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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飛天]盜墓之王[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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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48:0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2隧道盡頭

    猛然抬頭,已經到了上次看到那奇怪壁畫的地方,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蘇倫警覺地隨著我抬頭,低聲問:「就在這裡?就是那地方?」

    此刻,頂壁完全正常,不銹鋼的護筒反射著日光燈的白光,冷漠而穩定,毫無異樣。

    隧道裡有微風輕輕吹拂著,其實那是換氣系統營造出來的「自然風」。我忽然想到薩罕長老提到過的「因為有幻像魔的移動,才會產生地球上物理意義的『風』」——這種振聾發聵的古怪想法,一旦在新聞裡傳播出去,不知道會引發多少奚落和謾罵呢?

    蘇倫輕拍我的手背:「風哥哥,多想想哥白尼的遭遇,嗯?很多稀奇古怪的學術結論,只能一次次揭示地球人的無知,對不對?」

    這一刻,她比我表現得要鎮定。

    哥白尼當年發表「太陽中心說」的言論,而被反對者活活燒死,堪稱是「為求真理,不懼犧牲」的典範。若是薩罕長老提出「幻像魔形成風」的理論,或許將成為地球上的「哥白尼第二」。

    腳下的路依舊平坦,再向前走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像上次親眼目睹的幾個特種兵一樣,加速滑向深淵。幸好,一切正常,彷彿先前隧道裡發生的種種怪異現象一下子跑光了,不復存在。

    龍在前面領路,把酒瓶子抄在手裡,隔十幾步就會仰著脖子灌上幾口。

    隧道裡漸漸有了劣質土酒的澀味,不過這種味道似乎更讓我感到親切。因為這條全部由不銹鋼和水泥混凝土打造出來的隧道,幾乎時時給我一種「不在地球、不知在何星球」的幻覺。

    酒是地球人類的獨特產品,只要能聞到酒味,至少可以證明我們仍在地球上。

    照明燈一直向極遙遠處延伸著,彷彿這條光明之路永無盡頭。

    為了打破壓抑的沉默,我向蘇倫問了剛剛想過的那個問題:「當初選定隧道入口時,為什麼不直接定在土裂汗與胡夫金字塔中間?我想任何盜墓專家出於經濟上、利益上的考慮,肯定會那麼做,是嗎?」

    與進入古怪詭異、神秘莫測的土裂汗相比,我更希望自己會成為發掘胡夫金字塔殘餘部分的全球第一人。在某些宗教神話傳說中,真正開啟了胡夫金字塔秘密的人,將成為斯芬克司的主人,統御傳說中的獅身人面部落,成為宇宙的主宰。

    我查閱到的大量埃及資料,可以彙編成這樣一條明晰的路線——

    「獅身人面的斯芬克司,原先屬於『天神』的坐騎。天神從『光明之舟』裡騎著它走出來,然後,黑暗的埃及大地,便有了光、河流、食物、樹木。斯芬克司怪獸每一萬年進食一次,它能吃掉埃及大地上的瘟疫、疾病、邪惡、戰火,讓埃及人在一萬年的輪迴更替裡,重新得到心靈的淨化。」

    路線斷在這裡,或許那些記錄資料的人,並沒有把「天神」和「斯芬克司」的言論延續記錄下來。文字的斷代,造成了這個神奇傳說的斷代。

    所以,每次無論在資料片裡或者是在雜誌書本裡看到獅身人面像,我都會聯想到關於「天神」的傳說。

    如果真的有那種天神和「光明之舟」的話,只能把他們解釋為外星球飛船和外星人。

    非洲的戰火已經連綿延續了幾百年,瘟疫和艾滋病更是肆虐到了連蚊蟲都可以代為傳播的恐怖之境。如果有斯芬克司那樣的神獸張開大嘴,把一切人類的災難吞噬消彌掉,相信全球的宇宙航天學家、靈異學家、宗教專家都會拍手歡迎。

    「我知道,我知道……風先生,您是好人,我可以免費……回答您的問題……」

    龍口齒含混地回了一句,又灌了兩口酒,身子歪歪斜斜地向前晃蕩著。我真害怕他會醉倒在隧道裡,還得勞煩我拖他出去。

    「你知道?」我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我……當然知道,耶蘭告訴我,全部都告訴過我。你們、你們得到的匯報資料……我早就知道……」

