜歡?放你那些古典樂我會睡著耶!”她有些無奈道。

  Mariabella房間有音響設備,也有一櫃CD架,全是有名的古典樂,她曾隨意挑幾片播放陪狗一起聽,結果總是沒幾分鐘就想打盹,後來只聽自己帶來的CD。

  “隨你。”懶得跟她爭辯,現在的他也不是真想聆聽音樂。

  感受她一雙小手搭在他肩頸,他微怔了下,沒排斥她的碰觸。

  一股清雅芬芳的薰衣草香氣隨之沁入鼻息,而藉由她的手緩緩滲入他肌膚的香精油,傳遞一股舒服的清涼。

  端起手中的茶杯啜飲一口,原本對花茶沒興趣的他,現在似乎不太反對了。

  “你是這樣哄小孩入睡的?”他以為她真的會抱故事書來替他說床邊故事。

  “哄小孩那套對Marry可能還有效,用在你身上,可就只會被你取笑。”黃如舒笑說。

  她對他,難得能這麽平心靜氣地談話。

  “每次幫我阿嬤按摩,她都會覺得很好入睡,才想對你試試。而哄小孩睡覺,我有時會點薰衣草精油薰香,但我手邊現在沒有薰香精油了,如果你想試試,我可以幫你買一些。”她開始跟他閑話家常。

  “你還會幫你祖母按摩,真是體貼孝順。”他說得有些感慨,他跟祖母相處,完全是相敬如賓。

  “阿嬤是我在世上最親的親人,還是從小把我帶大的人,我其實不夠孝順,對她有虧欠,因為讀書工作的緣故,無法常常陪在她身邊。”她嘆口氣,不禁慚愧。

  歐帝斯微訝,反問:“你爸媽呢?”

  他竟會想探問她的個人私事。

  “我四歲時,我媽就離家出走,我爸愛賭博、愛喝酒,一有錢就賭光、喝光,結果在我六歲時,他因醉酒失足跌落魚塘溺斃。我一直是鄉下的阿嬤在照顧,直到念大學,才獨自來臺北生活。”她簡單交代著。

  “為什麽……你還可以這麽樂觀無憂?”歐帝斯聽了,更感驚詫。

  他一直以為她的單純無憂,肯定是在充滿愛的家庭里被父母溺愛,才能如此樂天開朗。

  她三言兩語道出的身世,教他非常意外,還有種不明的心疼感。

  “為什麽不能?我四肢健全,有健康身體,有工作能力,有愛我的阿嬤,雖然沒有父母,但還有許多親戚朋友,只要細數,我擁有許許多多,有什麽好抱怨的?樂觀無憂的秘訣很簡單,不要想太多,不要比較,不要有貪念,只看你所擁有的,不該抱怨你所沒有的。開心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人生是自己選擇、作主的。”

  她曉以大義。

  歐帝斯靜靜聆聽,十分意外看起來笨笨的她能簡單說出人生大道理。

  相較之下,擁有一切卻又充滿怨懟的他,人生觀顯得狹隘不已。

  “有人說,有錢人反而更容易憂郁……呃?我不是說你啦!”她頓了下澄清,繼續道:“不過,你不容易入睡,也許是因為想太多,心里有東西卡著,從事設計創作的人一定常常用腦過度,你的生活也有點過度緊繃,我一開始以為你過著享樂的帝王生活,卻愈來愈發覺不是那回事,你訂下的規則紀律,反而將自己束縛。

  “如果你能允許在用餐時間,有一點交談聲音,放寬對食物擺盤的要求,吃飯氣氛一定會輕松很多。其實我一直很納悶,你在食物上對數字斤斤計較,究竟有什麽特別意義?你一定沒吃過圓桌合菜吧!一群人一起分食用餐,其實是很愉快溫暖的畫面,自從自己一個人在臺北生活後,我特別想念在鄉下跟阿嬤和叔叔阿姨吃飯的情景……”她滔滔不絕,愈說愈瑣碎,甚至幹涉起他的生活哲學。

  歐帝斯靜靜聆聽,沒有不悅,沒有不耐,沒想反駁或指責,甚至還有些認同他的說詞。

  他的規則紀律是從小養成,為了被認同,為了得到關註,他對自我要求完美,甚至愈來愈極端,對一些細微小事強烈在意,沒達到心中的準則,他便煩躁難以接受。

  他擁有許多,但他內心從未真正滿足過,他用自負自傲偽裝成帝王,其實內心空乏如乞丐。

  他居住在寬闊的毫宅,卻將自己的心囚在狹窄的牢籠,他極度想放松,卻無時無刻將神經緊繃。

  她叨叨絮絮,一個人逕自說話,拉拉雜雜的話語中,幾句簡單的話,卻清晰地敲打他心頭。

  他閉上眼睛虛心領受,這樣謙卑的態度他不曾擁有過。

  而能如此跟他說教,讓他聽這麽多廢話的女人,她是頭一個。

  也許是薰衣草精油的宜人清香,也許是她舒服的按摩技巧,讓他逐漸感到一種平靜。

  趴在他旁邊沙發上的Mariabella,早已睡去,而他身後的音量,逐漸低緩,開始喃喃繼續……

  置在他頸間的雙手不知何時時放松力道,也放慢速度,甚至停住不動了。

  歐帝斯略感納悶,張開眼側過頭卻怔楞住。

  站在沙發背後的黃如舒雙手還搭著他的肩,一顆腦袋低垂,緊閉雙眼,看似睡著了。

  “餵。”歐帝斯輕喚一聲,不敢相信有人能站著睡覺。

  他試著將她一雙手輕輕挪開,置放沙發背上,她似乎毫無知覺,任他移動,雙手搭著椅背,一顆頭輕點晃著。

  “真的睡著了?”歐帝斯一臉不可思議,站起身,他一動作,趴在他身側的狗兒驚醒,張開眼皮望他一眼,又懶洋洋地閉上眼。

  他轉到沙發椅背,一時不知該拿站立睡覺的她怎麽辦?放任她站著或叫醒她?

  拉高她右手臂,她任他拉著,他腦中倏地閃過一個玩笑念頭。

  “Qdbed!”他對黃如舒發出馴狗的指令,牽她的手,要她跟行。

  沒想到,她真在睡夢中隨他走動,繞到沙發前面。

  “Sit!”他喚她坐下,她真的乖乖坐下。

  “Down!”要她躺下,她真的側躺下,還趴在Mariabella身上。

  被攪擾的Mariabella再度張開眼,看見趴在它身上的女人,它沒什麽反應,一雙骨碌碌大眼不禁朝主人看一眼,不知主人在做什麽。

  歐帝斯難以置信,望著沙發上熟睡的一人一狗,驀地嘴角上揚。

  這女人未免太誇張了!說要哄他入睡,竟自己站著替他按摩到睡著。

  “你說的沒錯,我如果有你這麽粗神經,就不需要擔心失眠問題了。”他對她恬靜的睡顏失笑。

  他略彎身,伸手揉揉寶貝,認得主人的撫摸,愛困的它完全懶得張眼。

  歐帝斯蹲下來看著寶貝,再看看偎靠它的黃如舒,瞧她熟睡的臉蛋雙頰粉嫩,感覺很好摸,他不自覺將手掌移向她,像模狗兒般輕輕摩挲她臉龐。

  “嗯……”她小嘴輕揚,感覺舒服,發出輕哺。

  他胸口無預警一縮,下腹有不明騷動。

  瞠眸一詫,意外自己的舉動。

  霍地站起身,宛如被電到般,他將碰到她臉頰的右手緊縮成拳。

  他剛才……對她有反應?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立刻否認。

  他只是將她當成狗,像愛憐Mariabella般撫摸她罷了。

  這一解釋,他卻蹙起眉頭。在他心中,寶貝可比其他女人地位還崇高,還更具份量。

  他幾時將她看得那麽重了?可以與他的Mariabella做比較。

  深夜寧靜的空間,再沒有她叨叨絮絮的聲音,只剩下他腦內的自言自語。

  原本忽略的音律,這會兒更清晰地流泄進來,悠悠緩緩,傳入他耳中,心中。

  他原以為蒼涼蕭瑟的音律,這會兒,已沒那麽孤寂落寞了。

  黃如舒說的沒錯,同樣的食物,同樣的音樂,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品味皆不同。

  他可以享受孤寂,卻不須抱怨孤寂。

  今夜她的話語,悄悄烙印他心底,她雙手的溫柔,仿佛仍停在他肩頸,他緊繃的神經,一點一滴,輕輕消融……


  “對……對不起!”黃如舒深深彎腰,致上深深歉意。

  她竟然……躺在他房間的沙發睡著了!

  早上六點她自然清醒,驚詫不已,忘了是怎麽睡著的。

  在他碩大的房間各處搜尋,卻不見他身影,她趕忙奔回她該待的房間。

  直到十點半傭人告知她,歐帝斯要她送早餐到書房,她立刻從廚房推著食物餐車,搭電梯直奔二樓書房。

  他沒有責備她占他房間沙發的大不敬,想起昨晚的情景,他嘴角泛起笑意,而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份溫和。

  雖然昨晚她的花茶及按摩沒有解決他的失眠問題,但心靈確實有難得的平靜與暖意。

  “要道歉的話,今晚再來幫我按摩。”站起身,他繞過書桌,走到沙發落坐。

  “呃?喔!是。”她楞了下,忙點頭。

  以為要領受懲處,沒料到他三言兩語便帶過,不予計較。

  “今天的早餐,火腿煎蛋奶油三明治,搭配蕃茄八分之一切片兩片,玉米粒二十八粒……啊!”從餐車端起餐盤後,她突然驚楞,“對不起……我、我再重送一份。”方才餐車推得太匆忙,盤面廚師擺得整齊劃一的玉米粒散亂,與番茄片混在一起。

  “放著。”他對欲縮回餐盤的一雙手道,望著餐盤里有些混亂的局面,原本絕對難以容忍的他,現下竟考慮要接受紊亂。

  黃如舒帶著疑慮,將餐盤擺回他在前茶幾上,一邊偷偷觀察他的神情反應。

  “黑咖啡跟牛奶。”她一邊拿起熱咖啡壺,倒進黑色咖啡杯,再開啟紙包裝牛奶,倒進玻璃杯,分別擺放他左手邊。

  歐帝斯看著她倒的牛奶及咖啡份量,明顯不對,他不喜歡飲料盛滿的感覺,也不能太不足,一律要求八分滿的精準刻度。

  她咖啡僅倒半杯,牛奶卻差點溢出,以往的他一定為此小事吹毛求疵,難以忍受,可現在他選擇自我忍讓。

  將早餐布妥,黃如舒見他始終盯著餐盤,沒有動靜。

  正想開口過問,卻見他拿起叉子,往盤上的玉米粒輕輕撥弄,將散亂的玉米粒,撥成一小堆、一小堆。

  堆積完畢,放下叉子,他端起右邊玻璃杯,先飲一口冰牛奶。

  他怪異的用餐模式始終令她困惑連連,卻又覺得今天的他好像有一點改變,放下了某種無謂的矜持、束縛。

  如果他的表現輕松些,她會更感寬慰。

  “你的表情,好像這些食物里面有蟲。”她忍不住開口,“廚師叔叔如果看到你用餐的神情,應該會難過吧!”

  攏著眉心的歐帝斯,擡眸看她一眼。沒有人膽敢對他的用餐態度有意見,唯獨她。

  他竟容許她一再逾矩與挑釁,且還打算接納她的建議,放寬過去數十年來,對自我的完美要求。

  再度拿起叉子,他叉起一顆玉米粒,送進嘴里。

  這小小的動作,卻是他一大挑戰,他從不動用擺盤淩亂的食物,現下輕易打破他對餐盤食物嚴格排列的規範。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不把玉米粒夾進三明治?這樣分開吃,真的很奇怪耶!”他沒說話,她逕自發話,完全不在意是否會惹怒他。

  他再度擡眸看她一眼。“你為什麽都穿T恤、休閑褲?”

