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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亂晴空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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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4:06
第三章 ~開啟新程~
「妳一定一定要小心喔!」

「天啊!」菈蒂妮總是平靜的玉容罕見的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嘆道:「你這句話從昨晚到今天已經講了至少一千遍,可以稍微停停去喝杯水嗎?」

「妳不是常常跟我說,對的事說幾遍都不嫌少嗎?」

「呃,這……」菈蒂妮為之語塞。

「算了,總之妳自己要小心點,知道嗎?」

「放心啦!我就算是一人也不會有事,更何況還有愛提娜陪我?」

菈蒂妮毫不在意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陷入戰亂的國家,照樣有說有笑。

她身上換穿了另一套衣服,衣服的裙擺、手腕以及肩頭處繡了兩條寬大的藍色條紋,就連背後披風的下沿和垂穗也有,但最醒目的還是頭髮旁別了一個圓形的金色髮飾,髮飾內的左右四方各鑲有水藍色的小珠子,而正中央則是一粒紅色圓珠。

菈蒂妮本身就有一種寧靜、虔誠的特質,而現在身上的衣物則是更襯托出她這點,顯得聖潔而又高貴。其實安琪莉娜也讓人有同樣的感受,但兩者之間卻又截然不同,因為安琪莉娜讓人難以親近,菈蒂妮卻是平易近人。這並沒有誰好誰不好的問題,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自然會發展出各自的特質。

亞修清楚菈蒂妮所說的一人也不會有事的理由,因為她除了「治療術」之外,還會其他的神聖魔法。但問題在於亞修根本沒看過她施展,因為以前所居住的村子安全得很,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加上他也從未學習過,所以不曉得威力有多強。

說到底,亞修還是希望菈蒂妮能待在這裡,直到他找回醫聖為止,但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亞修,我絕對會保護她的安全,相信我吧!」

愛提娜已經打點好出發的行囊,現在的她和昨天有很大的不同,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有如脫胎換骨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該說是完全捨棄了另外一個名叫紫月的人。

亞修誠懇說道:「老師,一切都麻煩妳了。」

感受到他所交付的責任,愛提娜同樣肅容回道:「我會盡我所能。」

「那麼……」菈蒂妮給了亞修一個重重的擁抱,在他耳畔低聲說道:「迷惘的時候,就遵從你心中的聲音前進,只要你心中的光明不滅,不管是被多深遠的黑暗圍繞,你都不會迷失方向。珍重了,我的孩子。」

「妳也保重。」亞修緊咬著牙,忍住即將潰堤而出的眼淚,他不希望用淚水來送別。

菈蒂妮依依不捨的放開亞修,然後轉身上了車。

愛提娜隨後跟上,深深凝視了亞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眼後,綻放出一個如鮮花般的微笑說道:「再見了,我的朋友們。」

拉起韁繩,愛提娜一聲嬌喝,曾載著他們遠至薩朗奇穆城,經歷許多悲歡離合的馬車再次緩緩駛離,迎向另一個未知。

當馬車拐過一個彎,消失在街道上時,亞修臉容恢復平靜,沒有如他身旁兩人所預料的大哭一場。

安琪莉娜望著亞修的側臉,忍不住開口問道:「主人,我一直想問,菈蒂妮為何一定要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她一個人又能改變些什麼?」

亞修沒有馬上回答,抬頭仰望天際,片刻後淡淡說道:「莉娜,妳有沒有看過暴雨來襲過後,溪水漫至平地的河流?」

「這……沒有。」

「我居住的村子有好幾條河流交錯而過,後來一次大地震後不曉得為什麼,每年河水總有三、四次會隨著大雨漫過河堤,那時河旁最多的就是隨水游出的小魚,牠們在水退之後便卡在岸上形成的小水窪動彈不得,最後在日照之下因水被曬乾而渴死。因此,我母親都會在太陽未出前,帶著我到河邊去把這些小魚給放回河裡。」

「拜託,魚本來就是要拿來吃的,幹嘛再丟回去啊?有沒有搞錯?」黛絲笛兒只覺得不可思議。

「妳的話沒錯,事實上當我們這麼做時,其他村裡的人可是拿著籮筐、木桶,不分大小的把魚給帶回去,但因為量太大根本吃不完,所以只好曬成魚乾,當魚乾吃膩的時候,便把它們丟掉,再從河裡撈鮮魚來吃。這樣過了四、五年之後,原本一撒網就可以抓到魚的河,幾乎很難得再看到魚,妳們知道為什麼嗎?」

「知道。」安琪莉娜完全掌握到亞修的話中之意,開口道:「會因為淹水而游出的魚都是些剛出生,沒有太多經驗的小魚,而在濫捕之下,牠們根本沒有長大和繁衍下一代的機會,再加上你們又再次撒網,結果就是河中的魚越來越少。」

「妳說對了。」亞修眼神熠熠生輝,崇拜的說道:「我母親一開始被村人視為笨蛋,但最後才發現她是對的,後來他們也接納我母親的意見,暫停捕魚,就這樣過了幾年,河裡才又慢慢恢復生機。我母親認為萬物是共存共依共用共享的,只要不浪費天地的恩賜,就能永保衣食無缺。想想,她的作法既保護了魚族的繁衍,也讓人類時有鮮魚可嘗,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安琪莉娜已經被說服,但黛絲笛兒卻是妙目滴溜溜一轉,說道:「你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很奇怪,你說的共存,其實是魚為人而存在,所謂魚的繁衍,骨子裡也是供人食用,不管怎樣,都是以人類的利益為考量嘛!真要做,就該只吃蔬果,不要殺生才對。」

安琪莉娜有些訝異,黛絲笛兒這番話明顯帶有敵意,不過她並不曉得,那是因為黑小姐曾吃過菈蒂妮苦頭的緣故,找到機會,當然要小小報復一番。

亞修不以為忤,答道:「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問過這個問題,她並沒有給我直接的回答,而是反問我一句話:『吃魚過分,那吃蔬菜、水果、豆子,或是把牛圍起來,不經牠的同意就把牠的牛奶取來喝,難道就不過分嗎?』」

「這……」

亞修不給黛絲笛兒思考的時間,咄咄逼人繼續追問:「妳說魚可憐,是因為宰殺牠的時候會流血、抖動,其他的生物甚至會悲鳴哀嚎,但因為蔬菜不會動、不會叫也不會流血,妳就認定它是生來給妳吃的?妳吃的果子是樹的孩子啊!同樣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生物,為何妳就厚此薄彼?妳不覺得這種心態很過分嗎?」

「我……我……」黛絲笛兒被說得啞口無言,突然哇的一聲大叫:「不跟你說了啦!」

亞修笑了笑說道:「妳的反應跟當時的我一樣,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要讓我瞭解一件事,就是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的事,不管妳從哪個角度看,都有可以質疑的地方,所以在這些枝微末節上打轉是不會有結果的,生命原本就是靠著別人的生命而活,而每個生命死亡時,也會讓其他生命繼續存活下去,一來一往,公平得很。」

「唉!我以後不敢跟你老媽頂嘴了,她實在是太可怕了。」

黛絲笛兒眼中的驚懼未消,亞修也是頗有同感的點著頭。

安琪莉娜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說道:「我覺得菈蒂妮不是可怕,而是對事物自有圓融無礙的看法,所以不怕別人的批判與質疑,只是她這麼年輕就能達到這樣的境界,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

「啊!不,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主人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安琪莉娜巧妙岔開話題,她所想的是菈蒂妮與眾不同的一切,包括她能識破人心的能力,恐怕都是來自兩位創世者的「祝福之術」。

亞修沒發覺有異,一拍額頭說道:「我差點忘記了,那麼從頭開始。被水沖上岸的魚有些因沒在水窪裡早就死了,而更多的是被同村的人給撿回去,我們其實救不了多少,當時我覺得很奇怪,這樣做根本毫無用處,為什麼還要做……」

亞修停了下來,嘴角露出淺笑,他的心神回到往日,重溫當時的一切,最後囈語般的說道:「她捧著一條魚放在我眼前,回答我:『我們改變了牠的一生。』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牠放回河裡,看著牠悠游而去。妳們覺得呢?」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被震懾住了,她們彷彿見到菈蒂妮那小心翼翼捧著一條魚,放回河裡後的滿足神情。

兩人靜靜的沒有回話,她們越來越瞭解菈蒂妮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那還是不一樣,她現在要做的,可不是將魚放生那麼簡單、安全。」安琪莉娜語氣有些乾澀。

「莉娜,妳說的我都知道,但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不是嗎?我是最不願意讓她去歐瑪的人,但又沒有辦法,我有時其實滿恨那個人的。」

「那個人?」

亞修流露出回憶的表情,以懷念的口氣說道:「那個人是一位很慈祥、很和藹的老修女,也是村裡教會的人,就是她收養了我母親,可惜的是她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去世,我對她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菈蒂妮是被人收養的?」黛絲笛兒愕然問道。

「是啊!總之在那位修女的養育之下,我母親很早就被灌輸慈愛他人的觀念,她早就想外出好發揮治療術的能力,而糟糕的是『天水神殿』又在此刻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讓她興起到歐瑪的念頭。」

「主人口中的天水神殿……是五大神殿之一嗎?」

「沒錯,注意到我母親身上的衣著嗎?條紋和髮飾中的藍色珠子代表天空和水,而中央的圓珠則是帶來溫暖的太陽,髮飾的真正含意是太陽處在天下水上,取其為世界之意,這是五大神殿中代表天水神殿的圖案。」

「原來你母親是天水神殿的人啊!」黛絲笛兒覺得這滿符合菈蒂妮的身分,因為她確實如水般溫柔。

「很遺憾,她並不是天水神殿的人,因為她沒有接受過『淨身之禮』,也沒被賜與位階。村裡的教會其實是天水神殿所擁有,但老修女死後他們大概忘了有這間教會,這一忘就是十多年,直到幾天前才重新派人接管,這之前我母親一直在教會幫人服務,其實以她的能力要在天水神殿中獲得高等位階並非難事,只是她對此毫無興趣。」

「這算不算是天水神殿的運氣特別好呢?」

亞修有些不解的看著黛絲笛兒,然後恍然大悟的猛點頭,這話並沒有錯,否則天水神殿上下大概會被菈蒂妮的說教功夫給搞得一塌糊塗。

「主人,您說菈蒂妮之所以興起到歐瑪的念頭是天水神殿的緣故,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很簡單,就是歐瑪的戰亂已經持續一年,而且未見緩和,因此天水神殿決定介入此事,我母親也是這樣才想看看有沒有能盡自己一分心力的機會,畢竟治療術可不是人人都會的。」

「原來如此,不過請別擔心,菈蒂妮她不會有事的。」

安琪莉娜說的是事實,擁有兩位創世者的祝福之力,想要出事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雨似乎也因忌憚這點而暗中給予保護,不過她還是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像是忽略掉某個重要的地方。

亞修臉上浮現苦澀笑意,說道:「我除了說但願如此,就是趕快找到醫聖。」

「主人,您打算從何著手呢?」

「問得好,原本我打算請教特裡斯院長,說不定他會知道些什麼線索,不過老師說他上個月就丟下學院重建的事不曉得跑到哪個遺跡去了,想問也沒辦法,所以我打算到人多一點的地方去探聽一下相關的情報。」

「那我跟您一起去。」

「我也要!」

「不行。」亞修拒絕兩人的提議,說道:「因為妳們對這裡畢竟不熟悉,而且我怕有人為了討好妳們而故意裝作知道很多事,實則提供的情報都是錯的,那不但浪費時間,一旦搞錯方向就糟糕至極,要想在落羽大陸的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這件事還是我一個人做比較好,妳們就待在家裡吧!」

留下兩人,亞修朝著城內的酒館走去,不論在哪個國家,酒館都是小道消息傳播最快的源頭。


時間就這樣過了五、六天,亞修已經將探聽的場所、對象,從酒館往外延伸至旅店、商隊和往來各地的吟遊詩人、雜耍者,但依舊毫無進展,原因在於醫聖行蹤飄渺不定,加上有時為了尋找特殊藥材往往會深入崇山峻嶺之中,與外界全無聯絡,難找是一定的,而更糟糕的是近年來他的音訊漸渺,現身的消息也逐漸變少。

亞修並不氣餒,靈機一動轉而向城裡的醫生打探消息,原本他是抱持著同為醫道中人可能會比較留意的心態姑且一試,沒想到卻有了結果。

這結果並不是知道醫聖在哪,而是對他為人傳頌,如同神技般的醫術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明白到他治人的本事不單單只是用藥草,而是萬物皆可入藥,這更加深了他能治癒菈蒂妮雙目的希望。

另外一個收穫就是發現到醫聖的足跡雖然遍及整個落羽大陸,但最後傳出他行蹤的幾個地方都是在落羽大陸的中部地區,這雖然還是一個很廣大的區域,但至少已經有了一個方向。

亞修凝視著桌前攤開的落羽大陸地圖,上面以紅點標示了醫聖出現的地點和時間,仔細推敲他目前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坐在左右靜靜等待著,眼神卻是停留在亞修臉上沒有移開。

在法裡恩揭開亞修身上繼承了兩位創世者所施加在菈蒂妮身上的祝福之力後,她們明白了先前對亞修感到莫名親切的原因,但是隨著這真相被掀起,她們竟然發現,心中的感受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越發強烈,多了些以前從未存在的東西。

這奇異的情緒讓兩人不知所措,它來得實在是太快、也太突然了,就好像濃濃的烏雲被太陽破開,燦爛的光芒轉眼就灑落每一吋土地一樣。

她們不明白為什麼,但卻有種這並非憑空生出的感覺。

絲毫沒有察覺兩人心事的亞修露出笑容,拿起筆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指著它說道:「這就是我們下一個目標。」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看了之後同時一愣,因為亞修所圈畫出來的地方是藍貝塔城之上的「裡謝爾王都」,兩者在地圖上的位置根本是上下而鄰。

「主人,您、您確定嗎?這不是只在隔壁嗎?」

亞修苦笑說道:「確實是,以馬車的速度來講,到裡謝爾的路程不過一天左右,因為在研究了這麼多資料後,我依然無法確實掌握醫聖的行蹤,不過裡謝爾可是我們巴洛雅的王都,來往商旅眾多,或許能在那裡找到消息也說不定。來,我們出發吧!」

為了能夠隨時啟程,亞修早就把行囊準備完畢,此刻他拿著幾件行李,並將「寒星」配在腰上就完成了出門的準備,回頭一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已準備就緒。

「那個我說啊!一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是要怎麼去呢?馬車也被愛提娜帶走了,難道還要另外買一輛?先說好,用走的,我可不要。」

「妳真是笨蛋一個,用飛的不就行了?」

「妳敢罵我笨?!」

「不是罵,是指出事實。」

「好了,妳們別吵了。」亞修連忙制止這些日子裡無事可做,憋了不少火氣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我們不買車,因為往後可能用不到,更不用魔法,因為那太顯眼了,我們就去『驛館』吧!」

「驛館?」黛絲笛兒皺起眉頭,完全不曉得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專門提供馬車和車伕,同時接運旅客來往各個城市之間的一個行業名稱。由於車伕長年往來各地並接觸不少人,所以也是個情報通,只是本城的車伕我全都問過了,不過搞不好可以遇到剛從外地回來的車伕,那就能順道打聽醫聖的消息,一舉兩得,我們出發吧!」

「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聲應答,將屋內再巡視一遍之後鎖緊大門,跟在亞修身後出門。


驛館位在城東,它的規模比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想像得還要大,數百輛大小各異的馬車車廂排成數列的壯觀情景讓兩人大開眼界。

車廂大者,不但加寬、加長,而且還有三、四輛相結而成,需十多匹馬才能拉動的龐然巨物,不過一次卻能容納數十人,甚至還可以爬上車頂欣賞風景。

而小上一些的,則著重在內部的擺設,雖僅能載運三四人,但乘坐起來卻是舒適無比,價格也高上許多,專為富豪服務。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專心欣賞這些造型各異的車廂的同時,也吸引了旁人的視線。不到一會兒的時間,亞修已經完成向驛館的人交涉租用的車型和雇用車伕的雜事,並辦好手續,把為他們服務的車伕帶來。

「喔喔喔!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沒想到客人裡居然有兩位如此美麗的小姐,能為妳們服務,是我『查巫』的榮幸。」

說話的是兩位車伕中的一位,長得高頭大馬,肌肉結實有力,膚色因長期被陽光照射而呈現黝黑,雖然兩鬢的髮色有些許灰白,但仍神采奕奕,聲若洪鐘,而另一個則年輕許多,長相與前者有幾分相似,不過害羞許多。

「哪裡,您過獎了。」安琪莉娜甜甜一笑,點頭回禮,同時心中一動,暗道自己也有些改變,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毫不搭理亞修以外的人。

「那麼正式介紹,敝人名叫查巫,是負責為各位服務的車伕,旁邊這位是……喂,快向客人問好啊!」

查巫踢了身旁看似他兒子的人,那人才連忙問好。

「哈哈,真是抱歉啊!這小子叫查傑,雖然不成材,但畢竟是我生的,雖然失望,但不養也不行,否則以後我老了,問題就大了。所以,他如果打混被抓到的話,還請各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這番話逗得眾人都笑了出來,也顯露出查巫身為車伕專業的一面,能夠在短時間內就和客人打好關係,降低初次見面所產生的隔閡。

「那麼……」查巫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然後轉身面對亞修說道:「再次確認一下您的行車計畫吧!您的目的地是裡謝爾王都,由於是趕夜路,所以車資要加一成,且速度會慢一些,我估計會在明天中午前到達。目前已收到您預付的七成前金,其餘等您到達後再付清,請問正確嗎?」

「沒錯。」

「那麼請稍待一下。」

查巫很快的便拉來一輛馬車,它的車門是在左右兩側,且有方便女子上下的踏梯,一開門,內部的陳設活脫脫像間舒適的臥房,完全看不出是輛馬車。

「喔!不錯嘛!」嘗過坐在用乾硬木板鋪成的馬車苦頭的黛絲笛兒發出歡呼,跳上去後直接一躺,還滾了兩圈露出舒服的表情。

「真是沒禮貌。」話雖如此說,安琪莉娜也大感滿意。

不過這時兩人才發覺到,這裡好像只容得下她們而已,亞修呢?

「我不坐這裡,我坐前頭,因為我有很多事要請教這兩位呢!」

亞修不理二人發出的抗議便把門關上,向兩位車伕探聽情報雖是原因之一,但另外一個就是兩人和三人的車廂價格可是差了近一倍。

雖然亞修身上還留有愛提娜等人未帶走的兩顆夜明珠和一袋寶石,其價值恐怕吃喝十輩子都花不完,但根深蒂固的節儉習慣已經深入他的靈魂深處,當然能省就省。

馬鞭揮下,四匹駿馬發出嘶鳴,車輪緩緩滾動揚起一陣塵埃,為了醫治菈蒂妮雙目而開始尋找醫聖齊林的旅程終於出發。

離開這個熟悉的城市,前方等待亞修一行人的,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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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5:24
第四章 ~再遇佳人~
午夜時分,馬車行走的聲響單調而又規律,有如一首催眠曲,讓人昏昏欲睡。

查巫已經入睡,掌韁的工作交由查傑負責,看得出來他的經驗尚淺,戰戰兢兢,眼睛張得老大,透過吊在馬車四角的油燈所發出的光芒緊盯著路面,深怕有個閃失。

亞修毫無睡意,也有些失望,因為他沒能從兩人口中獲得有關醫聖的情報,虧他還多付了些錢,請驛館的人介紹他一個往來四面八方,經驗豐富的車伕,這些錢算是白花了。

無聊之中,亞修的思緒不由得轉到如果順利找到醫聖並治好菈蒂妮的雙眼後,他要做些什麼?