    這倒完全有可能,他是耶蘭那個教派的神媒,虔誠的耶蘭有什麼話肯定先向他禱告。

    蘇倫捏了捏我的腕子,又神秘地眨眨眼睛,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她的手指那麼滑膩,我忍不住有一點小小的心動,放膽伸出胳膊,環住了她的細腰。

    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們之間似乎慢慢達成了某種默契,特別是面對未知的危險時,更會越來越緊密地團結在一起。

    「說說看,要是有參考價值的話,我可以付一百美金給你。」跟龍的交易,已經完全到了以「一百美金」為基架的水平上。

    「第一次紮營,就在土裂汗跟大金字塔之間的。你們知道嗎?耶蘭……這傢伙胃口不算小,他曾跟我說,會……利用同一個豎井,先幫、先幫手術刀先生達成願望,然後再秘密地向北掘進,一直向北,採取三十度傾角——」

    他搖晃著回過頭來,用酒瓶子敲打著兩邊的不銹鋼牆壁,發出噹噹噹的單調動靜,瞪著被酒精燒紅的眼珠子,滿嘴酒氣地盯著我:「向北,年輕人,你知道向北會到達哪裡嗎?」不等我回答,他又放肆地大笑著繼續向前走。

    耶蘭的野心真的不小,以他那樣的普通工程技術人員,竟然覬覦胡夫金字塔下的秘密,簡直是被利益沖昏了頭。他也不想想,在全世界盜墓狂人的虎視眈眈之下、更有埃及軍方精良先進的飛機大炮,他的小算盤能得逞嗎?

    我忽然悠長地歎了口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點都不假,後來呢?」

    「後來?嘿嘿,怪事!真是怪事!耶蘭告訴我,接連選定了四個地方……鑽井架設完畢後,只向下掘進二十五米,就給堅硬的岩石層擋住了,根本沒法前進。」

    我不自禁地要脫口而出:「胡說八道!荒謬!整個埃及大沙漠下面,別說是二十五米,就算二百五十米之內,也別想發現什麼堅硬的岩石層——」但我用力忍住了,因為視線裡已經出現了一片黑魆魆的東西,那該就是隧道盡頭,也即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外壁。

    我的手掌狠狠捂在嘴巴上,滿肚子喝斥變成了巨大的壓抑不住的驚歎。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麼連蹦帶跳地跑到金字塔外壁前面的,等我腦子裡的狂熱消退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跪在石壁前,渾身顫慄,滿臉都是縱橫的眼淚。

    那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石壁,工人們已經細心地清理掉了沾在上面的每一粒泥沙,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石頭的成分結構,完全等同於胡夫金字塔等等所有尼羅河沿岸的它的同類們。

    我的臉貼在石壁上,感覺著石頭天然散發出的無邊冷硬。

    隧道盡頭暴露出來的這片石壁,三米見方,非常完整。石壁表面基本平滑,能夠分辨出當年工匠們用最尖細的鑿子在上面鑿刻的細微痕跡。

    我一遍一遍用雙手撫摸著它,並且把自己想像成站在四十大盜藏寶洞前的阿里巴巴,只要說一句「芝麻開門吧」,它就能豁然打開,向我呈現出一個美輪美奐的古埃及世界。

    「冷靜些,風哥哥,只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石壁。相信等到鑽機運到,將會有更震驚世界的發現。」蘇倫彎腰蹲在石壁的右下角,用指甲挑動著石壁的最下邊,回頭向龍問道:「發現鏈子的地方是這裡嗎?」

    她很細心,一直在尋找龍說過的可能存在石縫的位置,以驗證這個酒鬼是不是在說謊。

    龍倚在旁邊的牆角下,已經醉得舌頭發硬:「對,對,漂亮的小姐,就是那裡……就是那裡……」

    蘇倫迅速地從口袋裡取出一隻放大鏡,貼近那個角落,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把尖頭鑷子,不停地在石壁與隧道地面的接縫處撥拉著。