  “嗄?”歐帝斯突然開口,問了句不相幹的話,教黃如舒怔了下。“這是……習慣,這樣穿很舒服自在。”他該不會要求她像宅邸的女傭穿長襯衫、短窄裙吧?

  “這就是我的答案。”他低頭,繼續慢慢吃食。

  “哈?”她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她的穿著,跟他的用餐怪癖,有什麽關連?

  他種種自我要求早成為諸多習慣,並非舒服自在,卻也難以改變,不知不覺日積月累,他為自己編織一張完美華麗的網,將自己困在中央,難以自由。

  她的出現,牽動他牢不可破的網羅,他沒制止,任她牽引,任她進行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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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1:00:39
第六章

  下午三點,歐帝斯仰躺在遊泳池畔躺椅上,赤裸上身,穿短褲,戴墨鏡,曬太陽。

  今日下午茶地點選在遊泳池畔,他並無下水打算,僅是享受暖陽。

  黃如舒首次見他穿這麽清涼,莫名地臉紅心跳。

  他皮膚雖顯白皙,但勁瘦的身材很完美,眼前景象超養眼。

  雪白的Mariabella躺在他身側,微瞇著眼一起曬太陽。

  他一只手臂環住狗兒的頸子,輕搔它脖子,它一臉愉快幸福的模樣,教黃如舒好生羨慕。

  真想當躺在他身邊的狗兒,被他的手臂環抱,被他修長手指輕搔、愛撫……

  轟!腦中非常情色的畫面令黃如舒臉蛋熱燙,直想跳入遊泳池降溫。

  她怎麽會……怎麽會對他產生那樣的幻想?

  僅一瞬間的畫面就教她羞窘得無地自容,垂低頭死盯地面。

  “餵!再推過去,就推進泳池里了。”歐帝斯不禁出聲提醒推餐車直直走、沒在看路的她。

  “啊?”黃如舒猛一擡起頭,煞住餐車。再幾步距離,她就真的連人帶車一起落水了。

  她忙將餐車轉回,停在他躺椅前方的白色圓桌。

  “想什麽?睡眠不足?”歐帝斯奇怪她的恍神。

  接連三天,她總半夜一點爬起來跑去他房間,為他泡花茶按摩,邊閑話家常。

  他話少,不太應答,幾乎都是她在自言自語,但她並不在意,只要他不阻止她說話,她一個人可以自顧自地說下去。

  她談論諸多自己的瑣事,在鄉下的童年生活、學校生活,曾經的工作經歷,接觸過的孩童,照顧小孩的甘苦與趣事。

  偶爾她還會對趴在他身邊張眼醒來的Mariabella,自問自答起來。

  閑談之間她再三提醒他,對生活放松,對自己寬容,不要在意太多就可減少許多思慮煩擾。

  她雖多話,但並不吵雜,聲音輕緩,語調溫和,他開始喜歡聽她說話的感覺,喜歡她舒服的按摩。

  盡管他的失眠問題還是沒有多大改變,但這兩夜似乎減少了些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間,他決定每晚睡前繼續召她前來。

  不習慣熬夜的她,總是撐不到一小時,眼皮就開始沈重,手勁也逐漸遲緩。

  每當感覺她開始恍神,他便會出一聲要她結束按摩工作回去睡覺,不希望再讓她在他房間過夜。他跟她,沒有那麽親近的關系。

  “想睡覺的話,今天不用陪我下午茶。”他寬容道。暗示她可以去睡午覺。

  “呃?沒有。”黃如舒忙搖頭否認,感覺臉頰仍熱燙著,不敢與他視線相對,即使他戴著墨鏡。“今天的午茶是……Granzeuli茶園的阿薩姆紅茶,搭配茶點有……”低著頭,她從餐車端取茶具及點心,開始詳細介紹。

  “你不用泡茶,陪我一起喝茶。”歐帝斯阻止她做紅茶餐點說明。拍拍手,叫喚待在附近的傭人。

  “陪你……一起喝茶?”他的邀約,令她頓時受寵若驚。

  “坐。”往隔壁的躺椅一指,他一副大王賜坐姿態。

  雖感納悶,黃如舒仍領旨,乖乖坐下。

  幾天相處下來,她發覺他好像有一點改變,即使她在用餐時間不小心說了話、問了問題,他也沒再皺眉表示不悅,有時還會好心回答她。

  廚師仍將他每餐餐盤食物工整擺放,但他用餐時,卻會拿起叉子,盯著盤面幾秒鐘,再小心翼翼,試圖打散局面。

  她總偷偷觀望他的小舉動,不禁想笑,卻更感欣慰。

  他正努力接受她的意見,放松嚴苛的自訂規則。

  此刻,他竟隨意叫個傭人來泡茶,允許她陪他一起喝茶,這對規矩一堆的他而言,可是一大突破。

  從傭人手中接過茶杯,被人服侍她略感不自在,轉頭看向神態從容的歐帝斯,一見他赤裸的胸膛,她雙頰又一陣熱燙,慌忙移開視線。

  他長得太過俊美養眼,半裸著身,單腳曲膝,姿態慵懶地斜躺,身上僅有一條海灘褲,撩人的畫面,就是尼姑、修女見了也要心兒怦跳吧!

  所以不能怪她輕易被影響,產生遐想。

  她自我解釋,端起鹹茶點,低頭吃東西,試圖轉移註意力。

  突地感覺腳邊騷動,便看見Mariabella跑來找她,開心地朝她搖尾巴。

  因為這個時間主人不會給它食物,它也不敢向主人索討,一見她吃東西,才敢來碰碰機會。

  “你想吃這個杏鮑菇培根卷?”黃如舒比比盤中茶點,笑望狗兒一雙眼巴巴的大眼。“親親就給你吃。”

  她身體向前傾,指指臉頰,Mariabella在她臉頰舔了下。

  “好乖。”她高興贊美,揉揉它的頭,遞給它一小塊食物。

  見她餵食寶貝的行為,令歐帝斯蹙起俊眉,“不是交代過,不能給Mariabella人吃的食物?”

  人的食物鹽分過高,對狗不健康。

  他出國期間,第一次從影像畫面看見寶貝搶她餐中食物的畫面,便交代Brock轉告訴她,絕不能再犯。

  之前的他,面對她明知故犯的嚴重錯誤,肯定直接將她解雇,現在只是口氣嚴肅告誡。

  “我沒給她培根卷,是Marry的狗點心。”黃如舒再從口袋掏出一塊狗餅幹,遞給坐著等待猛搖尾巴的狗兒。

  “你隨身帶狗點心?”聽她解釋,他舒緩了蹙攏的眉心。

  “以前就會隨身帶糖果哄小孩啊。”她笑說。

  陽光下,她的笑容明亮溫煦,令他不覺看得怔忡。

  雖看不清他墨鏡下的俊眸,她卻感受到他的註目,頓時有種尷尬。

  黃如舒急忙從口袋再掏出一塊狗餅幹,轉而對視狗兒跟它對話,“Marry還要吃點心嗎?”

  Mariabella笑咧嘴,開心地不停搖尾巴。

  “把這個撿回來,再給你一塊餅幹。”她從另一邊褲袋掏出一件棉繩狗玩具,直接往前一拋。

  Mariabella起身,立刻朝拋出物追逐而去。

  黃如舒也站起身離開躺椅,朝狗兒的方向走去。

  歐帝斯見狀,蹙起眉頭,本想開口制止午茶時間嬉鬧的行為,可下一瞬他卻隱忍住,試圖說服自己改變。

  他雙臂枕在腦後,仰躺下來,仰望晴空無雲,感受暖陽灑落,心情寬廣,似乎不太計較了,閉上眼,舒心聽著近處她開朗的聲音。

  “Marry好棒!給你!”她對咬到玩具奔回來找她的狗兒,給點心鼓勵。

  “來,再玩一次!”說著,將狗咬回的玩具,從它嘴里拿起來,再往前拋去。

  片刻,撿到玩具的Mariabella又迅速朝她狂奔回來。

  “好棒!”黃如舒拍拍手,張臂迎向狂奔而來的大狗。“等等,哎——”

  巨大身形直接往她身上撲去,令她反應不及,被沖力撞退兩大步。

  撲通!一道強烈落水聲,濺起半尺水花。

  聽到她驚叫一聲,歐帝斯張開眼,就看見嬌小的黃如舒被Mariabella撞落遊泳池的畫面。

  岸上的狗兒怔望落水的人兒,接著咚的一聲,朝泳池躍下,想繼續玩耍。

  歐帝斯先是驚愕,驀地揚唇笑了。

  回想她被狗沖撞時揮著雙手倒退的慌張表情,滑稽的落水模樣,更教他忍俊不住,嘴角高揚。她也許適合當諧星。

  Mariabella喜歡玩水,當他遊泳時,也會讓它一起下水,心想就讓她們好好去水里玩鬧。

  閉上眼,他打算繼續悠哉享受日光浴。

  猛地,他心一突,張開眼,直望向寬敞的泳池。

  不對勁!大片湛藍水面,僅有Mariabella拍打著水花,而另一人卻無動靜。

  “她人呢?”

  他霍地站起身,大步奔向泳池,直接跳進水里。

  雙手雙腿快速擺動,朝緩緩沈落水里的人影,迅速遊過去。

  他一把攬住她腰際,將她頭部提出水面,卻見她閉著眼,顯然昏厥過去。

  急忙將她抱離泳池,放置地板上,拍她肩膀叫喚。

  “餵!醒醒!”她昏死的模樣,令他臉色刷白,心顫不已。

  他趴在地上伸手探她呼吸,捏住她鼻子,直接朝她嘴里送氣。

  連吹兩口氣,他以兩指檢查她頸部脈搏跳動,這才發覺她右手臂顫抖起來。

  “黃如舒!醒醒!”他連名帶姓,焦急喊著。傾身,打算繼續做人工呼吸。

  “咳!”她嗆咳一下,略張開眼,撞見近在咫尺的俊顏,心顫了下。

  下一瞬她雙肩不覺顫抖起來,為溺水而驚恐。

  “沒事吧?感覺怎麽樣?”一見她身體顫動,他沒再為她送氣,擡起頭,緊握她顫抖的肩關心道。

  她怔望他一張焦急的臉龐,輕啟泛白的唇瓣,想出聲,卻齒舌顫抖。

  歐帝斯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邁開大步伐,急喊,“來人!叫Alien醫師!”