他曾經渴望能不受拘束的去見識、探索、挖掘從吟遊詩人之口聽到或是以文字記載在書上,關於這世界的種種傳奇奧妙。

例如吟遊詩人曾經一邊撥弄著豎琴,一邊以引人墜入夢幻之地的語調唱出在北方之地,有那麼一道在炎炎夏日時方會自孤立挺峭的山峰頂上狂瀉而下的瀑布,水流的時間只持續短短數日,但最奇怪的是它的四周並無任何水源供給,因此被稱為「天上泉」。

而在描寫傳奇軼聞的書中,也有記載在南方的蠻荒之地裡,有一座偶爾會冒出熊熊火焰的大湖,產生水火交融的奇觀,並被當地人視為神蹟。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多的難解之事,在在都引誘著亞修的好奇心,讓他想拋開所有一探究竟。

亞修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條往右延伸而去的小道,他知道這條路會通往一個被青山所環抱,綴著農田、小河的寧靜村莊,因為那裡正是他的家。

馬車駛過小道,越離越遠,終於,小道在眼前消失,似乎代表著亞修被帶離了過去,迎向未來,他的心中也有所決定。

菈蒂妮養育了他十八年,恩情比天還大,他所能想到的報答方法,就是將在天際翱翔的雙翼收起,陪在她身邊。


「客人,我們到了,該起床啦!」

查巫宏亮的叫聲驚醒了不知在何時入睡的亞修。他張開眼,不曉得是否還睡意甚濃,眼前的景物似乎都籠罩在一層淡淡霧氣之中,甩甩頭,他總算清醒過來,不過所見並無太大的分別,看了看左右,發現自己已經處在裡謝爾的驛館之中,附近停滿了馬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客人,這裡就是裡謝爾王都。『迷霧之都』,名不虛傳吧?」

亞修笑道:「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的別稱吧?不曉得你喜歡哪一個?」

查巫點頭回道:「沒錯沒錯,客人你對這裡果然很瞭解,裡謝爾王都除了迷霧之都外,還有『溫泉之鄉』這個別稱。」然後他雙眼放光,興奮說道:「不過最貼切的該說是『澡堂之城』,天啊!在大理石做成且熱氣瀰漫的豪華澡堂中,大口喝著冰過的美酒,再加上旁邊有兩位可愛的小姐幫你按摩,那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所以……嘿嘿,『溫柔之鄉』是我最喜歡的稱呼。」

亞修不禁笑了出來,查巫居然把溫泉給改成溫柔。

「爸!」

不知何時,查傑早已紅著一張臉站在身後,身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亞修和查巫兩人。

查巫深吸一口氣,一把抓住查傑拉到身前,在他耳邊狠狠說道:「剛才的話不准告訴你老媽,知道嗎?不然有你好受!」然後鬆開手,乾咳了兩聲,對著強忍住笑的亞修說道:「那麼,目的地到了,要向您收取剩下的尾款。」

亞修伸手掏出錢袋付清尾款後,查巫躬身行禮說道:「那麼,祝您在這裡玩得愉快,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能為您效勞。」

然後查巫領著查傑安置好馬車後便父子倆一同走掉,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教教他兒子這溫柔之鄉的好玩之處,順便封住他的嘴。

兩人走遠時,亞修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引得行人側目,好不容易才停止。

三人各自帶了行李,詢問旅店的所在後,便一同走離驛館,打算先安頓好才開始尋人大計。


走了一段路,安琪莉娜發覺裡謝爾不愧是巴洛雅的王都。

城內大道筆直寬闊,可同時容納數輛馬車通行,兩側住家雖有大小、外表上的不同,但清一色是以堅固的石磚建築而成,屋頂更飾以紅色磚瓦,流露出身為諸城之首的威嚴。

不過,令她覺得不解的是此時已經是日正當中,但空氣裡還飄蕩著縈繞不散的霧氣,近看還好,望至遠處時就有如幻境般的朦朧不實。

而第二個奇怪之處就是舉凡這種大城市,必定會種植各種花卉道樹以達造景的效果,但現在道旁的路樹,卻是蔭不成蔭,幹不成幹,樹身乾枯扁瘦,一副久未灌溉的模樣,和王都之名實在不甚相配。

「妳是不是在想,這個城市為何霧茫茫的一片呢?」

「是的,主人,難道說是此處的濕氣特重嗎?」

「說對了一半,其實這整個城裡有從地底自然湧出的泉水,由於泉水帶有熱度,因此以『溫泉』稱之。這泉水流經全城,所發出的水氣終年不散,讓這裡有如被大霧所籠罩,白天是還好,一旦到了晚上,視線會更加不清楚,外來者常常因此而迷路,所以也被稱為迷霧之都。而這些樹之所以長成這樣,也是沒有足夠淡水的關係,當然,更加脆弱的花草則是完全無法存活。」

「原來如此。」

「那澡堂之城又是怎麼一回事?聽起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黛絲笛兒插嘴問道。

「這就是此地的特色了,聽說這溫泉有祛除疲勞、療治百病、美容養顏外加延年益壽的功用,因此有人靈機一動,建造大型的澡堂來吸引客人,落羽大陸雖然在別處也有溫泉這種東西,但都帶有硫磺的臭味,不像此處無色無味,所以吸引了大批的遊客前來,而賺錢的生意必定有人仿效,所以澡堂就這樣一家接著一家開起來,成為此地聞名遐邇的特色。」

「美容養顏啊……」

亞修雖說了一大串,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卻對這四個字特別有興趣,這也難怪,不論是神是魔又或是人,愛美皆是天性,誰也不能剝奪。

亞修心中一動,因為醫聖已經成名四十餘年,此刻早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了,他會不會因為這溫泉的療效而長期逗留在此呢?這剛好和醫聖最後傳出的行蹤都集中在落羽大陸中部相呼應。

想到這裡,亞修心跳加快許多,因為這個可能性真的很大。

「亞修!」

一道包含著喜悅和難以置信的清脆呼喚突然傳來,讓亞修一愣,這裡居然有認識自己的人?

一輛由十六匹高大威猛且掛滿裝飾的白色駿馬所拉的馬車在他身前停下,馬車的外表也是漆成純白,但令人訝異的是車身居然以黃金和寶石做裝飾,盡顯其車中人高貴無雙的地位。

馬車兩側共有數十位手持長槍,配戴全副鎧甲的侍衛在警戒,氣勢滔滔,令人望而生畏。領先帶頭,像是隊長的人正滿臉疑惑的打量著亞修,亞修也同時湧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車廂的門打開,一條人影鑽出,由於車廂也是白色且霧氣未散,她就好像是憑空幻化出現的精靈一般,在周遭侍衛的驚呼聲中像雀鳥般凌空而起,往亞修飛身投出。

亞修出於本能的伸手一接,雖是溫香軟玉抱滿懷,但強大的衝力也讓他止不住退勢,在要變做滾地葫蘆當場出醜時,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雙雙往他背後一撐,幫他站穩腳步。

亞修定睛一看,懷中的人嬌小玲瓏,抱著的同時幾乎感受不到重量。她抬起頭,五官秀雅可人,讓人眼睛一亮,約莫十五、六歲,正是風華漸盛的年紀,渾身充滿著旺盛的青春氣息,不難想像三、四年後的她必定會是一位讓無數男人拜在石榴裙下的絕色美女。此刻她大而明亮的眼中有著毫無掩飾的狂喜,雙手大膽而又直接的摟著亞修,整個人緊貼著他。

周遭的侍衛因為職責所在,想要一擁而上時,卻被隊長舉手阻止,因為他認出了亞修。

亞修回過神來,感受到她的體溫和柔軟,臉一紅,但卻完全沒有將她放下的念頭。

「咳!」

黛絲笛兒突然重重一咳,驚醒了亞修。

回過神來的亞修,連忙把懷中玉人放下,接下來開始心中叫苦,他知道自己認識她,但偏偏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被放開的少女因這樣而閃過一絲幽怨的神色,但隨即仰起頭,俏臉滿是期待,讓亞修更加不安,真要忘了人家的名字可是很失禮的一件事。

在旁的黛絲笛兒看出了亞修的處境艱難,也努力搜索腦海,竭盡所能的要認出眼前人,可惜的是她從沒有記人名字的習慣,因此努力以徒勞無功收場。

安琪莉娜淡淡一笑,開口說道:「伊琴絲公主殿下,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那人竟然是曾經女扮男裝,溜至藍貝塔城大鬧一番,甚至對亞修極盡侮辱之能事,最後被他的真誠所感動的亂之公主伊琴絲!

侍衛全都吃了一驚,安琪莉娜既然知道伊琴絲的公主身分,就應該恪守禮數問好,而不是用這種像朋友般的寒暄,這可是大大不敬的行為。

「妳是伊琴絲?」

亞修只覺得難以置信,他當然沒有忘記伊琴絲,只是在印象中,她那留著短髮,穿著邋遢的服裝和一臉兇狠的模樣實在太鮮明,所以才無法把兩人聯想起來。

但現在一被提醒,才發覺眼前的人的確就是伊琴絲,只是她現在的樣子和以往幾乎是不同的兩個人。她的頭髮留長,顯露女性嫵媚的同時也添了幾分文靜,身上穿著剪裁合身的禮服,臉上抹著淡妝,加上配戴的各種首飾以及自然散發出的高貴氣質,盡顯她身為一國公主的威儀。

亞修的目光下移,卻發現了一個和她完全不相配的物品,在她右手的玉腕上,戴著顏色逐漸黯淡,一看便知是廉價品的銀色手環,他心中一陣激動,伊琴絲居然還把他所送的這微不足道的禮物給戴著。

「你沒有忘記我,我好高興啊!」

伊琴絲喜極而泣,又想向前抱住亞修,嚇得他退了一大步,有些心虛的應著:「我當然不會忘記妳,因為妳是我的朋友啊!」

伊琴絲又再次露出失望的神情,卻不曉得是為什麼。

亞修心中一動,侍衛是絕不可能讓一國公主如此胡來的。望向那隊長,他臉上有著謝意和感激,亞修總算明白為何他似曾相識,因為他就是在藍貝塔城時臨時充當伊琴絲護衛隊長的人,難怪他會知道自己和伊琴絲的事,只是卻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裡,因為他該是藍貝塔城的人。

亞修並不曉得,這名隊長是由城主的護衛直接被拔擢成公主的侍衛隊隊長,由地方至王都,而且還是由身為王族的伊琴絲親自任命,這可是一項莫大的榮耀,然而他之所以能得到提拔,原因就在於亞修曾經稱讚過他盡忠職守等話語,他自然感激不盡。

伊琴絲對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點頭問好後,視線再度落到亞修身上,她驚喜的發現,此時的他身上除了帶有初次見面的真誠和溫柔之外,還多了些陽剛的男性魅力,看得她是芳心竊喜,且已有打算。

「我真是太高興了,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對吧?」

亞修本想說不是,但瞧見伊琴絲那滿是期待的眼神後,這句話怎樣也說不出口,只好答是。

「我就知道,那我們上車再談吧!」伊琴絲手一伸,拉著亞修就往車上走。

「等、等一下,我還有事,所以在這裡談就好了。」

「可是這樣在路上說話不是很奇怪嗎?上車再聊不是更好?」伊琴絲一臉無辜、楚楚可憐,讓人不忍拒絕。

亞修轉頭四顧,果然有不少人對著這裡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過卻被侍衛隔離在遠處。

「也對,在這裡的確不方便,可是……」

「沒關係啦!好久不見總是要敘敘舊,兩位姊姊也一起來嘛!」

伊琴絲滿臉笑容,手上卻悄悄的打出暗號,那被提拔至此地的隊長幾乎摸清了她的脾性,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然不想,但也只好跟上,不過沒想到已把亞修拉進車廂裡的伊琴絲卻是一聲驚呼,探出頭來歉然說道:「真是抱歉啊!兩位姊姊,我忘記車子太小,擠不下四個人……」

她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當然是在等某些回應,這種雕蟲小技自然難逃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法眼,因為在藍貝塔城時她也玩過這種小手段。

但問題在於她是此地的公主,而亞修也是主人,她們還能怎樣?只好咬緊牙關,說出我們在一旁待著就行了的話,讓伊琴絲放下窗簾,獲得了與亞修獨處的機會。

這時,隊長輕聲下令,駕著馬車的侍衛輕拉韁繩,馬車以緩慢的速度前進。

由於這輛馬車建造極為精巧,加上速度並不快以及窗簾被放下的緣故,亞修根本不曉得馬車已經在動,就這樣糊裡糊塗的被帶走。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吃了一驚,正想有所反應時,隊長來到她們身前,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說道:「真是對不起,因為馬車的位置有限,只好勞駕兩位稍微累點了,不過進到王宮之後,保證讓兩位賓至如歸,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什麼,要進宮嗎?」黛絲笛兒覺得伊琴絲這手真是夠狠的。

「當然,亞修閣下和公主殿下的交情非同小可,既然來到此地,怎麼能夠不住幾晚呢?再說,三日後正是公主殿下十六歲的生日,亞修閣下能在此刻來到這裡,實在是極為湊巧的一件事,因為殿下在一個月前就發帖請亞修閣下來此相聚,奈何他人不在,這讓殿下發了一頓脾氣,最後著我們立刻派人到天啟神殿尋找,但卻又不見蹤影,此刻能在此見著他,也算是兩人有緣,自然要讓他們好好的敘敘舊,不是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面面相覷,這番話合情合理,讓人無法辯駁,尋找醫聖一事確實可因此暫緩幾天。

不過,事情根本不是這麼簡單。亞修雖還沒發現,但她們兩人不需動用到身為女性的敏銳直覺,隨便一眼就看出伊琴絲對亞修的態度是大有問題,她的眼神毫無保留,舉動更是毫不避諱的積極主動,加上擅用心機,誰也無法料到她接下來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

萬一亞修出了什麼亂子,問題就大了。

兩人心中叫苦,就算此時警告亞修要離伊琴絲遠一點可能也已來不及,因為他的心腸實在太軟,絕對無法拒絕伊琴絲的軟語相求。

車行已過了好一段時間,可見這城市之廣大,途中不時還可聽見從車內傳來伊琴絲如銀鈴般的嬌笑聲和亞修爽朗的說話聲,可見車內的兩人相談甚歡,但車外的兩人卻是無名火越來越烈。

不過她們立刻想起一件事,以亞修目前的實力,有可能在馬車走了這麼遠的距離後還無所覺嗎?

那會不會是亞修已經發現伊琴絲的把戲,只是對這名曾自我放逐而被辱為亂之公主的女孩起了憐惜之意,不忍傷她才故意裝糊塗。

兩人心中暗嘆,這只是更彰顯出亞修溫柔的一面而已,而這點,早在伊琴絲對他施以不堪的侮辱時就知道,那也是促成她們願意視亞修為主人的重要契機。

再過一段時間,巴洛雅王室成員居住的宮殿出現在眼前,入目處先是長達近千步的一塊空地,這是為了不讓可疑份子偷偷潛入城裡的第一道措施,也可作為民眾聚會的場所。

接下來的是一圈又一圈,總數竟多達四圈的護城河,不過河裡流動的水卻是溫泉水,因此煙霧瀰漫,把被它守護的宮殿襯托得有如世外仙境。

此種布局最大的優點是除了裡謝爾本身的城門之外,還多提供了數道強大的防禦,讓王宮化身成有如銅牆鐵壁般的小城。而另一個顯眼之處則是王宮的四個角落各有一座高聳入天的圓塔矗立。

每一道緊鄰護城河的城牆之上都站著一手持金色長槍、一手拿劃上國徽的長形盾,身穿閃亮銀色盔甲的守衛,此刻他們將盾牌橫擋在前,高舉長槍對著伊琴絲的車隊行禮。

行至此,馬車其實還處在外圍,可是隨著距離慢慢接近王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開始覺得自己正走入一頭張開大嘴,要將人吞掉的巨獸肚子裡,不過巨獸要吞的只有亞修一個。

進去容易,要出來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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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6:11
第五章 ~治國妙道~
「這真是……壯觀啊!」

亞修忍不住發出讚嘆,縱使來此之前他已經見過不少各具特色的建築。

座落在山巒之間的天啟神殿是以無上意志,用血汗和勞力一鏟一鍬建造而成,因此有一種充滿人定勝天、征服自然的毅力之美,再加上它獨有的宗教氣息,更賦予它一種超脫塵世的神聖感。

而與天啟神殿這純粹表達人力之偉大相對的,正是人跡罕至的妖精森林,它亦是遠離人類社會的自然居所。

對信仰自然的妖精們來說,天地生成的一切就是最美麗的事物,因此他們居住在人類從未想過的樹屋之中,享用的食物乃至於日常用品無一不是從自然中得來。

他們的村莊依山而建、傍水而居,見不到人力多餘的干涉與操控,或許沒有那種令人為之屏息的磅礡氣勢,但自開天闢地以來,已流傳無數時光而至今仍舊不變,那是一切根本的真實之美。

但眼前的王宮所表現出來的美麗卻不是兩者中的任何一種,而且也無法以建築這麼呆板的字眼來形容,只能說那是個集華麗、莊嚴、威武、高貴、絢爛等名詞於一身的偉大所在。

站在最後一道護城橋凝視整座王宮時,就好像做著一場夢。

視線盡處是華麗雄偉的建築,前方並有巨大的石像雕塑做擺飾,且石像外表以大量金銀寶石做點綴。設計的人絕對不凡,因為金銀上身後的雕塑不但沒有俗氣之感,反而更添雄偉。

而足下長寬約莫五百步之遙的大片廣場也不簡單,它鋪上的石板表面平滑如鏡、光可鑑人,特別的是它的色澤雖潔白如雪,但雪白的紋理之中又有其他不同顏色的小點夾雜其中,似乎隱含奧妙。

廣場的正中央,有一座以鯉魚躍出水面,再從魚兒口中噴出強烈水柱為景的噴水池。水池噴嘴的設計極為巧妙,噴出的水柱高聳入天,然後再往四面八方均勻散開落下,形成一片片的水霧,不管日出、日落,陽光都能照射得到,在一天之中,不管哪個角度都能欣賞到這副美景。

外圍就建造得如此精妙,那內層的宮殿樓房更不用說,必是處處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極盡奢華之能事。

這是必要的,因為此地所代表的是統治全巴洛雅五國的權力中心,非得要向各國彰顯其無與倫比的財富與地位才行,並讓鄰國不敢升起侵犯之心。

和平並非等待就會到來,而是要用盡方法守護,這點巴洛雅做得非常成功,長期未遭戰亂,人人安居樂業。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注視著亞修,發現他沒有露出突然被帶至此地的驚訝神情,心想自己的猜測果然不假,他早就發覺伊琴絲在玩的把戲。可是,這種不忍傷害伊琴絲的善良,怕只會被解釋成多情,雖則他毫無這個意思。

伊琴絲隨後下車,模樣有點緊張,緊緊交握著手,在這世上,能讓她有這種表情的,可能只有亞修一人而已。

「這裡是免費的嗎?」

「啊?」

「我是說,住在這裡要不要算飯錢和房錢呢?」

伊琴絲楞了一下,然後掩嘴噗嗤一笑,說道:「當然是完全免費,你願意的話……甚至可以讓你住上一輩子都不用錢。」

她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說到後面兩句時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整個臉變得一片火紅,羞態可掬。

可惜亞修雖是為了讓她放鬆才故意發問,但在聽到「完全免費」四個字時就全身飄飄然,有如迷失在另一個世界裡,聽不到她接下去的話。

他在此刻才明白,免費這字眼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

失神過後,亞修的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的地面,還頗有興致的蹲下觀看,並用手觸摸。

伊琴絲解釋道:「這是由一種叫做『彩巖』的特殊巨巖中提煉出來的,其價值之高甚至超過黃金,至於它的特別之處,可以等黃昏時我們再一起來看嗎?」

亞修感到不可思議,腳下的石板居然如此高貴,想必有何種秘密,連忙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啊!太好了。」伊琴絲像個小女孩般雀躍歡呼,然後跑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面前,摟著兩人說道:「那麼,兩位姊姊,黃昏的時候我們也一起來看吧!走,我帶妳們到『雙月宮』去歇息。」

「雙月宮?」

黛絲笛兒實在不喜歡這些文謅謅的東西,但似乎王室都很喜歡搞這一套,非得要取個意境深遠的名字才行,不過她不能抗議,因為她也有一個名為「紅雲」的行宮,但現在恐怕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

難得的,這次居然是安琪莉娜代為解釋:「我想,這應該是將『朋』字拆成兩半之意,所以這雙月宮理當是用來招待各國使節或是重要人物之用,就等於是客房一般的存在。」

「哇,莉娜姊姊好厲害喔!居然從名字就知道這麼多。」

黛絲笛兒傻住了,安琪莉娜開口沒說出諷刺的話還真讓她覺得非常不習慣,一時之間甚至還忘記對伊琴絲只稱讚一人而感到不高興。

不過,伊琴絲可不曉得自己逃過一劫,話鋒一轉,又明吹暗捧了黛絲笛兒一番,接著使盡渾身解數,逗得兩人是嬌笑連連,熄滅了被拐至此的無名火……至少表面是如此。

三個人的美態讓負責守衛,本該站立不動以表威嚴的衛兵不由自主的把視線投向她們。

對衛兵來說,除卻安琪莉娜和黛斯笛兒的吸引力難以抗拒外,就是未曾見到伊琴絲如此開懷過。

亞修跟在身後,感到安慰,伊琴絲真的改變了不少,心中不再充滿怨恨和怒氣。不過他也有點擔心,因為怨和怒雖然不再占據她的心,但依稀可感到她深切的寂寞和龐大壓力有增無減。

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亂之公主的惡名只要一天就可生成,但要洗刷可能需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但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天會讓人對她刮目相看。

亞修之所以肯暫緩尋找醫聖之事,為的也是希望能藉此幫她一把,好善盡朋友之責,但是,這並非伊琴絲想要的東西。

腳步聲在左右響起,亞修身旁多了兩個侍衛並肩而行,而且神情緊張,視線有意無意的望向他腰間。

亞修一呆之後恍然大悟,連忙解下寒星交給兩人,笑道:「真是抱歉,這劍就勞駕兩位保管了。」

在謁見王室成員時,身上是不准配戴武器的,而亞修先前之所以還能帶著寒星和伊琴絲同車,是因為那名隊長曉得他倆的關係,所以才特別通融。

但問題在於進宮之後,可能會接觸到其他王室成員,一旦有人怪罪則非同小可,所以他們才想要收走寒星,但亞修和伊琴絲的關係卻又讓他們怕得罪這小公主,因此緊跟在亞修身旁不知如何開口。

伊琴絲鬆開挽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臂彎的手,轉頭說道:「把劍交給我。」

接過劍,伊琴絲的目光停留在劍鞘上獨特的畫,脫口讚道:「好美,我從不曉得兵器也能讓人有種柔和的感受,而且還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寒意,必是絕世名劍無疑,這把劍叫什麼名字呢?」

「寒星。」

「寒星?」伊琴絲皺緊秀眉,努力在記憶中思索這名字,良久後澀然說道:「傷腦筋,我完全沒聽過這名字,這劍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因為是非常好的朋友所送的禮物。」

「那好,這把劍我就先幫你保管,等你要走的時候再還給你。」

伊琴絲喜孜孜的抱著劍繼續領路,在某種意義來說,寒星等於變成了一個被挾持的人質,她不放手,亞修走得了嗎?

