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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亂晴空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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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5:39
第七章 ~青出於藍~
夜闌人靜,亞修登上王宮內僅餘的兩座高塔之一,俯瞰城中。

亞修直至不久才明白這些塔的作用,巴洛雅立國之初,政局不穩,不少國家覬覦它位處大陸中央,佔有經濟、戰略上的優勢,時有侵略,四座高塔可提早偵察敵人動向。這也是王宮有重重城牆,森嚴得幾如銅牆鐵壁的主因,一旦王城失守,還有最後一道防線。

藉今思古,亞修從眼前遙想巴洛雅立國時風雨飄搖、搖搖欲墜的險境,有如雨中燭火,隨時都將熄滅,但它不僅撐過,還更加強大,如今已雄踞一方。

然而其王都裡謝爾卻遭逢從未有過的天災,王都雖不至於整個毀滅,卻也受到空前破壞。

居高臨下,城中各處點起火把,四周亮如白晝,更刻畫出這繁榮城邑今昔的殘破對比。

城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軍隊已被編組,在第一時間內投入重建,只是如此災情,絕非一年半載就可完成。再者,身為重要經濟的溫泉等觀光收入也將失去,這才是最要緊的隱憂。

喝采自城中響起,亞修運起目力,發現伊琴絲踏入城中,殷勤的為士兵、民眾打氣。

「公主萬歲」的呼聲如漣漪擴散,人人豪情煥發,這一刻,亞修確信裡謝爾會重新站起,事在人為,只要領導百姓的是奧羅倫、伊琴絲他們,難關絕不是難關。

身後腳步聲響起,安琪莉娜行禮後問好,「主人,我回來了。」

亞修回過身,黛絲笛兒罕見的以謙卑口吻說道:「主人,我要向您道歉,之前我不該對露比無禮,明天我會找機會向她賠罪。」

亞修以為自己聽錯了,只得再問一次。

黛絲笛兒神色自若再說一遍,這下,亞修因震驚而說不出話。

殊不知,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已達成共識,既然露比以「人」的姿態出招,那暫時壓下對她身份的疑慮,以「人」的手段回應。

這種情況下,兩方等於立足在相同的位置,誰勝誰負,不比不會明白。

亞修彷彿從兩女笑容可掬的臉皮下看到一串串精心策劃的詭計,幸好人生而便有遠離危險、趨吉避凶的本能,下意識中停止追尋真相,就此打住。

亞修對黛絲笛兒的表現大為感動,畢竟剪不斷、理還亂的女性關係是他的最痛,她明理的表現讓亞修少了許多牽掛。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話說回來,莉娜妳之前是到哪裡去了?」

「我有事回家一趟,不多說了。主人,夜已深,您該早點休息,我們先告退。」

「回家?咦?喔……好,妳們早點休息吧!」

兩人反常的轉身離開,留下察覺哪裡不對勁的亞修。

黛絲笛兒帶回安琪莉娜,自然不是閒得發慌,而是在筵席上她終於明白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是露比的對手,為了吐一口怨氣,才拉下臉遠赴神界。

仔細聽完經過,安琪莉娜立刻擬定兩個戰術。

戰術一,名為「針線大作戰」。黛絲笛兒因為莽撞,結果掉進陷阱,怒罵的經過全被亞修盡收眼底,之間的裂痕如不彌補,將會擴大至難以收拾的地步。

因此安琪莉娜嚴厲要求黛絲笛兒立刻道歉,縫補關係。

黛絲笛兒雖滿心不願,但也明白這個洞不補起來,露比三不五時在亞修耳邊說些是非,她就完了,只得強忍委屈答應。

戰術二,名為「小別計畫」,取其小別勝新婚之意。不論是誰,長久相處後總會視之為平常,一旦打破常規站離視線,反而會讓對方開始在意起自己,這是心理上的一種反應。

相較露比和亞修才相處沒幾天,一切都是那麼神秘與新鮮,兩女在這點上先天就吃虧,因此安琪莉娜擬訂計畫,盡可能減少與亞修的接觸,化先前的主動為絕對的被動,吸引亞修在意兩人。

聽完戰術,黛絲笛兒毫不吝嗇給予掌聲,同時別過臉納悶暗忖:法裡恩是怎樣教女兒的,個性都這麼奇怪?一個耍狠、一個耍陰,且耍陰的造詣之高,已不是區區文字可形容。

兩人至今,一直是競爭的關係,如今為單一敵人而破天荒攜手合作,會激起何種火花?


翌日,黛絲笛兒果真依約在亞修面前向露比賠不是。

露比微一錯愕便大方接受,她已把遙視四周的力量收回,除了黛絲笛兒進到神界那樣強大的力量波動外,任何事都感知不到,只是見到黛絲笛兒如此反常,也猜到她在打什麼算盤。

露比沒有蠢到在這時為難黛絲笛兒,那只會讓亞修看笑話,當下笑盈盈的和兩人有說有笑,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亞修感到鼻頭發酸、眼眶泛紅,心中感動溢於言表,高興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他卻忽略掉除三女的談話聲外,以往傳入耳中的鳥啼蟲鳴,不知何時靜悄悄一片。

真相是這些昆蟲和小動物的敏銳直覺發揮作用,感到如薄紙般的祥和氣氛下有幾股猛烈凌厲的殺氣在彼此交鋒、爭鬥,求生的本能讓牠們離得遠遠的。

相較昆蟲的聰明,亞修仍傻呼呼的沒有發現,該說是他為美色所迷,亦或三女間相鬥的氣勢已強烈到麻痺他的感官知覺呢?

答案無人知曉,肯定的是,無知有時也是一種幸福。

空青出現在二十多步之遠,大聲喊道:「亞修,能過來一下嗎?有事找你。」

「咦,為什麼站在那地方說話呢?」亞修感到好奇走過去。

空青眼中有自己也不明白的疑問,盯著自己的腳說道:「我也不曉得,但就是無法向前再走一步。」

「怎麼會呢?」

「我真的不明白,算了,來談談正事。」

空青確是非凡的醫者,經常接觸死亡的他培養出了敏銳直覺,身體自然而然的避開兇險之地。

空青直接了當說道:「如果沒其他事,我們明天就出發到歐瑪。」

亞修一時反應不過,「我當然沒問題,只是陛下和二王子殿下的傷勢呢?」

空青眼神有些飄移,說道:「不必擔心,他們的病情已受控制,剩下的只需好好靜養。」

「沒問題,明天何時出發?」亞修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空青這樣講,一切該沒有問題,更何況他恨不得能及早趕到歐瑪。

「明天清晨王室要對裡謝爾的罹難者舉辦公祭,我們在那之後出發。」

「公祭……明白了。」

「那你今天好好準備行囊。」

「謝謝你的通知。」

空青離去,亞修閉上眼,經過多番努力,他終可將醫聖之子帶到歐瑪,醫治菈蒂妮的雙眼。


公祭的場地選在城外墓場,墓場當日亦受火石的侵擾,不少死者遺骸暴露在外,但已被妥善整體,只是短短時間內多出數百座新墳,讓人看得心情沉重。

修士和修女齊聲朗唱安魂曲,莊嚴肅穆的歌聲縈繞四周,讓死者安眠,讓生者的情緒抒解。

獻祭隊伍的最前段是王室成員,奧羅倫仍無法出席,二王子瑞爾特在旁人的攙扶下,頭頂裹著厚厚一層紗布勉強現身,大王子艾奇勒陪伴著伊琴絲站在最前方。

之後則是文武大臣及裡謝爾的居民和士兵,事實上,裡謝爾所有的人都來了,可是不管人數有多少,仍無法沖淡空氣中厚重的悲傷之情。

安魂曲的歌聲靜止,參與祭弔的人垂頭默哀,更有啜泣聲傳出,許多人的至親或是知交就躺在眼前的墓地。

艾奇勒拍拍伊琴絲的肩膀,她有些躊躇的踏上祭台,平視前方。

伊琴絲一身素服,額上的繃帶已取下,傷口雖痊癒,卻留下淡淡的,有如彎月狀的疤痕,這是她守護裡謝爾的榮耀傷痕。

伊琴絲朗聲開口:「我的子民們,我明白你們心中的哀痛,但請節哀順變,逝去之人不會復返,但他們的笑容、話語將成為珍貴的回憶永遠陪伴我們。各位,我要在這裡向大家報告一件事,我──伊琴絲,以巴洛雅皇室公主的身份宣佈,重建裡謝爾的計畫將取消!」

難以言喻的錯愕瀰漫全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亞修弄不懂伊琴絲為何說這種話,她難道想放棄王都?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眼看將有一場風暴產生,伊琴絲的眼睛亮了起來,如同黑暗中指引道路的光芒,以充滿自信的語調開口:「我們此刻處於最險峻的環境中,但當我看著你們揮汗努力工作時,我便曉得未來充滿希望,我們必定能恢復往日榮光,讓逝去的人安息。但我認為這還不夠,我不僅要讓已逝之人感到安慰,更要驕傲!因此,我將改建裡謝爾!讓此地浴火新生,成為落羽大陸上最閃耀的黑色鑽石!」

上一刻,還是針落可聞的絕對寂靜;下一刻,便是連靈魂的力量也鼓盡的全身吶喊!

「重建」、「改建」,一字之差,氣魄和氣度完全不同。

露比瞧著同樣受到感動,久久不能自已的亞修,伸出手掌輕拍讚道:「雖然渺小、不完美,更有許許多多的缺點,但卻能散發出比任何事物都還要美麗的光輝,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人,我很滿意。雨,我真的得稱讚妳,妳把我的工作作得很好。」

在興奮熱切的情緒中,露比轉身離去,回望了伊琴絲一眼,笑道:「就當作妳贏過我一次吧!」

公祭結束後該是休息日,可是卻沒有人能坐得下來,紛紛進城辛勤工作,他們的內心已被更偉大的願景給填滿。

領導這些人的,是曾有亂之公主罵名的伊琴絲,有誰能料到這小公主在歷經父親受傷、王城重創、情場敗陣後,以這副充滿魅力的面貌出現?

王宮廣場上,亞修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兩輛大型馬車,馬車車身為純白色,兩側嵌有以黃金塑成的巴洛雅國徽,代表王室的王旗插在車首,隨風起伏,颯颯作響,整輛車高貴莊嚴又豪華富麗。

士兵們把一箱箱行李送上車,亞修當初來裡謝爾只帶幾件換洗衣物,之所以變多,除芍藥和空青的份,還有伊琴絲的禮物。

亞修皺眉思索片刻,「這車我如果沒記錯,是王室出訪外國的御用車吧?」

身旁的伊琴絲答道:「沒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代表巴洛雅的立場,縱使到歐瑪那樣的戰亂之地,也不致有人明著生事,除非他想得罪我們。」

話說得有道理,只是亞修心中納悶,這車實在太過招搖。

或許是相處久了,也可能是心中的結解開,伊琴絲料到亞修心意,將一袋文件遞給他時說道:「裡面裝的是有關歐瑪的各種情報資料,可以讓你更瞭解那個地方。至於我為何堅持送車,答案……想知道嗎?」

「求求妳告訴我吧!」亞修大傷腦筋,伊琴絲有露比化的跡象。

「你的名氣之大,早已轟動落羽大陸,加上一行人浩浩蕩蕩,怎麼也不可能一路上不被人發現抵達歐瑪,既然如此還不如光明正大的出行,因此送你御用車,除沿途與我交好的國家會派人護送外,也可盡量免去卑鄙的偷襲,因為傷害你,就等於侮辱我國,一個正常人不會這麼做。」

亞修一陣苦笑,果真是人怕出名豬怕肥,「沒有其他好一點的方法嗎?」

「認命吧,其實已有不少人透過管道收集你的資料,誰教打倒你是成名的最快捷徑呢?」

「怪了,妳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忘了我國跟五大神殿的交情嗎?天啟神殿可是情報收集的第一把交椅,有什麼風吹草動,哪會不告訴我?你手上關於歐瑪的資料,也是請他們幫忙的。喔,差點忘了,妮雅請我代她向你問好,還說你南下歐瑪時,歡迎你到天啟神殿拜訪。你啊,到底結識幾個女子啊?」

亞修尷尬一下,沒有回答。

「沿途你應該不用太擔心,但到歐瑪境內時千萬小心,那裡局勢太亂,加上各種勢力錯綜複雜,我能出的力有限,如果有個萬一,千萬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伊琴絲的關懷讓亞修無比感動,說道:「放心吧,裡謝爾三英雄可是有真本領在身,那麼……」

亞修想告別時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反而伊琴絲落落大方的一個輕擁,在耳畔低語:「永遠是朋友。」

「永遠是朋友,再見了,伊琴絲。」

亞修招呼眾人上車,對著伊琴絲揮手,由士兵駕馭的馬車緩緩移動,駛出王宮,兩旁無數民眾夾道歡呼。

許久許久,車出裡謝爾城,民眾歡呼聲漸漸平息。

艾奇勒輕拍伊琴絲的肩膀,關心問道:「妳還好吧?」

伊琴絲轉身,臉上悵然若失,卻沒有想像中的悲痛,「好得很,我還得向那個可惡的男人報仇,讓他後悔不選擇我呢!」

「那就好。」

「不過要感謝王兄,這麼支援我的改建計畫,我原本並沒有太多的信心。」

「說這什麼話,這不是從妳自身而得的經驗嗎?受到打擊,光是站起還不夠,只有超越才能出一口氣,妳昨晚是這麼跟我說的,不是嗎?」

「確實是。」

「那妳相信自己做得到嗎?」

「一定!」

「很好,非常好。」艾奇勒打從心底滿意的笑著。

「只是我仍有些不明白,王兄為何堅持讓我上台提出計畫呢?到底為什麼?」

「為了什麼?大概是我懶惰吧!」艾奇勒深邃的眼眸閃著奇異光輝,彷彿在盤算著什麼。

伊琴絲感到迷惑,王室或是民間都公認艾奇勒的才能無人能出其右,當奧羅倫染病昏迷時,由他主持的朝政有條不紊,更勝乃父。

如要說有何缺點,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向來隱藏在笑容底下,只有揭曉的那一刻,旁人才發現他早已做好周全佈局,一切變化盡在掌中。

「好了,想報仇,可不能浪費時間,我也會助妳一臂之力。」

「謝王兄,我現在想做一件失禮的事,可以嗎?」

「想做就去做。」

伊琴絲面朝亞修離開的那一方,深吸一口氣,鼓盡全身力氣大喊:「亞修,你是個沒有眼光的大混蛋!」

「哈哈哈,罵得好,我絕對相信妳有我要的資質。」

「王兄,您說什麼?」

「沒有、沒有,我們去討論裡謝爾的改建計畫吧!」

「是。」

艾奇勒的眼裡,看到一副未來的景象,那將是落羽大陸中最動人的一頁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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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落羽雙聖~
亞修透過車窗往外看,裡謝爾已經消失在視線裡,景色緩慢往後流逝,馬車的整體結構極為高級,察覺不到顛簸,加上豪華的內裝,讓旅途成為一種享受。

車內除他外,還有專注閱讀古書的特裡斯,亞修順道將他帶回藍貝塔城修養,空青則在前座與駕車的士兵聊天,眾女共乘第二輛車。

亞修有些無聊,他喜歡在前座拉韁揮鞭,指揮馬車前進,感受涼風撲臉或是黃沙入嘴,雖辛苦,卻有趣。

伸出窗外的手臂感到一股涼意,亞修一看頓時變了臉色,他見到一片雪花在皮膚上融化成水,不但如此,馬車附近開始降下一片片白雪。

但怎麼可能呢?藍天上,豔陽高掛啊!

異象在前,馬車戛然而停,奇怪的是,空青並沒有驚慌失措,是信任亞修有能力應付一切變化嗎?

亞修感到一股強大的魔力在四周籠罩,雪花如飛瀑般落下,視線範圍急遽收窄。

狂風驟起,成塊雪團飛打著車廂發出重響,特裡斯總算將注意力從書上移開,見到外邊情景,目露訝色。

「院長,你待著不要動。」

亞修曉得這非自然現象,而是人力所為,閃出下車,「風之壁」護住馬車,避免被破壞。

風雪加大,短短時間內,積雪已深至小腿,舉步維艱,第二輛馬車的形影消失在視線內,天地白茫茫一片。

諸多的歷練讓亞修冷靜以對,只是不解安琪莉娜她們為何沒有出面?

呼嘯聲裡,夾雜著一道破空聲,亞修循聲望去,右方一把淡藍色的彎刀凌厲削至。

亞修大吃一驚,他只見刀身浮在半空,光影朦朧,卻不見手握之人,一時間以為遇到幽靈,情急下施展神足退避,只看他腳下爆起一大蓬白雪,人動了兩步便往雪堆裡栽。

神足可在堅硬地面施展,但在柔軟的雪地上卻失去效用。

幸而亞修還是狼狽避過彎刀,且虧濺起的成堆雪花相助,現出一個人的模糊輪廓,只是他一抖落雪花,身軀再度消失,行走間雪地更不留足跡。

亞修實在不明白世上有哪個高手可以召喚風雪還將自己隱身,只是人既已找上門,他也不想退縮。

「『舞風亂晴空』。」

亞修施展安琪莉娜的招式,強烈的暴風帶起白雪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迸射,果然把人逼得現形。

「逮到了……咦?」

來人手上彎刀再放光芒,隨即向前一揮,居然變化成長鞭抽向亞修,打斷他攻擊的機會。

亞修閃避不及,小臂中招,被擊中處沒有火辣般的疼痛,而是冰冷麻木,雖有傷口,卻沒有鮮血滲出。

風雪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來人的身影也完全顯露,他披著一件純白披風,隱去頭臉,原先的長鞭又變回彎刀,遙指亞修。

亞修已看破白衣人的武器為水元素凝結而成的魔法彎刀,變化莫測、可長可短。

「你是誰?」

白衣人不回話,一聲虎吼,掄刀近身。亞修心頭一動,這聲調聽來有些蒼老,而且陌生,對方到底是誰?

形勢不容亞修細想,右手同樣造出一把冰劍擋下彎刀,腳下施展「風之疾走」,急速後退。

「有話好說,何必……」

白衣人毫無停手之意,彎刀閃電出擊,欺身進攻,迫得亞修只能退、只能守,他想抽空察看其他人的情況,卻毫無機會,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見他有難,絕不可能袖手旁觀,為何至今一點動作都沒有?

亞修無法想像兩人會出事,但如果有個萬一,露比的安危會如何呢?

短短時間內,亞修已處於極度劣勢,他最擅長的是魔法,兵器方面難稱高手,如有使用,也得搭配風之疾走等魔法,但對手不僅有相同能耐,刀術更是高明,相形下,亞修最自傲的神足被積雪封住,魔法也施展不開,完全屈居下風。

落在身上的雪融成冰水,寒意滲骨,亞修靈光一現,想到一個打破僵局的方法。

亞修解除風之疾走,將意識專注在冰劍上,斜舉而出擋住彎刀的瞬間,冰劍不可思議的融成水狀,穿過彎刀。

白衣人大吃一驚,刀勢微頓,亞修趁此機會側身閃躲,同時運起魔力將水再度凝結成劍,削破白衣人的頭罩,露出他半張蒼老的臉孔。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亞修學習白衣人魔法武器的變幻莫測,取回上風。

白衣人往後躍離,凌厲的雙眼直瞪亞修,喝道:「小子的反應能力果然快得驚人,接下來讓我見識『雙雷怒』的威力!」

亞修心中暗凜,來人對他清楚得很呢!

「老先生,彼此無冤無仇,何必呢?」

「廢話少說,你不出手,我就打得你非出手不可。」

白衣人開始吟唱魔法,亞修立刻知道大事不妙,以白衣人的造詣還需花時間凝聚魔力,接下來所施展的魔法威力想必驚天動地。

果然,空中風雪再現,但這次卻有些不一樣,輕若棉絮的雪花落在亞修身上時,卻沉重如鐵,打得亞修幾乎吐血。

改輕作重、化快為慢,白衣人的魔法完全違反常識。

「『火焰龍捲』!」

巨大火柱沖天而起,雪說到底仍是水,在烈焰下遇熱蒸發。

白衣人的魔法雖可怕,但這正也是亞修的長處。

「真是不可小覷的孩子,居然還有這麼華麗的招式,只是別忘了,水是火天生的剋星。」

地面旋風乍起,捲起成串的水珠打在火焰龍捲之上,要將其削弱,只是白衣人並不知亞修已踏足天人相應的境界,魔力可源源不絕,相互對峙,敗陣的絕對是白衣人。

亞修終有時間回首注意露比等人,赫然發現他們如同看戲般聚在馬車前指指點點,空青兄妹打躬作揖的不知在解釋什麼,實在太不合理。

這一瞬間,亞修猜到白衣人的身份。

火焰龍捲漸漸減弱,這絕非亞修略遜一籌,而是他正在凝聚白衣人想見識的絕招──雙雷怒!