  他步伐匆匆,有力的臂膀將懷中顫抖不停的身軀緊緊摟住。

  數名傭人奔至泳池畔探看,見他抱著全身濕淋淋的黃如舒,朝主屋方向急奔而去,莫不驚詫連連。

  原在打水玩的Mariabella也已爬出泳池,它甩了甩身上水漬,見主人抱著新保姆倉惶離去,它仍不知發生什麽大事,只是跟在他們身後,朝屋里跑去。


  歐帝斯想都沒想,直接將黃如舒帶進他臥房,讓她躺上了的床鋪。

  家庭醫師Alien隨後趕到,立即為她做檢查,判斷她沒什麽大礙,只是受到嚴重驚嚇。

  女傭為黃如舒換套幹凈衣服,替她抱杯熱姜茶。

  坐靠在床上,她雙手捧著茶杯,仍在顫抖。

  “我……我我我我……”她試圖開口說話,聲音卻抖個不停。

  “把那杯姜茶喝完。”站立一旁的歐帝斯,開口命令。

  他雙臂盤胸,背靠墻面,俊容緊繃,全身濕淋淋的,從頭發到腳趾,仍不斷滴落水漬。

  滑過他臉龐的除了水滴,還有冷汗。

  他一雙深眸鎖著雙手捧杯子喝茶的她,回想前一刻,他膽顫心驚的恐怖感,前所未有。

  即使現在看見她安然無事,他仍心有余悸,內心狂顫。

  當他倉惶從泳池里將她救起時,他看似冷靜為她急救,其實一顆心慌亂無措。

  對他而言簡單至極的急救步驟,卻在他腦中亂成一團,他拼命集中精神,才不至於弄錯。

  觸碰她冰涼的唇瓣,看見她毫無血色的臉容,他害怕莫名,很自責的想,都是他誤以為她跟Mariabella玩水,還好及時發現,才沒有險些釀成意外。

  倘若,他再晚個幾秒鐘才發覺……他不敢想像那後果。

  她只不過是他寶貝的保姆,他因她溺水的驚恐情緒,令他難以理解,竟還將她抱回他房間,讓她躺上沒有其他女人躺過的床。

  黃如舒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啜飲,一雙手抖個不停,顫抖的情緒除了難以克制的落水驚恐,更因站立旁邊緊盯著她的男人。

  她因一時恐懼嚇昏,清醒的剎那,感覺冰涼唇瓣有一種奇怪觸感,張開眼,才驚覺他為她做了人工呼吸。

  在泳池畔清醒之後,她思緒茫然紊亂,現在回想,記起一路上被他緊緊摟抱,帶進他的臥房,她內心在溺水驚恐之余,更有股不明的炙熱騷動。

  他有力的懷抱,焦慮的神情,過度的關懷,都教她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

  “你不會遊泳,為什麽沒掙紮求救?”耐著性子,等她終於喝完手中熱茶,雙肩不再厲害顫抖,歐帝斯這才開口質問。

  因為她落水後,完全沒喊叫、沒掙紮,他才會誤以為她是和之後跳下的寶貝一起玩水,差點錯過搶救時機。

  “我……我我我……”身體雖不再強烈顫抖,但一開口,她牙齒仍舊在打顫。

  “我……我不知道……原本……原本要喊叫……可是,腦中突然浮現……小時候爸爸溺斃的畫面……我身體突然僵硬……動彈不行,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回想那情景,以為自己就要溺斃,恐懼瞬間又爬滿全身,教她顫抖起來,眼眶紅潤。

  “沒事了。”一雙臂膀,突地將她圈住,濕潤的聲音安撫道。

  她怔愕地擡眸,濕濡的眼眶,望著坐在床沿伸手摟抱她的男人。

  心,狂跳不已。

  歐帝斯意外自己的舉動,只是一聽到她提及父親溺斃的驚恐,見她再次渾身顫抖,他不禁心口揪扯,待他意識到,他已張臂將她摟進懷里安撫。

  “我……我沒想像中樂觀豁達,我其實……其實很怕的……”她一陣哽咽,忍不住潸然落淚。

  他赤裸的上身雖有些濕,但他的懷抱有種溫熱,令她內心虛弱地想偎靠,想放聲大哭。

  “沒事了。”他輕拍她的背,低喃道。

  她抽抽噎噎的啜泣聲,嬌小的身軀顫抖著,令他心疼不舍。

  這異常情緒,讓他再度難以費解,此刻的她不是Mariabella保姆,不是他聘雇的傭人,而是需要被保護的柔弱女人。

  他仍無法定義對她的想法,想感受到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女人,已經步入他的生活,侵入他的生命中。


  “Marry怎麽了?”晚餐時刻,心緒已從落水意外恢複平靜的黃如舒,望著餐桌前坐在她對面的狗兒,感到困惑。

  Mariabella照例坐在餐椅上,但一顆頭低垂看著餐盤食物,神情很沮喪。

  “我罰它禁食。”歐帝斯攤開餐巾,鋪在膝上,準備用餐。

  “嗄?禁食?”她楞了下,邊對為她送餐的傭人道聲謝。

  “你會落水,是小小姐的過錯,少爺命令小小姐禁食一餐反省,以示懲罰。”

  老管家解釋。這可是歐帝斯對寶貝很嚴厲的懲處。

  聽到下午的泳池意外,讓已休息數日的老管家決定今晚恢複工作,但歐帝斯卻交代其他人服侍他用餐,只讓Brock一起坐下來進餐。

  “禁食,反省?”黃如舒聽了,不禁好笑。“她懂得反省是什麽嗎?”

  看著一副垂頭喪氣的狗兒,她有些不忍,明明完全沒怪罪它,卻害它受罪了。

  “懂。”歐帝斯拿起刀刃,沒發出Eat指令,逕自吃食起來,而Mariabella完全不敢動眼前美味可口的肉塊。

  “Marry這樣很可憐。那只是意外,我沒怪她啦。”而且還故意把食物擺在它眼前,讓它只能看、不能吃,這也不太殘忍了。於是對狗兒柔聲道:“Marry。”

  Mariabella略擡頭看她,眼神很哀怨,再偷看一眼旁邊的主人。

  “No。”歐帝斯冷硬道,故意不跟寶貝視線相對。

  它再度垂低頭,一動不動,尾巴垂落在地。

  黃如舒見這情景,噗哧一笑。“Marry好可愛!給Marry吃飯啦,好不好?”

  沒想到它這麽聽歐帝斯的話,一個字、一個眼神,它就乖乖就範,唯命是從,而她總要吆喝半天,它才選擇性服從。

  “做錯事,要接受處罰,這是少爺的紀律。”Brock憋著笑意,沈聲解釋。

  溺愛寶貝的少爺,還是頭一遭罰Mariabella,且先前已在餐廳外對它嚴厲訓斥一番,亦令他不免訝異少爺對黃如舒的看重與在乎。

  隱約察覺少爺細微的改變,令他內心感到寬慰。

  以前用餐時刻,偌大的餐廳一片靜謐,現在因她的發問,他不自覺代答,而少爺沒表示不悅,任她繼續交談下去,還會給予回應。

  “Marry在吞口水了,給它吃一點嘛!”黃如舒笑瞇瞇,再次為狗說情。“要不,罰它少吃就好了。”

  “不行。”歐帝斯故意繃著臉。“你不要幹涉我對Mariabella的教育。”

  既然前一刻已嚴厲告誡寶貝今晚對著餐盤反省不準吃飯,他就不能因她求情而心軟讓步。

  “不能吃飯,可以吃餅幹嗎?”她往褲袋掏了掏。

  “所謂禁食,是除了喝水,什麽都不能吃。”他沈聲說明,阻止她想偷餵零食的行為。

  “那……可以喝牛奶嗎?”她試圖鉆法律漏洞。

  “你不要給我挑語病。”眉頭一挑,他執法嚴格。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為小事起爭論,讓一旁觀望的Brock終於忍不住,呵呵笑出來。“你們兩人好像Mariabella的父母親,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擔任不同的教育角色。”

  黃如舒聞言,看向歐帝斯,他正巧擡眸與她對望一眼,對於Brock的玩笑話臉上沒什麽反應。

  而她卻覺雙頰微熱,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想起下午他救她的情景,她靠在他胸膛哭泣,事後她對自己一時情緒失控感到困窘,他卻若無其事,大方把床借給她要她好好休息,便離開臥房。

  躺在他床上,她眼眶紅腫,雙頰熱燙,他難得的溫柔令她的心鼓噪,原以為會興奮得睡不著,後來竟倦累得輕易入眠,直到晚餐時刻傭人來叫喚她起床。

  進到餐廳看見他穿著銀灰襯衫、黑長褲,一如往常的俊逸優雅,她莫名臉熱心悸,才用狗兒當開場話題。

  她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

  並非單單因他救命之恩,也非迷戀他俊帥的外表,以他高傲的性格、龜毛挑剔的個性,她不該喜歡上這種人才對。

  務實的她連偶像明星都沒崇拜過,她無法確定自己為什麽喜歡他?只知道現在一見到他,內心的緊張感跟心跳異常,在在顯示她的不正常。

  她不該對雇主產生遐想,更何況是他這種王子型的有錢人,頂多只能當作明星來傾慕。

  內心試圖為這份不該有的悸動找到歸屬定位,她選擇用輕松談話來就會,粉飾太平。

  今晚的晚餐沒什麽異常,有的也許僅是她話多了些。

  她不斷為Mariabella求情,而歐帝斯一貫冷然回應,卻非真的不悅,她童言童語安慰沒飯吃的狗兒,亦不時關切老管家的身體,Brock也不在意餐桌禁話的禁忌,和她輕松閑聊起來。

  歐帝斯話不多,俊容看似冷靜,其實內心有些紛亂,試圖整理自己對她產生的異常情緒。

  他一雙黑眸時不時睨望她,她邊用餐邊說話,神情愉快的她已無下午意外後的驚恐懼怕,令他倍感寬慰。

  然而他清楚記得她軟弱地偎靠在他懷里,像孩子般無助地哭泣許久。

  她的淚水、鼻水浸濡他赤裸的胸膛,這對有潔癖的他來說絕對無法忍受,但他非但沒推離她,反而將她摟得更緊,期望為她提供一點溫暖慰借。

  太過異常的行為,太過溫柔的表現,教他離開臥房後愈想愈迷惘。

  也許他對她動了心,但他又不願承認,她一個平凡稚氣的黃毛丫頭,怎可能牽動他高傲、目無他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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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1:01:07
第七章

  “這是怎麽一回事?”歐帝斯看見電腦熒幕上的數張照片,震愕不已。

  “法蘭珠寶公司臨時與一場服裝秀結合,提前發表新一季產品,其中主題的秘密花園一共十二件珠寶飾品,與你的設計圖雷同。”視訊那頭遠在英國的專業經理人Teler聲音凝重。

  “什麽雷同?這根本是盜用!產品主題、名稱、設計與加工材質,全都一模一樣!”他瞅著一個個被他人發表的產品,全是他親自構思設計,而公司生產部門早已進行加工,這兩日便能將成品完成,原訂兩周後將與業界勁敵法蘭珠寶公司同步舉辦珠寶秀,發表當季新品。

  沒想到,他的設計被盜,對方還殺個措手不及,搶先公開發表。

  “法蘭什麽時候這麽厚顏無恥,敢明目張膽盜用J.Quezn的設計?”他忿忿不平道。

  數十年來,法蘭珠寶公司在英國珠寶界一直與奧斯頓家族旗下的奧斯頓珠寶公司評價相當。

  幾年前父親過世後,祖母將奧頓珠寶公司的產業交由歐帝其繼承,但他對經營沒興趣,便委由專業經理人團隊經營,他則接手珠寶設計總監,之後將自創品牌J.Quezn發揚光大,成為奧斯頓珠寶主力產品,不僅受到英國上流名媛愛戴,更在歐洲時尚界大放異彩。

  這幾年,法蘭珠寶公司的聲望逐漸走下坡,更視奧斯頓為眼中釘,尤其新任年輕總裁幾度暗中想從奧斯頓挖角,但皆未果。

  歐帝斯帶領的設計團隊共有五名傑出設計師,皆是合作數年的夥伴,竭誠為奧斯頓效力,但如今設計外流,他實在無法想像團隊中竟會出現背叛者。

  “這套主題產品,是以Dallas設計名義發表。”視訊那頭的Tyler說道。

  “Dallas?”歐帝斯不敢相信。他還在思索團隊里可能的背叛者,但實在難以置信會是他最信任的對象。

  “他的跳槽舉動事前完全沒有人察覺,直到他今晚現身法蘭珠寶秀展場舞臺,引起媒體業界大騷動,我趕在第一時間向你報告,另一方面只先查出他這陣子資金往來有困難,極有可能因金錢需求,帶著你的作品投靠對手,詳細情形我正繼續追查……”Tyler聲音沈著地報告。

  歐帝斯眉頭緊鎖,目露怒火,雙手握緊,難以接受被人背叛的事實。

  “我想Dallas應該握有你作品設計的初稿,要舉證他的盜用需要一段時間,眼前最重要的不是追究他盜用之罪,而是兩周後的珠寶秀。請你盡快重新構思主題,設計新品,無論如何不能讓發表會開開窗,雖說其他設計師也有產品發表,但你是J.Quezn的首席,主導奧斯頓珠寶的流行方向。”Tyler冷靜地分析事情輕重緩急。

  對於自家公司設計師盜用設計總監作品出走,絕對是要追究到底,但即使立即證實真相,萬一影響到公司每季新品發表的重要珠寶秀,將對公司商譽產生重大損傷。

  “我需要時間思考,之後再跟你聯絡。”心緒煩躁的歐帝斯逕自斷線。

  他氣憤不已,恨不得將背叛者立刻繩之以法,跪在他腳前懺悔,可他又清楚Tyler的分析,即使證實新品被盜,將創作權歸還給他,然而這期間所引起的大風波,誓必會令兩周後的正式珠寶秀被迫取消,影響更巨。

  奧斯頓每季發表的珠寶秀,不僅是珠寶界,亦是時裝界關註的話題,不僅在英國,對主導時尚流行的歐洲數國都有影響力。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珠寶秀開天窗,也無法讓其他設計師的產品取代J.Quezn的主題商品,只是現在的他,如何能理性去重新構思?