亞修豈會曉得伊琴絲心裡在打這種鬼主意,當然沒有任何表示,看得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是大搖其頭。


雙月宮並不是單一宮殿之名,而是王宮西邊一塊區域的總稱,遍布了數百間招迎外賓的小樓。

由於伊琴絲的生日就在三天後,因此已有不少被邀請來慶賀的貴賓安住於此,宮女更是三五成群來來往往,忙碌非常。一見到伊琴絲芳駕光臨,宮女們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才曉得行禮致敬,可見她親臨此地是多麼出人意料的事。伊琴絲不願引起無謂的騷動,避往一旁。

亞修看著眼前的雙月宮卻有些不解,就是這些專供貴客使節居住的小樓,從外表看來居然有的華麗高貴、有的簡單樸素,明顯有高低之分,數量大抵是一半對一半。

這實在是極為離譜之事,因為如被分配到簡單的住所,豈不代表身分地位矮人一截?就算真要有所差別,也該以高牆隔開兩者才是,否則絕對不利巴洛雅在外交上的地位。

看著宮女來來往往,亞修突然眼睛一亮,終於解開其中的含意,忍不住拍掌讚道:「高招,真是高招,設計此地的絕對不是普通人。」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同時一愣,搞不清楚亞修在說些什麼。

相反的,伊琴絲卻是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識破雙月宮的玄機了嗎?」

亞修臉上浮起自信的笑容,說道:「不敢說識破,但猜測是有的。我想來此拜會的各國使節背後所代表的國力並不相同,有的強大、有的弱小,但自尊卻是每一個人都有的東西。試問,當他們被帶至此地時,看見眼前的小樓有貴賤之分,心中會有什麼感覺呢?」

覺得一路上自己沒說到什麼話的黛絲笛兒搶先答道:「當然是覺得你要是敢把我分配到較爛的地方,我就跟你過不去啦!」

「沒錯,但如果根本不會有人被分配到較差的房子去呢?」

「咦?」安琪莉娜定睛一看,果然負責服侍的宮女只穿梭在外表華麗的房捨之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對於大國而言,他們會認為這是應得的待遇,而且還會升起比較後的優越感;對於較弱小的國家使節來說,則是感覺受到尊重,當然會有好感,對巴洛雅有利無弊。」

安琪莉娜也感到佩服,但卻是對兩個人。一為巧妙運用比較心理,來讓所有人覺得受到尊重的設計者;二為亞修居然能在瞬間就看穿其中巧妙,不可謂眼光不精準,但她同時也希望,亞修在其他地方也能有同樣的表現。

「沒錯,這個地方的用意就是這樣,事實上,為了避免有人如你們般看破,我們還會安排假的賓客住進較差的樓中。其實規劃此地的人正是巴洛雅的開國先王,他的才智之高,被譽為百年難見,而他所留下的種種治國教誨,也是讓巴洛雅國勢至今依舊強大的主要原因,可惜就是個性有那麼一點奇怪。」伊琴絲面露苦笑,對她這位祖先似乎有些無奈。

亞修被挑起好奇心,問道:「妳說的奇怪是怎麼一回事呢?」

伊琴絲為難之色一閃即逝,可以想見如果發問的人不是亞修,她必定不會回答。

事實上在這之前已有不少國家派來的特遣使節,曾經想要旁敲側擊巴洛雅之所以強盛的治國之道,奈何此事一直被王室視為最高機密,點滴不露,因此全都無功而返。但他們並不明白,巴洛雅王室之所以對此諱莫如深,並非它需要保密,而是另有原因。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不過你聽完後絕對絕對不能笑喔!」伊琴絲此話,正是其他國家無功而返的唯一關鍵──怕說出來折損巴洛雅的威嚴並貽笑大方。

「笑?我為什麼要笑?」亞修只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麼可能取笑自己國家的開國君王呢?

「那好,要說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說也說不清楚,我就從他留下的治國之道中取兩條出來說,聽完後你們就可以對他有些瞭解。第一條……」伊琴絲臉上出現不願意的表情,最後銀牙一咬,鼓起勇氣說道:「美妙的叮噹叮噹聲遠勝於鏮鏮咚咚。」

時間恍若停止,亞修微張著嘴,表情呆然,安琪莉娜也差不了多少,眨了眨眼,兩人心中有著同樣的想法──伊琴絲在說什麼啊?

不過「咯咯」的笑聲卻在旁響起,轉頭一看,黛絲笛兒正抱著肚子笑個不停。

「妳知道伊琴絲在說些什麼?」安琪莉娜意似不信,她無法接受這世界上有自己不曉得,但黛絲笛兒卻明白的事,她想問,卻又不願意。

「廢話,這麼簡單的東西怎麼可能聽不懂?」

「不會吧?」這次不相信的人換成伊琴絲。

「那個,笛兒,能麻煩妳解釋一下嗎?」

「我真是不明白,這有什麼難懂的。叮噹叮噹就是金幣發出的聲響,鏮鏮和咚咚就是刀劍戰鼓聲嘛!整句話的意思就是金錢重於武力,用句很有學問的話來說,就是一國的經濟發展遠重於軍事武力。拜託,這很簡單吧?」

簡單才有鬼!安琪莉娜在心中暗罵,有話直說就好,幹嘛兜這麼一大圈呢?

伊琴絲以一種從未見過黛絲笛兒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說道:「笛兒姊姊真是厲害,以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在聽到的時候就明白話裡頭的意思……亞修,你在想什麼呢?」

低頭沉思的亞修抬起頭,說道:「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呃,是有點不正經,不過仔細想想確實很有道理,一個國家如果經濟富裕,國力自然而然的會強盛起來,也能持久。不過話說回來,這是不是會引起他國的覬覦呢?會不會拼著損兵折將也要把巴洛雅拿下?」

「這當然有可能,所以在發展經濟之時還要有其他的政策配合,例如在有意無意之間展示自己的實力,或是鄰國有難時拔刀相助,也就是軟硬交互使用才能永保安康。例如前不久不是有場暴雨來襲嗎?鄰近國家有不少地方傳出災情,我們當時就立刻派人攜帶物資前往救援,如此一來,就算是他們的君王想要侵略我們,那他們的百姓、士兵會怎麼想?當然,要做到這點,還是需要強大的經濟實力作基礎。」

亞修聽完後大感驚訝,此時的伊琴絲說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盡顯身為王族的廣博學識,想必曾在這方面下過苦工,從而也可推敲出巴洛雅能屹立不搖至今並非僥倖而來。

「那麼,本來想只說一點就好,但現在……就多談一點吧!」伊琴絲目光飄向黛絲笛兒,說道:「讓人啊……呃……而不要咕嚕咕嚕,就能嘩啦嘩啦……」

伊琴絲只覺得不好意思,王室其實已經有將這些流傳下來的治國之道給「正常化」,但先王卻曾下令無論如何要閱讀最原始的版本,研讀的時候臉紅不說,事後想刻意忘掉也沒辦法,因為實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害得她有時想到就難為情。

亞修和安琪莉娜由於已有叮噹叮噹的經驗,因此自認能掌握其中的脈絡,但問題在於這一句更是誇張,讓兩人根本毫無頭緒,因此如同伊琴絲般,注視著黛絲笛兒。

果不其然,黛絲笛兒又是抱著肚子猛笑,而且這次是笑到整個人都蹲了下來,可見她的情緒有多激動。

「哈哈哈!我真是快不行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玩的人啊?哈哈哈!」

亞修雖然認為人能開懷大笑是一件好事,不過在伊琴絲的臉更紅,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的情形下,連忙問道:「笛兒,妳真的知道這什麼啊啊呃呃的意思嗎?」

黛絲笛兒止住笑聲,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說道:「當然,啊跟呃是吃飽後發出的打嗝聲,咕嚕咕嚕是肚子餓的叫聲,嘩啦嘩啦是水流的聲音。同樣用很有學問的話來說,就是說只要能讓老百姓吃飽不要餓肚子,國家的生命就能像流水般不斷延續下去。真奇怪,明明很簡單的東西,為什麼你們就是聽不懂呢?」

亞修嘴角抽動了幾下,實在不曉得該稱讚黛絲笛兒還是怎樣,這還原過後的話他完全能理解,在歷史上,除非被武力強大的鄰國併吞,否則還沒有哪個王朝是在百姓能安居樂業、吃飽穿暖的情形下自己垮掉的。說一國的王權是否永續傳承的基石就是建築在能不能讓廣大民眾吃得飽一事之上,實在不過分。

伊琴絲的祖先和黛絲笛兒鐵定是同一類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互相理解這莫名其妙的話。但同時,亞修也對這位先王的才智感到佩服,這些治國之道雖然看似胡鬧,但卻會深深刻印在聽過的人腦中。

還有什麼比讓王室成員明白經濟重於武力,填飽百姓肚子是第一要務的事還要重要呢?

巴洛雅能維持現今的繁榮和平,實是當政者下了一番莫大的苦心,亞修心中以身為這國家的一分子為榮。

伊琴絲紅暈漸消,從此刻起,黛絲笛兒在她心中的份量提高不少,她向前挽著兩人的手笑道:「兩位姊姊果然不是普通人,先去歇息吧!因為黃昏時的『光舞之池』可是足以讓人目不轉睛,神遊其中呢!」

說完,帶著三人走入雙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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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6:46
第六章 ~情場之戰~
「叮鈴叮鈴」的輕響喚起了好夢正甜的亞修,他勉強張開被沉重睡意壓住的眼皮,同時覺得奇怪,這聲音從何而來?

聲音再次響起,亞修這次總算聽清楚了,它是來自外頭。

穿好外衣,亞修離開柔軟的床鋪,穿過兩個廳房後來到門口,一開門,立時瞠目結舌,作聲不得。

門外總共站了五個容貌清秀的宮女,為首者手裡拿著搖鈴,用來喚醒貴客,而另外四個手上分別拿了清水、洗臉用的毛巾,還有一套衣物,陣仗不可謂不大。

「打擾閣下安眠真是抱歉,但公主殿下無論如何都想邀閣下共用早點,希望閣下能諒解。」

手拿搖鈴,為首的宮女欠身行禮後方才說話,弄得亞修大感不自在,只得連忙說好。

五人魚貫進入,當中兩人靠近亞修說道:「那麼,請讓我們服侍閣下梳洗更衣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亞修慌慌張張的模樣,頓時引得好幾人掩嘴輕笑。帶頭的宮女一瞪,眾女隨即安靜下來。

她將搖鈴放在桌上,欠身行禮說道:「那麼,我們就在門外等候,有任何需要,請用此叫喚我們一聲。」說完便領著眾人轉身離去。

亞修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後開始梳洗。盆內的清水也大有學問,散發出一股提神醒腦的清香,似乎浸泡過某種花瓣以增添氣味。

亞修不禁想到王室的生活在各個方面都極為精緻、講究,可說是奢華至極,但這也要付出代價,就是肩上承擔著相等的責任和被重重的束縛圍困。

亞修在很多事情上雖會照著規矩來,但生活上的點滴卻完全不喜歡受到拘束,因此這種連走一步路都要講求禮儀、姿態的王宮生活和他格格不入。

這從昨夜伊琴絲特地為他召開一個非正式的晚宴中能得到印證,從入席的座位、餐具的擺設、上菜的順序、用餐的儀態,都要按照既有的禮節而行。而更讓人受不了的是席上每一個人的背後都還有兩位宮女負責服務,從斟酒、更換餐具、上菜下菜,乃至於剝殼去骨等事無一不做、無一不包,弄得亞修覺得這根本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吃苦!

非正式尚且如此,那正式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連亞修都挺不住,黛絲笛兒更是不用說,從頭到尾她都是竭盡全力才能勉強保持在不翻桌走人的地步,而最能處之泰然的該算是安琪莉娜了,表情、儀態、禮節各方面都無懈可擊,沒有絲毫不習慣。

事實上,以亞修和伊琴絲的交情是可以央求她把該有的禮節給省略掉,但最後還是不行,因為席上有兩個同為王室之人──巴洛雅王國的大王子和二王子,也就是伊琴絲的王兄。

兩人的出席讓亞修大吃一驚,尤其是他們望向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眼神更是讓他心裡升起不舒服的感覺,因為裡頭滿滿都是毫無保留的驚豔與讚賞。

這種眼神亞修已經見過無數次,因為每一個初次目睹她二人的男性甚至是女性都有,他早已習慣,卻唯獨這次特別在意,是兩人擁有足以擄得美人芳心的權力和財富,或者是亞修也更加在意兩人的緣故?

只是亞修並不曉得一件事,那就是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來講,人界的財富與權力在她們眼裡根本沒有絲毫價值。

梳洗完畢後,亞修穿上衣物走出門外,在為首宮女的引路下,從旁橫越過光舞之池,朝屬於王室成員居住的東面走去。

踏足這被稱為光舞之池的廣場時,亞修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昨天夕陽時分在此見到那震撼人心的景象。

當斜掛在天邊的太陽灑落較為柔和的光芒並照在腳下的彩巖時,石板的雪白紋理竟在剎那間不可思議的變得透明無色,而原本散落其間的各色小點卻是轉而發出璀璨的亮芒,且有如活物般舞動、旋轉。

在亞修的眼中,他看到光點逐漸變大,然後化成了層層相疊、濃密聚集的雲海,而後雲海中產生了數道更強烈的亮光,好似閃電騰空、金蛇亂舞,耳邊也同時聽到陣陣雷鳴。

最後,來自天空的鳴動終於止息,雲海剎那間四散開來,並化成一粒粒耀眼動人的光珠,如同驟雨般降到青翠起伏的疊疊山巒之上,洗淨塵世的污濁,帶走了不堪的罪惡,最後匯集成蜿蜒長河,流至寧靜蔚藍的汪洋大海。

最後,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亞修亦在此時驚醒過來,眼前的彩石恢復原狀,毫無異樣,而周遭一同目睹此奇景的人全都如同木頭人般沒有半點反應,因為他們都還沉醉在剛剛那個如真似假的美境中,有些甚至還感動得流下淚來。

據伊琴絲所言,這正是彩石價值遠勝黃金的神奇之處,就是在夕陽西下的某一個時間點,會將一天之內所吸取的光能釋放出來,進而出現這種光芒旋轉的異象,讓目睹的人猶如身處在一個虛幻夢境中,且見到的景象也會因人而異,各不相同。

人並非從光舞之池中見到什麼,而是光舞之池中那千變萬化、絢爛奪目的光芒因著人心的想法、渴望、慾念、期盼等種種情緒而生成。

亞修將思緒拉回至眼前,心想這光舞之池的魅力就足以讓他忘掉王室裡的種種規矩而在此多留幾天,直到伊琴絲的生日之後。

不過亞修也同時升起不好的預感,因為他目前到過好幾個地方,但結果都是以慘劇收場。

首先是他學習魔法的多倫魔法學院,其校捨在與召喚魔獸的戰鬥中全毀,所幸特裡斯院長資金豐厚,召集大批工人重建,預計再不久就能回復面貌,甚至還能更勝從前。

再來就是屹立在群山之中,花費無數心血和勞力才得以建成的天啟神殿,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聯手的威力下灰飛煙滅,要想重建,沒有幾十年不行。

最後一個更慘,妖精獨有的樹屋村莊在亞修手下幾乎全毀,由於樹屋並非人工可建,而是自然生成,算算時間,可能要一兩百年的時間才能長大至能夠住人。

亞修越想越心寒,這三件事雖然都各有原因,但毀壞的程度一次比一次嚴重也是事實,因此他暗下決心,不管發生何事,都絕不在王宮之內動手。

想到這裡,他突然笑了出來,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呢?

領路宮女突然止步,手指向身旁一條幽深小徑說道:「公主殿下就在裡頭等您,奴婢就送到這了。」

亞修深吸一口氣,做好被諸般繁文縟節綁手綁腳的準備,沿著小徑前進。

小徑兩旁栽有各式奇花異草,花香撲鼻、色彩鮮豔,而且占地極廣,該是花園一類所在。驀地,前方傳來淙淙的水流聲,視野也豁然開朗。

一座噴水池出現在前方,旁邊是一個供人歇腳的涼亭,涼亭內有石桌、石椅,此刻石桌上擺著幾樣早點,伊琴絲獨自坐在那裡,看到亞修出現時臉上綻放出笑容。

伊琴絲此刻的打扮和亞修昨天見到她時有很大的不同,臉上未施脂粉,長髮也未做整理,任憑它自然散落肩上,身上更沒有配戴各種寶石飾物,穿著一襲樸素淡雅的衣裙,像極了一個親切的鄰家女孩,可是那自然展現出來的尊貴氣息,還是讓她與眾不同。

亞修不知怎麼的,突然憶起在藍貝塔城時與她攜手共遊市集的那段往事,而且還想起她在自己臉頰上投下的一吻,現在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柔嫩的雙唇留在自己頰上的觸感,心中不由一蕩。

「來,坐嘛!」伊琴絲倒是沒有發覺異狀,領著亞修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對面,笑道:「我知道你昨晚吃得很不愉快,因為有王兄在場,所以不能胡來,但現在沒人了,你可以放輕鬆一點,就當成是在……在自己的家裡一樣吧!」

伊琴絲特別在自己的家等字眼上加重語氣,亞修還是沒發覺她的暗示。

此時傳來噗通聲,亞修轉頭一看,正是噴水池內一條鯉魚凌空躍起再落水的聲音。

「這裡有魚?」

裡謝爾因為獨特的地熱溫泉而引來大批遊客,也帶來豐厚的收入,然而有利也有弊,就是城中除了少數幾種較為強韌的樹能夠存活之外,其餘全都光禿一片,因為寶貴的水全都用來飲用以及調理食物,結果就是市容顯得荒蕪、單調。

植物尚且如此,那水中的動物更不用說了,不過亞修這時才想到,既然如此,那身後這些花花草草是怎麼一回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溫泉水當然不能養魚,所以你看到的這些水是從極遠處的湖中搭管導引而來,眼前的花草也是用這水澆灌才能成長,畢竟,王宮之中沒有一點綠意實在說不過去,對吧?來,先吃早點。」

亞修點頭,開始吃起桌上諸多味美的食物,吃到一半才想起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不在,連忙問道:「對了,笛兒還有莉娜人呢?要不要也請她們一起來?」

雙月宮一棟小樓絕對足夠三人居住,但昨天卻被伊琴絲以此地男女有別的理由將三人分在兩棟小樓中,而且相隔甚遠,亞修根本不曉得她們的情形。

伊琴絲眼中一黯,不動聲色笑道:「放心,我已派人將早點端到她們房裡。」

亞修首次發現不對勁,伊琴絲對自己似乎另眼看待的過分了一些。

伊琴絲將手環取下放在桌旁,拿起搖鈴搖動,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同時說道:「我叫人送兩壺茶過來。」

亞修想說不用,卻不好意思拒絕,目光落在手環上時,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吃著早點並隨口說道:「我沒想到妳還帶著它。」

「當然。」伊琴絲臉頰泛紅,深情說道:「這是我一輩子中最寶貴的東西,每當我寂寞、不安、難受的時候,我都會握著它,因為這樣做,就好像你在我身邊一樣,給了我面對一切的勇氣。」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把話挑明了說。

伊琴絲仰起俏臉,亞修立時心中劇震,因為他看見了她眼中那浩如汪洋的無盡情意,那絕對不是朋友之情,而是男女之愛,他心中暗罵自己真是蠢蛋一個,為何直到此刻才發現?