「大人既然想見識雙雷怒,晚輩便獻醜了。」

火焰龍捲消失的瞬間,亞修雙雷怒出手,互斥互吸的雷球揮舞著電鞭朝白衣人怒吼而去。

白衣人解除風雪,神色莊嚴肅穆,口中再度吟唱咒文,突然間雙雷怒停住不動,並非它不想,而是它被徹底封在一大塊正方體的冰中!

亞修從未見過雙雷怒靜止的模樣,只見雷電球相距僅毫寸之差,兩者間卻有千萬條髮絲般的電芒連接,互相吸引卻又分別排斥,朝外揮舞的電鞭本體彷彿長滿無數根光毛,有粗有細、有長有短,如同奇異的天外生物,美得令人驚豔。

雷電與冰的僵持沒有持續太久,冰塊上方開始冒出白色蒸汽,內部亦出現水滾的沸騰姿態,專眼間,冰塊融化成水。

然而,雙雷怒依舊不動,融化的水冒出數十條透明的手緊緊扣住雷電球,電鞭輕易把這些手摧毀,只是它們又隨即再生纏住,讓雷電球陷入泥沼,難以動彈。

另一邊,白衣人腳步前弓後箭,雙手靠在腰間,掌心相合,全身藍芒閃爍,一股驚人的魔力正迅速凝結。

「『貫天冰旋彈』!」

白衣人雙掌猛力往前一推,魔力高度集結的冰旋彈螺旋射出,尾巴還連結著炫目的藍色光束,一擊中雙雷怒,便輕鬆將其粉碎。

亞修早猜到白衣人的身份,更曉得他成名的無上絕技,貫天冰旋彈出手之際,亞修也做好準備,形體更巨大、更狂暴的雙雷怒再度出手,迎上冰旋彈。

甫一接觸,便爆出霹靂雷響,大地為之撼動,中心點往外颳起暴風,帶起的雪花打人生痛。

雙雷怒一開始佔了上風,將冰旋彈往白衣人那方推,只是白衣人的魔力仍持續供給,逐漸消去雙雷怒的威力,最後他一鼓作氣放出所有魔力,驚天巨響後,兩個魔法同告消失,拼鬥之地出現一個巨大的焦黑陷坑,證明方才較勁之激烈。

白衣人臉色蒼白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亞修走至身旁,畢恭畢敬低頭行禮,「閣下是澤爾恩克大人吧?晚輩在此向您問好。」

澤爾恩克,落羽八聖中的法聖,亦有御水賢者之尊稱,最擅長水系魔法,其絕技貫天冰旋彈被公認為落羽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可怕招式。

它攻擊的方式不是點,而是線,一接觸到敵人,澤爾恩克的魔力將可源源不絕送出,化作攻擊能量,直到油盡燈枯,法聖一身魔力深似浩瀚汪洋,所能造成的破壞絕非玩笑。

貫天之稱或許稍嫌誇張,但他卻真的曾將一座山的兩端給打通,至目前為止,沒有一隻魔物能在此招下存活,光看雙雷怒也被擊潰,就曉得貫天冰旋彈的恐怖之處。

亞修打至一半才記起芍藥曾說過她與澤爾恩克相識,如此一來,便可解釋其他人為何明知有異還不出手幫忙,因為他們已知白衣人身份。

「傷腦筋,居然提早被你這小子給發現,老實回答我,你最後一招雙雷怒用了幾成力?」

澤爾恩克承認身份,掀開頭罩,一張滿是歲月痕跡,充滿著睿智的臉龐出現,但同時卻以一雙威稜畢現、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視亞修。

澤爾恩克之所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只能說他既是賢者,卻又生於武風剽悍的刀劍之國阿瑪都的緣故,也難怪他的刀術那樣精妙。

「第一次想到禮數,因此用了五成力,第二次發現大人的絕招快要出手,不敢保留,用了十成力。」

「十成力?哈哈,果然過癮、真是過癮,我差一點還以為自己玩完了,這種感覺真是好久沒有過,只是……」澤爾恩克瞄了氣定神閒的亞修一眼,說道:「如果沒有搞那些風風雪雪的小花招,我大概可以接下你七、八次全力出手的雙雷怒,但你能施展的,遠遠不只這個次數吧?」

「是的。」

「你的魔力絕不可能是隨著時日的經過而累積那麼簡單,你已踏足一個我未曾想過的境界,沒錯吧?」

亞修笑而不答,有些秘密還是不要說比較好。

澤爾恩克盯著亞修許久,最後搖頭說道:「罷了,我已一把年紀,不想進棺材的時候心中還有什麼未了之憾,你們年輕一輩的成就不要拿來煩我,不過,哪天咱們再交個手,如何?」

一把和藹的聲音呵呵笑道:「我說澤老,要記得『老不以筋骨為能』這句話。」

亞修回頭一看,一男一女騎著毛驢緩緩接近,女的是個年約三十、小腹微凸,懷有身孕的美婦人,至於男的年歲約在六十左右,慈眉善目,白鬚飄飄。

亞修眼神一動,發現奇怪之處,老者皺紋不多,皮膚亦顯光滑,白髮的根處竟然轉成黑色。

安琪莉娜等人也來到亞修身邊,當中雪靈眼睛轉啊轉,直看著澤爾恩克,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空青和芍藥雙雙跨前,同時行禮,「拜見伯父、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亞修大吃一驚,眼前老者竟然是醫聖齊林?他記得芍藥曾說過醫聖的年紀已九十有六,老者的歲數會不會太年輕?而且他的夫人又有身孕,實在是太難以想像。

芍藥像個小女孩般的跑向婦人,把頭貼在腹上,高興的低聲交談,一副天倫之樂的景象。

空青也面露喜色,說道:「父親,您的氣色越來越好。」

被譽為醫聖的老人──齊林,撫著頭髮大笑,「我也很意外,偶然間得到的藥材居然有此神效。」

同時見到落羽八聖中的兩人,亞修無比興奮。

齊林轉向亞修說道:「我得感謝你救了我女兒,你的要求我已曉得,可惜我有要事在身,無法隨你去歐瑪,這任務就交給空青吧,他們並未差我太多。」

「大人萬萬不可如此說,能請到空青、芍藥兩位相助,是我三生有幸。」

「哈哈,就算沒有你的請求,我也要他們外出歷練。澤老,你已過足癮頭,該走了吧?」

「過癮?這哪叫過癮?而且年輕一輩中的高手不是只有一個啊!」澤爾恩克的眼神亂飄,最後停在雪靈身上,兩人四目相對。

雪靈早就等待許久,連忙舉手,「我就是那個高手。」

「不可胡鬧!」亞修在她頭頂敲了一記。

「什麼胡鬧?打倒法聖,對無雙教的聲勢有多大幫助,你知道嗎?」雪靈橫眉豎目,責怪亞修的不進取。

澤爾恩克爽朗一笑,道:「小姑娘可愛得緊,不過我早就希望親眼拜見古魔法的威力,想玩就出手吧!」

亞修和齊林雙雙擋在雪靈與澤爾恩克之間,阻止兩人。

這廂,亞修附在雪靈耳邊小聲說道:「教主啊,我明白妳為無雙教好的心情,可是妳看,澤爾恩克大人畢竟年紀已有一把,假使妳打贏了,豈不讓天下人冠上無雙教欺老之惡名?萬一輸了,不就自取其辱?這一場,怎麼打怎麼輸啊!」

「……也有幾分道理,那就算了吧!」雪靈一臉惋惜。

那廂,齊林也低聲開口:「澤老,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特別,對你動手的人,不論勝負都難有好名聲,為了這些孩子的未來著想,總該委屈一下自己吧?」

「難得有好對手出現,卻偏偏……我真不明白自己幹嘛當賢者,算了,就聽你一次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澤爾恩克無限可惜的哀嘆。

亞修和齊林相視而笑,他們都有需要傷腦筋的人。

澤爾恩克一吹口哨,一匹雄健的白馬奔至身前,翻身上馬,注視亞修說道:「你的劍術差了些,這也難怪,畢竟少有魔法師會去學劍,不過隨機的反應相當好,冷靜從容間還勇於冒險,這是你極大的優點,照我看來,落羽大陸上年輕一輩裡沒有人能對你構成威脅。」

「謝大人誇獎。」

「這是事實,只是我也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一句話,你目前仍會遇到不少挑戰,身在其中的你或許會覺得不耐煩,但當有一天你登上頂點,所有人對你畢恭畢敬時,你便會覺得無聊透頂,開始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光……啊,我說太多了,光看你用計推卸巴洛雅的賢者之位,就明白你清楚與人交手的個中真趣,何需我老頭子多言。」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點頭,澤爾恩克的感想,她們相當贊同。

亞修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弄清楚最後幾句話的意思,澤爾恩克居然把雪靈公開他欺負她的事件當成推辭賢者之位的計謀,這說法他還是首次聽聞。

不過也難怪,雪靈與亞修同屬無雙教,前任教主怎麼也不可能故意打壞現任教主的名譽,必定有其目的,難怪澤爾恩克如此想。

亞修已不曉得該從何解釋,乾脆不管,恭敬回禮,「謝大人教誨。」

齊林從懷中拿出一瓷瓶交給亞修說道:「這是我近年提煉出的『續命丸』,對疾病和外傷都有神效,雖說你會『治療術』,但有備無患。」

亞修大喜,趕忙接過,出自醫聖之手的藥,與仙丹靈藥所差無幾。

「不過有一個缺點,就是外觀醜了點,味道也難聞了些,因為煉製時少掉一味提色浮香的藥材。」

亞修打開瓷蓋,倒出藥丸,果然腥味撲鼻,且色澤紅藍相間,實在難看得不像話,如不是醫聖親自交予,亞修會認為這是穿心斷腸的可怕毒藥。

芍藥嗅到味道,一把搶過藥丸嗅了幾下,臉色一變,驚呼:「紅鬚參和蘭芝草?父親大人,你竟然將這兩株藥草同時入藥?不會太珍貴了嗎?」

「亞修曾救妳一命,這樣的代價不算太重。」

「女兒明白了。」

亞修沒聽過這兩味藥,但看芍藥的反應,就曉得續命丸非同小可,連忙道謝。

「那麼各位,我們後會有期。」

亞修目送齊林三人離去,心中滿足,落羽八聖個個風采不凡,引人無限敬重。

空青低頭說道:「真是非常抱歉,早在昨天我便收到家父和伯父要到裡謝爾的消息,伯父更拜託我想辦法促成你們交手,因為他想曉得你的實力是否真如傳聞,我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真是對不起。」

亞修其實沒有不愉快,邊以「天癒之陣」為自己療傷邊說道:「不用自責,能同時拜見法聖和醫聖兩位大人,更能得到其教誨,是我的榮幸。」

亞修想著下一個目標──藍貝塔城,頓時升起複雜的情緒,明明離開沒多久,卻彷彿離開多年的遊子歸鄉,有許久未見的陌生和期待,環顧兩輛氣派豪華的御用馬車,亞修心中在想,這算不算衣錦還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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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6:47
第九章 ~詛咒之地~
半個月後,亞修遙望薩朗奇穆城,舊地重遊,頗多感觸。

特裡斯並沒有同行,他雖想來,但畢竟年事已高,虛弱的身體非短時間可復原,聽從空青的建議留在藍貝塔城靜養,至於駕車士兵,在國境的交界處也離開。

這趟路程,亞修已走過一次,但這回較先前卻有極大不同。

差別一是招搖至極,外觀顯眼的王室御用馬車每輛以六匹,共十二匹純白、高大的駿馬拉行,想不引人注目也難。

差別之二是多了不少人同行,這些人並非朋友,而是行經各國時該國派出的護衛士兵,可見巴洛雅影響力之大,且每到一地更有為目睹亞修風采的王宮貴族競相邀宴,讓他不需露宿荒郊野外。

礙於禮節,亞修沒有推辭,其進退有據、溫文爾雅的表現大受好評,然而在微笑背後,卻是叫苦不迭,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這種場合。

更要命的是不少國家都有魔法師提出切磋的要求,原來是這些國家有意冊封自己的賢者,卻深怕提振國威不成反成笑柄,沒有輕舉妄動,亞修的出現給了他們衡量自家人實力的機會,如能勝過,賢者之位就能坐穩。

平心而論出場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亞修已踏足他人從未到過的天人相應境界,魔力源源不足,想在魔法上勝過他,根本不可能,這些國家的算盤打錯,反而把有希望的人弄得信心全消。

亞修的改變,感觸最深的是黛絲笛兒兩人,從留在人間的那一刻,她們便一直注視亞修,親眼見他從畏畏縮縮的怯弱模樣到今日的雍容爾雅,心中又喜又苦。

喜的是亞修成長了,苦的是命運作人,如今挽著他手的人,名叫露比。

南下的風波不僅這些,少部分沒有士兵護衛的路段,總有人攔路要求與無雙教教主「比試」,亞修本想拒絕,奈何雪靈早在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讓不知輕重的前任教主把事鬧大和現任教主出面大事化小,兩個選擇中,亞修選擇了後者。

半個月中,挑戰者就跟蟑螂一樣,今天趕跑一隻,明天冒出兩隻,但或許是御用馬車發揮了功用,除了少數一兩人外,個個都是光明正大的提出要求。

至於那一兩人,亞修的懲罰就重了些。

經歷這些實戰,亞修的招式收發更加由心,舉手投足間,高手風範自然流露。

露比在亞修身旁輕輕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地方嗎?」

「是。」

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的慘烈血戰、小風被古拉爾控制、夕沉之洋的痛心結局,亞修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露比。

亞修凝視眼前,石階、清泉依舊,然而山頂之上踞立一方,長被薄霧所遮的巍峨神殿卻消失不見,天啟神殿想要重建,絕非短短時日可辦到。

「主人,您要進城休息,或是到天啟神殿赴約?」

安琪莉娜在這個有共同記憶和經歷的城市前難掩激動,黛絲笛兒也是如此,眼眶泛紅,她與小風的感情比其他人要強烈。

亞修沉溺在緬懷當中,良久良久後搖搖頭,從發乾的喉嚨中吐出字句,「都不要,雪靈的家再往南半天就可抵達,我們繼續趕路。」

亞修上車後發現雪靈還站在原地,目光在山頂和薩朗奇穆城間游移,空洞無神。他叫了好幾聲才讓雪靈驚醒,茫然的左顧右盼。

「妳還好吧?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

「我?沒有啦,只是覺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似的……算了,我沒事,快點走吧,速度快些的話,黃昏前就可到我家。」

雪靈跳上車,她身旁的露比,眼神逐漸黯淡。


「往右走,對對,沒錯,小心路邊的小溪啊,掉下去……其實也不會怎樣。」

離家越來越近,雪靈變得雀躍開心,精神抖擻的引領馬車前進。

「好了,靠邊停車,剩下有一大片的竹林要穿越,下來用走的吧!」

雪靈躍下馬車,深吸一口氣,容光煥發。

亞修頗有興致的左瞧右看,發現處身在一大片密實竹林前,微風輕拂間沙沙作響,煩憂盡掃。

竹林中隱約可見一小徑,彷彿許久未有人行,雪靈指著大叫:「就是這裡,順著路走就到啦!」

「那我們……」亞修叫喚眾人動身時,發現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遙望南方一座半隱在霞霧中的山頭。

亞修隨之望去,雖然距離極遠,卻感到那座山瀰漫著一股詭異陰邪的氣息。

雪靈湊過來道:「喔,詛咒之地啊!」

「詛咒之地?好奇怪的名字。」

雪靈得意的笑道:「這邊是我的地盤,詛咒之地的事,問我就對了。詛咒之地是一個概稱,指的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那座山,以及附近與歐瑪王都艾格文相對的白蝶之森……」

「白蝶之森?」亞修驚呼出聲,那可是愛提娜以紫月的身份大開殺戒之處,更是歐瑪培訓殺手的大本營。

「怎麼了,這麼驚訝?」

「沒什麼。」黛絲笛兒代心情仍未平息的亞修回答:「只是我們碰巧知道白蝶之森的一些往事,有點興趣,妳能繼續說下去嗎?」

「當然可以,白蝶之森是歐瑪和聯軍第一次交戰的地方,據說死了不少人,最後不但死人變為殭屍等魔物,就連棲息在那邊的蝴蝶都成了紅色,還會吸食人血,非常可怕。」

亞修微微搖頭,雪靈的話中有些不對,死在白蝶之森的歐瑪精銳,只出於愛提娜一雙手!但這個驚人的真相卻只有少數人曉得,他正是其中之一。

黛絲笛兒繼續追問:「那之後呢?據我所知,當初天啟神殿的紅衣勇者接受請求到白蝶之森剷除魔物,最後放一把火燒得一乾二淨。」

「對啊,大火燒了七天七夜,不但白蝶之森,連整座山都燒得一乾二淨,光禿禿一片,可是很奇怪,那塊土地上不管栽種什麼作物都無法生長,更可怕的是還謠傳說那些蝴蝶沒有完全被消滅,夜晚會挑途經的人吸血,有不少人在那裡失蹤。」

亞修聽得悚然而驚,問道:「真有這些事發生?」

「我哪知道啊?我又沒自己去過,這只是聽說。」

雪靈說得沒有把握,讓亞修懷疑真實性,傳言有可能是鄰近居民出於對白蝶之森的畏懼而心生暗鬼,只是那座山確實予他不舒服的感覺。

「好了,別管這些,反正等你們到歐瑪時,再親眼看看不就得了……等等。」雪靈妙目一轉,興奮說道:「不然我委屈一點,先陪你們到歐瑪去調查好了。」

委屈個頭啦!亞修心中暗罵,斷然拒絕:「不可以,回到家門而不入,說不過去,妳爺爺和師父一定很擔心妳。」

「怎麼這樣子……」

沉思片刻的黛絲笛兒開口:「主人,把馬車放在這裡無人看守,畢竟不妥,萬一失竊就糟糕至極,不如我和安琪莉娜留在這裡照顧。」

「這……」亞修看著手上拿的兩截「寒星」斷劍,遲疑道:「拜見匠聖大人後,如果情況允許,我想請他幫我修復寒星,時間上……」

「不要緊的,車裡留有不少食物,空間也很大,休息沒有問題,妳說是吧,安琪莉娜?」

「的確如此。」

「可是……」

露比附和說道:「既然兩人有這份心意,就讓她們待在這吧!還記得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嗎?此地雖然僻靜,但萬一找到這兒,還把馬車給偷走了,那可大大不妙。」

黛絲笛兒狠瞪了露比一眼,露比雖是為她說話,可她內心一點都不高興。

「好吧,那妳們自己多加小心。」

「明白。」

目送亞修一行人消失在林中小徑,安琪莉娜轉身問道:「好了,妳打算怎麼做?」

「妳知道作亂的是什麼嗎?」

「『妖屍龍』。」

「妳真的知道?」

安琪莉娜閉目思索,「稍微曉得一些。妖屍龍的本體近似龍形骸骨,可召喚使魔吸食敵人血液,並控制死去的屍體為傀儡,不斷增加成為一隊殭屍大軍,至於妖屍龍的本體則躲在安全的地方,是相當難纏的對手,神魔之戰時,我方曾為此受到極大傷害。」

「大部分正確,不過所謂的使魔其實是與妖屍龍共生共存的一部份,名叫『赤幽蝶』,為妖屍龍本體攫取氣血精華,也是牠創造出殭屍等不死魔物。傷腦筋,當初亞修提到這件事時聽過就算,哪知裡頭還有玄機?依我看,妳們神界當初只是重創妖屍龍,牠真正的本體陷入假死,直到愛提娜大開殺戒,鮮血滲入泥土讓牠甦醒,進而放出赤幽蝶操縱死屍,想要恢復力量之際,又被一把火破壞,火焰正好是牠最大的剋星。」

「但那一把火並不足以消滅掉牠。」

「看來是如此,不過牠的力量感覺起來相當微弱,既然遇到了也不能不管,畢竟歐瑪是下一個行程,提前在今天晚上去把牠處理掉吧!」

黛絲笛兒毫不在意的說著,彷彿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頓了頓,視線移向安琪莉娜,說道:「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來檢討一下失敗的小別計畫吧!說,妳要怎麼辦?」

小別作戰,以暫時遠離目標的手段讓亞修心生失落的戰術,初期幾天真的有效,亞修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異樣轉變顯得不知所措,頻頻接近表示關心。

可惜的是戰術被露比識破,她開始追問亞修上次旅途發生的種種,面對這個好聽眾,除了部分秘密外,亞修全盤托出,在那一刻,他被安琪莉娜兩人帶走的吸引力又回到露比身上,小別作戰宣告失敗!