    我攤開身體趴在地上,眼睛睜到極限,當然,事先早就準備了一隻強力電筒。在刺眼的白光照耀下,相信半根頭髮絲都無所遁形。地面是用水泥、沙子攪拌混合,再用平板式振搗器夯實而成,與石壁的接縫處並不完全貼合。

    我失望地鬆了一口氣,因為在此前我的想像中,龍說的「石縫」是指兩塊石頭之間立面上的縫。如果是那樣的「縫」裡夾著那條鏈子,才可以稱為「怪異事件」。目前這種狀態,完全可以解釋成,鏈子是落進沙土縫裡去了,跟金字塔無關。

    很明顯,蘇倫臉上也寫滿了失望。她甚至故意把一些沙粒撥到那條縫隙裡去,懊惱地站起來。

    「也許,我們可以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整個石壁的立面,看有沒有發現?」我的話一說出口,立刻滿臉通紅,因為這是個再愚蠢不過的建議。三米見方的石壁,總面積為九個平方。如果要以科學嚴謹的態度在放大鏡下搜索完這九個平方,只怕忙活一天都未必能做到。

    為了掩飾我的窘態,假裝伸開掌心觀察那只白金牌子。十萬美金的代價,到最後一無所獲,未免大為沮喪。

    「風哥哥,無論如何,我們能夠證明,籐迦小姐曾經到過這裡——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她到達此處的方法、方式。她來過!一定來過!」蘇倫雙臂展開,把身體慢慢地貼在石壁上,像是一個疲倦之極的旅人要平躺在一張又大又軟的席夢思床上一樣。

    我腦子裡忽然跳出一個奇怪的想法:「當法老王的屍體被臣民們運進金字塔大門的時候,倘若他們的靈魂還飄蕩在空氣裡,會不會想當然地以為,進入金字塔就是回家?就是永遠地讓自己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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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48:57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3還魂沙

    如此一想,頓時覺得四周陰風陣陣,也不再渴望能用「芝麻開門」這樣的咒語將古墓之門打開了,因為面前未知的建築物,不是帝王將相的藏寶庫,而是實實在在的法老王安息壽終的寢陵。

    因為白白損失了十萬美金,我對龍的厭惡更深了一層,走到牆邊,踢了踢他的鞋子:「喂,老兄,你不會告訴我們,鏈子就是你在沙土地上平白無故撿到的吧?世上哪有那樣的好事?那麼多工人,偏偏被你撿到?」

    他的臉上帶著癡癡呆呆的笑容,歪著頭,嘴角不住地流下透明的口水來。那副樣子,真讓人恨不得把他揪起來,扔到永世不得翻身的垃圾坑裡。空酒瓶倒在他的手邊,土酒一滴都沒剩下。

    「朋友,起來!先證明給我看,你說的鏈子和石縫……」我彎腰去抓他的工作服衣領。

    蘇倫忽然歎息著:「他死了。」

    「什麼?」我沒聽明白,右手搭在龍的衣領上。

    「他已經死了,我能感覺到。他的靈魂,已經升入天國。」蘇倫的話深沉而晦澀,並且她一直背對我們,臉向著石壁,聲音是從石壁上反射回來,再進入我耳朵的,所以每一個字聽起來都帶著重重的回聲。

    「誰死了?你說誰死了?」我已經拎起龍,他的身子顯得有些超乎尋常的重,呼吸平緩,竟然已經睡著了。

    蘇倫轉過身子,離開了那面石壁,指向龍,表情無比嚴肅:「我說的是他,你手裡抓的,已經是個死人。」

    又是一陣驚悸掠過我的全身,我手裡抓的是個死人?

    當然不會,我知道龍還有呼吸,當我把手按在他的頸部側面時,仍舊感覺到明顯的脈搏跳動。他當然還活著,有什麼人都死了還能自由順暢地呼吸、心跳。

    「蘇倫,別開玩笑了!如果沒有發現,咱們還是暫時撤回營地吧?」隧道盡頭鬼氣森森,我懷疑是自己的心理問題,不過現在已經滿身都是細密的雞皮疙瘩,後背上也一陣陣寒氣亂冒。

    不知為什麼,蘇倫突然變得無比悒鬱,除了眼神、面容所能表現出來的哀傷外,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讓人心情沉重的蕭索。