如果早就曉得伊琴絲的情意,那亞修根本不可能踏入這裡一步,但現在顯然是太晚了。

亞修表情平靜如昔,迎向伊琴絲直接又有些許羞澀的眼神,她似乎抵受不住而垂首,頰上酡紅更濃,看得亞修腦袋一片空白,把正在思考如何婉轉處理這事的念頭給丟在一旁。

伊琴絲嬌羞的模樣讓他升起一股上前把她擁入懷裡並投下重重一吻的衝動,亞修暗叫不妙,五指一掐腿肉,藉著疼痛冷靜下來,同時心叫奇怪,自己怎麼可能因為她這樣一個表情和姿態就湧出這麼強烈的慾望呢?

誠然,伊琴絲有其動人之處,但實在不可能勾起亞修這麼強烈的反應,最大的原因就在於她的氣質和露比有幾分相似之處,同樣的嬌小可人、秀美清純,加上偶而出現的羞澀神色,讓亞修無法自持,他雖記憶被封住,但身體卻還記得與露比相處時的一切,因此很自然的產生相同的反應。

亞修不曉得此事,開始懷疑自己該不會是對伊琴絲有了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好感,甚至腦中那不時出現的模糊人影也在此刻慢慢變成她的模樣,情況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誰都不曉得會造成何種後果。

兩人各有所思,相對無言。

腳步聲傳來,一名神色略微緊張的宮女,端著托盤而來,在步上涼亭的石階時,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打跌,眼看就要撞上石桌時,亞修回過神,猛然站起,一把抱住宮女的纖腰,同時右手一揚,發出一縷微風,將飛旋而起的托盤穩穩接住,至於盤中的茶水就無法顧及,濺了他和伊琴絲一身。

「妳沒事吧?有受傷嗎?」

亞修關心詢問宮女,不過令人訝異的是她和伊琴絲全都楞在原地,作聲不得。

亞修還以為宮女怕被責罰,轉身對著伊琴絲說道:「不要罵她,這畢竟是無心之過。糟糕,妳的衣服濕掉了。」

伊琴絲回過神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沒關係,就依你。」然後玉容一沉,對婢女冷冷說道:「好了,我不怪妳,還不快過來把這裡收一收?堅持到底的把事情做好是妳的職責,不是嗎?」

伊琴絲同時起身向前,拿出手帕幫忙擦著亞修身上的茶水。一國公主竟主動作這下人之事,實在有些奇怪。

宮女深吸了一口氣,欠身說道:「奴婢下次不敢了,多謝公主的寬宏大量……」

起身收拾的時候,她突然一個失手,碰到桌上的手環而把它給撥到地面去,手環觸地後發出響亮的聲音並順著石階往下滾。

亞修由於擔心這糊塗的宮女會再闖出禍,所以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在伊琴絲靠近的時候,心中卻升起無數綺念遐想,最後看到宮女將手環打落桌面時,本想以風系魔法接住,卻遲了一步。

宮女尖叫一聲,連忙奔向前,把跌落台階滾至遠處的手環拾了回來,回到伊琴絲面前雙膝跪下,手往上舉,顫聲說道:「公主殿下,對不起,請原諒奴婢。」

亞修一看也是臉色微變,因為那手環經過這麼一摔,居然碎了一角,不復先前的完整。

伊琴絲一把搶過,破口大罵:「妳這該死的東西!犯了一次錯,我還可以饒恕,但第二次妳怎麼說!」

「我、我……」宮女嚇得臉色發白,伏在地上不斷發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亞修同情宮女的處境,連忙說道:「不要這麼嚴厲,好嗎?畢竟是個不起眼的東西,妳……唔。」

亞修說不下去,因為伊琴絲豆大的淚珠已經滾滾落下,泣不成聲的說道:「怎麼能說不起眼呢?這是我生平第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禮物啊!我怎能不生氣呢?」

「呃……那這樣好了,我再送一個更好的禮物給妳,妳就不要再罵她了,好嗎?」

話一出口,亞修也有些後悔,這樣下去豈不是和伊琴絲更糾纏不清?但一個小禮物應該不會帶來其他的麻煩才是。

「真的嗎?」伊琴絲抹去眼淚,雀躍歡呼:「真是太好了,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換套衣服就來,城外剛好有幾隊商旅在這裡停留做生意,我們一起去看看。」

亞修心想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妳一起去了?就欲婉轉拒絕。

只見伊琴絲又板起臉孔對著宮女喝道:「還不謝謝人家?如果沒有他為妳求情,我絕不饒妳!」

宮女喜極而泣的面向亞修道謝,亞修只好把拒絕的話給吞回肚子裡去,萬一要是惹得伊琴絲不高興,倒楣的只會是這位糊塗的宮女。

「那麼,過來服侍我更衣吧!」

伊琴絲掉頭就走,宮女急忙跟上,還不忘回頭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亞修一眼。

亞修長吁一口氣,開始思考有什麼好辦法能斬斷伊琴絲對自己的情意而又不傷害到她。但他這樣想的時候卻又有點捨不得,他的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動搖,因為他完全不曉得自己對伊琴絲的感覺到底是如何。

而在他看不見的天際,一雙水靈大眼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有能力並會這麼做的,除了露比,不會有其他人。

她臉上的表情有氣惱也有無奈,恨聲說道:「大傻蛋、大笨蛋、大蠢蛋,連這麼拙劣的陷阱都看不透,你以往的精明是跑到哪裡去了啊?氣死人了。」

連番的埋怨當然傳不到亞修耳中,只是露比也曉得,再這樣下去亞修的心境會起什麼變化她也無法掌握,該是做些事的時候了。


伊琴絲走在宮中的迴廊上時,表情滿意的開口說道:「妳剛剛表現得很好,待會我自然有賞。」

宮女臉上惶恐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釋重負的輕鬆,說道:「哪裡,還是公主您反應快,剛剛失敗的時候,我真是不曉得該怎麼辦,好怕昨天一夜的練習就此付諸流水呢!」

「我也嚇了一跳,因為印象中亞修並不是反應那麼快的人,而且……算了,成功就好,來,拿去處理掉。」

伊琴絲把方才視若珍寶,甚至還為了它掉下好多眼淚的銀手環隨手交給宮女,看都沒多看一眼。

她不在意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這是膺品,根本不是亞修所送,而且還特別加工過,只要輕輕一摔就會碎掉一角。

「對了,另外一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一切都在公主的預料中,兩位王子殿下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小姐果然一見就驚為天人,今早也有差人邀請她們兩位共用早點,同時更要領她們出城欣賞景致,沒有意外的話,會在午後才返回宮中,因此,殿下不用擔心受到打擾。」

「非常好。」伊琴絲喜上眉梢,說道:「那麼,我更完衣後妳就留在我房中,沒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門一步,明白嗎?」

「奴婢明白,斗膽請問公主殿下一句話,您是否又打算撇下侍衛偷溜出城呢?」

伊琴絲嬌軀微震,直盯著眼前這位她最信任的宮女說道:「妳會報告上去嗎?」

宮女欠身,神色平常,視線落在伊琴絲的雙手上,眼中閃過一絲憐惜,語氣堅定有力的說道:「這幾個月來殿下的努力我們都見得到,奴婢……不,是全宮中的人都有一個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永遠見到殿下的美麗笑容,所以希望殿下外出時務必以自身的安全為重。」

伊琴絲心潮一陣激動,她能感到眼前宮女心中真摯的祝福,而幾個月前,她所聽到的只是充滿虛偽與不甘的敷衍之詞,因為就算身分低賤,他們也不可能把一個百般侮辱他們的公主真心視為主人。

伊琴絲的改變從和亞修別離時開始,她親自向自己的父母、哥哥還有宮中的每一個人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做最誠懇的道歉,同時保證自己會有所改變。

當然,一開始並沒有人相信,反而還認為她又在搞另一個把戲,不過因為身分上的差別,每個宮女、僕役、侍衛全都表現得感激涕零,然而伊琴絲豈會不知他們口不對心?

可是,伊琴絲卻謹記著亞修告訴她的話,咬緊牙關堅持到底的展現笑容,不求滿分,只求五十,她在此刻才曉得,自己已經獲得了想也未曾想過的回報。

伊琴絲突然輕摟宮女,做出不合禮節的舉止,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謝謝妳,我不會忘記妳的話,更不會讓妳失望。現在,能永遠讓我展現笑容的人就在眼前,我不會放手的,絕對不會。」

還在優柔寡斷,無法確定自己心意的亞修,對上目標明確,不計一切代價要緊擁所愛的伊琴絲,勝出的將會是誰?

然而,情場並非戰場,戰場有輸有贏,但情場有勝負可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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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7:11
第七章 ~死結難解~
亞修走在總是瀰漫著淡淡霧氣的裡謝爾街道,表情變化萬千,還不時的打量四周,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而事實上他的確是有罪,而且還是擄人的天大重罪。

他的身旁跟著一個人,披著一件連帽斗蓬,寬大的帽沿遮住了她一半的臉龐,旁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真正模樣。

她,就是伊琴絲。

一國公主出宮,身旁沒有護衛兼且做這種打扮確實很奇怪,而這也是亞修的煩惱來源。

伊琴絲為何能無視層層戒備偷溜出宮?原因就在於在那引水栽培而成的花園深處,有一條通往宮外的水道,她就是靠這才能屢屢擺脫監視,孤身一人溜至外頭享受自由。

而這個秘密,她首次透露給亞修知道,代價當然就是他也要一起來。於是,兩人換上防水的緊身衣後,把脫下的鞋襪、外衣等放在另一個同樣防水的小袋裡,在伊琴絲的帶領下,嘴咬著在水中吸氣的氣筒,經過一番長泳後,在裡謝爾北邊一處僻靜林野中的水池浮出,然後繞一圈從東城門進城,正式展開今天的購物之旅。

亞修當然知道這麼做極不妥當,理應阻止才是,不過一來這王都的治安極佳,就連偷盜之事都極少發生,伊琴絲的安全有一定的保障。再者,能從戒備森嚴的王宮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實在是讓人大感刺激、興奮,因此亞修最後還是在伊琴絲的央求之下答應。

不過在提出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一同參與的要求時,伊琴絲卻說她們正被兩位王子款待,讓亞修覺得有些失望,因為他已經習慣兩人在身旁。

挪了挪腰間的寒星,亞修還是很不適應身上佩帶著武器,但問題卻是伊琴絲非得要他帶著。

理由很簡單,當亞修腰懸長劍時,凸顯出了他性格中較少出現的陽剛一面,而當這加在他的和善之上時,予人一種文武雙全的瀟灑感受。因此伊琴絲才硬迫他帶著寒星,因為沒有哪個少女不希望自己的男伴出色。

「對了,剛好有一個來自遙遠外地,充滿異國風情的車隊在我們城外駐紮,聽說有很多特別的東西,最近在城裡成為話題呢!我們去看看吧!」

亞修實在是弄不懂伊琴絲心裡在想什麼,因為在他提出要送一顆夜明珠給她當作另一個禮物的時候,她先是心花怒放,看起來馬上就要接受的樣子,但誰知她接著問了幾個問題,結果臉色一變,斷然拒絕。

不過既然出來了,亞修也不想掃小公主的興致,點頭說道:「當然沒問題。」

「太好了!」

伊琴絲一聲歡呼,扯著他就開始跑,饒是如此,但裡謝爾城可不是普通的大,也跑了許久才到達西城門。

一出西城門,亞修只感到難以置信,眼前的景象比他所想的還要熱鬧十倍不止。本該是寬闊的平原,如今攤販林立,吃的、看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各種雜耍、賣藝人交雜其中,其擁擠程度,幾乎讓後到的兩人無立足之地。

亞修第一個念頭是太誇張,該不會城裡的人全都跑來了吧?

「怎麼樣,不錯吧?裡謝爾可不是只有溫泉出名喔!各種風俗、民情都不相同的商旅車隊也是大大有名,每次車隊一來,就連附近城鎮的人也都聞訊過來,結果就是這萬頭攢動、人聲鼎沸的情形。有時運氣好,十幾個商隊一起來,那更是誇張,漫山遍野都是馬車和商人,我們還得派兵幫忙看守呢!」

亞修毫不懷疑伊琴絲的話,眼前的景象就是最好的證據。其實裡謝爾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就是位處於落羽大陸的正中央,要道四通八達,幾乎每個商隊都會經過此處。

再者,裡謝爾的溫泉以各種療效出名,這些運載貨物通行全落羽大陸甚至遠至海外的商旅也會把此地當作一個中途休息的地方,待疲勞恢復後再行趕往目的地,因此裡謝爾的繁榮興盛是可預期的。

不過這種長程商隊搭載貨品的馬車有時數百甚至數千輛,除交通方便與否外,還有另一個條件才是最主要考量。

思及此,亞修隨口問道:「你們有在安全上,下過什麼特別的功夫嗎?」

安全才是商隊選擇路途的最重要原因,哪怕是路再好走、方便、快速,但只要被盜匪、魔物侵襲,輕則所有的貨物毀於一旦,重則小命不保,一切免談。

伊琴絲美目亮了起來,以一種驚訝的神情打量亞修,說道:「確實是如此。裡謝爾雖然占有地利,但不能以逸待勞,而是要更強化其優點。所以,我們第一步就是徹底剷除巴洛雅境內主要幹道周遭的魔物,而襲擊商隊的盜賊則是直接處以極刑,更派遣士兵在要道上來回巡邏,為的就是確保裡謝爾能處於所有商隊必經的中途點。下了這麼多努力當然有成果,行經巴洛雅的商隊已經好幾十年沒有發生過被搶、被襲擊的事,如此一來,願意取道我國的人只會多不會少,所帶來的經濟效益也是相當可觀。」

「我知道,人潮即是錢潮嘛!」

亞修雖是以幽默的語氣說出,但卻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一直以來甚至直到今天,不曉得什麼原因他都無法把伊琴絲當成一名公主看待,雖則她確實是公主之尊。現在聽到伊琴絲以自信、沉穩的語調訴說著攸關國家的政策,亞修才有她確實是手握生殺大權、言談之間就可以改變巴洛雅未來的王室之後的感覺。

伊琴絲輕笑出聲,說道:「這句話很對,不過錢並不是那麼好賺的。盜匪還好處理,但為了消滅魔物,我們可是以豐厚的賞金吸引各種奇人異士效力,同時對五大神殿的捐獻從來都沒有少過,這其實相當值得,五大神殿是我們對付魔物的一大助力,可是最近……」

「最近怎麼了嗎?」

伊琴絲抬起頭,亞修仍然見不到她隱藏在斗蓬之下的整個容貌,只能看得到秀美鼻梁以下的小巧紅唇,但仍直覺此刻的她相當嚴肅。

「最近相繼傳來消息,天音、天啟神殿同時受到魔物的侵襲,而天啟更是整個神殿被夷為平地,鎮殿神器毀於一旦,以往從未有過如此之大的破壞產生,令人懷疑背後是否有所隱情。為了防範未然,我們差遣使者邀請五大神殿派人到裡謝爾商討對策,而……對了,我差點忘掉,我派人找你時,多倫魔法學院說你和愛提娜到天啟神殿,這麼說來你應該是從那個地方回來,我想問一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亞修作夢也沒料到天啟神殿的事居然餘波蕩漾至此,不但沒有平息,反而還轉趨越烈。

其實這才算正常,畢竟五大神殿的威名響遍天下,而其中之一居然遭逢前所未有的重創,幾乎要自落羽大陸除名,這怎能不引發聯想?

亞修不但是瞭解內情者,更是當事人,當下也不多做解釋,淡淡說道:「發生了什麼事並不重要,但妳要記住一點,那就是背後絕沒有任何隱情,更不需要為此擔心,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

亞修搶先擠進人群,伊琴絲雖然懷疑他在隱瞞些什麼,但也沒有想太多,跟在身後,享受難得的快樂時光。

然而伊琴絲的身後,有兩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正冷冷打量著她,眼中的怒火快要一發不可收拾。


身處在一個過分熱鬧的市集之中,最省事的前進方法就是讓人潮推著走,亞修就是採取這個辦法,隨人波逐流,同時沒想太多就往後握住伊琴絲的小手,以免被人群衝散。

牽到手的剎那,亞修出現疑惑的神情,停步翻開伊琴絲的掌心。

伊琴絲想抽手,但卻來不及。公主的手該是柔如凝脂、細如絲綢才對,但她卻是布滿了燙傷和被刀割傷、切傷的痕跡,有些是舊疤痕,有些卻是新傷口。

「妳的手怎麼會傷成這樣?」

「沒事啦!我們快點去玩嘛!我不能出來太久……咦,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伊琴絲急忙岔開話題。

亞修嗅了嗅,空氣中確實瀰漫著濃濃的烤肉香,兩人百般艱難的再往前一段路,擁擠的人群散了許多,原來是到了外圍,攤販的陳設位置距離已較為寬闊。

這個地方明顯自成一塊小區域,呈現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其他區域,應該就是伊琴絲口中那來自異國的商隊。

首先看到的,是一整排燃燒著炭火的烤爐,架上正烤著羊肉還有各種內臟。之所以知道是羊,是因為在不遠處,有三個人合力烤著一頭全羊,添炭火的添炭火、塗醬料的塗醬料、翻轉羊身的翻轉羊身,忙得一塌糊塗,聲勢浩大加上肉香四溢,吸引不少人圍觀。

這商隊眾人的衣飾也不同於此地,清一色都穿著短上衣,然後再加件色彩鮮豔的坎肩,褲子穿的是較為通風的棉布褲,不僅紮著腰帶,還左右各配一支小刀,特別的是每一個人頭上都戴著一頂圓圓的小帽。

濃郁的味道讓亞修深吸了幾口,而另外一個東西也挑起他的興趣,那就是排成兩列的奇怪小屋。它的形狀是圓形,頂端呈錐狀,留有一道供通行的門,且建材並非用土石、木材,而是在地面插上支架,然後四周裹以厚重的毛皮,再用細繩連接固定住。它的大小並不相同,大的能夠容納數十人,小一點的則只有幾人可以棲身。

亞修竭盡所能的翻尋記憶中有關此種住屋的資料,終於想到這是一種以豢養牲畜維生,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的一種特殊住所,它的名字叫做「穹廬」,最大的優點就是搭蓋、拆卸都非常容易,利於居無定所,只會在某一地停留數天就要離開的人。

眼前的商隊把穹廬當成一種無言的宣傳來使用,因為從敞開的門中可以清楚看到裡面有不少人正盤腿而坐,喝著飲料,大口大口的吃著烤肉,其享受的模樣讓人食指大動。

「我們去吃看看吧!」

伊琴絲主動提議,正中亞修下懷,掏錢買了八、九串的烤羊肉,再加上一種用麵皮把羊肉加上配料捲起來的餅以及兩壺飲料後,選了個人少一點的穹廬就走了進去。

裡頭稀稀落落坐著七八個人,不過誰也沒抬頭多看亞修兩人一眼,自顧自的劃著酒拳,吃著烤肉,喧鬧聲不絕於耳,十分快活。

伊琴絲踏進穹廬時,臉色微微一變,頭垂得更低了。

亞修沒發覺異樣,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倒了杯飲料遞給伊琴絲後,再倒一杯送到鼻前嗅了一下,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羊奶啊!」

亞修一飲而盡,羊奶特有的羶味對他完全不成問題,但他卻想到,這羶味雖只是淡淡的,不過伊琴絲受得了嗎?