面對黛絲笛兒的問題,安琪莉娜好整以暇的撥著髮絲回答:「失敗並不可恥,重要的是從中得到什麼體悟。」

「說來聽聽。」

「仔細分析,一開始確實成功,然而『分』不過是手段,其目的仍是之後的『合』,遺憾是我們無法掌握其中轉折的時間點,讓露比趁虛而入,前功盡棄。」

「說明白點,就是原本想吊人胃口,結果吊得太過份,他乾脆不要我們,改吃其他東西,對吧?」

「……雖然形容得很貼切,但不能在修辭上多下點功夫嗎?」

「都失敗了,還管妳怎麼講啊?總之,有沒有其他建議?我就是看上妳一肚子壞水跟露比有得拼才拉下臉問,妳得想辦法讓我吐一口怨氣。」黛絲笛兒似乎沒有發覺,她和安琪莉娜間早沒有敵意。

安琪莉娜苦笑道:「來人界也有一段時日,妳應該發現愛情毫無道理可說,複雜程度遠超乎想像,假使把情場喻作戰場,我們只是場上的兩名新兵,更甚者,連敵人實力、勝負條件、戰場規則都懵懵懂懂,妳說這仗怎麼打?」

「天啊,妳到了現在才澆我冷水。」

「別急,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

「當然,假使露比和亞修之前確實相處過,露比先天即佔上風,但最致命的一點,卻是亞修內心對露比毫無理由的感覺,妳我都清楚那種力量有多大……」

黛絲笛兒默不作聲的點頭,自獲得光闇雙力後,對亞修的依戀感變得相當強烈,她輕聲開口:「我並不相信前生,但最近卻不免想起這方面的可能性,畢竟我實在無法解釋心中那股情緒的由來。」

安琪莉娜搖頭輕嘆,「真是麻煩,這種不比武力,計謀也派不上太大用場的戰局不合我的胃口,就連敗在父皇手下時都不那麼難受。」

「妳和法裡恩交過手?」黛絲笛兒眼睛亮了起來。

「沒錯。」

兩女有志一同的轉移話題,畢竟亞修的事越談越沉重,更無法可想。

「結果呢?」

「當然是慘敗。」

「沒有比以前更接近嗎?」

「光闇雙力融合後雖然強大,但別忘了,我們的父親可是這一切的源頭,越接近,越覺其偉大、深不可測,完全想不出與之匹敵的可能。」

黛絲笛兒靠近安琪莉娜,以音之魔法開口:「他們二人和雨的力量源頭,不就是太初之力?」

縱使她們有信心此刻未受監視,提起這話題仍小心翼翼。

安琪莉娜點頭,同樣以音之魔法回答:「如同小別作戰的分是為了合,假使亞修體內真有雨所要的太初之力,目的必然是同為創世者的我們父親。」

「但是不要忘記一件事,亞修已分別見過兩人,加上他的天性善良,怎麼可能隨雨擺佈出手殺人?我更不認為當亞修得到足以毀滅創世者的力量後,會被雨操縱……啊!」

兩人同聲驚呼,要控制亞修,露比就能辦到!隨即又搖頭,亞修縱使再愛露比,也絕不可能聽從她的話出手殺人,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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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7:33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21 20:58 編輯

第十章 ~專注一心~
「我回來啦,爺爺!」

雪靈抱著一堆竹筍踢開家門,興奮大喊。

她雖不想回家,但真的到家了,還是難掩喜悅。

越過一片稱得上是天然迷宮的茂密竹林,亞修一行人到達匠聖的居所。

這是間與匠聖之名毫不匹配的平凡農捨,座落山腳,簡陋寒酸,幾畝菜圃,雞群在籬笆內啄食,很難想像如此不起眼的地方住著名震天下的匠聖──魯菲格。

據雪靈所言,匠聖為了免去懇求他打造武器的無數請託,歸隱在此,過著如農人般自給自足的生活,專注精神,打造一生中最顛峰的作品。

雪靈進屋後找了片刻,出來時兩手一攤說道:「人不在裡面,那就是在……」

話說到一半,一隻小土狗「汪」「汪」叫的奔出,繞著雪靈的腳轉圈圈,吐出舌頭親暱舔舐。

雪靈高興的抱起狗兒說道:「哈,還認得我嘛,不枉我把你養得這麼大,爺爺在打鐵屋吧?」

土狗彷彿聽懂人話,從雪靈臂彎一躍而下,往前直奔,亞修隨後跟上,走了片刻,便聽見一下又一下的金鐵敲擊聲。

眼前出現以木板、竹子交互搭成的打鐵屋,從敞開的門中看到一名身材壯碩的老人正專心打造燒紅的鐵器,火爐發出的可怕熱力讓遠在外頭的亞修滿頭大汗,吸入的空氣彷彿讓肺部燃燒起來,難受至極,真無法想像有人能在爐前工作。

老人沒有發覺亞修他們,全神貫注在手上的工作,眾人也靜靜等待。老人完成時,以鐵鉗挾起鐵器放入水中,頓時發出令人聽之發毛的滋滋聲,水氣瀰漫。

雪靈大叫一聲「爺爺」撲了上去,這一喊,證實老人正是匠聖魯菲格。

魯菲格瞥了一眼,不慌不忙將手上工具一放,右腳踩上凳子,抓住雪靈背後衣領一拉,讓她整個人橫在大腿上,隨即舉起手開始往屁股狂打!

雪靈邊大叫邊想掙脫,奈何魯菲格手臂的力道沉重如山,她根本扳不動。

「不要打了,我又沒做錯什麼事!」

魯菲格虎目電芒一閃,怒瞪亞修,喝道:「見到我,不會問好嗎?」

魯菲格的話有如沉雷,怒氣彷彿將要爆發的火山,配上他那如鐵塔般魁梧的體魄,膽子小的人早被這句話嚇死。

亞修也被嚇了一跳,趕忙行禮,「晚輩向匠聖您老人家問好。」

魯菲格「哼哼」冷笑,再度狠狠打往雪靈的屁股,大罵:「妳這張嘴果然不可信任,難道忘了出門前保證過什麼?不但洩漏我的身份,更把人帶回來,妳啊,是不是想嚐嚐三個月趴著睡的滋味?」

屁股被打的劈啪聲如連珠砲響起,還伴隨著雪靈的哀叫,她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亞修等人全都看呆了,魯菲格套話的手段還真不是普通的高明。

亞修最先回神,雪靈受難雖使他有股快感,但也不能真讓她連續三個月趴著睡吧?他想著要幫雪靈解危,但話到口中卻隔了好一陣子,讓她多被打了一陣子。

「前輩,雪靈帶我來這裡,實在是晚輩有事相求的緣故,請您放過她吧!」

魯菲格停手,冷冷掃視眾人一眼,放開雪靈,「為何直至今天才到家?不是說過妳一旦動用到『齊天』,就該立刻回來?可知妳師父因為擔心而外出找妳?」

亞修聽得出,魯菲格的擔心更甚責備。

雪靈知錯,怯生生回答:「對不起嘛,爺爺。」

眼見氣氛有所緩和,芍藥、空青趕忙上前行禮問好,對著這位與自己父親齊名的高人無限景仰。

亞修打量四周,打鐵屋因經年累月處於高溫、煙霧的環境,各處蒙上一層厚厚黑垢,視線移到匠聖方才經手的鐵器,發現是平常不過的農用鋤頭,感到詫異。

「覺得不起眼嗎?」

亞修一時間難以回答,出自匠聖之手的東西,總覺得不該如此平凡,最後誠實作答:「有一點意外。」

「鋤頭、鏟鎬與刀劍的原料,同為頑鐵,其成品在世人眼中卻有高貴低賤之分,但是,可奪人性命之刀劍,其價值該低於耕植作物,收成糧食、造福萬民的一柄鋤頭才是。唉,年輕時太過氣盛,也陷於錯亂的價值觀中,苦心琢磨的刀劍非要它揚名立萬,如今想來,後悔啊!」

亞修沒料到魯菲格有此感慨,理了理思緒後說道:「晚輩曾親身經歷七劍中的部分威力,也為它那巧奪天工的精妙設計和神魔辟易的力量讚嘆,這絕非崇尚武力。再者,心術扭曲者,用鋤頭也可以打死人,前輩所打造之各種神兵,持有者無一不是除魔衛道的真英雄,前輩多慮了。」

魯菲格微微一笑,「丫頭,去把晚飯作一作,既然有客人,弄豐盛一點。」

「什麼?可是我的屁股還很痛……」雪靈抗議,但見到魯菲格嚇人的眼神,連忙改口:「我知道了,我會做個乖小孩,不要再打我了。」

說完,一溜煙的跑走,露比和芍藥也跟去幫忙。

魯菲格不發一語轉而盯著空青,明顯有與亞修單獨談話之意,空青雖景仰匠聖風範,想多親近,也知趣離開。

魯菲格緩緩說道:「我雖在此避世,但也會到鄰近村莊,聽到許多傳聞,你和丫頭是朋友?」

「不僅如此,晚輩曾被她以齊天救過一命,說是恩人也不過份。」

「齊天嗎?很好。」魯菲格的驕傲寫在臉上,繼續說道:「你既親眼目睹齊天的威力,說說感想。」

「可怕!可怕到讓人不敢相信它是由人打造,比神器『穿雲』還厲害。」

「神器非人打造,齊天卻是我的心血結晶,在它之前,穿雲算什麼東西?想知道齊天的奧妙嗎?」

亞修有些錯愕,魯菲格居然待他如此之好,趕忙說道:「晚輩洗耳恭聽。」

「先祖世世代代以打鐵為業,從一開始只求兵刃鋒利、堅固、外觀等層次不斷進步,到加上特殊設計使其擁有非凡能力,或是天南地北尋求奇異金屬加工鍛造,數十代的經驗累積由我發揚光大。而齊天,則是顛覆這一切的心血結晶。」

「什麼?」

魯菲格邊踱步邊說道:「這便是我打造齊天的理由,綜觀先祖至我,所打造的兵刃縱使大受尊崇又如何?遇上如神、魔巨大的存在,起不了作用,我年輕時為此走遍各處,總算找到一種勝過『星星之石』千百萬倍,能儲存力量的特殊金屬,之後數十年間不分晝夜,將我的力量點滴注入其中,納涓滴成汪洋,終於出現一把威力與天匹敵的神刃。」

「那股力量是什麼?」

魯菲格拿起鐵鎚,神情專注,遁入物我兩忘的絕對境界,他的身軀彷彿無限擴展,與天、與地、與風、與山,與無垠的蒼穹宇宙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魯菲格如雕像不動,鎚頭處隱現金色光芒,流轉不定。這力量,亞修不陌生,和雪靈曾用過的古魔法感覺相同,只是威力小上許多。

亞修終於明白魯菲格的能耐,他竟然到了引動天之力注入齊天的境界,這已超脫凡夫俗子的層次,匠聖之名當之無愧。

魯菲格一字一句沉聲說道:「信念引來力量,經我手而出的每一把刀、每一把劍,都蘊含著我天下無雙的絕對信念。專注一心,便能拋棄軀殼的枷鎖,到達天人合一、物我不分的至高之界。你,明白了嗎?」

魯菲格的話彷彿有種魔力,亞修當日在裡謝爾城的感覺又回來了,神遊虛空,只差一步就可到達天人合一的無上境界。

「你們談完了嗎?」

露比的聲音如晨鐘乍響,亞修驚醒,問道:「什麼事?」

「雪靈叫你們先到屋裡坐,飯菜很快就會做好。」

離開時,露比的視線掃過魯菲格,冷冽而帶怒意。


餐桌上滿滿的竹筍料理,清雅的香氣瀰漫全室,令人食指大動。

雪靈紮上頭巾、穿著圍裙的賢淑模樣讓亞修看傻了眼,廚藝之好也無法與平時的她聯想在一塊。

竹筍正當時令,甜脆香嫩,清淡的口味極適合旅途勞累的脾胃,亞修心滿意足的吃完這一頓飯,卻突然想到,清淡的食物吃久了也會乏味,這該不是雪靈熱愛點心零食的主要原因吧?

飯後,雪靈收拾碗盤,亞修拿出寒星斷劍,畢恭畢敬呈在魯菲格身前說道:「這把劍是朋友所贈,卻因……嗯,因意外折斷,能請大人幫忙接合嗎?」

魯菲格看了一眼,淡淡說道:「意外?是被轟雷給擊斷吧?」

亞修大感尷尬,怕雪靈被追究才隱瞞,沒想到一眼就被識破,尷尬答道:「的確如此,此劍是在與雪靈交手時被擊斷。」

「可知我為何一眼看穿?」

「晚輩想不透。」

魯菲格朝著廚房大喊:「雪靈,把『兵器譜』拿出來。」

「好。」

只聽到內室傳出東翻西找的聲音,好一陣子雪靈搬出一個木匣放在魯菲格面前,打開匣蓋拿出一本破舊古書。

魯菲格翻了幾頁,遞到亞修面前說道:「我第十七世祖先中年時,曾在一座被閃電擊無數次的峭壁頂發現到一種晶瑩剔透的顆粒狀金屬,取名叫『寒晶』,不論多大的火焰都不能使之融化。為了化不可能為可能,他花費十數年光陰摸索應用這種金屬的方法,最後發現以極寒之地的『冰魄石』點燃的『冷焰』有融合金屬的效用,最後藉此打造出寒星。」

兵器譜上的確畫出寒星連同其劍鞘的外型,非但如此,還記載著製造的方法和特性,亞修萬萬沒想到這把劍居然和匠聖有所關連。

冷焰兩字令亞修感到耳熟,嘴裡又覆誦一次,隨即想起,這不就是雪靈在地下之城提到的名字嗎?

「原來如此。」

「你在說什麼?」

「沒有,因為雪靈之前曾提過冷焰,覺得有些耳熟。」

魯菲格闔上書看看亞修又看看雪靈,語氣漸變,「妳記得曾凍傷過妳手的冷焰,卻沒認出寒星?」

「啊?這、這個……那個……」

魯菲格把兵器譜往雪靈手上遞,沉聲說道:「祖先遺留下來的智慧與成就,妳居然忘了?限妳三天以內把這本書的內容全都抄過一遍。」

「天啊!」

「再抱怨,就變兩次!」

雪靈委屈的抱著書,能把人生吞活剝的視線狠瞪亞修,亞修只得岔開話題,「前輩是願意幫忙了?」

「終究是先祖之物,沒有不幫忙的道理。」

「那寒星該不該歸還呢?」

「不必,先祖打造寒星,本來就不是要留在身邊欣賞,它的價值唯有在被使用時方能顯現,或是你不想將這柄劍留在身邊?」

亞修沉默,寒星雖是柯麗所贈,但他並不喜歡身上配劍,以他的魔法也幾乎用不上,可是他現在要到情勢詭譎多變的歐瑪,能保護自己的武器絕不嫌少,否則遇上不能施展魔法的處境該如何?

「晚輩目前仍有用得上的地方,這麼辦好了,當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將寒星交還如何?相信贈劍給晚輩的朋友亦樂於看到寒星回到它的家。」

「也好,明天正午時我會重新為你接合寒星。」

「感激不盡。」亞修露出歡顏,這算是離開裡謝爾後的第一件好事,但他又想起雪靈,「大人,有一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問。」

「什麼事?」

「就是雪靈,不知她這次要留在家裡多久的時間?」

「為何這麼在乎?難道你……」

亞修連忙搖手道:「大人不要誤會,只是雪靈在身邊,感覺就多了個頑……呃,活潑的妹妹。」

魯菲格雙目精芒閃動,逼問:「真的只有這種感覺?」

「是的。」

「不准瞞我!」

「晚輩不敢。」

「兩年,當初她師父即說過她的劍術、魔法離完美之境界還得一年時光,偏偏她忍受不住寂寞往外跑,這一耽擱,至少需兩倍的時間才能補回。」

「兩年啊……」亞修直覺這是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時間。

魯菲格淡淡一笑,「雖說兩年,但你是她的朋友,想來看她,我隨時歡迎。」

「謝謝前輩!」

亞修內心無比雀躍,這是第二件好事。


當晚,亞修央求雪靈再做兩份料理後,他親自送食物給看守馬車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他沒有從原路走,而是施展翔天之翼飛上天空,縱使藉著月光幫助,仍差點迷失在大片的竹林裡,好不容易才找到馬車。

安琪莉娜見到亞修,有些意外,更有些歡喜,他畢竟沒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亞修將食物遞過,笑道:「雪靈做的,快點吃吧!咦,笛兒呢?」

「她……去辦點事。」

「辦點事?」

三更半夜又是人不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能辦什麼事?幸而亞修識趣的不再追問,「食物交給妳,碗盤我明早再來收,好嗎?」

「好。」

「那小心點,早點睡。」

亞修正要離開時,安琪莉娜出聲叫住他,「亞修!」

「怎麼了?」

一向口才辨給,反應靈敏的安琪莉娜在這時說不出話,捨主人而改稱呼名字的衝動更讓她覺得困窘。

夜色遮住了兩人的臉容,讓彼此的顧忌減至最低,更使人大膽。這是戀人談情說愛的最好時光,但安琪莉娜在這方面是個超級生手,且關係也未那麼親密,心臟如打鼓般蹦蹦跳。

她生平少有後悔的事,今次叫住亞修是當中一次。

亞修關心的靠近,「妳還好吧?」

安琪莉娜卻如受驚兔子般往後跳,「想問一下,主人您到歐瑪後要做什麼?」

急於打破尷尬的安琪莉娜莫名蹦出一句話,兩人皆感錯愕。

亞修正經回答:「先醫治我母親的眼睛,再來她想做什麼,我就幫忙什麼。」

「那之後呢?」

「之後……」

亞修早想過這問題,一開始的答案是留在菈蒂妮身邊略盡孝道,但這些時日諸多的經歷又勾起他好奇的天性,更何況還多了一個能左右他選擇的露比?

亞修盡孝的心情從未改變,但除此之外想做的事卻變多了。

「我想未來還有時間讓我去慢慢決定,畢竟我還年輕嘛!」

「希望主人您做出永不後悔的決定。」

「謝謝。」

兩人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

片刻,亞修開口:「那我先離開了。」

「路上請小心。」

亞修離開,安琪莉娜鬆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滿身大汗,比以往面對敵人時還要緊張,同時心中納悶,先前自己能氣定神閒的擬定戰術外加分析得失,怎麼一到了兩人獨處時刻卻心慌意亂、口僵舌拙呢?

「反常,真是反常……」安琪莉娜輕撫仍在劇烈跳動的胸口,雙頰沾染紅暈,唇邊勾勒出甜甜的笑意,「但是,感覺還不錯。」


安琪莉娜陷入迷醉的情懷裡時,黛絲笛兒如流星橫空,以高速飛趕至兩日路程外的詛咒之地。

「到了。」

黛絲笛兒從半空往下瞧,死氣沉沉的土地上,一幕慘絕人寰的悲劇正在展開。

一隊士兵不知為何闖入詛咒之地,遭到赤幽蝶的攻擊,屍體成為殭屍站起。

前一刻還是同袍,下一刻卻變成可怖的殭屍,士兵一時間反應不過,轉眼死了大半,好不容易回過神反擊,才發現刀劍對這些殭屍毫無作用,縱使砍斷四肢仍在地上匍匐前進,駭人至極。眼見情勢不對,撤退的號角吹起,卻又出現一群赤幽蝶攔路,要將士兵徹底消滅!