    「他真的死了,風哥哥,剛才,我能感覺到他的靈魂,已經進入了——」她指向那石壁,臉色蒼白地閉嘴。

    我「啊、啊、啊」地接連大叫了三聲,下意識地手臂發力,把龍的身體拋出三米多遠,咚的一聲沉重落地。

    我明白蘇倫的意思了,但我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她所說的話——「龍的靈魂進入了土裂汗金字塔?而且能被蘇倫感應到?天啊,這是做夢,這是做夢吧!」我拚命在衣袖上擦拭著剛剛抓過龍的衣領的那隻手,拚命地擦,彷彿上面沾染了世間最致命的細菌一樣。

    龍仍舊在昏睡中,我感覺自己腦子裡「轟」的一聲響,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要湧到頭頂上來。

    「蘇倫,你、你感覺到了什麼?你還知道什麼?」

    我躍過去,也學著蘇倫的樣子,兩臂張開,胸口緊貼石壁。冰涼的石壁,讓我全身沸騰的熱血冷卻下來,但卻沒能給我更多的啟迪。

    龍的樣子,似乎已經變成了醫學上所說的植物人,任我怎麼拍打他,始終昏睡。如果蘇倫的話可信,那麼這金字塔裡肯定藏著攝取人類思想靈魂的怪物,可是為什麼它只奪走了龍的靈魂,而放過了我跟蘇倫?

    一切沒有答案,我們頹然地拖著龍的身體,重新回到地面。嚴重的挫敗感讓我三緘其口,誰都不想見,直接逃回帳篷裡。

    整個上午,幾乎營地裡所有的人都參觀過隧道盡頭的石壁了,但沒有一個人的運氣像龍一樣差,他們走出井口的時候,靈魂都還健在,並且神態興高采烈。

    龍的身體已經送去耶蘭的帳篷,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工人們又是一驚。不過,沒有人會在意龍這樣的流浪漢的死活,除了耶蘭略有些傷心迷惘之外,大家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從他們以各種放言發出的歡呼聲裡,我大略聽懂了一些:故老相傳,土裂汗金字塔裡埋藏著金山銀海,數不盡的寶藏,每個有幸進入它內部的埃及人,都能分得一大筆令人眼花繚亂的珍寶。

    人們總喜歡把傳說中美麗的光環爭相往自己脖子上套,卻從來都不願意承認在巨大的財富誘惑背後,埋藏著何等凶險的機關。

    我曾經四次參觀過胡夫金字塔已經開發的墓穴部分,對其中的某些詭秘陰毒的機關陷阱設計印象非常深。既然是自己長眠之地,法老王生前肯定動用了所有的智慧,來設置阻擋盜墓者進入的機關埋伏。

    在一個草菅人命的奴隸社會年代,法老王麾下的設計工匠們當然不會顧忌一蓬毒箭發出去會殺死多少條人命。在他們的設計理念裡,只要對法老王的珍寶起覬覦之心的,一律該死,並且被投入地獄,永遠不得升入天堂。

    耶蘭的腳步聲響起在帳篷外邊,緩慢而堅實。

    「風先生,可以進來嗎?」他的聲音澀澀的,似乎滿懷心事。

    早晨送龍的身體給他時,他傷心的樣子顯得古怪而惶惑,曾經讓我起過疑心。我懷疑他知道某些複雜的內幕——

    「請進。」我從床上坐起來,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兩把,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耶蘭挑開門簾走進來,身上剛剛換好的名牌西裝和錚亮的皮鞋,讓他顯得年輕了至少十歲。他的鬍子也剛剛刮過,頭髮也換了一個很時尚的中分髮型。改頭換面後的他,略顯侷促,臉上堆滿了拘謹的笑容。

    沒有過多的開場白,他先舉起了右手:「風先生,有件事、有樣東西……我想來想去,希望能托付給您。」

    我精神一振,因為他伸開手掌時,手心裡托著的是一個錫制的小鐵盒,半寸見方,是個樸實無華的正方體。錫製品是馬來西亞人的專利,近十年來,這個國家的錫制實用工藝品,已經行銷走遍全球,並且廣受歡迎。