他的懷疑隨即得到證實,伊琴絲一飲而盡,雖看不清楚她的臉上表情,但至少知道她並不會排斥這些異域食餚。

亞修可不曉得,身為王族並非只吃合乎自己胃口的食物,有時在出訪鄰國之際,由於風俗習慣大不相同,可能會有一些難以想像的食物被端上桌,基於禮貌,他們是不會讓它原封不動的被端回去,因為那是極為失禮的一件事,當然更不能吃了之後再把它吐出來。

那時只有靠著無邊的意志力去催眠自己不要討厭任何東西,因此,伊琴絲所能接受的食物種類絕對比亞修所想的還要來得多。

穹廬內別有一番滋味,地面鋪上一層厚厚的地氈,不論坐臥都極為舒適,四周則是貼上剪紙花飾,還掛了一些專屬於他們的服裝、器具,看得出這商隊在氣氛的營造上相當用心。而且,這些物品下方都有標價,看上眼的付錢就可以帶走,可見這商隊不僅用心,還十分用力在賺錢。

幾串羊肉下肚,濃厚醬料辣得亞修嘴唇發麻、額上出汗,卻也暗呼痛快,這比王宮宴會中的精美食餚要好吃太多了,更好的是不用受半點拘束。

不過亞修也開始發覺伊琴絲怪怪的,從進入後就垂頭不語,一般而言她都會主動找他說話,但現在卻沒有開口,就連亞修試著要和她閒聊,她都只以點頭、搖頭做回答,安靜得有些不尋常。

就在亞修想問問她身體有哪邊不舒服的時候,身旁傳來了蒼老不屑的說話聲:「你們知道嗎?前幾天,那天殺的亂之公主到我家來跟我道歉,還送了我一盒她說是自己親手做的餅乾,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亞修表情微變,看了螓首低垂的伊琴絲一眼,再轉向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兩鬢微白,臉紅成一片,他喝的不是羊奶,而是酒。

「梅伯,你的消息太不靈通啦!聽說那個公主這幾個月來,專程到以前被她玩弄過的人家裡去道歉,而且還帶著自己親手做的賠禮,我幾天以前也有收到,不過是幾道家常小菜,味道嘛……勉強還可以。」開口應和的人年輕許多,三十多歲,撫弄著撐得飽飽的肚子,悠閒的半躺著回話。

「什麼?你居然把那個瘟神做的東西給吃掉了?你難道不怕裡面被她下毒下咒嗎?你可真勇敢,我是當著她的面直接把東西丟掉,因為她做的東西連給豬吃都不配,假惺惺的賤人,哼!」

梅伯的一番話讓喧鬧的穹廬裡在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不管在哪個地方,侮辱王室都是重罪。

亞修聽得直皺眉頭,雖然他們不曉得伊琴絲就在身邊,但用這樣苛刻的語氣說人是非實在太過分。在他想出聲制止的同時,卻被伊琴絲從旁伸出的手拉住。

先前稱讚伊琴絲手藝的人神情緊張的探出外頭左右看了看,眼光還在亞修兩人身上轉了幾圈,確定沒有問題後,說道:「梅伯,小心禍從口出啊!」

「我呸!」梅伯說得更大聲了:「就是禍從口出又怎樣?我說伊琴絲是賤人就是賤人,了不起人頭送給那個賤人,天曉得她裝模作樣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換我說句話好嗎?」一名做年輕少婦打扮的女人插嘴說道:「聽我在宮裡做事的妹妹說,那個伊琴絲從藍貝塔城回來之後,個性就改變了很多,不像以前專找她們宮女的麻煩。我妹本來也以為伊琴絲是在假裝,可是她前幾天跟我說她相信公主是真的改變了,你們收到的東西真的都是她親手作的。我還聽說沒有下廚過的她弄到手上都是傷口,我妹妹和其他人現在私底下都沒叫她亂之公主了。」

「夠了。」眼看有兩、三個人點頭附和,梅伯的怒氣完全爆發出來,起身大罵:「你們不會曉得她對我做過什麼!一年前她扮作沒有錢的小乞丐到我店裡,當時我看她可憐,想說免費請她吃點東西,結果她吃飽後卻大肆破壞,甚至用魔法把我的店給整個燒掉,最後表露身分,強迫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磕頭認錯。現在她改過自新,我就要原諒她嗎?不可能!我做鬼都不會饒她!」

梅伯怒氣沖沖轉身就走,留下一臉愕然的眾人不知如何是好。

亞修無言以對,梅伯確實有憤怒的理由,因為伊琴絲做了最不應該的事,重重踐踏了他的自尊心和善意。

當亞修看向伊琴絲,她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亞修突然升起一股要把她擁入懷裡的慾望,因為她真的長大了,但同時也看見她為了克制情緒,緊握至指結發白的雙手──她不是因為當眾受辱而強自壓抑,而是為了犯下的過錯而後悔。

亞修按住伊琴絲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他明白伊琴絲要走的路還很長,且崎嶇難行,但只要維持不變的信念與意志,終會獲得諒解。

被握住手的伊琴絲嬌軀一僵,就在鼓起勇氣想靠在亞修身上時,亞修的鼻翼突然動了動,大力的嗅著空氣,最後目射奇光,猛然站起,讓伊琴絲吃了一驚。

亞修在這充滿濃濃烤肉香味的空氣中,聞到了一股高雅淡薄的清香,勾起他強烈的衝動,讓他失了魂般的忘掉一切,循著味道的來源而去,不明所以的伊琴絲也只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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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7:38
第八章 ~兩位少女~
人潮雖因攤位寬敞而分散許多,其實還是有些擁擠,不過完全阻止不了快速移動的亞修,此刻在他的腦海裡,沒有半點東西,就連伊琴絲都被拋在腦後。

他唯一感受到的,只有那股充塞他全心全靈的香味,他渴望能立時到它身邊。

跟著味道,他在一間穹廬外停下腳步,一名少女背靠著穹廬的外圍,她從頭到腳一身火紅,就連鞋子也是同樣顏色,紅得好似一團烈焰。

她的長髮用同樣顏色的大紅緞帶紮著,前額的垂髮向兩側梳開,眼神深邃,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好像在等待誰一樣。

她的外表是如此強烈耀眼,但除了亞修之外,沒有人向她多留意半分,就好像她並不存在眼前。

她的腳尖前方,擺了一盆插著一朵不知名小花的花盆,花處於結苞的階段,並未盛開,而且孤伶伶的獨自一朵,形單影隻,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孤寂。

亞修自來到這裡時,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花朵之上,嗅著它的香氣,表情迷醉。

被遠遠拋在身後的伊琴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趕上亞修,原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但卻沒想到他正對著一盆花大發其呆。

伊琴絲突然間感到心中一股刺痛傳來,原因就在於亞修從未向她流露過這樣情深切切的眼神。

亞修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旁觀者卻可以,伊琴絲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她在握著亞修送給她的手環之時,她在鏡中的模樣也是如此。

男女或許有別,但表達真情的方式卻是相同。

但怎麼可能呢?在眼前的,只是一盆花啊!

「這朵花,賣給我好嗎?」亞修語氣有些乾澀的開口,直到此刻才抬起頭望向紅衣少女,同時一楞,惑然問道:「我……我見過妳嗎?」

「嘻。」少女掩嘴輕笑,說道:「這我就不曉得了,有些人即使相見也會忘記,但有人縱然沒見過也有似曾相識之感,說穿了,不過是有緣沒緣的差別。」

亞修把握不到話中含意,只得續道:「這花可以賣我嗎?多少錢我都肯出。」

「那可不行,這花我不能賣。」

「為什麼不行?這樣吧!我可以用上好的夜明珠跟妳交換。」

伊琴絲大吃一驚,亞修身上的兩顆夜明珠她見過,以她見過各種珍奇古玩的眼光也都要為之目瞪口呆。因為夜明珠依外型、色澤、大小和亮度共可分為四品七等,而亞修身上的是一品一等的罕見至寶,就連以富裕著稱的巴洛雅王室都只擁有一顆,而且還小上一些,它的珍貴只能以價值連城來形容。

伊琴絲不得不承認,當亞修開口說要將夜明珠送一顆給她代替損壞的手環時,她確實心中狂喜,因為她沒料到自己在亞修心中的份量如此之重。

只是後來她發現有些不對,一問才知亞修完全沒有真正認識到夜明珠的價值,這讓她既無奈又失望,更是氣得牙癢癢的,只好硬迫著他和自己出來走上一遭。

伊琴絲要的,不是禮物的珍貴與否,而是亞修的心意。

現在伊琴絲只覺得傷心,亞修畢竟曾說過要將夜明珠送給她,可現在他又要拿來買一朵花,這豈不是間接比較出她在亞修心中的地位?

伊琴絲錯了,亞修並非要買這朵花,而是這朵花所散發出來的香氣,這醉人的香氣讓他願意付出一切交換,雖然他也不曉得為什麼。

眼見少女依舊沒有反應,亞修放緩口氣,哀求道:「相逢也是有緣,不然我把身上的兩顆夜明珠和所有的寶石都拿來跟妳交換,好不好?」

伊琴絲這次真的呆住了,眼前的花到底有什麼特別,值得亞修以重金交換?

「其實,相逢並不一定有緣,但有緣卻必定能相逢,只是這『必定』可能會經過無數時光,再逢時甚至忘了彼此,但只要最初的情是真,終究會想起來……咳,離題了,坦白說,我這朵無名之花不是不想賣,而是不能,因為它很快就會枯萎,不如這樣吧……」少女蹲下身,將花苞用力一握,整個捏碎。

亞修大驚失色,叫道:「妳在做什麼?!」他想出手阻止,卻晚了一步。

「把手伸出來。」少女起身說道。

亞修無奈向前伸手,少女則把擠壓的花液滴在他的手腕上,香氣立時瀰漫四周,但轉眼間就消失。

伊琴絲看著亞修流露出不捨和空虛的表情,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這個問題就連亞修本人都無法回答,他也不曉得為何這花香能讓他的情緒起落如此之大。

「好了,花的種子已經種上去,能不能再次綻放,散發出動人的香味,就看你自己。對了,花開的最重要東西是理智之泉喔!千萬不要用憤怒之火把它給燒光,否則花開不成,永世痛苦的將會是你。」

「妳到底……在說些什麼東西啊?」亞修聽得一頭霧水。

「沒事,什麼都沒有,既然花沒了,那我也該走了,再見。」少女提起花盆,轉身就走。

亞修連忙問道:「等等,妳叫什麼名字?」

「我啊……」少女露出笑容,說道:「我有很多名字,最近的一個可以從我的衣服找答案,雖然那是一個重色輕友的人幫我取的,不過我不討厭就是了,再見了。」

話才說完,她隨即繞過穹廬,消失在兩人視線不及之處。

伊琴絲只覺得莫名其妙,看了還在發楞,呆呆望著自己手腕的亞修一眼後,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不要想那麼多,那八成是個腦袋有問題的人,我們去玩吧!看,那裡圍了好多人喔!去看看吧!」然後也不理亞修贊不贊成,扯著他的衣袖就走。

同時,已走離兩人的紅衣少女突然腳步一停,閉上雙眼,像座雕像般動都沒動,因為在她的眼前,露比憑空出現!

露比若有所思的轉頭四顧,眼中微帶疑雲,自語:「奇怪,明明感到這裡有不尋常的氣息,但為什麼一下就消失了呢?唔,該不會是關心則亂吧?不,我不可能會這樣的,算了。」

露比忍著不把視線投向亞修,幽幽一嘆後,身軀緩緩消失,而自始至終,她都沒能發現到紅衣少女的存在,縱使那少女就在她眼前!

露比離去後,少女如釋重負的長吐一口氣,吐舌說道:「不愧是露比,竟然連我都能感覺到,要是被發現就……」

少女頓了一下,手托著香腮思索片刻,最後兩手一攤說道:「對喔!被發現了,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啊!」

接著,她往亞修的方向深深凝視一眼,雙手合十,虔誠說道:「你們的事,我只能干涉到這裡,剩下就全看妳了。希望妳不要讓母親傷心,讓她一時不察所犯下的錯誤能因你們兩人的好結果而稍有彌補,再見……呃,好香啊!」

少女想離開之際,卻被空氣中的烤肉香味所吸引,鼻子大力嗅了幾下,摸摸肚子,臉上出現掙扎的表情,最後竟憑空變出一枚金幣。

她將金幣往上一拋,落下後用手背接住,再用手掌覆蓋,小聲的說著:「正面吃到飽,反面吃到九分飽,是哪一面呢?」

翻開手掌,少女一陣歡呼:「太好了,就吃到十分飽再回去吧!」

這個時候,她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凡人的視線所能見到之處,興沖沖的跑向攤位,渾然忘我的大吃大嚼。


「這到底是在幹嘛啊!」

原本心中被失落填滿的亞修,開始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

前方是塊用細繩圍住四邊,只留下一個供人出入的通道的空地。空地左邊擺了一個兵器架,上頭琳瑯滿目的插著十多種武器,四周擠滿了人。

入口處立了一塊木板,上面寫著歪歪斜斜的「無雙教」三個大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正在場上用力敲著鑼,大聲吆喝。

「各位、各位,小女子初到此地,不是為了賺錢,也不是為了賣藝,而是為了各位未來的幸福而來。本人一手創立的無雙教已經開始收人,而且正值優待期間,所以現在加入完全免費。不僅如此,往後還有諸多福利可享,請大家不要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然後鑼鼓又是一輪猛敲,音量之大讓人緊摀雙耳,更有許多人認定她是一個瘋子,掉頭就走。

眼看人群開始散去,女孩慌了手腳,急著大喊:「等等,我話都還沒說完,待會就是超級精彩的劍術表演了,別走啊!討厭啦!你們都是重要的人,不能走啊!」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倒讓不少人心想那我就是不重要的人囉?隨即一哄而散。

女孩見狀更急了,也發覺自己說錯話,連忙補救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該走的不是你們啊!」

這下可好,原本還想看看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的少數幾人臉色全都一變,掉頭就走,因為女孩的言下之意等於在說:你們才是該走的人。

原本熱鬧的人潮因為女孩的連番失言而空盪盪一片,只剩下笑到彎腰的亞修和伊琴絲。

不過也好,兩人沒費什麼力氣就擠到最前面。

女孩苦著臉,沮喪說道:「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奇怪……哎呀!」

看到伊琴絲以及亞修還在,女孩眼睛亮了起來,跑到兩人面前,各看了一眼,然後對著亞修說道:「你想不想加入我的無雙教啊?現在入教,可以讓你當總護法喔!啊!那妳就當大弟子吧!」

女孩穿著短褲,腳上一雙長統靴,上身是無袖短衣,雙手都帶著長手套,而且還有護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間配戴一條厚重的皮帶,皮帶上總共掛著七柄長短各異的連鞘短劍。論裝扮,確實有身為劍士的味道。

但可惜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圓,神情活潑天真,實在沒有那種身為高手的沉穩氣度,反而比較像是個胡鬧的女孩。

亞修只覺得她妙不可言,落羽大陸最著名的自然就是五大神殿,之下還有許多不同的教別在宣揚教義、廣收教徒,雖爭取認同的手法千奇百怪,但從沒有一個是這樣敲鑼打鼓的。

伊琴絲忍住笑,問道:「妳都是這樣拉人入教的啊?」

「對啊!師父說只要敲鑼,人就會靠過來,靠過來之後只要我表演,就有人會入教,可是我每次表演之前人就跑光了,好奇怪喔!」

亞修顧不得失禮,別過頭去,強烈抽搐的雙肩說明了他多用力忍住將要潰堤的笑意。

伊琴絲也好不到哪裡去,發揮王族的忍耐力,繼續問道:「那我能不能問一下,妳這個無雙教有多少人?」

「喔!因為本教目前還在草創階段,所以就只有區區小女子一人,因此要加入就趁現在,先進先搶個好位子。啊!糟糕,忘記師父說過講話要照順序,再來一次吧!」

女孩清了清喉嚨,表情嚴肅,嘴唇張開就要說話時突然一僵,有些尷尬的轉身低頭看了自己的手套一眼,再轉回來正經說道:「你好,小女子名叫雪靈,目前身兼無雙教教主一職,本教創建歷史雖短,但高潔之行深植人心,近日為……呃……」

雪靈說到一半突然吞吞吐吐,嗯嗯呃呃了老半天,然後再度轉身偷瞥了手套上的字句一眼後,繼續說道:「近日為拓展教務,正在招納各方賢才,閣下顯是德行才能兼備之人,無雙教誠心邀請您的加入,除魔衛道,為落羽大陸璀璨光輝的未來盡一份心力!」

伊琴絲完全崩潰,雙手摀著臉,笑到連眼淚都無法止住,怎麼有人說話還要看小抄?而且還照本宣科,沒有考慮實際情形的把一人的稱呼給改成眼前的兩人,虧她還有個美麗的名字。

早已經過一次發洩的亞修情緒較為和緩,納悶問道:「為什麼妳想要當教主呢?而又為什麼名字要叫無雙呢?無雙這名字似乎太霸道、太狂妄,也太旁若無人了一點吧?真有個萬一中的萬一讓妳發展起來,難道不怕會受到其他教派群起而攻嗎?」

雪靈露出感動的神情,沒發現「真有個萬一中的萬一」代表什麼意思,感激涕零的說道:「你還是第一個問我問題的人,好好喔!以前我遇到的人都沒半個理我,你說他們奇不奇怪啊?」

亞修心想他們一點都不奇怪,那叫正常,奇怪的是到現在還跟妳在瞎攪和的我才對,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和雪靈這麼逗趣的女孩說話,他沉重的心情也開朗不少。

「你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那個什麼什麼神殿的人一出來,都前呼後擁的,好不威風,所以我也想當教主過過癮。」

「那麼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講,妳就是要找人做妳的跟班囉?」

「對,沒錯,就是這樣……」雪靈突然發現說錯話,急忙改口:「不對啦!是要尋找一起努力的同伴,由於我的劍術和魔法都是天下無雙,五大神殿和落羽八聖中的劍聖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和無雙教很快就會無敵於天下,所以越早加入越好喔!」

亞修一愣,雪靈的話也太狂了些,而且還不忘宣傳一番,看來她的確是很想一嘗當教主的威風,不過她這個人感覺起來就是那種說起話來天花亂墜的個性,亞修也沒有很認真看待,但有人卻偏偏不這麼想。

「好大膽!竟敢小看我天水神殿,看來是該有人教妳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開口的人昂然步至雪靈面前,那是一個身材俊偉的男子,腰佩長劍,英姿煥發,不過眼睛略顯細長,嘴唇既薄且向上微翹,讓人直覺他是一個氣量狹小之徒。他的身旁跟了不少人,清一色的打扮,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的胸前繡有代表天水神殿的圖案位階,四個珠子有三粒塗上藍色,另外一粒是白色。亞修曉得天水神殿的位階是以身上擁有幾粒藍色珠子來表示,所以知道他的地位頗高。

男子給人的印象雖不好,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高手的風範,他看著雪靈,傲然說道:「向我道歉,否則我不會放過妳。」

男子說話的同時手按劍柄,身軀微向前挺,自然散發出一股懾人氣勢,亞修立刻為雪靈擔上心。

亞修正想上前緩頰時,伊琴絲拉住他的衣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不要去,這個人是天水神殿近來快速崛起的高手,名叫莫維塔,自稱『藍衣勇者』,擺明是要和天啟神殿的紅衣勇者互別苗頭,可是這次五大神殿的會議妮雅沒出席,讓他失去一舉成名的機會,結果現在到處找其他四個神殿的人挑戰,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但他確實有相當的實力,因為目前接受挑戰的人還沒有勝過他的,你出面的話,他不會放過你。」

亞修聽得心往下沉,天水神殿要發展,他是沒有意見,不管是人還是組織,總是希望能不斷發展,好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但因為這樣就讓品德不佳的人加入,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這樣我才更要出面,我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因為說話直了點、誇張了些,就被欺負吧?」

伊琴絲勉強放手,心想萬一莫維塔太過分時自己再出面制止就好,因為他認得她。同時又有些無奈,亞修對人實在是太好了一些,但偏偏這又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