黛絲笛兒來遲一步,士兵死到只剩幾人,手朝下一揮,地面憑空出現火牆,阻擋赤幽蝶的追擊,給了士兵一條生路。月光下,殷紅如血的蝴蝶成群飛舞,說不盡的詭譎陰邪,更不知死活的改變目標,攻擊黛絲笛兒。

「找死……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不來也得死,就賞你們一個痛快吧!」

黛絲笛兒不見動作,火牆產生異變,化身成千萬條火蛇一隻又一隻的吞掉赤幽蝶,赤幽蝶一遭火焚,立刻發出常人無法忍受的焦臭,還有尖銳的「咻」「咻」聲,有如鬼泣,聞之毛骨悚然。

這是臨死前的訊息,警告自己的同伴出現厲害的敵人,要牠們遠離。

「示警也沒有用,我知道你們的本體就在這裡,還能逃到哪裡去?」

黛絲笛兒神情專注,雙手一合,前方出現兩顆雷電球,甫一接近,刺眼的電鞭狂亂舞動,不過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控制,電鞭集中向下,開始掘洞。

「哈哈,亞修的雙雷怒用來挖洞果然方便。」

亞修聽到恐怕會哭死,足以自傲的絕招淪落至此,但也該欣慰,畢竟能幫上魔界公主的忙。

黛絲笛兒雙手連舞,一對又一對的雷電球出現在前後左右各方,至少有近千之數,同時往地面齊落,要將妖屍龍的本體逼出。

雷電球的刺眼光芒將四周照耀得有如白晝,越發襯托這塊土地的荒涼、死寂。

驀地,右方四對雷電球猛然被彈上天空,地面整個陷落,一道白影自土中甩出,直刺黛絲笛兒面門。

黛絲笛兒輕靈一躍,飛上半空,由高俯視,只見一尊龍形骸骨盤據洞穴中央,腐爛的腥紅血塊掛在骨架,晃動間還滴下黏稠血液,加上刺鼻的惡臭,足以讓人狂嘔猛吐。

黛絲笛兒除留下幾顆雷電球包圍妖屍龍,其餘解除,滿意說道:「找到了。」

妖屍龍的頭骨眼眶內凹,無血無肉一片空洞,但竟然能準確的朝黛絲笛兒攻擊,原因在於牠有幫手。

妖屍龍身上的血塊突然落下,然後四散飛開,化成一群赤紅蝴蝶飛舞。

血塊是赤幽蝶齊聚的假象,平時依附在妖屍龍身上,棲息在牠骨架上繁殖並接受保護,另一方面當作妖屍龍的眼、手,為牠吸取獵物鮮血,彼此共存共生,發展出獨特的關係。

赤幽蝶彼此間可互通消息,已明白黛絲笛兒是可怕的對手,一擊不中,竟然撇下宿主妖屍龍,四處逃逸。

「走得了嗎?」

環繞四周的雷電球往妖屍龍集中,揮舞的電鞭結成天羅地網,把想逃的赤幽蝶一一粉碎,化成血末,緊接著,齊聚圍向妖屍龍。

電光激射、沉雷重響聲中,妖屍龍完好如初,骸骨之堅硬令人訝異,只是若沒有這分本事,何能吸引赤幽蝶寄生?

妖屍龍全身顫動,全身骸骨紛紛冒出尖刺,捲成一個刺球,彈向黛絲笛兒,這是牠為數不多的攻擊招式,但配上那一身堅硬骨刺,威力不可小覷。

「來得好,一拳收拾你!」

黛絲笛兒的光闇雙力灌注在右手,飛身下墜,一拳揮出,黑白兩色光芒下,耐得住雷電球轟擊的骨刺一碰即如輕煙消失,眼看要摧毀頭骨時,黛絲笛兒彷彿想到什麼,力量減至最低,只把妖屍龍擊落地面。

「雖然很弱,也算是個對手,試試看這一招吧,不然平時沒什麼心情施展。」

黛絲笛兒專注精神,妖屍龍的身旁依序出現一個光點,六點齊出後光芒互相連接,結成一個六芒星的魔法陣。

「相隔的兩個世界啊,在我的意志下成為一體,流動於赤焰山的緋紅之火啊,聽從我的召喚到我的身前!」

烈焰自魔法陣中噴上,如果細看,會發現那是可怕的熾熱巖漿,妖屍龍天性畏火,骸骨抵受不住來自魔界的凌厲高溫,轉眼即被燒毀。

黛絲笛兒心滿意足,她並非沒用過召喚魔法,但大型一些的魔法陣需要召喚石幫忙,否則異常辛苦,如今卻能輕易使出,代表她更加確實掌握住空間魔法。

要打道回府時,大氣中一股從未感受過的異樣魔力吸引住她,閉起眼後朝著源頭移動,腳下,另一幅殺戮情景呈現眼前,只見到三隻鐵人正大開殺戒,揮舞著鐵拳擊潰一隊騎兵。

騎兵的刀劍毫無作用,盔甲在鐵拳前如紙糊不堪一擊,就連逃走的,也被鐵人從後追上,連人帶馬一拳擊斃。

黛絲笛兒的訝異隨即轉成疑惑,蹙起眉頭,「這不是魔物,也非神器的力量,這是人類的技術……有意思,這就是亞修說過的那個東西,沒想到已進步成這樣,只是怎用來殺自己人呢?算了,人類之間的事,我不想出手,再說也晚了一步。」

一隊百人騎兵在毫無反抗能力下被屠殺殆盡,黛絲笛兒原不想搭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從空中緊緊跟著鐵人一探其真面目,直到清晨才返回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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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8:24
第十一章 ~戰亂之都~
翌日正午,亞修手持寒星斷劍請匠聖接合,同時猜測他會怎麼做。

魯菲格抱著一個瓦甕領著亞修至打鐵房,只見他解開封條,往清理乾淨的熔爐倒出一塊塊白色結晶。亞修和空青大感好奇,紛紛湊近,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亞修還伸手拿起,只覺得異常沉重,有如鐵塊。

亞修的眼神投向雪靈,她彷彿怕答不出來還會被罰,趕忙說道:「這就是冰魄石。」

魯菲格緩緩開口:「我們平時所用之火稱為赤色之焰,散發的熱度可以燒鐵熔金,但冷焰之完全相反,其冷度可將寒晶緊密結合。」

「這麼神奇?那……」亞修看著冰魄,問道:「要怎麼用呢?」

「如何才能生火?」

「當然是在木材或煤炭上點火……難道是完全相反,以低溫燃起冷焰?」

魯菲格微微一笑,自熔爐前退開,亞修雙手前伸,聚集一團凍氣發出,只見冰魄結晶冒出白色的光芒,寒意逼人,亞修楞了好一會才醒悟他已經成功「點火」。

冰魄如同煤炭一樣,給予足夠溫度就燃起冷焰,差別在於一個高溫、一個低溫,冷焰燃燒時,寒意凍骨,讓亞修等人直打哆嗦,也期待接下來匠聖會怎麼做。

魯菲格把兩截斷劍投入爐內後解釋:「一般斷劍經烈火燒融後便可開始接合,冷焰的步驟也一致,只要把它想成一團火,溫度截然相反即可。」

「原、原、原來如此……」

亞修冷得牙齒直打顫,不知不覺中,熔爐外殼、屋中四壁都凝結一層厚冰,快教人無法忍耐,不過眾人也知這樣的機會恐怕一生就此一次,沒有人離開。

再等一陣子,魯菲格雙目精光一閃,大喝:「火候夠了!」

魯菲格迅速以鐵鉗挑出兩截斷劍放在鐵鉆,一靠,斷裂處神乎其神的接在一起,此時魯菲格以鐵鎚彌平劍身細微的裂縫。

亞修完全被劍所吸引,鐵受熱會發紅,寒星卻呈現透明狀,之後隨著冷度消失而恢復金屬色。

「大功告成!」魯菲格舉著寒星凝視片刻,劍身光可鑑人,密密麻麻的亮點如漫天繁星閃爍,動人之至。

亞修伸手接劍,寒星散發的冷意較先前為甚,他趕緊插劍回鞘。

「把火滅掉,冰魄石可不是隨便就可弄到。」

「滅火?」

亞修想了想,普通的火灑水即滅,那冷焰呢?

亞修伸出雙掌,發出一顆火球朝著熔爐射去,果然,白色的冷焰逐漸黯淡,終至熄滅,室中回復溫暖。

寒星重鑄,亞修深深一揖,說道:「非常感謝前輩的幫忙。」

「不必客氣,你不但是丫頭的朋友,寒星更是先祖之物,這點忙不算什麼。」

「還是萬分感謝。」

亞修發現自己已失去待著的理由,望向雪靈。

雪靈臉龐湧上說不出的傷感,與亞修相處的這一段時間,讓她覺得很開心,但分離的時刻已經到了。

「吃完午飯再走吧!」

雪靈的語氣充滿不捨,默默離開去張羅飯菜。


飯後,雪靈協同魯菲格將亞修一行人送至竹林外。

在他們上了馬車後,雪靈忍不住大喊:「亞修,你以後一定要來看我喔!別忘了你只是代理教主,我還有很多事要教你!」

「放心,我一定會!」亞修有力的揮手,馬車逐漸遠離,最後消失在視線中。

雪靈一臉喪氣,眼中無比寂寞,「爺爺,師父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如果用功一些,快點把劍術魔法學好,是不是就能早點出去呢?」

魯菲格彷彿換了一個人,面無表情,直盯著亞修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冷冷答道:「妳不需要擔心這些事,因為妳根本沒有所謂的師父。」

「什麼?」

雪靈的臉在一瞬間僵住,魯菲格的軀體逐漸朦朧,最後變化成一個赤足白衣,絕世玉容見不到半點情感的女子。

女子正是雨!

「爺、爺爺……妳……我……」

雨冷冷說道:「我不是妳爺爺,妳也不是雪靈。真正的匠聖在多年前打造出齊天後,因試劍而誤殺自己的一對兒媳與孫女,受不了刺激抑鬱而終,妳不過是我借用其孫女姓名和部分記憶的一顆棋子而已,小風。」

雪靈渾身一震,「小風」兩字如重鎚狠狠敲在她的心上,讓她無法喘氣,「別、別跟我鬧著玩了,爺爺,你、你是不是學了能改變外形的魔法?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怎麼會是小風?這名字我從沒聽過,我是雪靈,你的孫女啊,我或許頑皮了點,但你也不用這樣對我啊!」

說著說著,雪靈流下兩行淚水。

「不,妳靈魂的真正姓名是來自魔界的冰火風行鳥──小風,我讓妳改變外貌而重生。」

「假使妳說的是事實,那為什麼這樣對我?」雪靈眼前扭曲而混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已失去分辨的能力。

「因為有兩件事非妳去做不可,一是誘使亞修初窺天人合一的境界,二是測試亞修在此境界中,是否能識破到妳那隱藏在虛假記憶下的真實身份。測試結果相當完美,心情平靜時亞修亦不能察覺,更遑論日後他在瘋狂的情緒下會識破我的佈局。小風,妳的任務已經結束。」

雪靈手握「封魔」與「真流光」,雙目殺氣畢露,「妳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妳一定是魔物的化身,我要擒下妳,逼問出爺爺的下落,殺!」

雪靈的速度快如電閃,直撲雨的下身。

可在真流光將要刺中時,雨的一雙手早一步搭在雪靈肩上,只是輕輕一觸,雪靈就彈不得,雙手脫力,封魔與真流光掉落地上。

「其實我並沒有強迫妳,妳可是曾答應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我這就讓妳想起來。」

雨的纖纖玉指在雪靈額頭點了一下,她渾身一震,奇異的景象閃過腦海。

雪靈見到亞修在陰暗的房裡痛苦失聲,以種種手段折磨自己,一股心碎的感覺襲來,不自覺得喃喃自語:「讓我見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我求求妳,雨!」

雪靈驀地回神,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回復了少部分的記憶,那一幕是小風為亞修捨身而死後的那段時間,小風眼看亞修無法掙脫傷痛,哀求雨讓她現身,如今看來,這亦是圈套!

小風感到痛苦,舊的片段記憶和以雪靈出現在這世上新獲得的記憶互相糾纏,讓她的腦袋幾乎裂成兩半,放聲尖叫:「妳設計我!」

「何必這麼說?縱使明知是圈套,哪怕再來一次,妳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不對!妳曲解我的意思,我願意粉身碎骨、化成灰燼都不會有怨言,但絕對不是去傷害我哥哥,妳這樣玩弄我們,蒼天不會饒妳!」

「任意控制靈魂,確實天理不容,但我即是蒼天、蒼天即是我,萬物法則皆由我訂定,我若違反,要叫誰不饒我呢?」

小風知大勢已去,在雨絕對性的力量前她有如螻蟻脆弱,「我只求妳一件事,不要傷害我哥哥,好嗎?我願意再為妳做任何事,求求妳。」

「我本來就不會傷害他,我還需要他體內那股能抹去創世者存在的太初之力呢!不過事成之後,他恐怕會比死還痛苦。至於妳對我的價值,除了測試亞修外毫無用處,好了,該讓妳徹底消失,我絕不容許千億分之一的破綻存在。」

雨青蔥似的美麗指頭緩緩點向小風,小風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見亞修一面,無邊的恐懼讓她放聲大喊:「哥,救我!」

正在趕路的亞修茫然不知雪靈即是他深感虧欠的小風,更不曉得她命懸一線,但知道又如何?普天之下,誰能阻止雨?

奇蹟出現了,一雙小巧玉手扣住雨的手腕,再也無法前進。

小風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臉愕然,「露比?」

行使奇蹟的人是露比,她以分身之術在此現身,阻止了雨。

雨收回手,沒有半點驚訝,淡淡說道:「為何我一點都不意外?先是破壞我將亞修帶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現在又阻擋我消滅小風,妳果然變了。」

「何需如此,在妳的掌握下,沒有所謂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動手也無所謂吧?還是妳怕無法面對亞修?」

小風悚然心驚,無法置信的尖叫:「妳們是一夥的,天啊,哥哥,快點逃,不要相信……」

露比輕輕一拍,小風倒地昏厥,失去意識。

「不准殺她,這是命令。」露比的口氣轉而嚴厲。

「不需這麼嚴厲,妳的話我本來就無法抗拒。只是我已想通妳為何堅持讓亞修達至天人合一的境界,以普通人類的身軀,在使出強大的太初之力後,其性命必定不保,你希望天之力能讓他撐過去,只是妳不覺得讓他就此死去會比較幸福嗎?否則他的餘生將永遠憎恨妳!」

「這件事,妳不需要管。」

雨的眼眸出現一抹溫柔,冷漠的朱唇吐出真摯情感,「假如妳真的要變,現在還來得及收手。」

「沒有必要,我的確是動了真情,也享受這種感覺,只是男歡女愛能持續多久我沒有把握,怎知往後不會是綿綿無絕期的漫長痛苦?我不想再嚐一次,總之留住小風的命只是計畫的一點更動而已,最終目的沒有改變。」露比初次在雨面前坦承自己的感情,卻也找不出轉圜的空間。

雨恢復一貫冷漠,說道:「那麼,我只問妳一句話,妳能夠在亞修面前處死菈蒂妮嗎?」

露比眼中含煞,堅決回答:「能!」

露比隨即離去,雨仰望藍天許久,搖頭低嘆:「今天妳能,明天呢?後天呢?不殺菈蒂妮,亞修仍有機會識破佈局,只有妳親手殺掉她才是完美無瑕,妳真的下得了決心嗎?我……懷疑。」


兩日後,地平線的那一端出現一座城市,越靠近,亞修的心情越緊張,那座城市便是歐瑪王都艾格文。

亞修手上的資料讓他相當瞭解此地,歐瑪是個小國,山貧地瘠,沒有任何可供挖採的天然資源,農民需耗費大量心力才能維持起碼的溫飽,要是遇到蝗禍、旱災,將哀鴻遍野,國勢因而孱弱不振。但也因為沒有價值,週遭鄰國不想對歐瑪動武,讓此國長久處於一個偏安之局。

安寧的局面直至這一代國王康士汀掌政後宣告打破,野心勃勃的他大肆擴張武力,建立一支名為白銀騎士團的勇猛騎兵,可惜的是光這支部隊的軍費便讓國庫為之耗盡,加重稅賦後又引起農民暴動,終於讓康士汀明白自己的國力永遠不足以培養征戰四方的大軍。

而後康士汀走入偏鋒,居然聽從宰相的建議,四處補抓孤兒、幼童,以殘忍的手段將其培養成殺手,用暗殺手段消弱鄰近諸國的實力,而後再行侵略。諷刺的是,也因訓練太成功,他與宰相雙雙死在紫月手裡。

馬車逐漸靠近艾格文,城牆與城門全被拆除,國旗被倒插在地,改立十二國聯軍的國旗,這便是戰敗國的悲哀,毫無尊嚴。

康士汀真正的目標是與其接壤的國家,為了掩人耳目,卻將暗殺對像擴大至落羽大陸共十二國,事跡敗露,引起的報復空前慘烈。

城門前的道路兩旁各立一排與人齊高的木桿,亞修看見後重重嘆了一口氣,桿頂掛的是一顆顆頭顱!

頭顱的身份全是歐瑪王室成員,當聯軍攻破城門時,不分男女老幼,將其全部斬首高懸於城門外,就連早一步死於愛提娜之手,已經下葬的康士汀遺骨同樣被挖出處刑。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頭顱的皮肉已不見蹤影,陰森的白色骨質也蒙上塵土變成深褐色,看來並不恐怖,但依舊可借物遙想頭顱初掛,雙眼怒張、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樣。

亞修心懷感慨,這些人當中定有不知情者,但這就是戰敗一方的處境,任憑處置!再者,無辜者不單王族,因康士汀一人的野心而喪生於戰火中的士兵、平民,更有資格喊冤!

亞修收拾心情,馬車降低速度緩緩駛入城中,城門口,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影仰頭大喊:「亞修!」

亞修太熟悉這聲音,雙眼亮了起來,高興喊道:「老師!」

暌違許久的愛提娜摘下斗笠,臉上掛著晶瑩汗珠,肌膚因此地的豔陽而不若先前白皙,卻變得更有活力、更有精神,見到亞修,難掩心中的激動,眼眶泛紅。

亞修等不及馬車停止就一躍而下,注視著愛提娜,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愛提娜上下打量亞修,悄悄拭去眼角淚水,喜道:「你變了好多,我差點認不出你。」

「老師不也變得更漂亮?」

「喲,這段時間你進步了不少嘛,尤其是實話實說這方面。」

亞修忍俊不禁,痛快大笑,愛提娜還是一樣有趣。

愛提娜美目滴溜溜轉過下車的眾人身上,說道:「不為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啊,那兩隻就不用了。」

「什麼叫隻啊!」黛絲笛兒大聲抗議。

「身為老師,我建議妳用正確的形容詞。」安琪莉娜笑著指正,喜見故友,心情暢快。

亞修介紹芍藥、空青和露比三人,說到露比時,愛提娜特別仔細打量,以手肘撞著亞修,促狹說道:「這位美麗的姑娘,就是你變誠實的原因吧?」

露比落落大方回禮,「謝謝老師的讚美。」

「妳認識我?」

「認識,亞修這一路上可是經常提到您呢!」

「真的,他怎麼說?」

「過程難以一言說盡,可以直接切入結果嗎?」

「當然。」愛提娜瞄了亞修一眼說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囉哩囉唆,一開口就廢話不停,說教說到渾然忘我的人。」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贊成的猛點頭,當事者卻一臉茫然。

「那我直說了,遇到老師您,哪怕是在家裡,也要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走路,免得一不小心弄壞什麼東西,那就糟糕至極。」

愛提娜放聲大笑,「還真是一針見血。」

「這當然只是玩笑話,亞修對老師您可是無比敬重呢!我雖直到今天才見到您,但我相信亞修看人的眼光無庸置疑,被他看上的人都值得以一生結交。」

「謝謝,妳……咦,等等……哈哈,妳居然拐了個大彎稱讚自己。」

「我有嗎?」露比不承認也不否認,笑意盎然。

愛提娜不禁讚道:「真是個蘭心蕙質的聰明姑娘,只是妳把亞修說得這麼好,不怕被人橫刀奪愛嗎?」

「不怕,因為我相信亞修的眼光。再者,與其擔心他被人搶,倒不如煩惱送出去都還沒人要哩!」

愛提娜再次忍不住笑,重重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你這個有福氣的傢伙,真讓你找到一個好姑娘,得好好珍惜……」

話還沒說完,愛提娜便感到背部有如火焚,轉身一看,安琪莉娜加上黛絲笛兒四道噴火的視線朝她凌厲射來。

愛提娜一臉尷尬,與露比的對談太痛快,一時忘了兩人,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先到我們落腳的地方去看看菈蒂妮的眼睛吧,相信醫聖的子女其本領同樣高超。」

亞修大為詫異,道:「老師,妳知道空青與芍藥的身份?」

「知道,托伊琴絲大大出力的福,你們出發來此的消息在幾天前我就從天啟神殿的使者口中得到,而且聯軍裡不少國家都賣巴洛雅的帳,對我們好得很。」

亞修聽得無比欽佩,伊琴絲的思慮之周遠超乎他想像。

「其實你的名聲早就傳到這邊,我第一次聽到時還以為有個同名同姓的亞修在大展神威呢!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和菈蒂妮都嚇了一跳,只是之後……咳,又傳來許多奇怪的謠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

「是喔,你最好長話短說說清楚,對我來說,你怎麼玩都沒問題,但菈蒂妮那關……嘿嘿,看來有人的麻煩大囉!」

「糟糕!」亞修表情大變,額頭冒汗,他完全忘了菈蒂妮對禮數的要求無比嚴格。


一行人說說笑笑進城,白色駿馬和車廂華麗的外表吸引不少人圍觀,只是與裡謝爾未毀前的車水馬龍、熱鬧繁華景象相比,天差地遠。

道路兩旁的屋房瓦捨有部分遭到破壞,卻沒有想像中的多,因為聯軍攻入時,艾格文的抵抗並不強,造成的破壞也沒多少。

愛提娜說道:「別看了,當初聯軍兵臨城下時,聰明的人早帶著家當跑光光,躲到其他地方避風頭,滿心以為聯軍會早早撤退,誰知接下來星星之石的礦脈被發現,軍隊別說撤走,反而越來越多,幸好聯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城裡,人才慢慢回來,只是還不到三分之一。」

「為何不乾脆在外落地生根呢?」

「一聽這話就曉得你的個性,說走就走、說停就停,毫不牽掛留戀,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他們居住了五代、十代的故鄉,就算有危險,那份歸屬感怎麼也割捨不去。」

亞修不得不承認愛提娜說對了,他對遊歷四方、尋幽訪秘的嚮往,遠勝落地生根的安定感。

「目前爭奪星星之石礦脈的三大勢力,有什麼變化嗎?」

「你很清楚嘛!」

「離開之前,伊琴絲曾交給我一份此地的詳細資料,對各勢力有許多描寫。」

目前在歐瑪爭奪星星之石礦脈的共有二十一個國家,數量之所以遠多過十二,是因礦脈的消息外傳,想分一杯羹的國家也插一腳的緣故。

二十一個國家有大有小、有強有弱,彼此因利益、夙恨合縱連橫的關係糾葛難分、錯綜複雜,以天啟神殿善於處理情報的能力,仍無法明確整理。

但總結來說,可分成三個勢力,並各有首運籌帷幄。

當中最強大的是素有刀劍之國稱呼的阿瑪都。由於同時信奉戰神奧汀及軍神荼羯尼,舉國上下不分男女老幼皆崇尚武力,認為在戰場中沐浴鮮血可讓靈魂永恆不朽。

如此信念造就出一支悍勇如獅、捨身忘死的可怕軍隊,被公認為落羽大陸第一強國,無人敢攖其鋒,在三勢力中佔有最重的份量。

次之為魔法王國米達司,它與阿瑪都崇尚武力的國情恰好相反,以鑽研魔法為主,極少主動挑起爭端,只是一旦動武,對手的命運往往是全軍覆沒,交戰過程鮮為人知,透露著一股神秘味。

最有趣的地方在於歐瑪暗殺的對象並沒有該國人士,它之所以參與星星之石礦脈的爭奪,除了它對魔法有極大助益外,另有一說是為了阿瑪都而來。

說來諷刺,輕視魔法的阿瑪都出現一位為各國尊敬的御水賢者澤爾恩克,更登上落羽八聖的法聖之位,但重視魔法的米達司數十年來卻無一人有此能力獲封賢者,因此對阿瑪都有淡淡的敵意,米達司的聖王利普索為此一反內斂作風,親自領軍,要和阿瑪都的獅王阿帕達一決高下!