    耶蘭手裡這個錫盒,顏色晦暗,毫無光澤,並且盒蓋上也並沒有常見的精緻雕花,僅僅有一層細密的沙粒狀勉強算是花紋的東西。就其工藝品價值來說,微乎其微。

    我皺了皺眉,耳朵裡又鑽進來那些粗魯的工人們尖利的口哨聲。他們在沙漠裡憋了近兩個月,對開羅城裡的花花世界已經盼得飢渴發狂了。

    「風先生,這個錫盒,是龍讓我保管的。」他慢慢揭開錫盒的蓋子,走近我,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盒子的內面,比表面要稍微乾淨些。不過,一想到龍的骯髒勁兒,我還是忍不住反胃。更令我驚訝的是,盒底只放著一個極小的透明塑料袋,而袋子裡裝的,卻是跟沙粒差不多的一些黃色粉末。

    我疑惑地苦笑著:「耶蘭,這代表什麼?你要委託我做什麼?」

    耶蘭鄭重其事的合掌在胸,向著打開的盒子彎腰拜了拜。

    「風先生,這是我們教派裡的一項鎮教之寶,它的名字,叫做——『還魂沙』。」

    我沒看錯,那袋子裡果然是沙子。要知道,我們目前身處沙漠,別的不好找,要沙子的話,簡直可以十噸百萬噸地供應,何須把這一小撮沙子珍而重之地放在錫盒裡。

    耶蘭不應該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看他的虔誠程度,這沙子定有來歷。

    蘇倫猛然掀簾子走進來,像一陣風那麼急驟,看來是又有事發生了。但她反應非常快,一見到耶蘭在場,馬上停下腳步,用微笑代替了急得冒煙的表情。

    「哦?兩位有事情談,我可以聽聽嗎?」她笑著,就近坐在門邊的矮凳上。她左手裡捏著一張傳真紙,一邊落座,一邊把那張紙藏進袖子裡。

    耶蘭有些緊張地連連點頭,向她笑了笑,接著講下去:「我們的教派聲勢衰退後,名字已經輕易不再向外人提起,免得別人笑話。龍,是教派裡最後一位教主的傳人,也就是這『還魂沙』的唯一擁有者。我們這一派,世代以黃沙為圖騰,深信大漠裡每一顆沙粒之中,都蘊藏著一個死去的靈魂。所以,沙漠的力量,縱橫天地之間,無窮無盡,無所不在……」

    我扭了扭發澀的脖頸,顯露出一點點不耐煩。這時候,根本沒功夫聽別人長篇大論的喋喋說教,我只希望耶蘭能給我一些關於龍的新消息。

    耶蘭很識趣地加快了敘述的速度:「上次,我們在井下遇到了那吞噬工人的怪物,龍告訴我有大事將要發生,並且把盒子傳給我,他說——『如果有一天他的靈魂消失了,只要珍藏這沙子,便有還魂的機會』。」

    我看著這個髒兮兮的盒子,如果不是為了顧及耶蘭的面子,早就哈哈大笑了。

    在中國的神話故事《聊齋誌異》裡,記載著數以千計的「還魂」故事,想不到遠在非洲的埃及人也跟中國三流文學家一樣,具備天馬行空的想像才能。

    「風先生,我知道這些事很古怪,但我讀過你們中國人的那本荒誕小說集。中國人最信靈魂出竅、還魂這樣的情節,對嗎?希望把盒子托付給您,能對龍有所幫助。」

    我知道龍肯定讀過英文版的《聊齋誌異》,在歐美國家,那本書大部分時間是做為父母嚇唬孩子的教材來用的。

    蘇倫保持沉默,腳尖在地上不斷地敲打著,發出輕微的「噗噗」聲。

    那是密碼,翻譯過來便是:「快打發他走,有急事。」

    我合上蓋子,忍住笑:「耶蘭先生,我接受你的委託,希望能借此幫助龍,早日還魂。」

    事情緊急,我不等耶蘭把全部的話說完,便不動聲色地下了逐客令。在這裡,我可能犯了一個大錯誤,因為或許龍的身世歷史,跟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密切相關,我應該跟他深入交談,以獲取某些最有用的資料。

    可惜,因為蘇倫的誤導,我在這個關鍵點上做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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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49:29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4高手雲集