亞修的腳才剛跨出,雪靈妙目滴溜溜一轉,唇邊逸出笑意,開始大力敲著銅鑼。

她掛在口中的師父說得沒錯,這一敲,立刻又吸引了不少好奇的人圍觀,她馬上扯開嗓門大吼:「各位父老鄉親大家好,你們大飽眼福的機會來啦!天水神殿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高手將要在此決戰無雙教的教主,也就是我!各位想不想看啊!」

人群嘰嘰喳喳的還弄不清楚狀況,但也有幾個人說了「想」或是「好」。

「那麼,這位就是天水神殿的第一高手,請大家掌聲鼓勵鼓勵。」

雪靈手指向發覺不對而想要偷偷溜走的莫維塔,頓時引起一陣吆喝歡呼。

別的不說,雪靈炒熱氣氛的功力確實不錯,時而胡言亂語、時而誇大其詞,不消片刻,圍觀的群眾情緒已經為之沸騰,且人越聚越多。

以莫維塔為首的幾個人臉色陰晴不定,明白自己處於極不利的情勢。

亞修心中叫絕,雪靈的應變能力和她剛剛的寶樣完全是兩回事,現在莫維塔不能掉頭就走,否則會損傷到天水神殿和他的聲譽,只能乖乖踏進陷阱和雪靈比上一場。

他萬一輸掉,當然是糟糕的情況,所以只剩打贏一條路,但打贏了也同樣不光彩,不小心傷到雪靈,馬上會被冠以欺負弱女子的惡名,以後藍衣勇者的名號就可以收起來了。

這就是身分高低的差別,身分高者一個閃失就讓辛苦建立起來的名譽付諸流水,但身分低者就算是輸,也不會失去什麼,反而名氣更響。

雪靈這一手頓時讓自己占有絕對的優勢,不論輸贏都有好處,而莫維塔則是大傷小傷的差別。

亞修沒有絲毫同情,真要怪,就只能怪莫維塔心胸太過狹窄,竟認真去計較一個女孩子的話。然而,接下來的演變則完全超出他的意料,搞不清楚是誰欺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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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8:01
第九章 ~深不可測~
雪靈高高把銅鑼平舉在頭上叫道:「為了慶祝無雙教今日擊敗天水神殿,所以小女子在這裡開一個賭盤,賭小女子贏的賠率是一賠零,也就是下注在我身上的,就算是贏了,連本錢也歸我。但是呢!天水神殿的賠率是一賠百!只要他贏了,下注一枚銅幣可以賺到一百倍,快快快,要下就快!」

世界上絕沒有這種下注賠率,這根本是胡鬧,但對圍觀的人來講,這讓事情變得更有趣,大笑的同時並紛紛把銅幣往雪靈手上的銅鑼投,敲得鑼面發出叮噹叮噹聲,煞是好聽。

亞修開始感到不忍,這次換雪靈太過火了,投錢的人就算是莫維塔贏了也不會真要回一百倍,那純粹只是出於看熱鬧的心態,但不管如何,現場的情緒越沸騰、越激烈,天水神殿所受到的傷害就越大。

他不在意莫維塔,但對天水神殿總是有分感情。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狀極興奮的雪靈把鑼上的銅幣倒入袋中,並將銅鑼隨手往地上一拋,拿著鼓棒對莫維塔一勾,笑道:「因為我師父說做事要一步一步來,確實打好基礎再往上爬,所以要我兩年內不准找你們五大神殿和劍聖的麻煩,沒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幫我打知名度,真是大笨蛋一個。」

莫維塔鐵青著臉走到場中央與雪靈相對,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以消心頭之恨,但卻明白絕對不能這麼做,甚至讓她流血破皮都不行,否則藍衣勇者的名號以後再也不用亮出來。

雪靈的手朝兵器架指去,說道:「來,這裡的武器隨你用,不過你要用自己的劍也無所謂。」

「對付妳還用不著動刀動槍,我空手就行了。」

莫維塔冷冷拒絕,解下腰間的長劍拋給一旁的同伴,雙手垂至兩側,溘然出現了一粒又一粒,總數共六粒,在身旁飄浮不定的水球。

亞修立刻把莫維塔的評價往上提,這是除了魔法上的造詣外,還加上他隨機應變的急智。

水系魔法有剛柔兩種特性,剛者就是直接凝結成冰給對手肉體上的傷害,而柔者就是以水的原本姿態來打擊或是困住對手,這其實難度更高,傷害也較小,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見血。

「怎麼,該不是嚇到了吧?想道歉,現在還來得及。」自認扳回上風的莫維塔口氣又變得盛氣凌人。

雪靈搖頭說道:「不,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要玩水,那我就陪你玩玩好了。坦白說,論實力,你連我總護法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更何況是我這個教主呢?」

亞修只覺得總護法這字眼好耳熟,突然心中一驚,這不是在講自己嗎?當下指著雪靈叫道:「誰是妳的總護法啊?別擅自決定!」

雪靈毫不理會,繼續說道:「不過你的實力看來跟我的大弟子差不多,但考慮她比你先入教,所以……嗯,這樣好了,你現在加入,我就讓你當二弟子。」

「去妳……嗚。」

被調侃的莫維塔忍不住說了句髒話,但講到一半就知機收回,不過也夠引得眾人笑聲連連。

伊琴絲如同亞修般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氣呼呼開口大罵:「不准把本公……呃,不准隨便叫我大弟子,我什麼時候加入妳那鬼無雙教了?」

「哎呀!總護法跟大弟子,你們別害羞嘛!先讓你們看看身為教主我的實力就是了,之後你們會知道,有我這個教主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

「我覺得在那之前臉就全丟光了……」

伊琴絲顯得有些無力,對這種不聽別人說話的人她實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亞修卻開始覺得不對勁。自妖精森林之後,只要用心觀察,他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實力深淺,因此他知道莫維塔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但直至此刻,卻還只覺得雪靈普普通通。

她要不是個只會說大話的普通人,就是實力高到讓亞修判斷不出來。但是一個普通人在面對莫維塔這樣的對手時,還能談笑自若嗎?

雪靈顯然也覺得玩夠了,說了句「開始」,就揮著鼓棒,沒有任何防備的接近莫維塔。

莫維塔冷哼一聲,雙手一舉,身側的水球高速迴旋,然後向前猛然飛出。六個水球有兩粒筆直朝著雪靈的胸腹而去,這是就算受傷也從外表看不出來的地方,而另外四粒則攻向她左右,在快到身前時,居然又爆裂成十數顆更小的水球,封住雪靈的所有閃避空間。

莫維塔雖自大,但實力確實不差。

亞修眉頭一皺,難道莫維塔沒有想到落空的水球會飛向誰嗎?隨手揮出一道「風之屏障」,擋住落空的水球,不致傷到旁人。

雪靈輕聲一笑,快步前衝,竟不閃不避的直接迎向當面而來的水球。就在被擊中的剎那,她的身軀如同幻影般的被穿透、消失,而隨即她的人卻不可思議的出現在莫維塔身後,鼓棒往前一揮,便狠狠敲中他的後腦勺。

原本熱鬧的現場在瞬間完全沉默下來,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因為沒有人想到居然會是這種結果,看起來胡鬧而又不正經的雪靈居然勝得如此輕鬆。

莫維塔只覺得寒氣直冒,他想都沒想到世界上居然有這種身法迅如鬼魅的對手,當下也顧不得說些場面話,拔腿就跑。

因為太過驚訝而讓情緒有如被凍結住的群眾,因莫維塔的舉動而開始爆出如雷貫耳的歡呼。

伊琴絲張大了嘴,難以置信的自語:「沒想到世上居然有人的速度能快到留下殘影,這怎麼可能呢?」

「不,其實妳說的可以做到,但她卻是用別的招式。」

「別的招式?」

伊琴絲望向亞修,卻整個人呆住,因為此刻的他神情專注,唇角勾勒出一個瀟灑的笑容,雙眼亮如夜空中的明星,注視著拼命撿拾地上銅幣的雪靈。

圍觀的人也知道熱鬧已過,慢慢的散去,只留下寥寥數人聚在一起聊著剛剛的所見所聞。不過,還是沒有一個人對雪靈的無雙教有興趣。

「她施展了水系魔法,然後走到莫維塔的身後敲他一下。」

「不可能吧?」伊琴絲無法相信,剛剛雪靈明明是突然隱沒再出現,難道自己會看錯?她精通的雖是火系魔法,但對其他系別的魔法也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不愧是我無雙教的總護法,這點小把戲果然瞞不過你。」雪靈將銅幣慎重的藏入懷中後,走到亞修身前,滿臉笑容。

「妳知道瞞不過我?」

「那當然,我可是你們兩人的教主,眼力不高怎麼行?否則招收的教徒要是只吃飯不做事,那我不就虧大了?」

「可是剛剛看妳敲鑼打鼓的樣子,好像是找得到人就謝天謝地,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吧?」伊琴絲一陣挖苦,因為她開始討厭起這個叫雪靈的人。

「呃……」雪靈一時語塞,然後輕咳了一聲後說道:「這是有原因的,身為大弟子的妳還不明白是應該的,等妳長大就知道了。」

伊琴絲黛眉緊蹙,失去和她瞎攪和的心情,扯著亞修的衣袖說道:「走,我們回去了。」

「不,先等一下,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一下雪靈小姐。」亞修被挑起關於魔法的興致,說話也客氣起來,渾然不覺伊琴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由於我才剛創教,資金還不是很充裕,所以不可以跟我要錢,至於教團本部要在哪裡設立,我也還沒決定,所以你……」

「我不是要問這個!」亞修提高音量,然後沉聲問道:「我想知道,妳是怎樣把『水隱術』和『虛水之鏡』交互運用?我知道妳用了這兩個水系魔法,但我卻為了阻擋水球而有些分心沒看到全貌,妳能告訴我其中的奧妙嗎?」

「喔!原來你把那個可以讓自己變不見的魔法叫做水隱術啊!和師父講的不一樣,不過……你先變一次給我看吧!」

「好。」

亞修走入場中,突然之間身影在原地消失,但突然又出現一個和他一模一樣,只是沒有任何動作的「分身」出來。伊琴絲立刻瞪大了眼,還揉了揉眼睛,她印象中的亞修好像沒有這麼厲害。

「我的天啊!」雪靈一拍前額,搖頭大嘆:「就是有你這種人,所以虛水之鏡才會被人叫做賣藝魔法,你這樣光明正大的把自己變不見,然後又當著對手的面變出一個假貨,你是把別人當瞎子嗎?我師父常說,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否則會吃大虧,你師父難道沒有這樣跟你說過嗎?」

雪靈一揚手,兩枚銅幣脫手而出,一枚穿透虛水之鏡造成的幻影,它立刻化成水氣四散,而另一枚則飛過毫無一人的空處,但卻憑空出現一隻手接住,亞修也同時現身。

他是不得不現身,因為只要一有動作,附著在身體四周將光線扭曲的水元素就會亂掉,失去隱身的作用,像是水只要輕輕一碰,就有波紋蕩漾。

要想突破此點,就是每做一個動作的同時,都能均勻調節全身的水元素,等於做到丟石頭入水池,但水池不會泛起漣漪的境界才行。

這光是想像就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事,更何況還要實際做到?亞修自問沒這個能力。

兩人的舉動,又開始吸引他人的注意。

亞修無奈說道:「我只有老師,沒有師父。不,正確的說,應該是我不曉得到底有沒有師父教過我。」

「什麼!你居然沒有師父?」雪靈嘴張得老大,不敢置信的大呼小叫:「我師父每天最少都會提醒我十次,說師父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沒有師父的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所以不管是誰,都一定要絕對聽從師父的話,你沒有師父的話可聽,還真是不幸。」

亞修決定對這番明顯自我膨脹外加有嚴重洗腦嫌疑的話不做評論,而正當他以為雪靈不可能說出她是如何將虛水之鏡和水隱術搭配得天衣無縫之際,她開口了。

「用虛水之鏡創造出一個人形分身之時,不要讓它瞬間出現,因為那很不自然,而是要一部分一部分的出現,同時再用一定速度的水隱術讓自己慢慢消失,也就是出現虛假的幻影和讓真實的自己消失是同步進行,雖然技巧很難掌握,不過多加練習就自然會熟悉。還有,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就是你應該很厲害,但又不是那麼厲害,這是怎麼一回事?是沒有師父教導的關係嗎?」

「我不太明白妳的意思,總之非常感謝妳的指點,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亞修雖然瞭解自己還做不到,但得知如何將水隱術和虛水之鏡搭配的訣竅仍然心情大樂,轉身就走。

「等一下。」雪靈叫道:「我們來賭一把好不好啊?」

「賭一把?」亞修轉身,看著雪靈盤算些什麼的模樣時,眉一皺,直接回絕:「抱歉,我是不賭博的。」

「哎呀!別這樣說嘛!這個賭局對你可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是嗎?說來聽聽。」

「很簡單啊!就是我們來比一場,你贏了,就榮升直接當二教主,而且入教費減半;萬一輸了,就繼續當你的總護法,不過入教費照繳。瞧,你完全沒有損失耶,這種好事一輩子可能就只遇到這麼一次而已。」

「胡說八道!」亞修忍不住罵道:「這明明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吧?再說,怎麼又突然多出入教費了?根本是個騙子,算了。」

亞修轉身離去,但左腳才剛跨出一步就停住不動,因為他感到自己被一股重如千斤的壓力當頭罩下,似要將他擠壓成肉餅,同時整個人升起一種赤裸著身體,所有心事都暴露在千萬道目光之下的錯覺。

不過這還不算什麼,亞修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有一柄散發著要將他自人界蒸發的強烈火焰的短劍,以可怕的高速朝著他的背心疾射而來,他在瞬間感到猶豫,是要回頭迎擊還是轉身避開?

迎擊不一定能擋得住,但避開卻會陷於挨打狀態,然而他的本能卻早一步做出回應,腳下施展「神足」,一眨眼便消失在原地,以後退的姿勢斜掠往雪靈身側,且做出反擊的姿態。

但是,他的動作卻猛然停止,因為除了滿是笑意的雪靈,什麼都沒有!撼動他心靈的壓力、看透他一切的凌厲目光,以及要奪他生命的短劍,通通不見蹤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亞修只覺得喉嚨乾澀,剛剛所感到的難道都只是幻覺?

「不愧是我看上的總護法,在我用五成實力測試的狀態下還能反擊,真是不錯,換做其他人,早就尿褲子啦!」

「剛剛只是妳的測試?」

「當然,本教主雖眼力過人,不過為了怕有時太過勞累而一個不小心看走眼,偶爾也是要做點測試。你確實如我所想的實力不差,可惜的是經驗太少,你說沒有師父指導的話該是真的,真是令人難以想像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沒師父的……噢,離題了,你應該沒有和實力勝過你的人交手過,對吧?否則不會有所猶豫,嗯……總護法,你想不想變強啊?」

亞修的手抽動了一下,只感到渾身血液逐漸沸騰,在雪靈技壓莫維塔時,他只對她的魔法有興趣。但現在雪靈卻又展露更高深的一面,讓他的興趣轉移至她的身上。

舉凡對自己的能力有強大信心者,在面對相同水準的對手時往往會有分出勝負的念頭,而武技和魔法的修行者在這方面的動機會更強烈,因為練習的過程實在是太漫長也太辛苦,當然會加倍的想要證明自己。

然而讓亞修無法壓抑的原因不僅於此,更在於雪靈明白指出他的缺點,他確實沒有以「正常的方式」和實力高過他的人交手過,一切只憑自行摸索。

獨自苦修的好處是不會人雲亦雲,但當實力達到了進展變得緩慢,久久毫無進步跡象的高原期之時,就會開始感到挫折。

此時要想超越,除了過人的耐力以及意志之外,最快的方法就是一個時機恰當的啟發。

亞修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他開始感到自己進步的幅度大幅減緩,明白遇上了自魔法有所成就之後的第一道難關。

而他更相信,和眼前的雪靈交手所帶來的經驗可以使他往上提升。

「請指教。」

亞修做出決定,但前方等待他的,卻是有生以來最可怕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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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匠聖之技~
雪靈從兵器架抽出一把略寬的長劍,問道:「你要用這一把,還是你那一把呢?不過不管怎樣,千萬別笨到空手。我師父常常說,手上有東西比沒東西好,你就儘管全力出手,我不會傷到你的。」

這番話又暗罵了莫維塔一頓,他想抬起頭做人,可能要好一段時間之後。

「我用自己的劍。」

亞修抽出寒星,不因被看低而生氣,以雪靈的實力來講,她確實有資格講這個話。

當寒星握在手上時,亞修才猛然驚覺,他從沒有用過劍啊!仔細想想,自柯麗贈與寒星之後,這還是他首次抽劍出鞘,在兵器上,亞修是徹徹底底的大外行。

「唔,你的劍似乎也不簡單,可惜的是人不如劍,算了,先來熱身一下吧!」

雪靈突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且還繼續變化,最後總共幻化出十六個「她」圍向亞修,手中的鼓棒同時點出。

亞修大吃一驚,本該誘敵用的虛水之鏡居然能變化出如此多的幻影,而且還能行動,實在讓人無法相信。他在此刻體認到,曾有所自滿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亞修無法確定這些幻影能不能造成實質的傷害,但想歸想,也不想實際嘗試,手已經往外一擺,就要施展應付群毆最好的魔法──「火焰龍捲」,以靜制動,讓雪靈自投羅網。

魔力聚集在掌心的同時,亞修溘然發現圍觀的人不曉得何時又多了起來,如此一來,這威力強大的魔法可能會造成意外的傷害。心念一動,他收回魔法,腳下施展「風之疾走」,往前方的雪靈疾衝而去,到她面前時,矮身避過她當頭敲下的鼓棒,同時寒星揮出,但在要將她斬成兩截時卻突然一滯,在確定是以柔刃應敵後才揮劍擊破分身。

虛水之鏡終究有其缺點,分身呆滯的表情和不自然的動作就是最大的破綻,而且一被碰到就消失,讓看破此點的亞修配合風之疾走大發神威。

伊琴絲看得無法自已,相別不過數月,怎麼現在的亞修變得讓她完全不認識?但心中又覺得滿足,心儀的對象英姿煥發,總是件高興的事。

「主人他碰上的對手真是可怕,居然能將虛水之鏡施展到這種地步,這除了魔力強大之外,還要能夠做出巧妙到極點的控制,實在不簡單。我也好想上場。」

冷靜又有條不紊的分析在伊琴絲耳畔響起,讓她難以置信的睜大眼,因為出聲的居然是早該被支開的安琪莉娜!

「對手可怕是沒錯,但亞修仍有一拼之力,可最大的問題是這環境無法讓他以擅長的魔法應戰,再加上從沒碰過劍和那種軟綿綿的個性讓他出招還得先看一看,有沒有搞錯啊?看來他的問題會很大,希望他能吃點苦頭,讓個性改一改。」

用嬌柔嫵媚的聲音說出亞修可能要面對的結局,順便還用上奇怪的字眼比喻,讓人有一種特別的感受,會這麼做的,除黛絲笛兒之外不會有其他人。

「兩位姊姊,妳們……妳們『終於』來了啊?」

伊琴絲話說得婉轉,用上了好像早就在這裡等待妳們前來的字彙,以掩飾自己的小小手段。

安琪莉娜沒什麼表示,只是淡淡一笑。

黛絲笛兒則是不客氣的搭著她的肩膀,嘆了一口氣後才說道:「妳能偷溜,我們就不能嗎?我說小妹妹啊!我活這麼久可不是活假的,再加上我長期和一個比妳陰險、毒辣、詭計多端、滿肚子壞水多一千萬倍不止的奸詐女人打交道,所以妳那種不入流的手法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比較好,知道嗎?」

除了點頭,伊琴絲還能說什麼?