兩大強國的聲威之強盛,可說已牢牢控制住星星之石的分配權,其他想分一杯羹卻被摒棄在外的小國被迫互相依靠,其中負責遊說、從中穿針引線,凝聚各國共識為統一戰線的是華格納。

華格納的國力比歐瑪強盛不多,加上與其接壤,是康士汀當初最想併吞的國家,被暗殺的人數為各國之冠,碰巧當時華格納國內的三位王子因繼位問題早有齟齬,暗殺竟然引爆起其猜忌而相互內戰,最後雖由二王子扳倒其餘二人登上王位,也國力大減。當初如不是歐瑪的奸計被早一步識破,康士汀已率兵攻打華格納。

吃到這樣的大虧,華格納新任之王莫札魯攻入歐瑪時,並沒有大肆掠奪,反而將帶來的糧食分濟難民,維護百姓安危,博得不少好評,淡化他弒兄殺弟篡奪王位的惡名。

莫札魯並非王儲,卻能將兄弟同時扳倒登上王位,自有一定能力,其長袖善舞的政治手腕亦不可小看,否則絕無法整合十餘個各有考量的國家,同聲相應,形成一股左右局勢的力量。

「既然是你離開時拿到,那已經算舊囉!目前聚集在此的國家總數超過二十五,軍隊超過四百萬大關,而且還在增加,整個落羽大陸的中、南部除少數國家外,幾乎完全投入,一旦開戰,將會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爭。」

「後果如此嚴重,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吧?」

「沒聽過意外兩個字嗎?而且最近的氣氛有些不尋常,一些離奇的事不斷發生,我猜,這是有人開始沉不住氣的跡象。」

「離奇的事?」

「沒錯,例如阿瑪都有高級將領莫名其妙被箭矢射中,但事情發生在大白天,且周圍有十幾萬大軍重重圍繞,根本不可能有刺客潛入,因此有傳言說是米達司搞的鬼,只有他們的魔法才能辦到。另外,阿瑪都一隊百人精騎被殲滅,屍首和馬匹死狀奇慘,軀體四分五裂,到目前還沒有人知道原因。」

「啊!」一直聆聽的黛絲笛兒不自覺出聲。

「妳怎麼了?」亞修好奇問道。

黛絲笛兒想了一下,兩天前她收拾妖屍龍見到的該是這件事,但人類相殘這種事說出來只會讓亞修難受,她搖頭說道:「沒事。」

愛提娜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傳言,聽說一年多前聯軍處死的公主其實是宮女所扮,真正的公主還潛伏在城內,伺機對聯軍報復。另外一件就是兩天前的深夜裡,白蝶之森出現奇異景象,不但亮如白晝,還有雷鳴亂響的聲音和火紅光芒,隔天一看,地面多了好幾百個巨大的窟窿。」

聽到這裡,黛絲笛兒伸手說道:「我承認,妳最後講的那一件事的兇手是我。」

在愛提娜與亞修的好奇眼光下,黛絲笛兒說出事情始末。

亞修在聽到白蝶之森變成詛咒之地的原因時,特別瞧著愛提娜,發現她神情坦然,鬆了一大口氣。

「居然有這種前因後果,真是讓人想不到,妳做得很好,謝謝妳。」愛提娜淡淡一笑,如此一來,連身為紫月的最後回憶也被徹底消除。

黛絲笛兒得意的大笑,她已有許久沒有被人稱讚啦!


一行人到了城東一棟宅院前停下,宅內花香鳥鳴、草木扶疏,環境清幽別緻,門口四、五十個孩童睜著大眼,好奇打量亞修等人。

「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這些孩子嘛……不是我生的,也不是菈蒂妮生的。」

「廢話!」亞修一頓,問起他最關心的事,「這宅子怎麼來的?」

「買的。」

「買的?」亞修的聲音拉高了一些。

「便宜嘛,原先的主人逃難去了,留下這宅子也沒用啊!」

「錢哪來的?」亞修的聲音又更高了一些。

「夜明珠變賣掉就有囉!」

亞修握緊拳頭,想說那是柯麗的一番心意,但實在沒什麼立場發言,他身上的夜明珠在離開裡謝爾時也送給伊琴絲當作改建的經費。

「我明白了。」

「咦?」愛提娜頗為訝異,問道:「怎麼啦,這次你體內的節儉之血見到我浪費的舉動,沒有發作嗎?」

亞修狠瞪愛提娜一眼,叫道:「妳一個人,我是不曉得啦,但有我母親在,這麼做一定有用意。」

「什麼嘛,你這樣就不好玩了。」

「我不是生來讓妳玩的!」

愛提娜無趣的對著眾人揮揮手說道:「這些孩子會帶你們進去休息,我和亞修負責把馬車安頓好。」

豪華的宅院設備齊全,馬有馬廄,車有車房,亞修和愛提娜解下韁繩,牽著十二匹馬要關入馬廄時,一個天真的小女孩抱著一把花束跑來,突然間,馬群像是瘋了般的揚蹄狂嘶,人立而起朝著女孩踩下!

亞修看得心膽俱裂,一個飛身前撲抱著女孩滾了幾圈,脫出馬蹄的範圍,撫著臉色蒼白的女孩頭髮,柔聲說道:「不要怕,沒事了。」

話剛說完,馬匹們瘋狂般的朝著亞修狂奔。

亞修不知所以,正要施展翔天之翼離地避開時,耳畔同時聽到愛提娜聲嘶力竭的大喊:「趴下!」

話音未落,愛提娜衝上前緊緊抱住亞修,將他扭轉在地,同時空中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亞修眼角瞥見一個身著黑衣的人影翻牆而逃,身後愛提娜砰然倒地。一看之下,亞修渾身發冷,愛提娜的背部密密麻麻插著無數根如頭髮細的黑針,臉龐發黑,唇角吐血。

亞修瞬間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人佈局殺他,卻被愛提娜以肉身做盾擋下!

「啊!」

亞修放聲長嘯,雙眼赤紅,愛提娜受傷讓他動了真怒,不管兇手是誰,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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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9:03
第十七集 第一章 ~世界和平~
任何存在,皆有其弱點,即使是法裡恩、曼雷達等創世者,也有朵麗芬這捨不去的牽掛。

亞修亦然,他的個性在旁人眼中看來顯得溫吞,甚至善良到有點濫好人的味道,要他動怒不簡單,但如果掌握弱點,也不是那麼困難。

亞修雙手環胸,腰懸「寒星」,威武的護衛著身後房門。

一天前,不知名的人要殺亞修,卻被愛提娜以肉身做盾擋下毒針,陷入昏迷,幸而空青、芍藥皆在,立刻施予治療,亞修從那刻起便一步也沒有離開的守在房外,保持警戒。

怒焰在瞳中跳動,亞修竭力保持冷靜,整理前後脈絡。

據芍藥所言,女孩手上的花被灑上一種名為「驚馬」的藥物,馬匹嗅到便狂亂躁動,埋伏的殺手利用這刻痛下殺手。

由於驚馬一旦接觸空氣,其藥性會在極短時間內消散,施放的時間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也代表這是場有計畫的行動,但亞修卻不明白原因。

擊倒他可以獲得名聲,但殺他勢必得面對巴洛雅的慘烈報復,如果他喪生在歐瑪這情勢之緊已達臨界的紛爭之地,很可能成為爆發血戰的導火線。

亞修毫無頭緒,被欺騙的女孩只曉得來人的頭臉隱藏在罩袍下,聲音嬌柔,該是位女性。

「夜晚天涼,多披件衣服。」

彷彿清泉的聲音平息了亞修心中煩亂,菈蒂妮帶著被利用的女孩出現,將外衣披在亞修身上,歐瑪白天炙熱乾燥,夜晚卻寒意大盛。

亞修大感慚愧,自己胡思亂想,感覺不到有人接近,如果來的不是菈蒂妮而是先前的殺手,該怎麼辦?

亞修已許久未見菈蒂妮,她和平常一樣,柔和的臉上看不到慌亂,如不瞭解她,或許會錯認她毫不在乎愛提娜,但實情卻是在混亂的時刻,她有條不紊的安排一切。

亞修對緊靠在菈蒂妮腿邊的女孩笑道:「小杏,這麼晚還不睡?」

名喚小杏的女孩,圓圓的大眼中湧起無限驚恐,淚水溢出,慌亂的說了好幾句「對不起」後一溜煙跑掉。

「她還很怕你呢!」

「抱歉,之前是我太過分了。」

愛提娜受傷後,亞修急著想知道兇手的一切,向小杏問話的語氣和表情自然好不到哪裡,讓小女孩受了莫大驚嚇。

「不用自責,小杏過個幾天就沒事。」

小杏是個孤兒,父母在歐瑪淪陷時喪生,無所依靠的她和同樣遭遇的小孩流浪街頭,乞討維生,但當時正逢聯軍破城,能逃的逃,無奈留下的人哪有多餘的糧食可分?

這群孩子奄奄一息之際,外地的黑幫看準戰爭不會那麼快爆發,竟然混入王都,吸收這群小孩,意圖教導其成為扒手,為組織效力。

菈蒂妮抵達此地時,成了小杏的對象,愛提娜何許人也,輕易抓住這些小扒手,逼問出幕後主使者,單槍匹馬挑了城內暗窟,救出五十多個孩童,最後為了安置,買下這裡。

事情並未結束,愛提娜得知已有孩子被帶往國外準備賣掉,童年時的殘酷回憶讓她對這種事深痛惡絕,準備動身前往國外將人救出之際,亞修剛好到來,更發生了暗殺的事件。

亞修曾想過暗殺計畫是否幫派所為,但若是如此,他們報仇的對象該是愛提娜,怎會是他?

「妳想以後怎麼安置這些小孩?」

「不是想,而是要,我要好好的照顧她們。」

「妳要辦孤兒院?」

「收養的事實雖然一樣,但它的名字是學校,我討厭孤兒這種帶有輕視味道的字眼。」

「不管是什麼,都是很沉重的擔子。」亞修語氣遲疑,不希望菈蒂妮太勞累。

菈蒂妮微微一笑,問道:「記得你七歲夏天發生的事嗎?」

「七歲……啊,當然,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忘。」

亞修的眼裡閃著光芒,七年前的夏夜,他看見天空劃過一顆流星,隨即在一座山頭發現光芒閃動,興奮的直嚷星星掉下來,想出發探險,菈蒂妮當然不准。

當夜,亞修偷偷溜下床,提著油燈展開探險之旅,山雖不遠也不高,但對一個七歲的小男孩而言仍屬萬分艱難,不過他沒有放棄,跌跌撞撞、半爬半摔的在天露肚白前到達山頂。

山頂根本沒有星星,而是一大群聚在一起的螢火蟲,無數隻所發出的閃動光芒,神似眨眼的星星,亞修失望之餘,卻目睹另一副美景。

太陽自遙遠的東方升起,黑暗迅速褪去,如揭開黑紗,露出大片的翠綠田野和蜿蜒小河,亞修居住的小村莊便在其中,他大受震撼,換個角度,平常的風景也能如此不同。

已過了十年多,當日情景仍歷歷在目,亞修懷念道:「那個景象真得好美、好美,之後……呃!」

亞修臉色大變,他想起慘痛的事啦!

菈蒂妮的笑臉甜得好像要滴下蜜,她越如此,亞修就越害怕,他母親的溫柔恰似汪洋,但海可不是天天風平浪靜的。

「我想起來了,那一天有我最美和最痛的回憶!」

「討厭,你還把我拿起籐條,對你『略施』管教的事牢記在心啊?都長大了,肚量要大一點嘛,再說,當時最倒楣的可是我。」

「是嗎?」

「那晚你一夜折騰,又累又餓又被我打了一頓,下山走沒幾步就睡著,害我辛苦背著你回家,忘了嗎?」

「好像真是如此,回到正題,我不明白妳說起這件事的用意,難道人老了特別會回憶?」

菈蒂妮準確在亞修頭頂敲了一記,說道:「那一天你努力上山的結果是遍體鱗傷,半個月後才痊癒,值得嗎?」

「當然……啊!」亞修明白菈蒂妮想說什麼了。

「朝著自己心中的目標前進,不論何種痛苦都能甘之如飴,你既然有此體會,怎麼還為你的老媽操心呢?」

「好,我知道了,我會支持妳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這樣行了吧?我可愛的年輕老媽。」

菈蒂妮一笑後,有些感觸說道:「也許真如你所說,我的心境已老,才懷念過往你老是黏在我身邊的日子,看你有了離巢高飛的翅膀,我有點捨不得呢!」

「其實,我想……」

菈蒂妮伸手阻止亞修說話,「千萬別說要陪在我身邊盡孝道的那些蠢話,有你這麼一個人在身旁叫我媽媽,不把其他人嚇死才怪,你想去探索這個世界就儘管去吧!」

「被妳看穿了。」

「一個母親如果不曉得自己的孩子心中在想什麼,根本不及格,你有時就是想太多,你該明白我最大的願望是見你展翅高飛。」

「我知道了。」

「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把心力用在這些小孩身上,朝世界和平的目標前進!」

「妳太誇張了。」

「會嗎?一個人影響兩個人,兩個人改變四個人,之後是八個、十六個,一直傳承下去,不就擴及全世界?人的心中只要有希望,沒什麼辦不到的,好,學校的名字就叫『希望學校』。」

亞修無言,不可能的事從菈蒂妮口中娓娓道來,總覺得不再困難。

「其實這樣的想法,也是見到歐瑪而生的感觸,這個國家因康士汀而落敗至此,但他也很可憐……」

「沒有可憐!」提起康士汀,亞修便想到紫月,恨聲說道:「他因個人的私慾造成了無數悲劇,死一萬次也不夠償還他的罪孽!」

「我知道,只是如果他換成你,怎會做出這些事?人處在世間,外在的權力、財富、酒色都會誘使一個人改變,但如果心智夠堅定,便不會隨波逐流而迷失自己,所以我才想辦一所學校,從小培養孩子的人格,希望歐瑪不會再有康士汀這樣的人出現。」

亞修罕見的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卻又不敢反駁。

「我明白你在想什麼,照我的邏輯,天下間的罪犯豈不沒人有錯?錯了,一個人若成年,自該明事理,犯下錯誤便需付出代價,我只是對人犯錯的原因有興趣。」

「恨罪不恨人,這話說來容易,做來不簡單,至少我就沒辦法。」

「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亞修,我不敢求你平心靜氣接受愛提娜受傷的事,但當你找到兇手,絕不要做出自虐的決定。」

亞修訝道:「妳好像不阻止我復仇?」

「因為對方還未達到目的。」

亞修疑惑問道:「妳知道兇手是誰?」

「當然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那為什麼這麼說?」

「我無法解釋原因,但我卻感受到那股瘋狂的憎恨,我甚至能藉此描繪那個人的外貌、姓名和動機。」

「是誰?」

菈蒂妮緩緩開口,「城內近來有許多傳言,當中之一是王室公主──『伊琴蕾』尚在人世,一年前死的公主其實是替身宮女,這事你曉得嗎?」

「進城時聽老師提過,沒想到她叫伊琴蕾,和伊琴絲只差一個字而已,好巧,這跟兇手有什麼關係?」

「我認為那個公主還活在人世,設局殺你的也是她。」

亞修愕然道:「不可能,就算她還活著,也不會把我當成目標……唔,妳剛剛說妳感覺到動機,原因呢?」

「說與不說,都不會影響到你的決心,我去休息了。」

亞修想起一事,連忙道:「等一下。」

「還有事?」

亞修臉一紅,吞吞吐吐:「妳覺得那個……那個露比怎麼樣?」

「喔……」菈蒂妮一臉捉弄人的神態,笑而不答。

「拜託妳,不要欺負我好嗎?」

「好啦,坦白說,我覺得她……」菈蒂妮的聲音越來越細,讓亞修不由自主把耳朵湊上去。

「這時候假使是愛提娜,一定會大吼一聲,但我沒有那麼惡劣,畢竟成年人就得有成年人的樣子,我正經回答你,這個女孩我認為她……非常有問題。」

「什麼!」亞修嚇了一大跳。

「因為,一個正常的人怎麼可能看上我家孩子?」

「這就是成年人嗎?」

「不,這是你老媽,哈哈,開玩笑的,別當真,她就如你看到的,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但是……」

「但是?」

「不,沒什麼,大概是太累才生出錯覺,因為我感到她非常非常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對了。」菈蒂妮笑得燦爛,「等愛提娜的傷勢痊癒後,我會好好追究你欺負雪靈的事,能讓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你也真厲害,違反最重要的家訓,你該做好準備了吧?」

「等一下,我們家什麼時候有家訓了?」

「剛剛才有的,這個家我最大,凡事我說了算,記得把屁股養胖一點,打起來才過癮。」

「過分!」

任憑亞修之名如何響亮,在菈蒂妮面前,他仍然是一個屁股準備隨時挨打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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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9:36
第二章 ~追兇行動~
菈蒂妮離開沒多久,身後門開,芍藥與空青神情疲憊出現,見到亞修大感意外。

芍藥疑惑問道:「你在這裡等了多久?」

「那不重要,老師她沒事吧?」

空青有些遲疑的說道:「性命沒有大礙,但……有些後遺症。」

亞修湧起一股不祥的感覺,沒有作聲。

「你看。」

芍藥攤開手上布巾,出現了數百個染血的黑色碎塊,散發出噁心的腥臭味。

「這不是射傷老師的黑針?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東西的材質很怪,皮膚之外的部分硬如鋼鐵,但沾上鮮血就變得異常脆弱,一碰即碎,我們之所以花上這麼久的時間,就是為了把這些碎片全部清除。」

空青突然問道:「她是你的老師?」

「是以前在多倫魔法學院教我魔法的老師,我受到她非常多的照顧。」

空青雙眼深處閃著一股異樣的光輝,喃喃自語:「好一個堅強的女人,在麻藥褪去時醒來,竟然能忍受藥夾在肌肉裡翻攪的疼痛而不吭一聲,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呢?」