  曾經,他對親情失望,對愛情失望,沒想到連工作夥伴都選擇背叛,棄離他。

  比起創意被盜,被親信背叛的痛苦,更令他難以忍受。

  他感到無比心灰意冷,自信自傲的面具瞬間崩裂。

  郁悶受創的他,只想宣泄、逃避,他始無前例的讓酒精麻痹自己……


  晚餐時間,歐帝斯沒現身餐廳,黃如舒於是上樓去找他。

  他將自己關在臥房里,什麽人也不見,她敲門半天,卻只聽見里面傳來怒喝聲命令她離開。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她雖擔心,卻不敢硬闖入,只好先下樓告知老管家。

  “下午茶時間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鬧脾氣?”雖被他怒吼趕人,但黃如舒不在意他的厲言相斥,只擔心他的異常狀況。“還是他在睡午覺,被吵醒而生氣?”

  “少爺沒有午睡習慣,睡覺對他來說是件痛苦的事,他不可能一天在床上躺兩回。”Brock推翻她的猜測。

  已經晚上七點二十分,歐帝斯向來七點鐘便會準時現身餐廳,即使偶爾創作不順,心煩氣躁,他仍謹守用餐時間,尤其格外重視晚餐時間。

  而他才剛完成新一季的產品設計,這幾天應該沒有工作進度才是,難道,英國那邊宅邸有什麽壞消息?

  Brock才想打電話去探問,黃如舒像想起什麽補充道:“對了!下午茶結束進屋時,傭人告訴他有一通緊急電話,好像是什麽經理人打來的!”

  原要撥英國宅邸電話的Brock,改打給奧斯頓珠寶公司的專業經理人Tyler。

  問明緣由後他頓覺憂心忡忡,可想像少爺受到的打擊,正猶豫著該不該將實情告不斷追問的黃如舒。

  想起這陣子少爺的諸多改變全是因她的緣故,眼下也許只能求助於她了,希望她有潛在能量,足以幫助安慰沮喪受挫的少爺。

  於是Brock向黃如舒告知歐帝斯遭遇的打擊,甚至破例向外人的她說了些歐帝斯不願人知的人生挫敗與傷痛。這些事讓少爺知道他多嘴,肯定會很生氣,但他直覺認為單純的黃如舒,才是能接近受傷的他的合適人選。

  盡管他擔心少爺,服侍他幾十年,是唯一跟隨他從英國來臺定居的人,少爺雖敬重他,但兩人仍是主僕關系,有些事他無力勸慰。

  黃如舒聽了Brock一席話,臉色沈重,心里憂傷莫名。

  “盧伯伯,我……我會盡力試試去鼓勵他振作。”她其實沒半點把握,可她真的為他擔心,不再僅因他是Mariabella的主人而已。

  她以為他天生王者傲氣,原來他內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才力求完美,用自信自傲來保護自己。

  她想不顧他的憤怒火爆,立刻強行進入他房間探看及送食,Brock卻要她明天再行動,先給歐帝斯一夜時間深沈情緒。

  這一晚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竟是睡不著。Mariabella因她翻來覆去的動作,幾度張眼看向她。

  “對不起,吵醒你了。原來失眠這麽痛苦……”她揉揉狗兒的頭,喃喃說。

  想起將自己關在房間的歐帝斯,今晚肯定徹夜未眠,她有股沖動,想半夜跑去找他,就算會被斥吼怒罵,她也好想看他一眼。

  內心的渴望教她意外,終於無法再在床上翻躺,她坐起身跨下床。

  並非沖動地半夜去闖他房間,而是翻找自己的行李,翻出一包東西,她坐在沙發研究起來,一邊冷靜思考,明天該用什麽方法安慰鼓勵他。


  黃如舒生平第一次熬夜到天亮,雖然兩眼發直,頭腦混沌,但想到歐帝斯的情況,她想倒躺上床補眠的念頭全消。

  洗把臉走出房間,她先前往一樓餐廳,想要杯咖啡提提神,只是一大清早,廚師尚未上班,她只好自己動手。

  她邊煮咖啡,邊在廚房做伸展操,努力振作精神。

  喝完一大杯熱咖啡,看看表,早上六點四十分,廚師要到七點半才會進廚房為宅邸的人準備早餐,而歐帝斯的早餐時間則是十點半。

  然而那是指正常情況下,她心想他昨夜肯定失眠沒睡,而昨夜又沒用餐,若等到十點半才送餐可能空腹太久。

  她於是自己動手為他做早餐,想起第一次替他做的早餐時,他最後並沒吃到,而這次再為他做早餐,也許也不被領受,雖如此想,她仍沒停下手中鍋鏟動作。

  準備就緒,她推著餐車,改搭電梯上樓。

  她先返回Mariabella房間,拿她做了一夜的東西,原本仍趴在床上睡覺的狗兒聽到她再度進門,張開了眼,見她要離開,它跳下床鋪跟在她身後。

  “Marry要一起去看把拔嗎?有你在,他也許比較不會兇我。”她笑說,決定帶狗一起硬闖他房間。

  走到歐帝斯房門口,她先敲敲門,等了會沒回應,才拿出昨晚Brock給她的備用鑰匙,打算直接開門而入。

  如果他在睡覺,她將早餐留下就悄悄走入,萬一他蒙在棉被里鬧自閉,她便要勇敢挑釁他,將他帶離自暴自棄的沮喪。

  才推開門板,從里面傳來一聲怒喝。

  “滾!”

  被突然的大聲量嚇了一跳,但她仍毫不退縮往前跨進。

  華麗氣派的房間顯得淩亂,沙發茶幾上倒躺兩三瓶酒瓶及酒杯,她一檢查酒瓶,幾乎都見底了,令她頓時憂心忡忡。

  一向自制規律的他,竟會失控酗酒!

  再看向地毯上,有摔碎的花瓶、古董擺飾品及撕碎的紙張。

  向來講究整潔的他竟會把自己的房間弄亂,可猜想他的憤怒有多大,如果她夠聰明,應該趕緊閃避,但她卻朝臥房里面的活火山闖進。

  站在敞開的臥房門外向里望去,她更加驚詫,房間內所有鏡子全被打破了。

  “滾出去!我誰也不見!”歐帝斯啞著嗓,提高音量怒喝。

  從腳步聲可判斷闖入者是膽大的黃如舒,正是他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即使是Brock,他也不想面對。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吃飽了才有力氣生氣。”面對他嚇人的吼聲,她絲毫無懼,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玻璃碎片,走近背對她側躺在床的他。

  “你聽不懂人話嗎?滾出去!否則就把你Flre掉!”他語帶威嚇。感覺她走近床邊,他急忙拉起棉被,將自己包裹住。

  “還好我知道你的口頭禪,不會當真的。”面對他的怒意,她笑笑以對。

  原本有些擔心面對大受打擊,心緒憤怒的他,可現在她覺得他如何壞脾氣、惡言相向,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如果她退卻,也沒有其他敢接近他。

  “我是說真的,三秒內沒離開,你就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蒙在棉被里,歐帝斯啞著聲怒吼,無論如何,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她。

  “盧伯伯給了我‘免死金牌’,我不怕。”黃如舒笑說,邊將餐車推放靠窗處的茶幾。

  “這里是我在作主!”他惱怒趕不走她。

  “當然是你在作主,不過盧伯伯要我來死諫,真不成就跟我同進退。”她知道從小看他長大的老管家Brock,其實比他的親人還要親。“何況你要趕我走,Marry還未必會同意,她到時就跟我一起離家出走了。”

  她進一步,拿他的寶貝做護身符。

  “你這個女人,別得寸進尺!”歐帝斯霍地拉開棉被,一雙怒眸瞪向她,忍無可忍。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挑釁他,還膽敢用Mariabella威脅他。

  “啊!你……你的臉怎麽了?”一見他的“尊容”,令她驚愕住。

  “出去!不準說!”倉惶拉起棉被,蓋住頭,側身躺臥。

  他最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狼狽樣,但方才竟一時沖動拉掉了遮掩的棉被。

  被工作多年的夥伴背叛,已令他大受打擊,沒想到現在連自己的俊美面具都毀了。

  酗酒一夜的他,早上乍見鏡中的自己即震愕住,無法跟鏡中的醜態對視,他憤而將房間所有鏡子砸毀。

  “你一定是酒喝太多,嗓子啞了,還過敏起紅疹,是不是很癢,很難受?我叫Alien醫師叔叔過來。”她擔心不已。

  “不需要!你出去,我不想見人!”將身體緊裹,他不想再讓她看見他的狼狽不堪。

  “要不,你先起來吃早餐,我去找醫師叔叔拿些治過敏的藥來。”黃如舒柔聲勸說。感覺大男人的他蒙在棉被里,似在鬧別扭。

  “我說不、需、要!你快滾!”他嘶啞大吼。這個女人為什麽臉皮厚得讓他罵不走?