安琪莉娜氣得俏臉發白,怒道:「妳剛剛是在說誰啊?」

黛絲笛兒兩手一攤,說道:「我可沒有說誰,不過如果有笨蛋要對號入座,我可不曉得。」

安琪莉娜哼了一聲,反擊道:「妳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印象中有一個集野蠻、粗俗、魯莽、無禮、沒有教養、暴力……」

她話還沒有說完,黛絲笛兒就截斷她罵道:「可惡,妳是在說誰啊?」

「拜託,我才說到一半而已,妳不要那麼快就對號入座好不好?妳的缺點可不只那些啊!」

「兩位姊姊先停一下好嗎?」

被夾在中間的伊琴絲暗暗叫苦,為什麼她們對這種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的爭辯老是樂此不疲呢?她終於知道亞修的另一個過人之處了,就是讓這水火不容的兩人和平相處。

伊琴絲突然喜上眉梢,指著場上大叫:「看,亞修他贏了。」

場上十六個雪靈以虛水之鏡造出的幻影紛紛在亞修劍下消失,只餘一片空曠,他環顧四周,說道:「妳可以現身了吧?」

雪靈的身影驀然出現,不過卻是盤腿坐在地上,一臉無聊,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好啦好啦!別那麼急嘛!我師父常說一個好劍士最要緊的是不能心浮氣躁,要膽大心細,既然你熱身結束了,那接下來換我熱身了,看招!」

雪靈的身影再次消失,如同第一次般,出現了十六個分身發起圍攻,看得亞修眉頭大皺,她難道不曉得此招已經失去效用了嗎?抑或是自己被看得如此之輕?

冷哼一聲,亞修壓下心中的不滿,腳下施展風之疾走,提劍而上。

在消滅兩個幻影之後,亞修突然感到一股壓力接近背部,想也不想就將寒星反手往後揮出,但卻聽到一聲低笑,同時頭頂被敲了一下。

亞修大駭,這顯然是雪靈以水隱術藏起身影悄悄發起偷襲,他立刻判斷出難以躲過這種無影無蹤的攻擊,立刻提高腳下移動的速度,滿場飛舞,消滅分身的同時也要讓她無法跟上。

這戰法實在是無懈可擊,但雪靈卻比他技高一籌。

亞修滿場疾走兩圈,長劍已經消滅七、八個分身,在要刺過另一個之際,分身的動作突然變快,扭腰一閃就避開長劍,同時鼓棒又在亞修頭上敲了一記,發出嬌笑聲後隱去身影。

亞修一呆,雪靈居然能夠時而隱身、時而假冒分身出手,他作夢都沒想過虛水之鏡和水隱術居然可以交互使用到這種程度。

亞修自問沒有雪靈的技巧和能耐,但他相信靠著體內生生不息,永無止盡的魔力,縱使技法不如人,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因此打定主意作持久戰。

可惜亞修的如意算盤撥不響,他的風之疾走已經加到極速,整個人幾乎快化做一道虛影,但是雪靈總能料到他的路徑,以逸待勞的早一步等在一旁敲他一記,或是以逼真的演技模擬分身的神態吸引他過來後再突然大叫嚇他一下。

短短時間之內,雪靈就出手了十多次,沒有一下落空,而且全都集中在頭部。亞修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雖然他的個性被黛絲笛兒評以「軟綿綿」,但也有忍耐的極限,現在他就快要被逼向邊緣。

再被敲中幾下,亞修停在場中央,臉有薄怒,看了又多起來的分身一眼,寒星插入地面,雙手外招,喝道:「要玩就陪妳玩,『紅蓮業火』!」

以亞修為中心點,出現一圈往四周擴大的火焰,襲向避無可避的雪靈分身,火舌轉瞬即將它們吞噬。同時亞修也動了點手腳,讓烈焰向中央倒捲,所以並沒有對圍觀的群眾造成影響,不過擺在一旁的兵器架就沒這麼幸運,轉眼即被燒毀。

紅色火焰中,出現了被白色霧氣所保護的雪靈真身,表情有些驚訝。

「逮到了!」

亞修解除魔法,腳下施展神足,一晃眼就來到雪靈面前,同時伸手就往她的頭敲下去,以牙還牙的意圖十分明顯。

雪靈在瞬間張大了眼,然後出人意料的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哇啊啊!」

預料雪靈可能會後退或反擊並做好準備的亞修就是沒料到她會大叫,被嚇得後退好幾步,耳朵還嗡嗡作響。

雪靈一手插著小蠻腰,一手指著亞修,氣鼓鼓的跺腳大罵:「你看起來老實,沒想到卻是壞在骨子裡,哪有人不說一聲就突然變這麼快的?真是可惡、過分,你不知道無雙教的第一條教規就是不准驚嚇教主嗎?」

在四周的竊笑聲中,亞修的臉垮了下來,想報一箭之仇的慾望完全消失,並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叫雪靈的女孩,雖然她的個性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算了,我們也該開始,從你剛剛的表現我已經可以斷定你在魔法上的成就雖及不上我,但也差不了多少,可惜拳腳劍術方面卻是一塌糊塗,這是不行的,我們無雙教標榜的就是劍術、魔法天下無雙,更何況是你這個等於門面的總護法呢?為了無雙教的未來著想,我就教教你吧!不過我師父說,學東西之前要先痛一下,這樣效果會比較好,開始吧!」

雪靈的表情轉而認真,從腰帶抽出了兩把短劍分握左右手。左手的那一把並沒有金屬的光澤,反而呈現出石材的紋理,應該是把石劍;握在右手的也一樣不普通,劍身薄如紙,光澤比普通的劍還要亮上數倍,並且好像有一股魔力,讓人的視線無法移開,另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在靠近護手處有一對明顯的外凸,如同蟬的短翅,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它好像有生命似的上下拍動著。

「我身上這七支短劍是『匠聖』花費莫大心血所鍛造而出的顛峰之作,每一把都有不同的能力,現在手上的是『封魔』和『流光』,你要小心了。」

自封魔出鞘後,亞修便臉色微變,因為他發現空氣中有某些東西正迅速消失,但還來不及細想就再吃一驚,因為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匠聖之名。

武者能否發揮實力的影響因素有很多,但武器絕對是關鍵中的關鍵,而一名鐵匠的功力高低就端視他能否打造出最順手的武器,其最理想的情形當然是達到人器合一、如臂使指的境界。

匠聖之所以從一個鑄造各種武器的鐵匠被尊稱為落羽八聖,就是他所打造出來的武器恍若具有神器般的威力,同時還能更上一層,引導出持有者的內在潛能突破原有的極限。

然而他打造武器曠日廢時,快則一年、半載,多則十數年都有,因此其作品極少,價值更是難以估計。如果雪靈的話不假,那她的出現將是落羽大陸上另一個風暴的開端,原因在於匠聖不做無名之物,他的每一把武器都必須要和其主人一同登上聲望的顛峰,否則他會親手毀掉。

亞修開始感到有趣,因為落羽八聖的劍聖手上所持有的劍中劍也是匠聖的作品,而劍中劍的特殊之處他亦見識過,雖然劍聖和武聖在安琪莉娜的心戰之術下一招敗北,但真要全力比拼,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眼前的雪靈等於是另一個劍聖的翻版,登上顛峰只是早晚的問題,此刻與她一戰,豈不是更清楚自己到達哪一個層次?

「來吧!」

亞修猛吸一口氣,寒星高舉過頭作勢劈下,眼中精光閃閃,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強大鬥志。

可惜的是此招雖氣勢磅礡撼人,但在知劍的人眼中,利攻不利守,在知己不知敵的情形下,算是犯了錯誤。

「非常好,下山招募教徒半個月來,你是第一個讓我看得上眼的人物,我就特別優待,讓你見識專為流光而創造的招式,流光七式第一式──『瞬閃』!」

雪靈皓腕一振,流光也隨之一晃的同時,護手處的短翅居然不可思議的以高速拍動,並且發出細微密集的嗡嗡聲,有如幾千隻蚊子在飛。

亞修一陣錯愕,弄不清楚那是什麼機關,心中不免有些懷疑。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雪靈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但她並非真的不見,而是流光劍身表面的光芒驟然爆散開來,讓他的雙眼無法視物。

就在剎那間,光芒以同樣可怕的速度斂縮成一道電芒,疾取亞修的心房。

亞修恢復視力的同時臉色大變,因為兩人原本相距十多步,怎麼一眨眼流光就已經來到胸前不足一步之處?他作夢也沒想到雪靈可以如此之快。

本能令亞修就要施展風之疾走閃避,但他立刻暗呼不妙,因為他完全感受不到有半點元素可供操控,在剎那間明白封魔的效用就是讓四周成為元素真空之地。

亞修無暇細想封魔為何有如此強大的威力,因為他就要被刺中!

「可惡!」

寒星來不及揮下,因此亞修改劈為下壓,直接以劍柄抵擋流光,同時足尖發力,退往後方,雙管齊下,希望能避開這一擊。

「颼」的一聲,那是利刃高速劃過物體的聲響,亞修雖使出渾身解數,但仍無法避過瞬閃,胸前至手臂處被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不斷滲出,可怕的一擊,讓場外完全靜了下來。

「妳給我住手!」

伊琴絲發出尖叫就要闖入,卻被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雙雙拉住。

「小鬼,妳給我乖乖待在原地,亞修的事輪不到妳管。」

「妳在說什麼?妳沒看到他受傷了嗎?」

「不必擔心。」安琪莉娜一臉從容,好整以暇的接著說道:「主人的勝算比妳所想的還要多,更何況他自己也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

伊琴絲一愣,果然看到亞修不理會胸前的傷,以充滿強大信心的口吻說道:「有意思,沒想到流光也和劍中劍一樣有惑人雙目的能力,的確是匠聖的作品,不過妳還要繼續嗎?」

「那當然,不是說過要給你吃點苦頭的嗎?怎麼能就此打住呢?」

「很遺憾,妳已經沒有勝算了!」

亞修急步向前,寒星刺、砍、劈、揮等招式交互使出,並小心翼翼保持距離,發揮長兵器「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無礙,讓人難以相信他是首次握劍。

相反的,雪靈卻是被迫得八方遊走,近不了身,沒有首劍的氣勢,因為短劍主要用來近身肉搏,在不能接近對手的情況下毫無用武之地,但流光依舊毫不間斷的發出嗡嗡聲,而且高低節奏都開始慢慢改變,亞修雖聽到,但並不理會。

「看吧!」黛絲笛兒不客氣的敲了伊琴絲的頭,說道:「亞修剛剛之所以會避不開,是因為沒有及時發現到封魔的效果,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只是被擊傷而已,現在既然知道,怎麼還會重蹈覆轍呢?」

聽完解釋,伊琴絲情緒雖和緩許多,但還是有些緊張,雙手不安的扭動著。

可是,亞修的情況已經再次改變,他剛剛的確如同黛絲笛兒所講的信心滿滿,但現在卻感到無比心寒,表面上是他打得雪靈毫無招架之力,但實際上他劈出、刺出的每一劍都是身不由己,有如被無形絲線操縱的傀儡,想停都停不了!

「我曾說過,我身上的七把短劍是匠聖一生的心血所聚,因此它可不像劍中劍只能迷魅雙眼而已,它的聲音也是大有玄機喔!」

有如蝴蝶翩翩飛離劍光之外的雪靈親口揭破流光的另一個奧妙,聽得亞修心直往下沉,既然他能施展音之魔法制敵,那匠聖為何不能也將此點融入武器之中?

當視覺與聽覺都被敵人控制在手的時候,勝負不問可知。

「可惡!」

亞修絕不甘就這樣結束,但又無法可想,因為聲音是無孔不入的。不過,此時地上的某樣東西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刻做出決定,迅速咬破下唇,疼痛讓他手腳一輕,暫且回復自由。

但他明白,如果不能制止流光發出的聲音,很快就要再度陷入絕境。於是,他腳尖往地上一挑,先前雪靈拿在手上的銅鑼便被帶起。毫不多想,亞修鼓足全力將寒星往上一揮,打得銅鑼直衝上天,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耳朵轟轟作響,壓下流光發出的震翅聲。

以音破音,亞修行險一搏,再度恢復自由身。

「看招!」

恢復自由之身的亞修挽起一圈劍光,轉眼即追到雪靈身後,以柔刃劈出積滿怨氣的一擊,誓要給雪靈苦頭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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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9:01
第十一章 ~天人合一~
靈摀著雙耳隔開銅鑼聲,對身後怒氣沖天的亞修視而不見,調皮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狀似滿意的說道:「妳們也很不錯,和我的總護法差不多,有妳們加入,我無雙教馬上就能成為天下第一啦!」

兩人雙雙皺緊眉頭,正想反唇相譏時,雪靈卻輕笑一聲,伸出指頭迅如閃電的各點了她們的額頭一下後說道:「可是妳們仍然錯估了我的實力,我早就知道我的總護法會因封魔而無法應變,所以瞬閃早就放慢一半的速度,證據就在這裡,流光七式第二式──『雙殛』!」

在寒星將要敲中頭頂之際,雪靈像是幻影般自原地消失,接著只聽到兩道尖銳的破空聲伴隨著一小聲清鳴同時響起,沒有人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高飛上天的銅鑼在同時掉了下來,扭成一團,正巧掉在兵器架上,發出陣陣回音。

亞修亦在要撞上安琪莉娜等三人時停步,左右大腿各多了一道傷口。

「主人,請您立刻退下!」

安琪莉娜失去冷靜,她知道自己的判斷出現了致命的錯誤,因為當雪靈在點向她的額頭之時,她一直等到被點中才有所察覺,照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她早對雪靈升起戒心,有戒心還莫名其妙中招,只能說雪靈的實力超出她的想像。

試問,如果點中她的不是指頭,而是流光呢?

「不可能。」亞修撥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及伊琴絲伸出的手,轉身面對取得上風,但表情卻轉而凝重的雪靈說道:「這是我和她的事,妳們誰敢插手就給我試試看,更何況我並非毫無勝算,對吧,我親愛的教主大人?」

亞修像是變了個人般,受傷反而更有自信,讓三人為之一愣。

「可惡,居然被你擋到一點,這怎麼可能呢?」

「我也很納悶,但身體就是自然而然的做出反應,我現在有一種越打越順手的感覺,教主大人可要小心一點,不要輸給我這個小小的總護法了。」

除了他們之外,大概沒有人能聽懂這些話的意思。

雪靈在施展雙殛時,先往下矮身造成在原地消失的錯覺後,緊貼著地面掠過亞修,同時在他的左腿劃上一劍,而最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她同時將封魔刺入地面,以它為軸心將身子改前衝為迴旋,劍如毒蛇竄出咬向亞修右腿。

亞修如同其他人般錯認雪靈在眼前消失,但流光反而讓他有跡可循,因為它帶起的耀眼光芒在亞修眼皮下一閃而過,不過他也感到自己再度中劍。

縱使尋得雪靈的蹤跡,但亞修卻毫無辦法,就在他對雪靈莫測高深的實力覺得頹喪之際,竟隱隱約約的感到她的攻勢尚未結束,而是從後再度刺出意料之外的一劍。

他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身體有了自發的反應,原本前奔的腳步略微屈膝,讓整個身體的重心前移,雙手亦施力猛然揮下寒星,劈中地面時加強力道,讓劍尖劃過地面向右彈起,險之又險的撥開刺入大腿一半的流光,發出雙劍交會的鳴響。

雪靈仍舊可怕,但雙殛等式未竟全功,也代表亞修尚有一拼之力。

「你還早得很!流光七式第五式──『十六電矢』!」

亞修已經掌握到雪靈的流光七式該是以攻擊的次數而定,越高就越凌厲,現在一聽她從第二式直接跳到第五式,不驚反喜,提劍迎上。

這次,雪靈放棄攻擊亞修的視覺和聽覺,集中在招式之上,玉腕微動之間,流光化做重重電芒逸射而出,鋪天蓋地的正面迎向亞修。

亞修徐吐一口氣緩和情緒,寒星穩穩護在身前,以防守為主,他明白在雪靈的速度前,多餘的攻擊只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只好穩紮穩打,伺機反攻。

可惜這樣的打算沒有成功,在亞修認為將要避過雪靈的攻擊時,卻感到身上傳來四股劇痛。

血花飛濺中,亞修咬牙揮舞寒星側移避開,但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就再中三劍,其中一劍甚至穿透他的護身劍網在他臉頰留下血痕,這表示雪靈幾乎是整個人和他貼在一起,可謂藝高人膽大。

處在絕對劣勢之下反而更加激起亞修的鬥志,他發現自己從開始時完全無法閃避的絕望,到現在已經稍微能把握到流光的軌跡,降低傷害,恍若見到一線希望,其進步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但這樣的成果並不是憑空得來,事實上他在時縫之地的魔霧谷中所累積的戰鬥經驗早已在身體中留下記憶,雖然他往後著重在魔法之上,但這些以血汗換來的瑰寶卻不會因此消失。

只是由於魔霧谷的戰鬥方式特殊,亞修雖歷經各種奇怪對手,累積了大量的經驗,但卻難以融會貫通,讓它們變成屬於自己的技巧,只使用到基本的反應能力,讓這些寶藏像是一塊塊散落的拼圖,未能拼湊完全。

可是現在這些拼圖卻因雪靈這強敵所帶來的壓力而慢慢拼湊起來,讓亞修越打越快意,完全不想停手,他每捱一招,就多學了些東西,也更強一分。

「噹!」

在挨了十六電矢中的十五劍之後,渾身浴血的亞修終於成功的以寒星架開一劍,發出了自兩人交手以來的最響亮劍鳴。不過,這劍是以寒星削鐵如泥的剛刃架開,但流光毫無損傷,不愧為匠聖的作品。

「該我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反擊的亞修一劍揮出,卻被雪靈輕易的以護臂擋住,並借力使力往後飛退。

「我要再試一次。」

雪靈面無表情的朝地擲出封魔,沒入身前的五步處,不曉得有何用意,同時一聲嬌喝:「流光七式第六式──『四方急雨八夜襲』!」

流光有如閃電再次流洩而出,幻化出的光海比十六電矢還要強烈,但亞修卻是搖頭說道:「妳的流光會在我的眼中留下殘影,讓我誤判它的真正位置,所以我才會一直躲不過,但既然已經知道,只要把這點考慮進去,那……妳的攻擊就顯得太過單調了。」

亞修說話的同時,身體配合著寒星的重心在狹小的空間裡左擺右移,以最小的幅度移動,因為雪靈的劍勢是從四面八方而來。

雙劍交會的叮噹聲不絕於耳,亞修竟然一絲不漏的封住了二十四劍,其中甚至還能不時刺出一劍逼退雪靈,和方才的表現有如天壤之別。

「可還沒結束哩!」

還在退勢中的雪靈露齒一笑,她的左腳剛好抵住插在地面的封魔劍柄,消去退勢並借力使力,以比之前還要快的速度貼著地面攻向亞修的雙腿。

亞修雙眼精芒暴射,不因奇招而驚慌失措,而是在雪靈已經來到身前時舌綻春雷放聲狂吼:「教主,妳中計了!」

他賭對了,雪靈嬌軀抖動了一下,流光由快至無跡可循變回有形,亞修看準劍勢,提腳一踏,剛好踩中流光,讓它動彈不得,同時左腳踢出。雪靈無奈之下只好放棄流光,以護臂硬擋,同時後退,不過這次她卻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三十二劍也沒有全部施展完。

「說真的,在以往我是絕不可能接下妳這一招,但我不曉得看過幾遍我身旁的人所施展的各種奇怪招式,因此得到不少經驗,所以妳並不是敗給我,該算是……敗給我的師父。」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面面相覷,這該算是稱讚還是諷刺呢?