芍藥和亞修對望一眼,空青看來不太對勁。

空青臉一紅,輕咳一聲,說道:「你到底結上什麼仇家?光是暗器就夠可怕,還用盡心機下毒?」

「針上有毒是很明顯,但為何說用盡心機?」

「因為一部分的針上塗抹了味道極重的赤丹蛇毒,這並不是什麼致命毒藥,在我調配解藥時,你的老師……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愛提娜。」

「愛提娜、愛提娜……」空青複誦了幾遍,不覺露出笑意,繼續說道:「你的老師半途醒來,說出黑針的名字叫『勾魂千毒針』,部分針上塗有不同的毒藥,經我重新檢查,才發現有些暗器上的毒並非赤丹蛇毒,萬一我忽略的話,愛提娜的命真的不保,你說,這算不算用盡心機?」

亞修強抑心中激動,愛提娜受傷後他便有一些不妙的預感,現在事態已朝最嚴重的方向發展。

芍藥問道:「你準備好聽壞消息了嗎?」

「壞消息?」

「對,壞消息。」

「我在聽。」

「射在愛提娜肩膀處的毒針,碎片雖已取出,但毒性深入經絡,她的右手往後恐怕無法自由活動。」

亞修殺氣猛然爆發,空青和芍藥不自覺後退,從不知道亞修也有這麼可怕的一面。

「你不用擔心。」空青開口:「毒入經絡雖難處理,但我的興趣剛好在毒藥方面,我會找出辦法讓她的右手恢復正常。」

亞修大喜過望,激動的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有一件事忘了說,愛提娜原本說有事要告訴你,但因為傷勢不輕,我給她偷偷服下安眠丹,此刻正在熟睡。」

「謝謝,老師她有時就是太過逞強。」

這話言不由衷,亞修很想問問愛提娜知道的一切,但眼前還是讓她多休息的好。

空青突然問道:「你和她的關係看來很親密。」

「會嗎?」

「不像是師生間的情誼那麼簡單。」

「的確,我們看來較像朋友,如果要說,她可是我的恩人,救了我好幾次!」

空青咀嚼這話,彼端的太陽已經升起,柔和的光暈透窗流瀉而入。

「非常的感謝你們,請好好休息,家母的眼睛可以再等沒關係,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下。」

亞修離開,芍藥大有深意的說道:「對毒藥有興趣?怪了,不是有人最討厭毒蛇、毒草這些東西,非得父親強力要求才肯學習?」

空青泰然說道:「人的興趣是會改變的。」

「真敢說……」芍藥的神情嚴肅起來,「玩笑到此為止,你應該還記得三年前華格納的鎮國大將軍就是被類似的暗器所傷,結果不及救治而死,還因此爆發王位爭奪戰,這種毒針不可能隨便撿到,平常人更不可能曉得其名稱、特性……哥,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妳想怎麼做?」

「原先,我來這裡的目的除了報答亞修外,只是單純的磨練醫術,不想介入亂七八糟的事裡。」

「原先?呵呵,大哥先謝謝妳了。」

芍藥苦笑,「誰叫我有一個開始對毒藥感到興趣的哥哥呢?好了,我去調配一些較好的外傷藥,你總不希望某人的傷口留下難看的疤痕吧?」

空青拍拍芍藥的頭,愉快說道:「妳的確是我的好妹妹。」


亞修下樓,穿過客廳,停在馬廄旁一處隆起的土堆前,雙手合十祭拜。

昨天受到襲擊,愛提娜受傷倒地時,馬匹仍瘋狂不已,亞修只得下重手殺死馬匹,屍體埋在這裡。

「這個公道,我一定會討回。」

「主人您一夜沒睡,現在想做什麼?」亞修身後,安琪莉娜柔聲問道。

亞修不發一語,眼神冷酷。

「至少讓我或是黛絲笛兒陪您一道去吧!」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

黛絲笛兒突然冒出,搖頭道:「反對,愛提娜也算是我的朋友,她受傷,我也有報仇的權力,你可以說不,但我也可以說不。」

「請聽我一句話,這裡仍不安全,雖然百萬大軍一起來,妳們也不放在眼裡,但兩個人守在這裡總是更讓我安心,笛兒,妳可以說不,我卻可以求妳。」

兩女傻住了,亞修竟然放軟調子懇求,可是她們都感到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你為何把最重要的理由藏在心底?」帶有幾分睡眼,尚未梳洗的露比披著一件外衣出現,掩嘴打了個呵欠後說道:「大家都很早起呢!」

安琪莉娜急忙往黛絲笛兒的手一捏,卻遲了一步,她已帶刺回答:「該說整夜沒睡才對,沒辦法,比起某人天一黑就上床呼呼大睡的好命,我們命苦嘛!」

露比從容一笑,「妳們好笨,我不會醫術、遇上危險也無法出力,我當然可以徹夜不眠的陪著亞修,但那有何意義?我不怕苦,然而亞修樂於見到我這樣嗎?我該做的是把自己照顧好,免去亞修的後顧之憂。長大吧,小女孩,是到了妳以體貼的心來面對事物的時候了。」

亞修不自覺點頭,露比懂他的心。

黛絲笛兒面紅耳赤,作聲不得。

露比幽幽說道:「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將要踏入險境,我想阻止,但他意志已決,我渴望陪在他身邊一同面對,但只會分他的心。我只能在這裡,面帶笑容送他離去,然後徬徨等待,妳們真以為這容易做到嗎?」

「露比,我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但知道不等於放心,因此我要一個保證。」

「保證?」

露比往前一步,踮起腳尖勾住亞修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吻,含情說道:「這個先放你那裡,等事情解決後,再還給我。」

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看得臉頰發熱,心跳加速,露比實在太大膽了。

亞修渾身飄飄然,朗聲笑道:「一定,而且還會加上豐厚的利息!」

「行嗎?我怕利滾利,滾到最後還不了呢!」

「真是如此,就用一輩子來還。」

帶著最大的祝福,亞修滿懷信心離開。

露比眼神掃過兩人,嘆道:「對將出征的男人,女人該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鼓舞他的士氣,讓他精神百倍面對一切,但妳們做了什麼?我對妳們很失望。」

露比方才與亞修間旁若無人的調情,早讓兩人不是滋味,怒火直往上竄,最後一頓教訓則又倒了一桶油,讓火勢更大。她們真的不明白,不管什麼事,只要遇上露比,就是輸得慘兮兮?難道真有天生相剋這檔事?

安琪莉娜伸手阻止要衝上去的黛絲笛兒,平靜問道:「我想請教,主人沒有說出的理由是什麼?」

「妳們跟在他身邊也有一段日子,為何連這點都想不到?」露比盯著黛絲笛兒問道:「以妳的力量,可以輕易殺人吧?」

「廢話。」

「妳想殺了誤傷愛提娜的兇手?」

「還是廢話。」

「真是令人不意外的回答,可是妳會在亞修面前殺人嗎?」

兩女表情大變,終於明白露比的意思。

「沒錯,亞修這次已把這個選擇擺入心裡,因此不希望妳們見到他這一面,哼,雖不願意承認,但他看重妳們的程度可不是普通的重。」

黛絲笛兒一言不發往外奔,安琪莉娜則待在原地沒有移動。

「黛絲笛兒這樣離開,妳為什麼不跟著去?」

「因為我知道她要做什麼。」

「……如果妳們瞭解亞修就如同妳們互相瞭解那樣,我真的要開始擔心。」

「為什麼我有一種妳故意指引我們一個方向的感覺?」

露比神秘一笑,「也許是太弱的對手玩起來一點都不過癮。」

「再問一個問題,妳認為主人他會下手嗎?」

「我的答案與妳們兩人一樣。」

「真稀奇。」安琪莉娜淡淡一笑,「難得我們三人的答案一致。」


亞修離開沒多遠,黛絲笛兒便從後跟上,「我答應你,這件事我不會插手,但我有兩個條件。」

「兩個啊……說吧!」

「一是假使你需要我們的力量,一定要說。」

「放心,我可是很會使喚人的。」

「第二點是你如果死了,我會毀掉這個國家的一切,我不在乎有多少人會死,只在乎殺你的兇手會不會死,明白嗎?」

即使亞修近來沉著不少,也聽得背脊發冷,他明白黛絲笛兒並非開玩笑,她更有力量辦到,不過他還是斷然回答:「我答應。」

亞修前行時,黛絲笛兒出神的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露比說得沒錯,我對你還有許多不瞭解的地方,至少我就沒料到你會這麼毫不猶豫的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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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1:00:02
第三章 ~聖王聯軍~
亞修以「風之疾走」在城內轉了一圈,先瞭解此處環境。

艾格文雖是歐瑪王都,但只是座小城,連裡謝爾的一半都不到,非但如此,城中建築與公共設施的佈局雜亂無章、陰暗的貧民窟散落其間,要知王都是一國的象徵,艾格文的格局,說明了歐瑪的貧窮與落敗。

王都中唯一可看的建築便是王宮,與裡謝爾不同,歐瑪王位在城中央,三座頂端呈橢圓狀的圓塔在外環立,白漆為底,表面分別繪上日、月、星三種圖徽,名叫「天穹聖柱」,象徵繞行的星體,王宮則為中心。

宏偉的王宮在聯軍破城時被一把火燒個精光,成為廢墟,與依舊完好的聖柱形成強烈對比。

亞修的目標是消息往來最為靈通的酒館,不過清晨剛好是酒館休息的時刻,遍尋不著而往城外離開,直奔白蝶之森,黛絲笛兒所造成的破壞映入眼簾時,亞修寒意直冒。

亞修自嘲的說:「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小命是如此之重。」

打量時,亞修眼角餘光發現清澈的天空起了一圈異常的波紋,凝神細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我不是眼花了吧?」

亞修不再多想,漫無目的亂逛,猛然醒悟自己這麼早離開家,原因恐怕是不知如何面對愛提娜。

亞修當然曉得愛提娜不會怪他,但對他而言,這反而更難受。

亞修心中一動,朝著艾格文的西北方向飛行,那邊正是「星星之石」的礦脈所在。

飛行片刻,亞修便大吃一驚,地面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軍帳,一眼望去,竟看不到盡頭,這也難怪,小小的彈丸之地共集結了四百萬大軍,人數之多,在落羽大陸歷史上還是首次,刀、槍、劍、戈以及頭盔、鎧甲的刺眼反光,提醒亞修此地可能在下一個瞬間就變成血腥戰場。

再飛許久,引發一切動盪的星星之石礦脈出現在眼前,貧瘠的荒地中巨大晶石和著沙與土閃爍生輝,星芒搖曳,好像把夜空鋪在地面。

「老天。」

亞修欣賞之餘,理解礦脈為何會引發如此巨大動盪,這些星星之石的數量之多、質量之純,根本是前所未見,除了換取財富,更可用來大量製造魔法兵器。

亞修迅速比較,光是肉眼看得到的礦脈大小就等於兩、三座艾格文城的規模,一旦開採,勢必不止於此。

亞修升起警覺,猛然轉身,背後悄然出現三人,穿著與藍天同色的罩袍,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手持同樣漆成藍色的十字弓,腰間還佩有法杖,亞修瞄到了杖頭處的紅色五芒星標誌,立刻知道對方身分。

三人打量亞修,為首的人冷冷質問:「你是誰,為何闖我『聖王聯軍』的上空?」

落羽大陸能施展翔天之翼的魔法師不多,但有一個國家卻培養了一支以天空為戰場的特殊部隊,名喚「天煞」,隸屬魔法王國米達司,來無影、去無蹤,任務從情報蒐集到暗夜攻擊都有,令他國聞風喪膽。

亞修從容道:「在下剛到歐瑪,出於好奇來見識一下星星之石的礦脈。」

「當真?」

亞修苦笑,「難道你們認為我能在幾百萬人的包圍之下,偷溜下去摸走幾塊嗎?」

「但也有可能是刺探我軍機密的間諜。」

「你們的大軍全在這一個小小的地方裡,應該不用刺探吧?」

為首的人一陣詞窮,怒道:「廢話少說,跟我走,我們要查證你的身分。」

另外兩人悄悄的移到亞修後方,成包圍之勢,以亞修的身手要離開並沒有問題,只是他不想惹起不必要的紛爭,便乖乖順從。

「好吧!」


亞修隨對方落至聖王聯軍的軍營,聖王是利普索的稱號,也是米達司之王,亞修當然見不到他的面。

亞修被帶往審訊的軍帳,審問官是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

那名男子見到天煞和亞修,大吃了一驚。正如亞修所言,軍隊駐紮在這種平原地方,根本不需打探。

審問官聽完報告,單槍直入問道:「我叫萊卡,來這裡一年,你是第一個被送來的人,我想知道,你是間諜嗎?」

亞修感到奇怪,這問題坦白不說,就連佩劍也未繳下,似乎不合常理,不過他隨即發現胸口處被一股細微難察的魔力包圍,而且是萊卡所發出,亞修立刻明白對方故意使他放鬆戒心,再以奇異魔法察看他的心跳有否因說謊而加速。

亞修嘆為觀止,暗付米達司不愧是魔法之國,當下回答「不是」,接著萊卡又問了幾個問題,亞修皆誠實作答。

「據天煞的人說,你施展的翔天之翼非常完美,能讓那些心高氣傲的人稱讚,在我印象中你是第一個。」

「過獎了。」

「你的魔法是從哪學的?」

「我曾是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

「多倫?」萊卡大感興趣,「這學院近來聲名大噪,因為出了一位叫做亞修的人,不但是無雙教的教主,更被巴洛雅策封為無雙賢者,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賢者,你認得他嗎?他長得怎麼樣?難不成有三頭六臂?」

亞修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難以回答的問題,想了一會答道:「長得應該還算可以吧,而且他還不是賢者。」

「那沒有太大差別,現在我要你目前在艾格文落腳處的地址還有你的姓名,派人確認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亞修表情一僵,這時候叫他說出自己的姓名,不是很尷尬嗎?

稍一遲疑,立刻讓人認為有問題,兩旁的十字弓抵上了他的背。

「好,我說,我叫亞修……」

「哈哈哈……」

亞修話還沒說完,萊卡便哈哈大笑。

亞修心中一嘆,將刺探他的魔法彈回,撞得萊卡往後倒,不過他不狼狽,因為一股氣漩托住了他,同時發出「風之鎖鍊」,鎖住身後三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萊卡一臉震驚的看著亞修,能在瞬間擺平四人,絕非泛泛之輩。

「你、你真的是……」

「真有意思,今天我才發現要證明自己是自己並不簡單,那麼,確認身分後是不是該放我離開了?」

萊卡胸口快速起伏,拿不定主意。

「落羽大陸歷史上最年輕的賢者造訪,未能以禮相待,還請見諒。」

沉穩又蒼老的聲音自營帳入口傳來,同一瞬間,亞修施展的風之鎖鍊被解除,萊卡慌忙跪下行禮:「參見聖王。」

亞修心中一驚,聖王利普索竟然來了!

利普索看來年約五十,介於中年和老年之間,但如知他的真實年紀,卻會為他的養生有術而訝異。他身上毫無君王的貴氣,而散發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獨隱山林中的智者的超塵氣質。

利普索穿著一襲王家自古流傳的「銀霜聖袍」,以千萬條輕若棉絮、韌如鋼絲的雪蠶絲編織而成,刀槍不入,胸口處有米達司國徽的五芒星圖案,由於材質特別,聖袍同時擁有絲綢般的輕柔和鎧甲般的堅硬兩種感覺,高貴而不凡。

聖袍將利普索整個人罩住,加上頭戴法冠,利普索的手腳身軀全隱在袍中,亞修的視線不由得落在利普索的右手處,他感到四周的元素不穩定,難以操控,而引起變化的就是在利普索的右手。

自然而然,亞修釋出魔力,穩定元素,利普索右手顫動了一下,飽含智慧的眼眸深處閃過一道異芒。

利普索微微一笑,說道:「賢者來訪,我方竟如此對待,失禮了。」

亞修再次解釋:「小人尚不是賢者。」

利普索不置可否,緩緩說道:「我之所以認得你,是貴國公主曾派特使對歐瑪各聯軍提出請求,告之你將到此,要我們儘可能給予禮遇,同時還親筆畫上一幅你的肖像,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之龍,不流於俗。」

亞修對伊琴絲的周詳思慮大感佩服,他在想,伊琴絲的復仇之路正往成功的那一端快速邁進。

他卻不知,賢者之名對久久毫無人才的米達司而言是既羨且妒的存在,特別留心,早在伊琴絲的信到之前,利普索已對亞修瞭若指掌。

「承蒙陛下讚譽,小人愧不敢當,既然誤會已經冰釋,小人是否可先行離開?」

利普索微一錯愕,他本想邀約亞修小酌,卻沒想到他早一步拒絕。

「當然沒問題,萊卡。」

「屬下在。」

「為賢者帶路。」

「是。」

亞修離去,利普索屏退左右,右手開始顫抖,目露異芒,「以一人之力免去裡謝爾的天火之劫,看來並非誇大之詞。根據情報,『雙雷怒』的威力非同小可,該與澤爾恩克那老傢伙的『貫天冰旋彈』差不多……喔,太好了,終於找到『屠神兵』的測試對象了,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利普索撫著胸口呢喃自語:「不,我不能太躁進,一切都要穩健進行,絕不能有所閃失,對,慢慢來,慢慢的來。」


離開軍營,亞修有股輕鬆感,利普索不凡而親切,但他卻打從心底討厭這個人,覺得他表裡不一,因此不敢久待。

亞修找了個蔭涼處盤腿冥想,思緒歸一,沉浸在魔法的世界中。

夕陽斜下時,亞修張開眼眸,朝著城中飛奔而去。

似乎是不變的定理,有人的地方必定有酒,意氣風發時,人在酒舖中吹噓,失意時借酒澆愁。

亞修找了兩家酒館問話一無所得,最後在第三間酒館酒保的指引下,來到第四間酒館。

酒館的招牌寫著簡陋的「忘憂館」三字,亞修推門而入,濃烈的酒味、刺鼻的汗臭、小菜的芳香、煙草的濃嗆,甚至嘔吐物的酸腐味一股腦湧來,讓亞修眉頭深鎖,四、五十個位置全客滿,人人大聲談笑、喧嘩,沒人朝亞修多看一眼。

亞修有股衝動想問一句話,烈酒下肚,或許忘得了一時憂愁,卻忘不了一世,難道要永遠活在酒鄉中?