  他的憤怒不僅止於被背叛的心灰受挫,他極力趕走她,更是不願她見到他的憔悴醜態。

  思及此,她似乎懂了他的狂風怒吼,非但不退縮,更是打定主意留下來陪他。

  “歐帝斯,第一次見到你,我感覺你高高在上,像帝王、像王子令人敬畏,不可親近。之後,你在我眼里,一直是自傲自負、龜毛挑剔的雇主,僅是Mariabella的主人,可是……不知不覺,我對你產生不同的想法,開始被你吸引,不是因為你俊美無雙的外表,而是從你開始放下身段,允許我的接近。

  “從泳池被你救起後,我才驚覺對你的想法改變,才承認自己內心的情感……

  我原本不打算說的,可是現在卻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鼓起勇氣,她向他坦承心意,決定告白,並非要得到他的回應,只是為了安慰他的沮喪。

  “你說……什麽?”將自己在棉被里的歐帝斯,清楚聽見她溫和的聲音,向他表達告白之意更令他驚愕,他終於再度將棉被打了開。

  她會喜歡他也許沒什麽好意外,宅邸里許多女傭都暗地里心儀他,但他聽到她告白的剎那,內心卻有些撼動,有些驚喜。

  只是她竟選在這個時候,在看見他生平最醜陋頹廢的情況下向他告白,令他感到難以理解。

  “我不是要讓你困擾,更沒有什麽奢想,只是讓你知道,你完全不用介意我的目光。因為,我喜歡上你,不是因你的外表,更不會因你臉上一點點小小瑕疵產生一絲反感,你大可不用在我面前遮掩。”靠近床邊,她伸手要拉開他身上的棉被。

  他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瞪視著她。“你眼睛瞎了嗎?什麽叫一點點小瑕疵?一張臉長滿紅斑疙瘩,眼睛充血像怪物,這副鬼德性,你敢說喜歡我?”有些分不清在氣什麽,他對她吼道。

  一向重視外貌、幾近自戀的他,臉上連顆青春痘都沒長過,一夕之間,變得醜陋不堪,令他難以承受,自信自傲全然盡失。

  黃如舒一雙圓亮黑眸瞅著他,一與她視線相對,他立刻瞥開臉,不願讓她再看一眼。

  她向前傾身,伸手探向他,雙手輕輕貼覆他臉龐,她的動作教他心一顫。

  “現在的你,我還比較敢接近,原來你不是童話世界的‘完美殿下’只是有錢的‘平凡人’。”她微微一笑道。

  “什麽意思?”他聽不懂她是贊美或諷刺,只覺得貼在他臉龐的一雙手柔軟濕熱,令他身體莫名加溫。

  “遇到打擊,就借酒澆愁,酒喝太多,起了酒疹,就像小孩鬧情緒般,把鏡子全砸碎,還縮進棉被里搞自閉。”

  她臉上帶笑,說出的話聽進他耳里,句句帶刺。

  “你——”歐帝斯惱怒地拍掉她雙手。“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教訓我!”

  “你不需要一直用怒氣武裝自己,我更沒有教訓或指責你的意思,只是認為你的反應就像一般人,甚至有點孩子氣罷了。”她連忙澄清。

  他聽了,眉頭一皺,難以相信她話語的真偽。

  “你這樣,很像刺猬。可是不管怎麽樣,Marry也會樂意親近你。”她轉而對坐在門邊等候的狗兒叫喚,“Marry來,跟把拔親親。”

  她隨即朝狗兒招招手,像在叫小孩。

  跟保姆一起來主人房間的狗兒,敏感察覺不太對勁,尤其聽到主人怒吼,令它擔心是否自己做錯事,所以保姆要它坐在門口等候時,它難得乖乖聽話,沒直接沖進臥房找主人。

  聽到叫喚,Mariabella輕搖尾巴緩緩走向床鋪,看著坐在床上有些異樣的主人。

  它一雙圓圓大眼,直望著他,加快尾巴擺動速度,詢求他的同意。

  “Come!”歐帝斯啞著聲輕道。

  得到命令,它直接躍上床鋪,向看似生氣的主人撒嬌,用前腿拍拍他手臂,感覺主人好像生病,它朝他紅腫的臉龐輕輕舔去。

  歐帝斯摟著寶貝的頸子,喃喃感嘆,“Thedogistheonlythingthatlovesyoumorethanyouloveyourself”

  “餵!明知我英文不好,還故意說英文。”黃如舒不禁朝他抱怨,即使他眼神看起來很陰郁。

  “德國作家FritzvonUnruh說過,‘狗是世上最愛你的生物。’”他語氣幽幽解釋那句英文,大掌撫摸寶貝的頭,補充道:“狗也是唯一不會背叛你的生物。”

  “創意被盜,且是被信任的工作夥伴背叛,我想誰都不能忍受,可是你選擇借酒澆愁,卻是最不對的做法。除了讓自己健康受損外,情緒更為暴怒,沒有任何幫助——”她語重心長想開導他。

  “你懂什麽?”歐帝斯不滿地打斷她的話語,不認為單純遲鈍的她,有資格對他說教。

  “我是不懂你受的傷有多痛,我只知道喝酒、選擇逃避是錯誤的。我爸是個酒鬼,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會酗酒,他曾遭遇了什麽打擊才開始喝酒的,我當時太小並不清楚,只是後來知道許多酗酒的人都有共通點——開始只是想借酒精麻痹、遺忘現實的不愉快,卻在不自覺中惡性循環,像毒品般,擺脫不了……”頓了下,她問道:“你知道《小王子》的故事嗎?”

  “名著《TheLittlePrince》,作者聖修伯理,我小學就讀過。”歐帝斯回道。原本沒耐性聽她說教,但她如涓涓細水的輕柔聲音,令他內心不再那麽煩躁不耐。

  “你好厲害,小學就讀過世界名著!我是到了大學才看耶!”她笑說:“我對《小王子》里提到酒鬼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問酒鬼,為什麽要喝酒?酒鬼回答為了‘忘記’,忘記自己可恥的事,而可恥的事是——‘酗酒行為’。感覺很矛盾,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這就是被酒精掌控的人的心態與想法——”

  話未完,歐帝斯揚起手,打斷她。

  “我不會變酒鬼,更不可能被酒精所掌控。”她的暗喻該讓他很惱火才是,但現在面對她,他竟燃不起狂風怒吼,語氣顯得平靜。

  “你一直很嚴以律己,飲酒對你是種享受,但每天絕不會喝超過兩杯,正確來說,是兩杯各僅有十分之八的量,可是你昨天一個晚上喝了多少酒?整整三瓶!”

  她蹙起眉頭,為他的失常萬分擔憂。

  “我不可能再犯了。”他沈聲道。如果知道飲酒過量會害他變妖怪,他就不會任自己糜爛了,雖有些懊惱,但昨晚的他除了消極灌酒,別無他法。

  “如果我今天沒有硬闖進來,你還是不會面對自己,仍只會選擇喝酒。”黃如舒幽幽嘆道,轉身拿取餐車上的餐盤。

  “你不是我,無法斷定我的想法。”他辯駁。

  “因為我不是你,所以才能看得比你還清楚。”將餐盤端至床頭櫃,她語氣肯定。

  歐帝斯聞言,黑眸微瞇,感覺今天的她非常不一樣。

  “你幾時變聰明了?”她說話的內容與行為,完完全全不像之前的她那麽無知憨傻。

  “我沒變聰明,只是現在腦筋比你清醒而已。”她對他微微一笑,把三明治及牛奶杯遞給他。

  熬夜沒睡的她頭腦應該昏沈、思緒應該迷亂才是,但一踏進他房間,看見驚詫連連的景象,她擔心他的心情,教她腦筋清明、口條清晰,能勇敢向他說道理。

  “我不吃這種三明治,還有,這杯牛奶也不是現倒的。”一時無法反駁,他對她遞上前的早餐挑剔起來。

  “這是我做的,廚師叔叔還沒起來,你不吃的話,我叫傭人再幫你另送一份過來。”她故意道。

  “除了你,沒有人膽敢踏進我的房間,我也不可能再讓別人進入。”他繃著臉容強調。他這副醜態,絕不再讓第三人看見。

  “所以,你最好乖乖吃完我做的早餐,然後,我去幫你向Alien醫師拿藥,你可以不出房門,我負責替你送食。否則,我只好叫大家來看看關在房間里的你,發生了什麽大事。”她聲音輕輕柔柔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眉頭一攏,他再度被激起怒意。

  “我不是威脅你,是真的擔心你。這份三明治,應該跟廚師叔叔做的味道不會差太遠,只是將二十八顆玉米粒夾進三明治里而已,而牛奶是在廚房現倒的。”她解釋,認為現在的他,已能清除一些無意義的堅持。

  “你先吃早餐,我去幫你拿藥。”她轉而對趴在他身邊的狗兒說:“Marry在這里陪把拔,我去拿你的早餐過來。”

  說著她轉身,逕自離去。

  歐帝斯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再低頭看看被硬塞在手中的三明治。

  擡起手臂,他勉為其難咬一口。

  一顆金黃玉米粒從三明治夾層掉落,他低頭,看著那滑落襯衫掉在膝上的玉米粒,眉頭一擰,非常不快。

  把咬一口的三明治放回餐盤,他沒心情再吃了。

  但想起她離去前的叮嚀,她一大早親自為他做的三明治,不知為何他無法丟下不管。

  不久後,他像個小孩般乖乖聽話,再度拿起三明治。

  想了想,將餐盤置在膝上,他開始一口一口啖食,無視叮叮咚咚、接二連三掉落餐盤的玉米粒,心想以後吃三明治,絕不要加玉米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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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1:01:35
第八章

  “Alien醫師說,暫時不要再碰酒精,要大量喝水,將體內的酒精排除。”返回歐帝斯房間的黃如舒,為他倒開水讓他服藥,邊諄諄交代。

  “知道了。沒事可以出去了。”他背靠床頭,出聲送客。即使她說不介意,他仍不願用這張臉與她相處。

  “你想睡覺嗎?”

  “哪有心情睡覺。”就算一夜未眠,他也不可能睡得香。

  “如果不想睡覺,你該把握時間,構思創作設計。”她不禁提醒他將面臨的事業大危機。

  “你以為創作那麽簡單?”他瞪她一眼,對她的提醒,毫無動力。

  “我知道沒那麽簡單,可是時間緊迫,不是更該把握嗎?”明知他現在消極無力,她仍努力勸說。

  “你知道我設計一季的主題商品需花多久時間?至少一個月!之前那套產品,其中兩件飾品還是最後期限前才趕出來,才來得及加工制作。

  “現在距離珠寶秀僅剩兩周,一般情況下,要在展覽十天前將成品做出來,辦理保險、申請展覽等相關手續,就是再緊迫也需扣除六、七天時間,而要將我的設計圖全部成品化,就算動員生產部門所有人力二十四小時加工制造,至少也得四、五天,也就是說,我只剩三天時間,必須在三天內,重新構思主題,畫出十二張設計圖稿。

  “如果只是為了應付了事,我不用一天就能設計十張圖,但若要力求完美,這根本是‘天方夜譚’!我不可能用三天時間所設計的東西,贏過自己花一個月時間才創作出的滿意作品。”因為認清現實的不可能,才令他更無力沮喪。

  “你沒試,怎麽知道不可能?沒站起來,怎麽確定無法走路?”黃如舒不認同他的說詞。

  “要說風涼話誰不會?要不你來試試?說不定外行的你,能三兩下設計出令我驚艷的飾品。”他語帶嘲弄。

  “我從小到大完全沒有藝術細胞,但我盡我的能力,試做一些東西。”說著她走往沙發,拿取先前帶進來的一包物品。

  打開塑膠袋,將東西嘩啦啦倒在他大床上。

  “這……是什麽?”拉起一條剪紙串成的垃圾,歐帝斯一臉疑惑。

  “項鏈。”黃如舒說道。

  “項鏈?這串垃圾是項鏈?”歐帝斯難以茍同,濃眉一攏。

  “是項鏈沒錯。”作品被批為垃圾,黃如舒不以為意。

  從他手中拿過來,往旁邊的大白狗頸子套上。

  “瞧!是項鏈吧!這是做給幼稚園小朋友的勞作。”

  “小朋友的勞作?”他噗哧一笑,才覺得她變聰明,現在又變憨傻了。“你做這些勞作,想幫我提供珠寶設計靈感?”