苦盡甘來的亞修終於展現嘗到勝利滋味的笑容,就在他心中其實不想,但考量形勢決定說出到此為止的話時,雪靈一躍而起,沒有絲毫氣惱的拍去身上的塵土,甚至還顯得有些愉快。

「總護法,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你這種越打越厲害的對手,害得我手都癢了起來,你可以陪我繼續下去嗎?」

亞修的目光移向她腰帶上的另外五把短劍,以壓抑不住的渴望語氣說道:「我當然沒問題,就看妳要不要。別忘了,妳的流光七式已經被我破解了。」

亞修把流光踢到雪靈身旁,既然重啟戰局,他便主動挑釁,要讓雪靈失去平常心以掌握主動,以應付她接下來的五把武器。

他確實有進步,已經懂得把安琪莉娜授與的心戰技巧做出實際的應用。

「錯了。」雪靈看都沒看地上的流光一眼,搖頭說道:「這把流光是匠聖早期的作品,它其實不只可以迷惑你的耳目,還有很多能力,只是我不想用。談談匠聖吧!到了晚年,他自問這些以無數巧思打造而成的武器就是他想要的極致嗎?在經過十年足不出戶的思考後,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打造成另一把『真流光』,就是這一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雪靈拔出的另一把短劍上,想看看這匠聖花了十二年光陰打造出來的真流光是什麼樣子。

但他們失望了,因為這一把流光怎麼看都像是武器店中隨手可買到的普通短劍,沒有半點特殊之處。

「反璞歸真,以人馭武,這是匠聖最後得到的結論,因此此劍的唯一能力就是讓我用得順手,可以施展我五成的力量。順帶一提,剛剛那一把流光因為我用起來很不舒服,所以只能發揮三成的實力。」

「三、三成?」

場外一片嘩然,如果雪靈的話屬實,那她的實力究竟高到何種程度?亞修正思考這是不是攻心之計時,卻發現雪靈的眼睛似有異芒流轉,讓他再度升起被看得通透的感覺,同時更有一股壓力緊縛住他,讓他難以移動分毫。

他明白這些都只是心理上的錯覺,但也了解到雪靈並沒有在說謊。

「不過,短劍終究有其劣勢,雖然我照樣能贏,但為了速戰速決,因此我要搭配這一把劍──『轟雷』!」

雪靈拿出另一把劍交在左手,它的長度只有流光的一半,但劍身卻渾厚粗如拇指,兩側也沒有開鋒,最大的特殊之處是劍尖成圓頭形,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把武器。

「總護法,你要小心點,現在的我只能說儘量不殺死你,但卻不敢保證跟剛剛一樣只讓你受輕傷。記住,撐不住就要躺下,否則我不會停手。」

「好大的口氣,來吧!」

「小心了,流光七式第一式──瞬閃!」

出人意料,雪靈竟施展同樣的招式,而且攻擊的速度也是一樣,亞修心中猶疑之間,寒星拍往流光,要將攻勢化解之後再做因應。

奇妙的事發生了,雪靈的流光在要被拍中之際收回,反手刺出轟雷,而她的身法亦由迅捷如電轉而瞬間停止,那種由至動變成至靜的不協調讓亞修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可是在這一刻,他卻感應到雪靈雖然外表靜止不動,但她卻將急停的衝力蘊藏在足間,同時身體微微轉動,將這股力量從體內高速迴旋引導而上,經過小腿、大腿、腰部,然後再傳至手臂,直抵轟雷。這力量每經過一次迴旋,就增加了一分力道,讓人無法想像最終的威力有多可怕。

亞修無法得知自己為何擁有能感應到雪靈體內情形的神通,只知道將雙腳一沉站穩地面,同時寒星收回,雙手分握兩端,竭盡全力應付這雷霆一擊。

承接了雪靈體內力量的轟雷與寒星相交的同時,爆出狂雷撕天裂地的轟擊聲,亞修只感到身體不再屬於自己,全身裂成無數塊,不由自主的發出慘叫,剛好應和了半截斷劍飛旋而出的呼嘯聲。

亞修以站立姿態被擊退近十步之遠,停住的同時左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強大的撞擊力讓他左半身完全麻木,無法控制,也不曉得手骨是否裂開。而右手虎口迸裂,血流不止,所幸還能勉強握住只剩一半的寒星,不過臉也因劇痛而扭曲。

然而他的危機尚未結束,雪靈拋掉轟雷,流光往回縮,正是流光最終式:「流光七式最終式──『無盡之風』!」

流光劍勢灑開,有如死亡之風吹拂大地,捲起沙塵、撼動蒼穹、掀起滔天之浪。風勢所過之處,綠意轉瞬枯萎、繁榮化為煙飛,一切的一切都是它的獵物,天地間生命的火焰不熄、希望的光芒不滅,風就不會停止。

亞修被絕望緊緊攫住,在雪靈強大的劍技之下取勝的機會完全消逝,他已經數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多添了幾道傷口,攻擊來自四面八方,他猶如置身在最恐怖的噩夢牢籠之中,無法逃離,要想解脫只有一條路,就是倒下!

但他卻緊咬著牙,憑著頑強的鬥志以半截寒星死命拼擋,無論如何就是不向後退一步,更遑論倒下。

此刻支撐他的,是那股從心裡發出,寧願死也絕不放棄的信念。

但亞修終究是人,也有其極限,大量的失血和超乎常理的激鬥早已讓他不堪承受,他雙眼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僅存的鬥志逐漸散去,勉強能動的右半邊身子也開始變得麻木,他感到自我的意識正逐漸消失。

就在意識處於清醒和消失的交會點,雖僅是瞬間,但他突然升起一種有如散步在雲端,全身輕飄飄的快感,而原本進入他體內,轉成他魔力的那股力量竟不做變換,以原本的姿態充盈全身。

亞修的右手受到那股力量的驅使,不由自主的往上一揮,同時身軀如遭到雷擊般的猛然劇震,終於無力躺下。

他眼中所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臉焦急的伊琴絲不顧一切朝自己狂奔而來的身影,然後便不省人事。

沒人能料到這種賭局以亞修的慘敗收場,但最後,他卻踏入了天人合一所需的無我境界,以天之力發出最後一擊。

這,是得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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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09:46
第十一集 第一章 ~不計代價~
雲,到處都是潔白如雪的雲,見不到大海與陸地,高山與平原失去了蹤跡,天與地的界線不再存在,觸目所見,只是一片綿延無盡的白色雲海。

亞修感到自己化身成它們的一分子,在這雲的國度裡隨意遨翔,不受限制,時間失去了意義。

在這自由時刻,一聲清笑破開厚厚雲層傳到了他耳中,笑聲是那樣的純淨天真,毫無保留的反映出心中的喜悅,吸引了遊蕩中的亞修不知不覺朝著聲音而去。

雲的國度由雲主宰,但它們現在卻願意為一人讓出一角。

一名赤足綠衣的清秀少女正踩著虛空翩翩起舞,她大大的眼睛靈動有神,微翹的唇角掛著發自內心的甜美笑容,她,為白色的寂寞國度帶來溫暖豐富的色彩。

「各位雲朋友。」少女動聽的聲音宛若天籟般,拍著掌,雀躍說道:「今天是我和你們第一次見面,我的名字就叫露比,大家聽到了嗎?」

少女一聲歡呼,撲向了雲堆,然後抱起一團雲打滾,接著咯咯大笑的在雲上跑著、跳著,開心無比。

「哎呀!」露比居然自己絆倒自己,往前一撲,剛好倒在亞修懷裡。

沒來由的一股渴望湧上心頭,亞修伸出化做雲朵的雙手將她嬌小的身軀抱住。

「啊,雲哥哥,你全身都軟綿綿的,好舒服啊!」露比臉頰貼著亞修,滿足說道:「那麼,我今天就睡這裡囉,晚安。」

露比身上的陣陣體溫傳到了亞修的胸口,並匯集成一團,有生命的躍動著。

在這一刻,他有了屬於自己的靈魂。

時間流逝中,露比的足跡遍及了雲之國,時而奔跑,時而飛翔,但她最常做的,還是乘在亞修的身上前進,因為她老是會在空無一物的雲層上絆倒自己。

這是亞修最快樂的時光,因為露比的笑聲從不間斷,不管到哪,都開心的笑著,可是不論她走多遠,雲之國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的變化,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日夜交替。

亞修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永遠待在露比的身旁,並給她一切。

白天的時候亞修伸展身軀,為她擋去炙熱的陽光,將她守護在涼爽的陰影之下;而當黑夜帶著冷風來襲之時,他把她輕輕摟在吸足陽光,散發著暖意的懷中。

然而,在經歷無數次日升月落之後,露比的笑容逐漸減少,天籟般的話聲也越來越少,有時甚至連續蜷縮在亞修懷中好幾天,動都沒動,眼中光彩逐漸黯淡。

亞修慌了,在露比四周急速盤旋、飛舞,他想開口安慰,但卻不知如何說話。

看不見她的笑容,聽不見她笑聲的想法閃過腦海,亞修終於知道什麼叫恐懼。

「雲哥哥,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多久了?嗯……好久了,真的都數不出來,你……有聽到那個在遠處呼喚我的聲音了嗎?」

露比一雙秀眸凝視遠方,側耳傾聽,但亞修卻什麼都聽不到。

「聽,祂正告訴我該做什麼事,但為什麼我要聽祂的話呢?祂怎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這麼久之後才呼喚我?不,我不會照著祂的話去做。再見了,雲哥哥,有你陪我真好,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再次相見,那個時候,要再次抱著我喔!」

露比的身上突然發出璀璨的金色光芒,留下一個甜美的笑容後緩緩消失。

不要離開我!亞修痛苦得喘不過氣來,發了瘋的四處尋找露比。

雲的國度正在崩毀,強烈光芒中,無數白雲化做流星墜落,形成世界的基礎。

亞修覺得一股力量將他往下拉,要讓他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他竭盡全力抗拒,因為一旦接受,他將永遠無法再將露比擁入懷裡。

「露比!」亞修猛然張開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視線一片模糊,過了許久才看見柔和的象牙色帳頂。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伊琴絲突然出現在眼前,她的臉龐消瘦許多,眼中卻有著毫無保留的喜悅。

亞修看了看左右,才曉得自己置身雙月宮的小樓,與雪靈之戰也慢慢想起來。

「原來我……昏過去了啊!」

「嗯,是啊,你這一睡,睡了十天,我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伊琴絲說著說著,臉上湧起古怪的神情。

「十天!」亞修驚叫出聲,掙扎起身的時候,整個左手,由手指至肩膀都傳來錐心劇痛,讓他痛得臉色發白。

「不要亂動,你的手傷得相當嚴重,最少要休養三個月才能完全復原。先躺下吧,等醫聖的子女回來之後,我再請他們為你做最好的治療。」

「醫聖?」剛躺回床上的亞修聽到這話猛的坐起身,就連左手的疼痛都忘了。

「是啊,落羽八聖中的醫聖,他的子女在前些日子被請到這裡為父王治病。」

「不會吧,妳找到醫聖的孩子?」

「其實是透過天啟神殿的幫忙,可惜的是他們現在為了尋找一樣藥材而離宮,所以沒辦法幫你治療。」

亞修暗罵自己是笨蛋,因為他居然忘記天啟神殿的情報網可說是天下第一。

不過有沒有可能他在下意識中仍把小風之死歸咎在天啟神殿頭上,所以把求助的念頭在不知不覺中壓下呢?

「那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清楚,他們已經離開二十天,不過連恩山脈光是快馬來回就要這麼多時間,再加上他們要尋覓的東西聽說極其珍貴,所以到底會何時回來,我也不敢確定。你似乎是很急著找他們,有什麼原因嗎?」

「居然到那麼遠的地方啊……」

亞修一陣沉吟,連恩山脈是數百座遺世獨立高聳入天的險峻叢山總稱,位在西北。傳說在人跡無法到達,皚皚白雪籠罩的峰頂處,即是翼人族的居住所在。

亞修不清楚他們為何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但想必有其用意,而伊琴絲既然發問,他也就隨口把尋找醫聖的原委毫無隱瞞的說出。

伊琴絲聽得眉舒唇揚,面有喜色,連忙說道:「沒有問題,他們回來後,我一定會親自請求他們為你母親治療。他們的醫術簡直是不可思議,沒有親眼見到絕對不敢相信,一定能治好你母親的病。」頓了頓,又有些羞澀的說道:「那麼,我可以一起去見你的母親嗎?我想讓她多認識我一點。」

「不可能,因為她人在歐瑪。」

「歐瑪?」伊琴絲吃了一驚,問道:「你知道那個地方一片戰亂嗎?」

「我知道,但是……」亞修坦白說出菈蒂妮之所以到歐瑪的原因,還補上一句:「不過天水神殿也要介入此事,所以歐瑪的亂局應該很快就能平息才是,畢竟時間已經過了一年多,這些國家總該討回歐瑪對他們的傷害了吧?更何況,歐瑪等於有一半毀在紫月之手,不是嗎?」

伊琴絲注視亞修良久,然後神情肅穆的說道:「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極為機密的事,你聽完後絕對不能洩漏出去,同時要儘快把你母親帶回來,明白嗎?」

難得看到伊琴絲這種樣子,亞修也緊張起來,他當然可以不聽,但既然牽涉到菈蒂妮,就由不得他。

「那好,首先落羽大陸每一個人都明白歐瑪之所以被鄰近各國入侵,就在於它培養了一批可怕的殺手進行刺殺任務,當中最負盛名的自然就是紫月,不過……紫月之名雖人盡皆知,但紫月對歐瑪造成的傷害,甚至讓它無力抵抗各國聯軍入侵的事該沒有幾個人曉得,你是怎麼知道的?」

亞修心中暗懍,伊琴絲果然有其精明的一面,不過此事也沒什麼好隱瞞,便將妮雅為何告知全盤托出,當然,愛提娜是紫月的事並沒有說。

「紅衣勇者啊……」伊琴絲緊咬貝齒,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隨即消失,嚴肅說道:「既然你瞭解個中緣由就很簡單。的確,當初入侵歐瑪的聯軍是為了要報仇,但光是紫月一人造成的傷害就足夠討回這筆血債,所以他們在殺死和王室有血緣關係的人並搜刮大量金銀珠寶後就要離去,但偏偏他們在這時發現歐瑪有一個剛被開採出『星星之石』的礦脈。」

「星星之石?」

每一個魔法師都知道星星之石是什麼東西,它是個能吸收魔法再將其釋放的石頭,可做成各種魔法道具,但因產量稀少,所以價格極高,不是人人都能擁有。

不過亞修對此的認識較其他魔法師要多一些,因為愛提娜經常用這種東西做成魔法陷阱,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沒錯,其產量據估計最少有整座山,且質地更是最精純的特級品,你我都知道,那代表什麼樣的意思。」

「知道,星星之石依質地精純決定價格,越精純越可吸收大量魔力且重複使用的次數也較高,價若黃金。因此,那等於是座金山,所代表的財富難以估計。」

「現在,聯軍為何在歐瑪停留一年之久的原因,你總該曉得了吧?」

「知道,當然是為了龐大利益。天啊,這樣天水神殿的介入豈非毫無作用?」

「當然,其實歐瑪並無地理上的優勢,物產也不豐饒,占有它實在沒有半點好處,但為何聯軍遲遲不撤,甚至互相殘殺?這自然引起不少國家的好奇,包含我們在內都派出密探追查真相,而巴洛雅既然能知道真正的原因,其他國家當然也行。據情報,已有好幾個軍力更強大的國家決定藉其他名義出兵歐瑪,奪取礦脈的主權,所以歐瑪未來只會更加混亂,你還是儘早把你母親帶走比較妥當。」

亞修苦笑說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母親一旦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天啊,我該怎麼辦?」

他恨不得立刻趕到菈蒂妮身旁,但又不能放下醫聖的線索。

亞修又突然想到,醫聖肯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救治一個尋常女子嗎?

一直以來他急於找尋醫聖,卻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憑什麼請得動醫聖?

的確,醫聖救人並不看對象的身分,但想求他治病的人難道還會少嗎?再者,如果求救的人當中有性命垂危的人呢?有像是伊琴絲父王這樣的一國之君呢?

菈蒂妮只是平民,雙眼無法視物雖嚴重,但並非生死交關的重疾。

亞修只覺得一桶冷水當頭澆下,驚覺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偷看了伊琴絲一眼,她剛好也在思考著什麼,垂首不語。

亞修首次意識到伊琴絲身為公主的身分,她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且對自己大有情意,如果利用此點……

高高舉起還能動的右手,亞修毫不留情的重重摑往自己的臉頰,一下又一下。

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伊琴絲,她連忙壓住亞修的手,慌亂問道:「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自己打自己呢?」

左手傷勢被牽動的亞修,痛得大汗涔涔而下,慚愧說道:「沒什麼,只不過我剛剛升起了一個很卑鄙的念頭,這是我該得的懲罰。」

伊琴絲沒有深究,沉默片刻後更靠近他一些,臉頰發紅,低聲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你母親不受任何傷害。」

「真的?」

「當然,我巴洛雅在落羽大陸上仍有一定的份量,雖不能直接介入歐瑪的紛爭,但要保護一個人還算綽綽有餘。」

「太好了,謝謝……唔。」亞修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因為伊琴絲靠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小聲說話,呼出的熱氣搔弄著臉頰,讓他有種異樣的感受。

「然而這麼眷顧一個人總是會引起別國的好奇,甚至我方大臣也會有所非議,因為今日請求他國幫助,來日便要還這人情債,為了要名正言順的幫助你母親,我們必須要做一些事。」

「什麼事?」亞修覺得不妙,撐著手把身軀往後挪,但在床上能退到哪去?

「你知道巴洛雅王室和其他王室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哪裡嗎?」伊琴絲話鋒一轉,一隻膝蓋已經移上床沿,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輝。

「這……不知道。」

「就是婚姻制度,別國王室千方百計要維持『尊貴王族血統』,然而先王當初從一介小兵到一國之王,可曾靠過什麼血統?他熟讀歷史,體悟最深的就是當王室追求血統的純正而不管其他時,就是王國崩毀的前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靜止的水會發臭……天啊,妳在做什麼?」

「答對了。」伊琴絲已經爬上了床,更跨坐在亞修身上,呼吸急促,說道:「所以巴洛雅王室沒有政治婚姻這種東西,更沒有各種拘束與規定,我們可以自由選擇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的母親如果只是你的母親,那我很難幫得上忙,但如果她是我的母親,那誰也不敢傷害她。我愛你,亞修。」

伊琴絲拋開矜持與羞怯,更以大膽的行動表示愛意,火熱的唇吻向亞修,要不顧一切將他融化。

「不可以。」亞修舉起右手擋住她的唇,頭偏往一側,但也只能做到這樣。

伊琴絲的舉動和柔軟軀體散發的誘惑力如浪潮一波波襲向亞修,挑起他男性本能的反應,如果在沒夢到露比之前,他真會因此失去自制力,但現在不一樣,他已經發現心中的影子是誰。他終於明白自己對伊琴絲確實有情,但只是友情。

「為什麼不可以?十六歲已成年,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包括選一個陪我一生的伴侶,而那個人就是你,在你身邊,我會永遠幸福……還是說你討厭我?」

「我不討厭妳,真的,但我只把妳當成朋友。」

「朋友又怎樣?那只是現在!」伊琴絲也不曉得哪來的力氣,硬是把亞修的手壓下,湊近他的臉急促說道:「以後你再愛上我,不就行了?我會努力變成一個值得你愛的女人,所以不要拒絕我。」

「天啊,妳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奇怪?」

亞修被伊琴絲反常的舉止嚇到,顧不得憐香惜玉,鼓起全力粗魯的把她翻到一旁,掙扎下床,同時看到「月牙笛」就在自己枕邊,一把拿起就塞入懷中。

然後,一件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事發生了──伊琴絲掩面哭泣。

亞修低嘆一聲,他知道自己沒有錯,更不用感到愧疚,也毋須負責,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逾越男女之情的那一條線。

可是,他無法這樣轉身離開。

「伊琴絲……」亞修一陣遲疑,終究沒有加上「公主殿下」這樣的稱呼:「我……很感謝妳的錯愛,但我真的配不上妳,我相信未來妳可以找到另一個全心全意愛妳,而妳也全心全意愛著他,比我好上千萬倍的男人。」

伊琴絲抬起噙著淚水的臉龐,泣道:「什麼叫做配不上我?你有與生俱來的溫柔和善良,面對我的侮辱仍能發自內心為我著想,也不因我身分的高低而屈意奉承,如果你這樣叫不配,那世上還有誰配?世上不可能有比你好的人,就算有,那也不是你,我只要一個名叫亞修的人,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我……」

亞修語塞,無言以對,他知道如何讓伊琴絲破涕為笑,但他辦不到,他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又想到,伊琴絲禁得起被拒絕的打擊嗎?她現在好不容易慢慢擺脫亂之公主的惡名,會不會因此再度墮落?

當愛情牽扯上其他的因素,就再也沒有原本的單純。

亞修真的不曉得該如何做,心中一片茫然,緩緩閉上眼。

不知是否錯覺,亞修彷彿聽到當日和菈蒂妮分別時,她在耳畔輕輕低語的幾個字──迷惘的時候,就遵從你心中的聲音前進。

亞修張開眼,伸手搭在不曉得何時已來到身前的伊琴絲的肩膀上,以堅定的口吻說道:「我的心,已經被另外一個人填得滿滿的,容不下其他人,很抱歉。」

直接的語調表達了亞修的立場,這件事無法兩全其美,因為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意,更不會為了伊琴絲而捨棄自己的真愛。

他不欠伊琴絲任何東西。

伊琴絲如果要因此墮落,就讓她墮落吧,亞修會竭盡自己所能的去幫助她,但不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

只是亞修也明白,縱使理智明白自己沒有錯,但情感上他仍然會感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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