亞修不打算多留,在酒保前掏出一枚金幣放在身旁,一枚銀幣遞出。力和利,落羽大陸全境通用的問話方法,亞修不想多耽擱和惹麻煩,選擇了以利相誘,而非以力威逼。

酒保收下銀幣,貪婪的眼神直盯著金幣,問道:「客人想要什麼服務?」

「想找一個人。」

「哈哈,我知道不少漂亮的妞兒。」

「我要找的是一個老頭子。」

酒保表情古怪,「抱歉,本店沒有特殊的服務。」

亞修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冷冷說道:「我要找說過伊琴蕾還在世的人,他就在你們店裡工作。」

「原來如此,客人稍等一下。」

酒保收下金幣,從廚房拉了一個紅光滿面,矮胖的老頭出來。

老頭渾身油煙、酒臭味,一雙醉眼昏昏欲睡,茫然道:「客人,你有啥事?」

亞修心中一涼,眼前這人的樣子,說出口的話能有幾分真實性?饒是如此,亞修也沒有選擇,把來意托出。

一提到伊琴蕾,老頭便渾身激動大喊:「是真的,我真的看到她了。」

「在哪裡?」

「在王宮那邊。」

「王宮不是被一把火給燒成廢墟了?」

「我哪知道,反正我看到就是了。」

酒保忍不住插嘴:「這老頭發酒瘋了,就算真有看到,也是見到鬼。」

「這話怎講?」

「聯軍殺入王宮時,發現一座密室躲人,聯軍衝進去之前,裡面的人自焚而死,她就是伊琴蕾。」

亞修心中發冷,那場景光想就夠可怕,問道:「被火燒過的屍體面目全非,如何斷定身分?」

「因為焦屍身上有她佩戴的項鍊。」

亞修沉默不語,如此一來,屍體有可能是替身,向老頭問道:「你為何認得伊琴蕾的模樣?」

「我在王宮當廚師當了幾十年,上上下下我哪個不認識?我確定她是伊琴蕾沒錯,不過身旁跟了好幾個我沒見過的人,唉,命運弄人,我一代大廚落魄到這種爛酒館煮菜……」

亞修再不想聽他發酒瘋,起身離開。

步出酒館外,亞修沉思,「看來不過是個老頭子的胡言亂語,可是……」

對亞修而言,菈蒂妮的話有無比分量,不論他心裡認為多麼荒誕與不可信,都會擺在首位思量。

「明天再請教老師吧!」


亞修加快腳步回家,家門口,多了許多不速之客,凝神警戒,人數約莫三十左右。

亞修眼神微變,三十多人一式皮甲軍服,個個虎背熊腰、目光銳利,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半數配劍、半數掛刀,左臉頰上有獅頭紋身。

「刀劍之國的『戰獅神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

落羽大陸無人不知刀劍之國阿瑪都的強大,如米達司的最精銳是天煞軍,阿瑪都最可怕的部隊名叫戰獅神兵,由獅王阿帕達親自指揮,其人數約一千之數,在戰場上卻所向披靡,有無敵鐵衛之稱。

亞修往前,立刻有人現身阻擋,喝道:「退下,獅王陛下在此,閒雜人等不得接近。」

亞修心想猜中了,指著大門笑道:「這裡是我家,總不能把我擋在外頭吧?」

「可疑分子,拿下再說!」

兩劍三刀齊出,速度快得驚人,其餘人立刻移位補缺,依舊固守大門。光看這分表現,便曉得戰獅神兵訓練有素,威名非憑空而來。

亞修有點不高興,想回家享受一頓晚餐,卻被刀劍相對,連家門都進不去,看了圍牆一眼,搖搖頭,施展風之疾走,在刀光劍網中遊走,想以速度闖入。然而五人默契極佳,亞修左衝右突,竟衝不出包圍網,無奈之餘亞修只好後退。

亞修還在思考要不要出手,包圍的五人動作停止,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黛絲笛兒愜意地坐在圍牆上,兩腳一盪一盪的,狀似悠閒。

亞修看看戰獅神兵再看看黛絲笛兒,問道:「他們認得妳,對不對?」

「他們在這裡站了一個下午,當然認得我。」

「那妳幹嘛不幫我澄清?」

「有熱鬧為何不看?」

「妳……」亞修為之氣結。

「我有個疑問,你真要進門,又不想起爭端,為何不以飛行魔法偷偷進去?」

「進自己的家,當然要堂堂正正從大門走進去。」

黛絲笛兒眼神一黯,「我猜錯了,但露比會猜對嗎?」

守門的人已從對話確認亞修身分,讓路通行。

亞修踏入大門時,玄關處一名魁梧男人雙手抱胸,不屑說道:「自稱魔法、劍術天下無雙的無雙賢者,我原本還期待會是如何勇猛,沒想到如此怯懦,像隻病貓,真叫人失望。」

亞修望去,月光下,男人的容貌只能以恐怖形容,整張臉全是野獸的巨爪交錯劃過的傷痕,左眼空洞,膽小的人如看到這張臉,恐怕會被活活嚇死。

他的鬍鬚與頭髮久未整理,一片凌亂,但眼中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氣,卻讓人為之發抖,而最引人目光的是他腰間那兩把長到不可思議的彎刀,幾乎快與普通人同高,令人納悶他要如何揮舞。

亞修明白他便是威震落羽大陸的獅王阿帕達,思及此,視線落在他的披風之上,披風用黃色的毛皮織成,不知是否製作的手藝太糟,毛色晦暗,醜陋骯髒,然而落羽大陸絕沒有人敢恥笑這件斗蓬。

阿帕達的獅王之名並非憑空而來,阿瑪都同時信奉戰神奧汀及軍神荼羯尼,並以萬獸之王──獅子為精神象徵,其王位繼承亦不同於他國,充滿濃厚的血腥味。

簡而言之,便是汰弱留強,所有繼承人在十八歲那年,赤手空拳被丟到大草原中,接受試煉的人不但要在那塊凶猛野獸橫行的草原中存活,並被要求赤手搏殺十條公獅,帶回毛皮編織成披風,這項儀式名為「獅狩」,如沒有過關,便會被放逐外地。

然而,這僅僅是取得繼承的資格而已,當上一任國王交出王位時,所有繼承者必須再展開血腥對戰,只留下最強的一人繼承王位。

其爭奪王位過程之血腥,連最冷酷的人也為之發抖,卻也因如此,其國力永遠保持在巔峰。

阿帕達天生武勇,十六歲那年偷偷參加獅狩,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帶回了百張獅皮,更降服一頭異種黑獅,轟動全國,被譽為有史以來最強國王,更有獅王之名。

亞修還來不及反應,一旁的露比笑道:「那麼,捉不到病貓的人又該稱做什麼?病虎嗎?病虎的老大又是什麼,病虎頭頭?」

一句話,激起了戰獅神兵的怒火,因為露比誣衊了他們心中的戰神,阿帕達神情冷酷,手往刀把接近。

「哈哈哈。」亞修放聲長笑,昂然走至中庭,說道:「我曾聽聞阿瑪都的國風是對男人極盡嚴格磨練,對女人無微不至呵護,陛下難道要對一個女人動手嗎?」

阿瑪都此習俗據悉是從野生的獅群中得來,獅群的一生就是鬥爭,強大的、年輕的公獅驅逐衰老的、虛弱的獅王,取得牠的地盤、權勢和交配的母獅,更會咬死前一代獅所留下的幼獅,迫使母獅發情,產下自己的後代,不論公獅的搏鬥有多慘烈,都不會傷害母獅,久而久之,便成了與崇尚武力的阿瑪都難以聯想在一起的國風。

亞修抽出寒星,雙目神光湛然,「陛下如想討回公道,不妨找個相同的對手,以免破壞貴國的良好傳統。」

阿帕達眼中湧起野獸般的異芒,瞪向亞修,亞修毫不畏懼相迎。

阿帕達放聲狂笑,「好氣魄!我收回你是病貓這句話,今天我有求而來,這事就算了。」

阿帕達離開後,亞修發現自己手心冒汗,可見方才的壓力有多大,想念露比幾句,她已悄悄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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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紛爭之前~
飯桌上,不同城內食物短缺的情形,顯得豐盛,這是因為早一步來此的天水神殿人員,發現此地的風波超乎想像,難以介入,撤離時所留下的食物全被愛提娜接收的緣故。

餐桌上少了兩個人,愛提娜還在修養,菈蒂妮則在別廳與孩子們一同用餐。

席間,亞修問道:「阿帕達為什麼會來這裡?」

芍藥拿起紙巾抹去唇上油漬,說道:「來為他的第……第幾個?」

空青笑答:「十七。」

「對,第十七個兒子求診,他的肩膀被一枝箭射中,由於箭頭卡在骨縫,一個不小心就會便成殘廢,因此請我幫忙。」

「難怪他說有求於人,只是誰有本事讓獅王的兒子受傷?」

「這就不曉得了,不過傷口的形成滿奇怪的,話說回來,和阿瑪都之王起衝突這種事,真的好嗎?」芍藥的視線瞄向露比,有些不滿,她來此的目的單純,不願牽扯太多是非。

露比微笑以對,「我倒認為我的話,反倒讓那隻認笨獅喜歡我們哩!」

「怎麼可能?」

「她是對的。」安琪莉娜緩緩說道:「阿帕達不是普通的武人,對他來說,一個強悍的敵人會比一個軟弱的朋友更值得敬重,主人的個性恰好不是他認同的那一種,但之後挺身而出,卻合了他的脾胃。」

「我無法理解。」

亞修怕起紛爭,連忙轉移話題,「妳剛剛說傷口很奇怪,是怎麼個奇怪法?」

「傷口的成因是箭從上往下垂直射入,而且還是在練習馬術時被射中。」

「意思是有人從空中攻擊?」亞修想到米達司的天煞軍。

「沒錯,還有一點很奇怪,就是箭身塗成藍色,卻沒有抹毒,真不明白發箭的人在想什麼。」

亞修皺起眉頭,心中無端浮起奇異的感覺。

安琪莉娜說道:「芍藥治療時,有人要求阿帕達立刻展開報復,對象是……」

「米達司,對吧?」

「主人您曉得?」

「不但曉得,還被邀去作客哩!」

亞修有不祥的預感,阿帕達絕不是會忍耐的人,米達司更不是弱者,兩大勢力若展開決戰……亞修打一冷顫,他想到結果,卻無力阻止。

空青起身至亞修身邊,低聲說道:「有件事要和你單獨談一談。」

亞修有點疑惑,什麼事不能在飯桌上說?

起身離席,到了空青房裡,在桌上看見好幾本關於毒物的書籍,讓亞修無比感動。

空青凝重說道:「在阿帕達來之前,我和芍藥已為你母親的眼睛進行了詳細的檢查,結果……」

亞修做好心理準備,沉聲問道:「結果怎樣?」

「毫無異常。」

「毫無異常?」

「對,完全是雙正常的眼睛,如果換做其他人,我會說這是一個惡作劇。」

「不可能,我母親絕不會拿這事騙人,你真的確定?」

「確定,我們檢查了好幾遍,抱歉。」

亞修有些失望,無精打采應道:「不,你們兄妹陪我到這裡,我才該道謝。」

一陣沉默,空青尷尬說道:「對了,可以麻煩你為愛提娜送個晚飯嗎?」

「送飯?沒問題。」

亞修這時才注意到,空青的額頭有道傷口,不知從何而來。

離開房間,亞修心情沉重,費盡千辛萬苦請來兩人,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亞修恢復情緒,盛了一份飯菜送給愛提娜,敲了幾下門沒聽到回應,直接打開,一團白色的物體朝面飛來,亞修大吃一驚,往下一蹲避開,病床上的愛提娜一臉意外。

「老師,妳在做什麼啊?」

愛提娜心虛說道:「抱歉,我還以為你是那根空心菜。」

「空心菜?什麼意思?」

「空心的青菜囉!」

「空心的青……老師,妳怎麼可以這樣稱呼空青?他可是妳的救命恩人哪!」

「誰管他那麼多,早說有事要跟你講,沒想到自作主張給我吃藥,砸他個花瓶算是剛好而已。」

「花瓶?」

亞修這時才發現腳下的花瓶碎片,恍然大悟,「難怪他要我送飯,他額頭的傷口也是妳的傑作吧?」

「略施薄懲而已……哇,好痛,你在幹嘛?」

愛提娜大聲叫疼,因為亞修的手指在她背後的傷口戳了幾下。

「幹嘛?略施薄懲啊!」雖說如此,亞修也不敢過分,馬上停手。

「臭小子,你難道忘了尊師重道這句話?」

亞修拉高音量,「在那之前,先給我寫一百遍的感恩圖報。」

「可惡,口才越來越好了嘛!」

「因為真理站在我這一邊。」

「哼。」

亞修收起玩鬧的心情,放下飯菜,坐在床沿,問道:「老師,妳知道那些人的來歷,對不對?」

愛提娜把頭埋進枕頭中,不發一語。

亞修早已料到,好整以暇地說道:「也對,反正對方的目標是我,本來就不干妳的事。」

愛提娜雙肩抖了一下。

亞修暗自竊笑,續道:「只是我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說不定一個大意反被人幹掉,若知對方底細主動出擊,似乎比較妥當。」

「夠了!」愛提娜把頭從枕頭中抬起,氣惱說道:「你也不笨,應該猜到一些蛛絲馬跡,我就肯定的告訴你,沒錯,對方是歐瑪所培養出來的頂尖殺手,事實上,當天射出勾魂千毒針的人還是我以前的同組伙伴,名叫嫣紅。」

雖有準備,亞修仍大受震撼。

「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殺你,嫣紅的眼神證明她仍在控制之下,而能命令我們的國王和宰相已經死了,除非……」

「除非什麼?」

「有一枚戒指被當作下令的信物,如果有人拿到戒指,也可以對我們發號施令,但戒指由康士汀保管,其他人怎拿得到?」

「我的天!」亞修臉色驟變,最不可能的事已經發生了。

「怎麼了?」

亞修把菈蒂妮的想法給說了一遍,愛提娜聽完一臉驚訝。

「伊琴蕾是康士汀的女兒,她的確可能發現戒指和我們的存在,但沒有道理殺你,而且……菈蒂妮是如何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在那之前,雖然對老師妳很過意不去,還是把妳所知道的全告訴我吧!」

愛提娜平靜地將歐瑪殺手間聯絡的暗號、潛伏的密窟、機關的設置全盤說出,令亞修放心的是,愛提娜已能坦然面對。

「記住,那些人的習性是晝伏夜出,想動手,最好等待白天,才能出奇不意。」

「我明白。」

「另外,我要跟你一起行動。」

「妳的右手……不,我不答應。」

愛提娜左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右手軟垂,不受控制的晃動,說道:「我一根手指頭都比你強一百倍,還輪得到你擔心?有我跟著,比較能應付突發狀況。」

「不管是什麼理由,妳都不該涉足其中。」頓了頓,亞修滿懷歉意說道:「我還沒向妳道謝。」

「算了,角色對調,你也會不顧一切的保護我,再說只是一隻右手而已,沒什麼了不起。」

「交給空青吧,他有辦法讓妳恢復正常。」

「那根空心菜?」

「別這樣說,他的醫術可不簡單,妳好好休息吧!」

亞修離開後,愛提娜若有所思,眼中散發出令人心寒的冷芒。


深夜,眾人熟睡之際,愛提娜突然起身,穿上衣物,從二樓一躍而下,姿態輕盈曼妙,失去右手毫不構成阻礙。

驀地,熱烈的鼓掌聲響起。

「真不愧是老師,身手果然敏捷,等了這麼久,真是值回票價。」

「我們三人還真是神機妙算呢!」

「應該說是對手太好猜了吧?」

愛提娜慢慢轉身,果然,亞修、黛絲笛兒、安琪莉娜背靠在牆,一副等妳好久的表情。

「你們……」以愛提娜的足智多謀,此刻也張口結舌。

「笛兒。」

「在。」

「我要交給妳一個重大任務。」

「請說。」

「看好老師,不准她離開這裡一步,辦得到嗎?」

「小事一件,我保證就算她變成蒼蠅、蚊子都飛不出去。」

「等、等一下。」

黛絲笛兒摩拳擦掌向前,「我知道妳想說啥,不過放心啦,亞修真死了,我會為他報仇。」

「不,妳根本不瞭解那些人的可怕,他們是最忠實的人偶,只要下令,就算打斷手腳,也會在地上向你爬過去,這種不要命的敵人,亞修怎可能應付得了?」

亞修沒有反駁,雙手抱胸說道:「笛兒,讓老師睡一下吧!」

「沒問題。」

「亞修,你……呃。」

黛絲笛兒一掌便讓愛提娜昏睡,接著帶她上樓。

「老師她會原諒我吧?」

安琪莉娜笑道:「只要你還活著,她會原諒你任何事,不過愛提娜的話是對的,您並不是一個嗜血的人。」

「我明白,所以想請妳陪我練一下新招。」

「求之不得,但不怕打擾到其他人嗎?」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交給我吧!」

安琪莉娜雙手一分,黑白光芒自掌心逸出,將亞修和她緊緊罩在一個奇異空間中,明亮而寬敞。

亞修訝道:「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妳們的那個地方?」

「這叫封靈空間,可與現實世界隔絕,當日需要我和黛絲笛兒聯手才能創造出來,現在已經不用。」

亞修懷念說道:「勾起了我不少回憶呢!當初如果不是一時好奇,也不會遇上妳們。」

「我們也是,如果選擇在其他地方決鬥的話……只能說一切都是緣分。」

「緣啊,真是個奇妙的字眼,人與人、事和事間的相遇,早一步或晚一步,就是截然不同的結局,我們能在這樣的時空下相處,還真是不容易。」

黛絲笛兒進入空間內,說道:「別想那麼多,珍惜眼前的一切就是了,快點辦正事,封靈空間雖能與外界隔絕,但時間的流逝速度可完全相同。」

「明白了,那就請品嚐我的新招吧!」亞修收起笑容,掌中電芒閃爍。

黛絲笛兒勾勾手指頭,說道:「儘管上,我會手下留情,保證讓你明天還能動。」

亞修出招的同時,黛絲笛兒想起露比和亞修卿卿我我的畫面,醋意上湧,嘿嘿冷笑,「更正,我上一句話不算,生死各安天命啦!」

「不會吧?」

招出一半,亞修只能硬著頭皮上,祈禱自己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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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壤之別~
預感成真。

亞修注視著灰濛濛的天空,太陽躲在厚重雲層之後,大地一片灰暗。

亞修嗅著空氣中濃厚的水氣,自語:「可能會下大雨。」

亞修狀況絕佳,黛絲笛兒只是嘴上說說,並沒真要了他的小命。

安琪莉娜、黛絲笛兒離開封靈空間,有如憑空幻現的天使,一冷一豔,雙雙站在亞修身後。

亞修湧起愧疚,這些時日有露比陪伴,他忽略兩人,但一需要幫助,她們總在自己身旁。

「我不知說些什麼,沒有妳們,我需要不少時間才能抓到新招的訣竅。」

兩女相視而笑,這一刻她們略勝露比一籌。

「那我去辦我的事了。」

「請慢走。」

「別死在外頭啊!」

亞修離開大門,赫然發現露比靠在牆柱旁,溫柔說道:「路上小心。」

「妳怎麼會在這裡?」

「昨晚找不到你,以為你出去了,所以在這裡等你。」

露比的秀髮、衣裳皆被露水沾濕,亞修激動說道:「妳不是說過要照顧好自己,為什麼又……」

「哎呀,人家不能偶爾任性一下嗎?」說完,露比又踮起腳尖在亞修唇上輕輕投下一吻,羞道:「好了,你得快點把事情辦完,把昨天借的、今天借的東西還人家,好嗎?」

亞修樂得飄上天,「沒問題!」

露比走回屋內時,眼角瞄向安琪莉娜兩人,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說──妳們兩個想贏我,下輩子吧!

安琪莉娜頹然坐倒,「怎麼會有這種事?」

黛絲笛兒淡淡說道:「這就是現實,人的情感複雜而又難以捉摸,如果不想放棄,還不如想想往後該怎麼做。」

安琪莉娜以一種新奇的眼光看著黛絲笛兒,訝道:「妳突然說出這麼明理的話,我很不習慣。」

「這是稱讚嗎?起來啦,神界公主坐在地上,像話嗎?」

黛絲笛兒伸出手要扶一把,安琪莉娜看了好一會兒,把手交出。

待黛絲笛兒拉起時,安琪莉娜順勢往黛絲笛兒的腳一勾,讓她摔得四腳朝天,大笑,「哈,心情果然變好了。」

黛絲笛兒坐在地上無法相信的眨眨眼,不甘示弱的伸腳箝住安琪莉娜的雙腿,用力一翻,也讓她跌得灰頭土臉,拍地大笑,「妳說的沒錯,心情果然變好了。」

安琪莉娜抬起頭,擦去臉上的泥土,「主人禁止我們相鬥,可沒說不能切磋,讓我看看妳變弱多少,喝!」

安琪莉娜不顧形象,便往黛絲笛兒身上撲。

「該說是變強多少。」黛絲笛兒也不甘示弱的迎上。

兩個貌勝天仙的少女,忘情的扭打在一起,在旁人眼中,如一對姊妹在鬧著玩。

兩人歷經三千年的相鬥,對彼此的瞭解早勝於自己,加上這段日子相處,所謂的敵意早蕩然無存,只是誰也不肯承認。而露比的出現讓兩人嚐到慘敗的滋味,有了共同的敵人後,連僅有的隔閡也拋掉,親密而友好。

露比在窗旁默默注視,看著兩女的笑臉,聽著愉快的吵鬧聲,感受她們彼此間的友情,不由出現一絲羨慕。


亞修再次來到王宮廢墟,在外圍一個偏僻的角落摸索,找到一塊浮石用力扭轉,剎時傳來機關啟動的嘎嘎聲,前方地面下陷,出現一條狹小的陰暗密道,還可見到明顯足跡。

「找到了。」

亞修謹慎進入,從愛提娜的話中他曉得這條密道直入宮中深處,但他走至一半便停下在壁邊摸索,又找到三塊浮磚,依照愛提娜的指示,按順序壓下,只見石壁一陣抖動,灰塵落下,亞修用力一推,石壁像門般旋轉,亞修進去後石壁再度闔上。

亞修為此巧妙機關嘆為觀止,如不是愛提娜告知,絕想不到密道中還有密道!