  也許她的用心他該有點感動,但她的幼稚教他哭笑不得。

  如果是過去的他肯定要勃然大怒了,幼稚園的榮作竟敢拿出來與他的設計品一起討論。

  “小孩子其實擁有無限創造力,我曾用這項鏈原形教他們如法炮制,結果有人做出這樣的皇冠、手環、腳環、戒指,還有可愛的命名——‘白雪公主的皇冠’、‘人魚公主的項鏈’、‘灰姑娘的手環’等等。”她一一拎起介紹,按照記憶中孩童曾創作過的作品,她重新做出這些紙勞作飾品。

  “還有,這是小孩子的童話繪本,而這是我收過的卡片,全是助養的非洲孩童每年親手繪制寄送給我的卡片,許多繪畫雖然看不懂,但色彩鮮艷、圖騰特別,我全都很喜歡。”將兩三本兒童繪本及一大疊卡片拿出來,這些東西被她當成稀世珍寶收進隨身行李里。

  “我想,要用類似主題再做突破一定非常困難,但也許你可以試著逆向思考,換個完全不同的角度,擺脫既定風格與堅持,像小孩子發揮自由無拘的想像力,不用在意邏輯,無須擔心犯錯,給自己機會挑戰看看。”她遊說鼓勵著,以她能想到的方式,為他尋求可能的方向與幫助。

  她是創作的門外漢,不知這種方式對他能否有一種實質幫助,就算毫無助力,她也要盡一份心力,以行動鼓勵他振作,不輕言放棄。

  原本對她的作為嗤之以鼻的歐帝斯,在聽了她一番話後,腦中似有什麽撞擊閃過一抹火花,教他心灰意冷的沮喪,燃起一絲火苗。

  他怔望著床鋪上看似亂七八糟的紙勞作,看看戴在寶貝頸子上好笑又花稍的紙糊串珠項鏈,低頭隨意翻翻童話繪本,再看看色彩淩亂的手工卡片……

  腦中閃過的火花,忽明忽滅,開始啵嗞啵嗞地串連點燃起來,頓時明確的火花令他胸口熱燙,陰霾頹喪的消極無力,被一股熱流掩去。

  他心跳加劇,眼眸閃爍,頓生一股強烈的創作欲望。

  “你的沮喪、憤怒與無力感,是正常的反應,只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暫時放下那些負面情緒,不要被自己給打敗了,用自己的創作再度贏過自己、肯定自己,日後有得是時間,去追究背叛者的罪行。

  “我知道用說的很容易,但我無法替你創作,也只能苦口婆心。”見坐在床上的歐帝斯低頭沈默,讓她誤以為他聽得不耐,卻還是無法制止自己的多事。“不要認定不可能就連試都不願試,我也一直以為我不可能熬夜,可是,我做到了。從昨天到現在都沒睡,做了一夜的勞作,現在還能有精神跟你說說話。”

  歐帝斯聞言,有些驚詫地擡頭看她。

  “也許用這件小事來比喻很好笑,可是對我來說,原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從小到大,沒超過十點入睡,每天十點半就躺著了,即使準備升學考試,我也無法熬夜,但我可以早上五點爬起來念書。跟你相反,我可以早起,但無法晚睡,之前為了替你按摩,我要先小睡片刻才起來的,但沒多久就又被睡意侵襲,所以生平第一次挑戰熬夜,證明了不可能還是可能的。”她拿自己做範例,說得有些拉雜瑣碎。

  他聽了更加意外,內心悸動了下。

  她口中的小事,對她而言絕非容易的事,而她竟為了他突破自己的極限,令他有著莫名的感動。

  他更因她提供的不相幹物品,認認真真道出的一席話,讓他腦中靈感奔騰,原以為的不可能,似乎變得有可行性了。

  轉身拉開床頭櫃抽屜,拿出筆記本與鉛筆,翻開空白頁,迅速畫下淩亂線條。

  歐帝斯口中邊喃喃道:“童話……童話……不對!”將繪了好幾筆的頁面上畫上一個大叉叉,他撕下揉掉,棄置地上,翻開下一頁繼續思考。

  見他突然專註起來,挑戰創作,令黃如舒既驚又喜,倍感欣慰。

  不想打擾全神貫註的他,她打算收拾床鋪上淩亂的勞作,退出他的臥房空間。

  “東西放著,別動!”他出聲制止她的動作。

  “啊?”她擡眸看他,楞了下。卻見他丟下筆記本,跨下床。

  他走往客廳,從CD架挑了片貝多芬交響曲,放進高級音響,將音量開至最大,匆匆返回臥房,轉進更衣間挑了一套衣物,再轉回臥房拿起床上的筆記本。

  “我去泡個澡。”

  “呃?”他來去匆匆,在眼前晃過,而客廳傳來高分貝旋律,讓黃如舒一時有些錯愕。“那個……你不能泡熱水!”

  見他走到門口,她才忙提醒他起酒疹不宜洗熱水澡。

  “知道。”他輕應。即使浸泡冷水,他也要脫去束縛徜徉在大理石浴缸中,那有助於他創作力的發揮。

  見他拿著筆記本轉進浴室,黃如舒在他床上坐下,伸手摟摟趴在一旁的狗兒。

  “你把拔一定能創造奇跡,設計出完美的作品來。”她半躺著,傾靠著大狗,總算放下擔心一夜的心情。

  “這什麽音樂?貝多芬還是蕭邦?”她完全分不清楚,喃喃說著,“慘了,聽這種古典樂我會想睡覺……”

  說完,她立刻打了個大哈欠。

  即使是鏗鏘有力、氣勢磅礴的交響樂,幾近震耳欲聾的高音量,對她而言,仍是強力的催眠曲,令她瞬間便昏昏欲睡。

  浴室里,歐帝斯半躺在寬敞的大理石浴缸,雙臂枕在腦後,閉上眼聆聽殷殷磅礴的交響樂。

  他構思創作時,喜歡把音樂音量充滿房間每個角落,他才能完完全全被音符包圍,安心進入創作情境。

  對他而言,音樂是種氛圍,將他帶進創作思維的前奏曲。

  拋開內在的煩悶與紊亂,專註聆聽熟悉的旋律節奏,當聽到第三號交響曲“英雄”時,他倏地張開眼,有了清晰的圖像畫面。

  急忙拿起置在旁邊架上的筆記本及鉛筆,他迅速振筆揮灑,一頁接一頁……

  在浴缸里整整泡了兩小時,幾乎將冷水泡成溫水了,他才起身跨出浴缸,穿妥衣褲,開門步出浴室。

  直接走往對面敞開的臥房門,踏進房內,他怔楞住。

  他的大床上,躺著女人跟狗。

  黃如舒偎靠寶貝側躺,她手臂摟著它腹部,一人一狗,睡得很安詳、很溫馨。

  眼前的畫面教他看得怔忡,此刻的他完全不計較她逾矩占用他的床,他甚至有個念頭,想擠進這個溫馨、溫暖的畫面中。

  只可惜他沒有時間睡覺,方才畫下數張草圖,雖不盡滿意,但他知道有些東西能用,而他放手一搏,也許真的能化不可能為可能。

  原本躲在棉被里自怨自艾、一蹶不振的他,竟能夠輕易被她說服,快速振作起來。他錯怪了她的單純、無知,她擁有潛在能量,足以改變他的固執與自負。

  也許聰明的Mariabella開始便識出她的本性,才會選擇她當新保姆。

  他突然覺得,很感謝寶貝當初的選擇。

  神情溫柔地再望一眼床上睡得酣甜的女人,他悄悄退出臥房,掩上門板。

  走到客廳,切掉氣勢磅礴的交響樂,從CD櫃挑張蕭邦鋼琴曲換上,將音量調至適中。

  坐在沙發,他抱著筆記本繼續構思創作……


  黃如舒感覺睡得深沈飽足,張開眼,視線有些迷迷糊糊,猛地想起身處環境,她驚詫地坐起身。

  她竟然……躺在歐帝斯的床上睡著了!

  現在幾點?她睡了多久?沒開燈的室內有些昏暗,令她一時看不清手表的時間,她慌忙跳下床,腳底踩到異物,令她痛呼一聲。

  床上的狗兒也醒了,站起身跟著她要跳下床。

  “Marry小心,有玻璃!”她擡起受傷的腳,忍著痛對狗兒警告道。

  狗兒不在意,直接便跳下床,甩甩身上的毛,伸伸懶腰,一副若無其事,打算去找主人。

  感覺被漠視,令黃如舒莫名有些吃味。

  “嗚……好痛!”她揪起眉頭,蹲下來裝哭。雖然腳底刺痛,但也沒痛到會掉淚,她只是想要狗兒來安慰她。

  原本朝門口走去的Mariabella見狀踅返回來,朝蹲在地上的她,先伸出前腳拍了拍,再舔了下她臉頰,有點擔心。

  沒想到它也懂得安慰她,讓黃如舒很開心,她仰起臉摸摸狗兒的頭,“Marry好乖,我現在不痛了。”

  這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有點好笑,像在爭寵似的,希望自己在Mariabella心中,也能像它對主人般重視。

  因為歐帝斯視它為最重要的寶貝,當自己孩子在疼愛,若能跟它關系愈親密,是否意為著她跟歐帝斯的關系,也能往前邁進一步……

  倏地,她被自己的想法驚駭住!

  她明明只想將他當偶像,放在心里喜歡就好,即使為了安慰他的沮喪,開口向他告白,她也沒有貪念奢想,怎麽會產生想利用Mariabella親近他的不當想法?

  她為一時的錯誤想法,感到內疚。

  “Marry對不起,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為了討好你把拔,才跟你做朋友。”

  她自言自語,向狗兒道歉。“可是,我現在也想跟你把拔做朋友,不知道這個想法是不是很不應該?我喜歡他,可是又覺得不應該喜歡他……

  “他應該會覺得困擾吧!或者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摟著狗兒的頸子,幽幽說著。“唉,不想了。希望你把拔有想出好的設計圖,我們出去看看。”

  說完她準備站起身,比起自己的心情,她更在意他能度過難關。

  站在房門外的歐帝斯,連忙將微開的門板輕掩上,轉身匆匆返回客廳。

  方才他有些擔心一直未起來的黃如舒,於是走往臥房探看。

  當他才推開房門,就聽到里面傳來輕聲低語,從門縫望進昏幽的室內,只見她蹲在地上摟著狗兒的身影。

  他有些好奇她跟狗兒的對話,於是悄然站在門外聆聽。

  聽到她幽幽低喃的內心話,令他心緒為之波動,她告白的話語再度讓他心口暖熱。

  他並非不放在心上,卻是真的感到有些困擾,因為不知怎麽面對回應。

  不能否認,他對她確實改變許多觀感,多了些好感與在意,而知道她喜歡他,他內心是愉快的,但他早自我告誡不再碰感情。

  他不願再輕易嘗試或接受一份或能變質的關系。

  何況他跟她有太多差異性,他無法想像兩人的進一步,只能任心里牽起的波瀾緩緩沈澱。

  他只想假裝不在意,裝作若無其事,維持目前的相處模式,黃如舒緩緩走出臥室,看見歐帝斯蹺著長腿坐在沙發上,左手肘撐在沙發扶手,支著額頭,低垂視線,研究置在膝上的繪圖筆記本。

  “起來了?”他略擡眸看她一眼,聲調平緩,態度無異。

  “呃?啊!六點半了?”一看見墻上壁鐘,黃如舒驚詫不已。

  天啊,她竟然……睡了十小時以上!

  而且從白天睡到傍晚,這是生活作息規律的她,不曾有過的壯舉。

  “那個……你餓了吧?對不起,我馬上去幫你送餐過來。”自己肚子的饑餓感才令她想起他也許已餓了一天,頓感歉然。

  原本該負責他三餐加下午茶,替他把每餐餐食送進房間,結果她卻睡了一天。

  他臉上紅斑未全退,肯定沒走出這個房門,應該也不會叫人送餐進來。

  擔心他餓著,她急忙要奔出門。

  “好痛!”才跑兩步,踩到傷處,令她痛呼一聲,“這里有沒有OK繃?”