    耶蘭一出帳篷,蘇倫便跳起來,在我面前展示著那張傳真紙:「風哥哥,跟谷野的交易有新情況。」

    傳真來自手術刀,其中的意思,大致是說會跟谷野重新談交換那些衛星圖片的條件。目,前,從發掘土裂汗的進度來看,谷野單方面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勝任挖掘工作。很多方面,都需要手術刀的配合,所以,手術刀要求:只付出土裂汗金字塔的發掘權來交換谷野手裡的全部圖片以及跟「盜墓之王」楊天有關的所有資料。至於先前提到過的亞特蘭蒂斯的遺物,手術刀會無條件收回。

    我笑了,原來自己錯估了手術刀的深沉心機。

    蘇倫「篤篤篤」地敲著桌子,有些焦躁地說:「哥哥此時來講條件,似乎為時過早了點!畢竟在沒打開金字塔之前,太多不確定因素、太多不確定變化。何必如此急躁地逼谷野狗急跳牆?對大家的合作有好處嗎?」

    四周的呼哨聲、喧囂聲漸漸低了下去,我敢肯定現在還不是歡呼慶祝的時候。

    我不以為然:「那些照片本來就不能肯定百分之百是真的,何必管谷野他們這群日本人的感受?」

    日本人的心機比虎豹狼豺更殘忍狡詐,跟這樣的一個種族打交道,不是件明智的事。我巴不得早些跟他們分道揚鑣,圖個清靜。

    蘇倫用力在桌子上一敲,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風哥哥,現在根本不是討論民族大義、中國人日本人種族歧視或者是歷史遺留問題的時候——你可以鄙視日本人的狹隘民族主義,鄙視他們在戰爭期間犯下的種種罄竹難書的罪行,但是,現在來看,日本人手裡掌握著很多至關重要的發掘資料。為什麼你也像哥哥一樣固執己見?不肯正視嚴重的現實問題?」

    我聳聳肩膀,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

    我從來都不承認在盜墓技術上,中國人會輸給日本人,並且一直以來,我所接觸到的任何一個中國人都與生俱來地帶著對日本這個彈丸小國的仇恨。

    看著蘇倫激動得漲紅了的臉,我突然想起來,她有一位著名的日本籍恩師,當然思想血液裡會有「親日」的成分。一想到這裡,我臉上自然而然帶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蘇倫一下子變得冷靜下來,略有些頹然地苦笑著:「我知道風哥哥怎麼想的了,其實恩師他老人家一向都是站在反對戰爭、反對軍國主義的一邊,並且、並且、唉……」她用長歎結束了自己的雄辯。

    我迅速轉移話題,免得大家尷尬:「那麼,談判結果如何?谷野答應了嗎?」

    經過了幾次發掘過程中的大變故,也包括今天早晨,龍變成植物人的事,谷野的囂張氣焰已經收斂了許多。

    蘇倫從口袋裡取出一張蓋著大紅私人印章的通知函,放在我面前,放緩了聲音:「同意了——看在這張名單的面子上。」

    那個印章的圖案是三把刀尖架在一起的小刀,形狀與中國武林中常見的「柳葉刀」非常相似,只差了刀柄上繫著的紅綢子。這是手術刀的私人印章,並且相當於武林中的盟主令牌,全球的盜墓同行們,只要見到它,便猶如見到手術刀本人,無比俯首帖耳。

    「明日午後,名單上的人就會乘私人專機抵達這裡。」蘇倫強裝微笑走了出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中國、日本」這個犬牙交錯的超級困難話題上,我們之間重新樹立起了隔閡。

    看完了這份用中文、英文、日文分別排列的名單,我終於明白谷野為什麼要答應手術刀的條件了——

    名單一共列了四個人的名字,湯、詹姆斯、伯倫朗、切尼。

    四個很普通的美國人名,但我相信如果將他們的頭銜、功績、事跡羅列其後的話,會令所有的新聞媒體人聲鼎沸,然後把所有的焦點視線投射到這片荒無人煙的沙漠裡來。因為,在此之前,沒人會想到手術刀竟然能夠將這四個人集合到一起,並且編為一個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整體。