亞修傾聽四周無人聲時,發出「光明球」,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石室,還連接一條蜿蜒深入的幽暗地道,四周滿是糧食、飲水、武器,石桌上一張圖紙吸引了亞修的注意,細審之後,怒火大熾。

那是一紙刺殺計畫,不但有亞修居住地方的建築平面圖,更擬定手段,打算屠殺菈蒂妮所收養的小孩,當亞修為此分心時,再從遠處以毒箭射殺,可謂冷血至極。

亞修不得不佩服伊琴蕾的確掌握他的個性,但也從這計畫得知殺手的確實人數。

「伊琴蕾,妳失去機會了。」

亞修順著石室的地道前進,過了許久,腳下開始起伏,兩旁石壁也凹凸不平,長滿苔癬,還可嗅到濃厚的水氣,突然,一座巨大湖泊出現在前。

即使身在險境,亞修仍然看得癡迷。湖泊之寬廣,讓他無法一窺全貌,頭頂經千萬年侵蝕而成的石筍倒垂而下,密密麻麻,水滴的落下聲有如下雨,清脆悅耳。

亞修在岸邊找到兩艘插著火把的小舟,一躍而上,解開繩索,依照指示,順著風來之勢搖漿前滑。

過了許久,小舟「咚」一聲撞上岸邊,亞修明白自己到了「千刃峽谷」正下方。

千刃峽谷位在艾格文東面,谷內怪石嶙峋、荒巖齊佈,遍布著大大小小,天然生成的山洞、石窟、地穴,就算躲上幾千人也不會被發覺,當中一處地穴連接著這座地下湖,被當成密窟使用,愛提娜亦曾多次由此進出王宮。

亞修跳下小舟,才走沒幾步,一點火光就在眼前亮起,一名手持油燈,臉色蒼白的女子突然出現,和亞修眼對眼。

亞修暗叫糟糕,女子反應神速,油燈朝他一丟,飛身後退,出聲示警:「有人入侵!」

女子的音調平板,沒有絲毫緊急之感,亞修已從女子的紅髮得知她便是嫣紅,毫無喜怒哀樂的臉孔,令人倍感陰森。

亞修聽見有人慌亂下令,可惜悅耳的聲音說出的卻是格殺入侵者的恐怖命令。

亞修毫不畏懼前衝,左右風聲齊嘯,漫天暗器攻至,卻被亞修施展「神足」避過,雙眼掃視一圈,圍攻的人有五個,四男一女,正和計畫中所登載的人數相同,前方一絲陽光透入,有人打開密門正要逃走。

「『風雷彈』!」

亞修雙手電芒閃爍,再以「風彈」包圍,呼嘯擲出,命中敵人胸口,五人渾身劇震,癱軟倒地,失去意識。

「成功了。」

歷經一夜努力,亞修找出「雷電球」將人麻痺而不傷其性命的力道,由於離手之後不穩定,外圈再以風彈固定,成了癱瘓行動能力的風雷彈。

轉向逃走的人,亞修風雷彈出手擊中雙腳,一聲慘叫,人影倒地掙扎,無法相信五個頂級殺手就這麼輕易被擺平。

她是個年約二十的女子,眉清目秀、容貌姣好,即使狼狽不堪,仍有股遮掩不住的高貴風華,但一切的優點全被她眼中的陰狠之氣給抵銷。

女子高舉一枚鑲有紅、綠寶石的戒指,對著倒地的五人怒道:「快起來,快殺了他,你們這些飯桶!」

亞修一腳踢掉戒指,拾起後冷冷說道:「初次見面,伊琴蕾公主。」

伊琴蕾沒有否認身分,恨聲說道:「你能找到這裡,是那個叛徒洩的密吧?」

亞修心中一跳,伊琴蕾曉得愛提娜的身分?

「叛徒?妳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妳難道不曉得妳父親對這些人做了什麼事?妳不放他們自由,還任意使喚,妳到底把人當成什麼了!」

「為我而生,為我而死!是他們的天命!」

「無恥!」亞修狠狠地給了伊琴蕾一巴掌,他討厭打女人,但實在是忍無可忍。

伊琴蕾嘴角溢血,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咬牙道:「你和那個叛徒都得死。」

「有我在,絕不可能。」亞修寒星往旁一揮,一張石椅被削成兩截,輕易得像在切豆腐,劍鋒指向伊琴蕾的喉嚨,冷冷問道:「我和妳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因為我等太久了,等了一年戰爭還沒爆發,可是只要巴洛雅最受尊崇的英雄死在這裡,巴洛雅必定會不顧一切找出兇手,只要情勢失控,這裡的軍隊就會互相殘殺,我就可以用這些人的血來祭拜我父王了!哈哈哈!」

亞修聽得心中發冷,難以置信說道:「老天,妳難道沒有想過戰爭一爆發,會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嗎?」

「我不管!侵佔我領土、殺了我家人、搶奪我權位的人都該死!你也該死!」伊琴蕾突然丟出一把匕首,同時往外急爬,休息了這一會,她的腿已恢復行動能力。

面對如此狠毒的女人,亞修哪敢大意?一扭頭即避過匕首,威力再加強的四顆風雷彈投出,擊中伊琴蕾的手腳四肢。

「啊!」一聲慘叫,伊琴蕾二度倒地,渾身因劇痛而扭動。

亞修這次的風雷彈加重威力,電流在伊琴蕾體內亂竄,有如酷刑。亞修不喜歡折磨人,但在他的眼中,伊琴蕾根本是一條陰惡的毒蛇。

「我不想對妳那些荒誕不經的謬論表達意見,只是妳該自問,王室的屍骸被吊在路邊示眾一年多,歐瑪竟無一人挺身安葬,妳難道不感到羞愧?」

「都是些忘掉我父親恩惠的無恥之輩!總有一天,他們也要付出代價!」

亞修嘆道:「老天對我不薄,讓我見到了兩個極端,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一個是無私付出,受到百姓愛戴的公主,另一個卻自私狹隘,眼中只有自己。妳真令我厭惡!讓妳痛快上路,是我最後的仁慈。」

亞修舉起寒星,久久不動,他……遲疑了。

亞修在魔界開過殺戒,但一來朋友慘死,對方更要他的命,激戰中毋須細想,但現在呢?除了馬匹枉死外,愛提娜的右手也有復原的機會,伊琴蕾雖殘忍,所造成的傷害有限啊!

伊琴蕾哪曉得亞修內心在天人交戰,目光落在寒星的劍鋒,死亡的恐懼隨著時間而增加。

驀的,伊琴蕾淚水流下,終於承受不住恐懼,整個崩潰,低頭求饒,「我知道你在說伊琴絲,她是個天之驕女,可是我失去了一切!我一無所有!我如果處在她的位置,也會是個人人尊敬的好公主!她如果換做是我的話,難道就不會報仇?」

亞修想起伊琴絲,初見她時,她的任性與惡劣也到了極點,現在卻變得那麼可人,他能給伊琴蕾一次機會嗎?

亞修手緩緩放下,身後,五人悠悠轉醒時,亞修立刻拿著戒指下令:「撤銷殺我的命令!」

五人停止動作,低頭不語。

一個戒指竟能控制一個人,亞修感慨良多,五人的性別、臉型、身材各有差異,亞修卻有他們是同一副模子印出來的感覺,看著五人冷冰冰的眼,亞修希望還他們一個正常的人生。

亞修回頭面對伊琴蕾,眼神冷酷,雖留她一條性命,但不做些預防措施總覺得難以心安,靈機一動,露出令人發毛的笑容,從懷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紅藍相間的藥丸,濃濃的腥味讓伊琴蕾臉色發白。

「我不打算殺妳,妳的血只會玷污我的劍,但也得防妳日後來陰的,給我吃下去!」

「不,不要……」

伊琴蕾搖頭掙扎,卻被亞修扳開牙關,把藥丸丟入喉嚨,伊琴蕾劇烈猛咳,卻咳不出。

「感覺到了吧?小腹暖烘烘的,幾股熱流湧向四肢,連腦袋也有微醺的酒醉感,是不是很舒服呢?」

伊琴蕾無比恐懼,顫聲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腐骨蝕筋丹,不用擔心,它雖是毒藥,但絕不會殺死妳,只是一個月後,藥性發揮,妳全身上下的骨骼筋絡都會被腐蝕,到時妳的身體會像堆爛肉癱在那裡,更精彩的是妳會活著目睹整個過程。」

伊琴蕾尖叫:「你好殘忍!居然這樣對我。」

亞修當然是隨口亂掰,藥丸是醫聖提煉的續命丸,其外型和味道讓亞修當作毒藥來用。

「一報還一報,公平得很,想要解藥,一個月後到我的住所來,我會給妳一粒毒藥和解毒丸,妳必須同時服下,如果亂來,就享受這世上最悽慘的死法。」

伊琴蕾垂下頭,強烈的恐懼讓她不停顫抖。

「現在妳可以滾了。」

亞修準備帶五人離開,伊琴蕾突然開口:「等一下,你不能走。」

「妳憑什麼命令我?」

「不是的,是……是……」

「有話快說。」

伊琴蕾惶然道:「在你來之前,我已把紫月的事洩漏給阿瑪都。」

「什麼!」

亞修色變,如世上真有腐骨蝕筋丹,他會很樂意看著伊琴蕾服下然後毒發。

「把事情全給我招出來!」

「我、我昨晚才從嫣紅口中得知紫月的身分,今天一早將這消息透露給阿瑪都派在城中的密探,現在阿瑪都恐怕已派兵前去圍剿紫月。」

伊琴蕾不是好心,而是擔心亞修有個萬一她也完蛋,卻也害怕一說完,亞修立刻賞她一劍,內心無比矛盾。

亞修冷靜思考,阿瑪都曾有一名勇將備受阿帕達賞識,還賜予他「鐵獅」之名,但這人卻被紫月暗殺,阿帕達如曉得紫月的真實身分,必定不顧一切報仇,可是伊琴蕾絕不可能以公主的身分提供情報,否則先死的就是她,這種街談巷傳的謠言,不可能傳到阿帕達耳裡。

亞修心中大定,舉起戒指命令五人先離開,冷冷道:「難怪你說我和愛提娜一定會死,原來早有安排,我雖後悔饒妳一命,但說話一定算話。」

「你不會想回去吧?」

「妳沒有資格命令我,反正我如果死了,妳的死法會比我悽慘一萬倍!給我滾!」

伊琴蕾恨恨瞪了亞修一眼,拖著身子從地穴離開。

「咚」「咚」巨大衝擊聲響起,地面開始跳動,亞修納悶間,地穴的出口整個炸開,只聽到伊琴蕾一聲慘叫,整個人飛撞上牆壁再落地,無聲無息。

亞修一看,伊琴蕾已毫無呼吸,滿身全是鮮血,胸口內凹,肋骨該已全斷,像是被萬斤鐵鎚狠狠敲中。

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亞修既感輕鬆又覺沉重,伊琴蕾就這樣死了,往後不必再擔心她的威脅,卻也失去了看著她改變的可能。

巨大的形影出現在出口,亞修大為震驚,他只能以兩字來形容眼前所見──鐵人,足有常人三倍高大的巨大鐵人,粗大的四肢與身軀是暗灰的金屬色,如頭顱大的鐵拳上沾滿石屑和鮮血,雙眼處好像鑲著紅寶石,如同火焰搖曳閃爍,奇怪的是鐵人雖大,卻反而給人一種輕巧感。

希望之城的記憶湧現,亞修立刻聯想到石巨人。

「真是難以想像的緣分,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你。」

熟悉的聲音傳來,亞修訝道:「聖王利普索?」

利普索偕同兩人現身,同樣打扮,黑色長袍遮住身子與臉,亞修提高戒心,堂堂聖王隱藏身分,事不尋常,他突然想起愛提娜曾說過有一隊阿瑪都的精騎被殺,死狀悽慘,剎時間,散落的拼圖變得完整,呈現出危險的真相。

利普索輕撫著鐵人,眼神變得冷酷,移向伊琴蕾身上,訝道:「我看過這個人的畫像,她是歐瑪的公主……原來如此,城中關於她還活著的傳言是真的,但你又為何在這裡?」

「小人與這位公主有點私人恩怨,說起來,還得感謝陛下為小人解決這一難題,只是陛下為何在此現身?」

「據報,千刃峽谷有可疑的人影出沒,我特別來此視察,你不問問這鐵人是怎麼一回事?我會盡量滿足你的好奇心。」

利普索似笑非笑,話中有濃濃的不祥味。

亞修嘆道:「三千年前人類因神魔之戰而被迫避往不見天日的地底,想要報復理所當然,可是陛下,容小人斗膽說一句,本該對抗神魔的兵器何苦用來殘害自己的同類呢?」

利普索三人全嚇了一跳,怔怔瞧著亞修。

利普索難掩震驚,「你真的知道『屠神兵』的前身?」

屠神兵入耳,亞修心中更緊,阿瑪都最引以為傲的精兵叫戰獅神兵,這絕不是巧合。

「裡謝爾在經歷天火之劫前,小人有幸進入三千年前的希望之城,所以知道鐵人的前身是石巨人。」

「希望之城?你竟然找得到這個地方。」利普索急切問道:「那可提供無限動力的鳳凰火羽在何處?」

「陛下,那些東西已全被熔巖毀去,再不可能重現世間,希望陛下能思考為何希望之城城主奇克拉要將自己連同兵器給埋封在地底下啊!」

利普索完全聽不進耳,眼神不住變化,最後語調放軟,「你真令我大開眼界,聖國正缺你如此人才,你可願為我效力?財富、權力、地位,都任你予取予求。」

「小人志不在此,還請陛下見諒。」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話音未落,利普索三人迅速離開,屠神兵開始前進。

幸而亞修早有準備,第一時間雙雷怒便已出手,目標不是鐵人,而是它頭頂的巖壁,電鞭揮舞間,出口整個坍塌,石穴內一片黑暗,彷彿象徵亞修的未來,因為他惹上一個比伊琴蕾還要可怕千萬倍的敵人。

亞修轉身離開時,虛弱的呻吟傳入耳中。

「救、救我……救我……」

亞修放出光明球,難以置信的瞧著伊琴蕾,她的臉頰浮現淡淡的血色,開始斷續呼吸。

「不可能,受到這樣的傷還……噢,我的天,續命丸,是續命丸的藥力發揮作用……」

天意弄人,亞修為了讓伊琴蕾不敢妄動而要她服下的續命丸,到頭來反而救了她一命。

亞修頹然後退,「老天啊,你是在玩我嗎?我饒了她一命還不夠,難道你還要我救她一命?」

亞修陷入掙扎,靈藥再有效,放著伊琴蕾不管,她必死無疑,但要救她,談何容易?

最後,亞修善良的一面佔了上風,背起伊琴蕾,「這分恩情,我會要妳報答,一定要。」

亞修不再停留,迅速離開,到地下湖時,又回頭施展兩次雙雷怒,將地道徹底封住。


回到王宮之下的密室,亞修囑咐五人原地等候,準備夜晚再來帶走他們,交代完畢後脫下外衣遮住伊琴蕾頭臉,趕回家中。

接近家門,亞修知道大事不妙,阿瑪都的戰獅神兵在門口結陣警戒,人數多了足足十倍,氣氛肅殺。

亞修的判斷錯誤,阿帕達重視紫月的程度超乎他想像,更曾在軍中下令,任何關乎紫月的情報,不論大小、真偽都要送交到他面前。

這次亞修沒有受到阻擾,揹著伊琴蕾穿越層層警戒。

中庭,阿帕達昂然而立,彷彿一座擊不倒的高山,與他相對的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神態輕鬆,其他人全在屋裡。

亞修恭敬行禮,「陛下再度光臨,有何指教?」

阿帕達視線落在亞修的背上,不答反問:「那是誰?」

「一個病人。」

亞修將伊琴蕾交給黛絲笛兒,囑她交給芍藥治療,同時以「音之魔法」說話。

『來找紫月嗎?』

黛絲笛兒訝異亞修為何會知道,不動聲色點頭。

『妳們說了些什麼?』

『什麼都還沒說,你就回來啦!』

亞修鬆了一口氣,這避掉了前言不對後語,露出馬腳的可能。

阿帕達冷冷道:「我不想多說廢話,我來找一個叫做紫月的人,有人密告她真實的身分是愛提娜。」

「我的老師是紫月?哈哈哈,她像是導致歐瑪亡國的人嗎?」

阿帕達皺起濃眉,「你知道這件事?」

「因為我與天啟神殿的妮雅小姐有點交情,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也因此,我不認為那些被歐瑪以冷血手段培養出來的殺手,該負上責任。」

阿帕達放聲狂笑,「你似乎弄錯了,鐵獅死在紫月手下,該怪他實力不足,我找紫月,是想會會這位以一人之力殲滅八千白銀騎士團精銳的魔女,如能勝我,別說報仇,要我封她當個女將軍都沒問題,不管是什麼出身,只要有實力,都能獲得我的尊重!」

亞修聽得瞠目結舌,暗道自己又犯了錯。

阿帕達不同於一般的君主,戰場上,他永遠身先士卒,騎著駭人的異種黑獅「血牙」,揮舞「獅牙刀」,領兵衝鋒;平時的娛樂是踏入競技場,與死刑犯、野獸、魔物拼死搏鬥,更立下規定,誰能勝他,不但罪狀全赦,還有豐厚賞賜,只是至今未有一人辦到。

「敢問陛下,到底有何確實證據指稱小人的老師便是紫月?」

「不需要,我的直覺就是一切,給我交出她。」

亞修總算明白不可能和阿帕達說理,寒星出鞘,冷冷說道:「陛下,你不是我的國王,我不需要聽你的命令,歐瑪也未納入阿瑪都的版圖,此處仍是三不管地帶,你的王權對我無效,想帶走我的老師,你得先踏過我的屍體!」

阿帕達喝退左右,雙手握住獅牙刀刀柄,眼中湧起襲擊獵物前的異芒,「亞修,我欣賞你,非常非常欣賞,天下高手難尋,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如能勝我,紫月一事就此做罷。」

短短一句話,便把亞修推入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莉娜,麻煩妳退下,這件事交給我。」

安琪莉娜無奈退往一邊,她如出手,別說一個,一萬個獅王都得變成死獅,亞修並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阿帕達與亞修間的緊繃氣氛急遽升高,阿帕達緩緩抽刀。

亞修準備率先搶攻之際,一把蒼老的聲音伴著馬蹄聲傳來,「給我住手!」

龐大白影越過圍牆,落在阿帕達和亞修之間,白影是匹雄駿白馬,騎士是和亞修有一面之緣的御水賢者──澤爾恩克。

澤爾恩克的炯炯目光掃過兩人,怒道:「荒唐!真是荒唐!一個是我刀劍之國的偉大獅王,一個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的最年輕賢者,居然在這裡動手,像話嗎?!」

對這位阿瑪都的英雄,阿帕達也不敢失禮,手離刀把,說道:「我和他之間有所爭執,因此選擇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解決,沒有不妥。」

澤爾恩克的視線移向亞修。

亞修寒星入鞘,行禮後開口:「獅王的名號何等響亮,肯委屈自己與小人交手,小人沒有推辭的道理。」

兩人表明立場,澤爾恩克無奈說道:「你們既然決定,總得挑選個適合你們身分的場合,我有一個提議,將勝負之爭訂在十日後,讓各自以最佳的狀況出手,有沒有異議?」

「我沒問題。」

「好,我會派人趕搭一個落羽大陸最堅固、最雄偉的競技台供我們較勁之用,亞修,你安心準備吧,十日之中誰敢打擾你,就是阿瑪都的敵人!」

阿帕達一陣狂笑,領著戰獅神兵離開。

澤爾恩克嘆道:「你的個性不是如此,怎麼會弄到和我國陛下刀劍相向?有任何誤會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解釋。」

「大人的好意心領了,還請讓小人自行處理,只是大人不是該在裡謝爾?」

澤爾恩克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隨即恢復,「有點要緊的事,對了,貴國公主請我幫忙轉交一封信給你。」

「信?」亞修伸手接過,拆開後一看,大笑出聲。

信有兩張,一張報平安,另一張簡單寫著兩個字──混蛋!

伊琴絲顯然認為罵人如果不能罵到對方曉得毫不過癮,因此才請澤爾恩克幫忙。

安琪莉娜湊過來看,也會心一笑。

亞修將信收好,說道:「大人要不要進屋休息呢?」

「不必,有件事得提醒你,千萬別把陛下當成空有蠻力的莽夫,他的雙刀之強、之猛、之狂,連我的絕招都可破解,你不能大意。」

亞修倒抽一口涼氣,這番話太驚人了,貫天冰旋彈可是能與雙雷怒比擬。

「小人謹記在心。」

「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到阿瑪都的軍營找我。」

「小人明白。」

澤爾恩克一勒韁繩,白馬四蹄輕動,毫不費力便翻過圍牆離開。

「莉娜。」

「有事嗎,主人?」

亞修裝出好色的表情,問道:「今晚有空嗎?」

安琪莉娜嫵媚一笑,「當然有。」

「陪我個一晚如何?」

「主人的命令,人家怎能說不?」

「嘿嘿,我很怕妳受不了啊!」

「夠了!」黛絲笛兒突然出現,把亞修踢得四腳朝天,叉腰罵道:「練功就練功,幹嘛說得這麼曖昧啊?」

亞修和安琪莉娜對看一眼,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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