  她擡起左腳,想看看腳底的傷。

  “你受傷了?”原本故作從容的歐帝斯霍地從沙發站起身,緊張地走向她。

  “下床時,不小心踩到地上的鏡子碎玻璃。”她單腳跳到最近的一張沙發坐下來,將左腿盤在沙發,低頭檢視腳底一道血痕。

  突地,她腳踝被人拉了去,她驚詫地擡眸。

  就見歐帝斯蹲在她面前,將她左腿拉放他膝上,大掌棒著她纖白的腳丫子,檢查她的傷勢。

  “還好,玻璃沒插進去。”他從茶幾上抽起面紙,為她擦拭腳底傷痕些微的血漬。

  “啊?”腳底被碰觸,令她抽了下腳踝。他的輕柔動作教她怔楞得說不出話,只覺整張臉瞬間熱燙,從耳根泛到頸項間。

  她腳抽動了下,以為弄痛她,歐帝斯擡頭看向她。

  倏地,他胸口一緊,呼吸困難。

  她一張小臉紅通通,眼色迷蒙,小嘴微啟,羞赧至極的表情,像是他對她做了什麽情欲之事。

  猛地一詫,他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他竟然……蹲在一個女人面前,擡起對方的腳放在他膝上,還動手擦試女人的腳底!

  這比起他把她壓上床還令他感到驚駭、難以置信。

  向來高傲的他,幾時對人卑躬屈膝,即使曾經愛過的女人,他也不可能高捧對方的腳踝,而他竟不自覺為她做出這種事!

  “那個……只……只是小傷……沒沒沒關系……”黃如舒莫名口吃,慌忙抽回被他握住的腳,藏進沙發中,感覺腳底熱燙。

  他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卻教她大大震撼,一顆心怦跳不已。

  因為知道他的性格,才會對此事大感震撼,而他也一臉怔愕地與她對望著。

  兩人無言相互凝望,她臉蛋灼燒,而他內心也莫名鼓噪,體內欲望躁動。

  他再度被自己嚇到,他竟然……產生吻她的沖動!

  雖然他臉上仍布滿許多紅斑,模樣絕稱不上俊帥,但被他一雙深眸緊鎖,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前所未有的吸引力,教她心慌意亂,不知下一刻會如何。

  “我……我我我去……去去拿餐……”輕嚅唇瓣,她困難地顫聲道。

  宛如被獵人盯上般,無法動彈,只能張大眼對望著,不敢也不能移開視線。

  “去吧!”歐帝斯聲音微啞撇開頭,轉移緊鎖她的目光,站起身。

  “啊?好……”仿佛逃過一劫的黃如舒,心里籲了口氣,卻又有種遺憾。

  她還以為,他可能會吻她……

  腦中閃過的遐思畫面,教她腦袋冒煙,神情更加羞窘,趕忙要逃開。

  “叫兩個傭人進來打掃,半小時內完成工作,我去浴室泡個澡。”歐帝斯轉身交代道。

  此刻的他也想逃離,逃離方才莫名的情欲攀升。

  “好。”黃如舒低頭應道。完全不敢再看他,即使是他的背影。

  她穿上室內鞋,趕忙離開他房間。

  “腳底的傷去給我Alien醫師擦個藥。”已轉往浴室方向的歐帝斯,在她走出門房前沈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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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8 11:02:07
第九章

  歐帝斯關在房間整整四天未出房門,除了第一天沮喪酗酒一夜,之後在黃如舒勸慰下他得到靈感,振作精神專心創作。

  黃如舒負責他的三餐兼宵夜,而他一向堅持的下午茶時間被迫取消,他必須把握僅有的時間構思新產品設計圖,他甚至連睡眠時間也犧牲,僅躺在沙發閉眼休憩片刻後,便又重新拾起筆記本構思,幾天下來真的累極了。

  以前創作習慣一個人獨處,連寶貝也不能進來打擾,可現在他卻要求黃如舒跟寶貝一起待在他房間里,甚至把床讓給她們睡。

  有她在身邊,讓他有種心安與力量,可以放膽創作,拋開所有固執與堅持,朝全然不同的方向去發揮挑戰。

  他對她曾產生的一時欲望沖動,在那天泡個短暫的冷水澡後便壓抑消退了,眼前只有迫在眉睫的珠寶季。

  而黃如舒也因他專心全力創作,將前兩日他異常行為造成她內心受到極大震撼之事,小心藏在心底,裝作沒發生過。

  除了每天固定帶狗去庭院散步、遊戲兩、三個小時,其余時間她跟狗兒一起待在他房間,也許僅能默默陪著他、看著他,她便覺知足幸福。

  “Perfect!”

  自閉幾近三天沒說一句話的歐帝斯,突然發出愉快感聲,令黃如舒嚇一跳,趴在地毯上的狗兒也看向主人所在的沙發方向,動了動大耳朵。

  “完成了,化不可能為可能!”從沙發站起身,歐帝斯看向坐在地毯上,幫寶貝梳毛的她。

  “啊?完成了?”黃如舒先是一楞,看著他神采飛揚的神情才恍然大悟。“你完成新主題設計了!”

  她驚喜地站起身,走向沙發。

  “多虧你的建議讓我得到靈感,果然不能小看小孩子的創造力。”他將兩本繪圖筆記本遞給她,不介意讓她看看他的第一手草圖設計。

  雖然他酒精過敏的紅斑已完全消退,但三、四天沒睡,他臉上黑眼圈凹陷,皮膚也顯得暗沈,下巴還有些胡碴,但他一雙眼眸炯亮,絲毫不覺頹廢,讓她望著他時怦然心動。

  她接過他珍貴的設計圖,翻開其中一本觀看。

  “我畫了將近七十張,不過只選出十二張采用,雖是跟過去全然迥異的設計風格,但我很滿意僅花三天創造出的成果,這是奇跡!”歐帝斯心情亢奮。

  盡管尚未將之成品化,但他有信心這項新主題、新飾品足以與他被盜的主題商品抗衡,他甚至更為滿意。

  黃如舒翻看幾頁淩亂的草圖,上面一推看不懂的英文註釋,令她看不懂成品原樣。“對不起,我……看不太懂耶!”她傻笑感到抱歉,仍只能實話實說。“可是,我很替你高興,真的。”

  “看不懂是正常,那些英文泰半是標示飾品材質與規格,等正式的珠寶秀,我帶你親自去看成品。”歐帝斯輕易承諾,接著便拿手機撥電話。

  “呃?”他的承諾教黃如舒一陣驚詫。

  他的意思是……是要帶她去參加珠寶秀?在英國耶!這麽遠……

  她想開口追問,卻聽他正跟人用英文講盡管。

  “Tyler,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將要創造‘奇跡’,讓J.Quezn掀開最令人驚嘆的一頁!”他恢複自信自傲的口吻。“我設計出新主題的全套飾品,馬上把圖傳過去,要加工部門連夜趕工,不僅要快,更要確保品質細膩。還有,珠寶秀的model我全要換掉,這次要破例采用兒童model,你盡快聯絡幾家模特兒經紀公司,將適合的名單傳給我,由我親自挑選,條件如下……”

  見他神采飛揚侃侃而談,雖聽不懂他說的英文,但黃如舒知道他已突破自我危機,將有一番新作為,她為他高興,更感欣慰,非常期待珠寶秀的成功。

  原本以為他要帶她出國看展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隔天他便要她將照片、身份證基本資料交給Brock,先為她辦理護照,雖然英國免簽證,仍需備一些相關文件才能入境,而Brock會替她準備妥當。

  對於要跟他出國之事,她仍滿腹疑問,卻因接下來幾天他都非常忙碌,每天不停上網、講電話,跟許多人聯系,讓她找不到時間向他詢問出國的事。


  “啊?帶Marry出國?可以嗎?”黃如舒對歐帝斯的提議感到訝異。

  “我每年要回英國住兩個月,這是當初決定定居臺灣時,向祖母提出的交換條件,如果只是出差十天、半個月還無所謂,但我不想跟Mariabella分開兩個月之久,所以每年也會帶她回去一趟。”歐帝斯坐在沙發,專註檢視電腦熒幕傳來的飾品加工照片,邊向她解釋。

  “那會不會很麻煩?”她伸手揉了揉坐在他腳邊的狗兒,“原本Marry坐過飛機呀!比我還厲害。”

  “帶寵物去英國是比其他國家手續麻煩,除了限定打的晶片牌子外,如果不想狗被關在英國檢疫所六個月,必須在打完狂犬疫苗三個月後,入境前六個月,先辦理血液檢查,取得國外檢驗室寄回的驗血報告書,及獸醫院開立的健康報告證明,再於出國一周前,帶狗及所有文件前往動植物防疫檢疫局辦輸出證明,之後再安排航空貨動。

  “英國規定寵物入境必須報關,不能以隨身行李攜帶入境,有些國家可以接受寵物與主人一起搭客機,讓關在運輸籠的寵物待在貨艙,甚至小型寵物還能跟主人坐客艙。”歐帝斯向她告知帶狗出國的一切程序。

  “啊?”黃如舒不解,更意外他會耐心向她解釋說明。這可是他第一次特別詳細回答她的問題,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來。

  比起他告知辦理寵物出國程序的知識,她更感收獲與驚喜的是他明顯的改變,願意細心為她解說對她並不重要的事。

  “呵呵,聽起來好複雜。”

  “我帶Mariabella回英國是每年的例行公事,那些文件已申請好,你今天帶她去檢疫局辦輸出證明報告就可以了。”歐帝斯邊在鍵盤上輸入資料,註明飾品需加修的地方。

  “呃?檢疫局在哪里?怎麽辦理?”她哪知道這種事。

  “Brock會帶你去,你的護照下來了,用你的護照辦理就行。”

  往年是由Brock當他的代理人,拿他的護照資料去辦理,而現在他輕易以她的名義擔任帶狗去英國的負責人,看似小事,卻有著不凡的深層意義。

  這意味著他對她的信任與重視,願意把重要的寶貝真正托付給她。

  他內心曾排拒對她產生進一步情感,但在不知不覺中,那份情愫迅速成長、擴張,連他自己都沒真正意識到。

  很快地,出國日期到來,黃如舒在充滿許多疑惑與不確定下,已經跟他坐上飛機了。


  “哇……我真的要跟你去英國?”第一次搭飛機就坐頭等艙的黃如舒硬感覺像在作夢,仍無真實感。

  在來機場的路上,跟歐帝斯坐在高級轎車里的她忍不住不停發問:去英國要做什麽?住哪里?去幾天?她真的不用付旅費嗎?不會英文沒關系嗎?他真的要帶她去看珠寶秀嗎?

  她的心情既興奮又帶著懷疑,而他僅是笑答要她別擔心,他都有安排,之後他連接數通電話,一直到登機前都在忙著交代處理事情,讓她沒機會再發問。

  “這些問題你前前後後問過十遍了。”歐帝斯不禁好笑。

  從他提議帶她去英國看珠寶秀後,她便一直充滿懷疑,即使坐上飛機了,她還一副不敢置信,瞅著大眼東張西望,一會兒摸摸椅背,一會兒摸摸窗戶,不知是焦慮或興奮。

  “坐頭等艙機票很貴吧?”從美麗的空姐手中接過飲料,她小聲問。

  “來回票大概二十八萬左右。”歐帝斯翻閱英文報紙,從容道。

  “咳!”黃如舒被才要咽下的飲料嗆到。“二……二十八……八萬!”她頓覺屁股下座位燙人,急得要跳起來,卻因腰上的安全帶束縛,又被迫坐了下來。“那個我……我可以下飛機嗎?”

  她動手欲解開安全帶,被可觀的票價嚇到,完全沒了出國遊玩的興奮感。

  之前一瓶價值八萬多元的白酒就讓她拿得雙手顫抖,還一度拼了命護衛搶救,沒想到現在屁股坐的位置要十多萬元,讓她不敢再坐片刻,只想起身對椅子恭敬膜拜。

  從小到大生活儉樸的她,完全無法安心享受這種奢侈。

  “緊張什麽?又沒有要你付費。”她的誇張反應引起他人側目,連坐在前座的Brock都不禁納悶地回頭探看。

  她突地大聲嚷嚷該令他感到丟臉失禮,他竟是不怒反笑。

  “你的座位還比Mariabella便宜。”他笑著補充。

  “啊?”她停下解安全帶的動作,轉過頭瞠大眼看著他。“Marry也坐貨機的頭等艙?”

  “貨機沒有分頭等艙,不過以Mariabella的體重加上運輸籠的重量體積,她去趟英國回來得花個三十五萬左右。”他輕松說明。

  “蝦……蝦米?”黃如舒聽了之後嘴巴大張,極度口吃,感覺頭暈。“三……三三十五五五萬!”

  帶一只狗出國一趟,竟要花掉她上一份工作的年收入!

  “帶寵物去英國是稍微貴了些,如果去美國,大概只需十分之一費用。”他說得無所謂,而她吃驚連連的模樣很有趣。

  “我覺得……我應該陪Marry留下來。”那可省下一大筆可觀的開銷,他花錢花得不痛不癢似的,但她光聽就心痛不已呀!

  如果事先知道這趟昂貴的機票費,她一定不會同意跟他一起出國,就算他不在意為她負擔旅費,她也覺得受之有愧,無福消受。

  見她驚詫過後,突然沈默不語,低頭絞著手指,似乎心生負擔,他不禁有些後悔讓她知道費用一事。

  “Mariabella每年都要陪我回英國度假,而我帶你出國也是讓你照顧她,你有工作在身,不是單純去玩樂。”為了減少她心里負擔,歐帝斯試著拿寶貝當借口。

  “呃?那你的意思是,去年也讓Marry的保姆一起去英國?”黃如舒擡頭著他,突然在意起他跟以前保姆的相處情形。

  “不,往年我只讓Brock同行。”他澄清。

  因為她是唯一的特例。

  當他因她的鼓勵啟發設計靈感,在短時間內設計出令自己意外的新作後,他一時興奮提議要帶她親自去看成品展,在他細想過後,更確定帶她出國的決心,不是要帶她目睹他的成就光芒,更想帶她回他另一個家。

  他的行為早已顯示她在他心中地位的大躍進,先前是他遲遲不想去分析這層關系,不願正視自己內心的情感改變。

  “因為你的建言讓我能自我挑戰,創新思維,設計出嶄新的主題商品,讓重要的珠寶秀不致開天窗,光這項功績就不只這趟旅費能比擬。”見她仍心生介意,他只好再解釋。

  然而他邀她同行,絕非單單感激之意,現在的他仍無法說出太直白的理由來。

  “那是你自己的努力,我其實沒幫上什麽忙。”她不敢因小事邀功,而太過昂貴的座位令她坐得忐忑。

  “反正你安分坐好,跟我去英國兩個月就對了,現在想跳機也不可能。”耐心找理由解釋沒多大效用,歐帝斯對她的扭捏推拒感到有些不耐,直接命令道。

  “呃?是。”一見他微繃俊容,她不敢再有異議,正襟危坐起來。

  此刻,前座的Brock正跟詢問餐點的空姐交代,“奧斯頓先生的餐點,請特別安排……”

  “Brock!”歐帝斯出聲叫喚前座的老家管。“不需要另作安排,你點你的餐就行了。”

  僅是一句話簡單交代,卻教Brock非常意外。

  歐帝斯不僅在家里對餐飲有諸多要求,即使出門在外也無法妥協。

  在臺灣時,他避免在外用餐,而出國出差,總是指定飯店餐廳,不去陌生的場所,即使飛機上的餐食,他也無法不挑剔。因他是頭待艙常客,空服員對他特別禮遇,就算對他提出的餐盤食物排列納悶不解,也會全力配合。

  沒想到現在的他竟輕易便擺脫長久以來的規則束縛。

  “你要點什麽餐?”歐帝斯詢問旁邊翻Menu的黃如舒。“我跟她的餐點一樣。”合上自己的Menu,他對站在走道上等候的空姐交代後,便隨意拿起機上購物雜誌翻閱。

  餐後,待空姐收走餐盤,黃如舒才小聲對歐帝斯說:“我覺得,廚師叔叔的廚藝比十幾萬頭等艙的套餐好吃數倍。”

  過去的她,若能吃到這般奢豪美食,肯定要哇哇大叫,但她的嘴巴不知不覺被他家的專業主廚給養刁了。

  歐帝斯對她的輕聲咕噥但笑不語,以往對飛機上餐食沒什麽味覺的他,卻是第一次能將餐盤清空,只因為她在一旁的緣故。

  她對他的影響力,超乎他想像。

  不久,空姐推著購物車——詢問客人需求,走到歐帝斯旁邊時,直接拿了一盒巧克力遞給他。

  他接手後,轉而放在黃如舒的餐桌上。

  “呃?”眼前看起來很高級的巧克力禮盒,令她微楞。

  “餐後甜點,免費的。”歐帝斯隨口道,只是不希望她又追問價格,被換算後的一顆巧克力價格給嚇倒。

  第一次遇到女人對金錢這麽斤斤計較,花他的錢還這麽耿耿於懷的。

  “啊?免費?真的假的?”她驚喜地半信半疑。“這個看起來很高級耶!真的免費?”

  拿起禮盒她正面看、背面看,只有看不懂的英文名稱。

  “好吃的話,再替你多要一盒。”歐帝斯笑說。

  前一刻隨意翻看購物目錄時,不知為何他就是想送她一盒巧克力,覺得她是會喜歡巧克力這種甜點的女孩。

  “看這包裝就知道一定好吃,真的免費?”她迫不及待拆開包裝,眼睛倏地一亮。“哇塞!看起來好好吃!”

  粉紅色格子內,躺著十二顆造型不同的手工巧克力,一股香醇甜膩的氣味教她口水直滴。

  “這餐後甜點比主餐還高級,要是真免費的話,再幫我要個兩三盒,不,要十盒!”她拎起一塊巧克力觀賞,舍不得一下子就送進嘴里吃掉。

  “十盒?你吃得完?”歐帝斯邊接下服務鈴,邊問。他是不介意送她十盒、甚至是二十盒松露巧克力。

  “呃?再……再一盒就好了。雖然免費的應該盡量拿,不過,做人不能太貪心。”她忙收回一時的貪念,將巧克力含進嘴里。“唔……真的好好吃,好濃、好香……”她嘴巴含糊贊嘆,眼睛幸福地瞇起。

  歐帝斯不禁詫異,她因一顆小小的巧克力就能如此開心、滿足。

  當空服員走上前時,他有一股沖動想將機上所有巧克力全買下送給她。

  他開口先問她,“你還要幾盒?”

  “呃……再一盒就好。”猶豫了下,她還是摒除貪念。“我想帶一盒回去給阿嬤吃,她都說巧克力又苦又難吃,如果吃到這個她一定會改觀的。”她甜甜笑說真心想與最親的人分享這甜蜜幸福滋味。

  “給我兩盒?比利時經典松露。”歐帝斯轉而對空姐交代。其實她要回臺灣應該回程再買,但他並沒反對,且還多訂一盒。

  他從沒想過探望自己祖母要帶禮物,而他祖母對任何再昂貴的禮物都不會看眼里,何況區區一小盒巧克力。

  然而一聽到她的話語,讓他不自覺多購一盒,也許祖母根本不看在眼里,但過去的他連一點點心意都未曾表達過。

  “你要不要來一塊?”不待歐帝斯點頭,黃如舒拎起一塊手工巧克力,便往他嘴邊送。“免費的吃起來會特別美味!”

  當再次接過空姐隨後送來的巧克力禮盒,沒看到歐帝斯付錢,她真信了免費甜點的好康事,她並不知道歐帝斯跟Brock同機,他所有費用全是Brock在打點的。

  歐帝斯將送到口的巧克力含進嘴里,他倏地一怔。

  不是驚嘆在味蕾擴散的沈郁滋味,而是意外他會張口接下她親手餵他的食物。

  生平第一次,他吃下別人用手拿的東西。

  他沒感覺惡心,只是心口不明騷動著。

  “好吃吧!”黃如舒沒覺得行為失當,還舔了舔指尖殘留的巧克力。

  霎時歐帝斯感覺胸腔炙熱,有股沖動想拉過她手臂,舔吻她的手指,封印住她的小嘴。

  他被自己的欲望嚇到,更是對自己無法控制的情感感到不知所措,只好拿起耳機戴上,切換電影頻道,看著毫不感興趣的影片。


  長途飛行後,終於順利抵達英國倫敦,十多個小時的行程,對黃如舒全是愉快驚喜的體驗,除了一開始對昂貴票價感到惶惶不安外,在歐帝斯解釋後很快便放寬心懷,認認真真享受她生平第一次的出國遠行。

  而歐帝斯卻在這一趟飛行中思緒百轉千回。身旁的她自然地和他談話,開心地吃喝,專註地看電影,舒服自在地睡覺,而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讓他愈來愈在意、愈來愈悸動。

  “Marry我們來接你了!你自己坐飛機有沒有害怕?”

  下機後,他們等待同時間抵達的航空貨機,來領取被載運的狗。

  黃如舒一見到關在大型運輸籠的Mariabella,不在意旁人,便朝狗兒開心地揮手叫換著。

  隨後她開啟籠子,Mariabella離開籠子後,立刻興奮地朝她身上跳著、舔著,一番熱情問候完畢,才轉而對主人熱絡問候。

  歐帝斯沒因此吃味或嫉妒,他已經不在意寶貝將他跟黃如舒一視同仁了。

  離開機場,他們直接搭乘來接機的專車。

  “啊!下雨了。”黃如舒撫摸著坐在兩人之間的狗輕喊著。

  窗外飄落蒙蒙雨絲,午後的天空也顯得灰蒙蒙,初秋的倫敦比她想的還冷。

  歐帝斯支著額頭,望向被雨水打濕的車窗外所熟悉的街道景象,熟悉的陰雨綿綿,以往令他陰郁的天氣,這會兒竟感覺沒那麽沈悶寂寥了。

  他想,帶她同行是對的,也許連他感到窒悶拘謹的家,這一次也會讓他心情松緩才是。

  “呃?你不是說你家到了?”

  離開熱鬧的城市,車子在郊區行駛許久才到達一扇鑄鐵大門,但歐帝斯明明開口說他家到了,車子卻又行駛進一片森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真不知他家坐落在何方。

  “穿過這一片森林不遠,就可以看到建築物,而這片莊園全是奧斯頓家庭的領地。”他語氣淡然道。決定帶她回家,便是打算向她毫無保留地告知他的一切。

  “啊?”黃如舒先是一楞,朝左右前後車窗張望著。“什麽?從剛才到現在經過的地方,全部都是……都是你家的地!”

  想起第一次為了面試從他臺灣的宅邸大門趕到主屋建築,她卯足全力跑了十分鐘才到達,超級廣大的前院已夠令她驚嘆了,而現在從他們進入第一扇大門已車行十多分鐘還不見一棟建築物,放眼望去只有無界線的蓊郁森林、湛藍湖泊,竟然只是他黃家的家的前院。

  “現在可以看到建築了。”歐帝斯指指左前方提醒。

  “呃?啊!城……城堡!”黃如舒瞠眸驚詫。

  穿過森林後兩旁變為葡萄園,而向前綿延的山丘矗立一座巍巍城堡,在細雨迷霧中宛如虛幻景象。

  “那個是……童話故事里的城堡!”她驚訝地轉頭問他。“你家是城堡?”她難以置信,該不會,他真的是王子殿下吧?

  “我不是王子。”歐帝斯澄清她問出口的疑慮。

  他雖然不是王子,但他確定是貴族!在不久之後見到他的祖母時,黃如舒驚詫得嘴巴都闔不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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