    據我所知,湯是上三屆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的恩師;詹姆斯是六屆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提名獲選人;伯倫朗則是全球細菌學的權威之冠——至於切尼,已經稱為當之無愧的全球建築學大師,曾經親自遙控指揮過胡夫金字塔的鑽探開發工作。

    他們的業績,若是詳細述說,只怕至少要耗費一個星期的文字記錄工作。

    手眼通天的手術刀,神不知鬼不覺地請到了這四個人,讓他們發揮自身的特長,完成挑戰土裂汗金字塔的盜墓極限。

    看完名單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仰面躺在床上,滿腦子儘是無人可以解答的疑惑。

    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既然手術刀處心積慮,安排了這麼多步驟要打開土裂汗金字塔,那麼他到底居心何在?只為了傳說中的『月神之眼』嗎?只為了自己在維持盜墓界的盛名?甚至是只為了窮其生命,要看清楚地球上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不,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我相信,在整件事背後,會隱藏著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殘酷事實。

    我跳下床,整理了一下揉皺了的衣服,直奔谷野的帳篷。

    我希望能單刀直入地跟他談談,畢竟渡邊俊雄與籐迦無意中說過的「超級武器」的事,也是在我心頭盤踞不去的問題之一。

    整個亞洲大陸,每一個具有野心的彈丸小國,都在覬覦中國那片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天地。特別是日本、韓國、馬來西亞等等幾個飽受海嘯禍患的島國,更是急於擺脫孤立懸浮於大海中央的困境。

    從最近連續重拍的《日本沉沒》等等海難性題材的電影,足以察覺日本人難以掩飾的對大海的恐怖。做為他們的近鄰,中國大陸將是最理想的就近棲息地。所以,世界各國的軍事研究專家們,每個人的研究課題裡,都不會缺少「日本會再次發動向中國的軍事打擊嗎」這樣的研究課題。

    「假如土裂汗金字塔裡存在某種可以改變世界格局的超級武器的話,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它落在日本人手裡!」這是我的個人想法,才不管谷野與手術刀之間勾心鬥角的商業談判書。

    谷野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面,肘邊摞著高高的一疊古書閉目養神。

    書桌側面的電唱機,正用極低的音量播放著一張日本古樂的唱片,一派安寧祥和的大好氣象。

    那疊古書,絕對就是他去別墅求救時胡亂扔在汽車後座上的《碧落黃泉經》,世界歷史長河裡難得的十大古書之一。

    古書後面,是一瓶剛剛打開的清酒,瓶子瑩白如玉,淡淡的酒香伴著略顯單調的日本古樂在帳篷裡迴盪著。這個時候的谷野,已經不是惶然如喪家之犬去別墅求救時的他了,早就恢復了溫文儒雅的考古學教授風度。

    「風,正好,來嘗嘗我們大和民族地道的北海道清酒,還有這個——九州島三寶之一的『海風乾蟹』。知道嗎?這是你們中國人最喜歡的兩樣日本美食,很多人一聽到它們的名字就會趨之若鶩,搶著掏腰包……你們中國人啊,真是……」

    我沉著臉,拖了張椅子坐在書桌對面。、

    幾次話不投機之後,我發現很多時候,谷野是在故意激怒我,因為像他這種終生在全球活動的高手,絕不會故意去觸犯這個「民族仇恨」的敏感話題。

    清酒的確是好東西,干蟹的滋味也非常鮮美,但我此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所以,我們的交談並不投機,說的都是些天氣啊、國際形勢啊、盜墓秘聞啊之類的,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籐迦失蹤的那個話題。

    一瓶酒很快便喝完了,趁他起身去冰箱裡取第二瓶酒的間隙,我悄悄取出了那枚天皇金牌,放在他的酒杯旁邊。

    等他回到座位時,看到那金牌,陡然「呀」的一聲愣住了,手裡的酒也不自禁地掉落下來。我早有準備,隔著桌底伸腳,腳尖一勾,已經將酒瓶接住,再拾起來,輕輕地放回桌面上。

    我已經將金牌反反覆覆看了超過一百遍,並且調出電腦裡的資料對比,最終確定,它百分之百是屬於日本皇室特有的東西。

    「風——風,這個、這個你是從哪裡……哪裡得來的?」谷野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被風乾了的一條日本海大馬哈魚。清酒的酒精度並不高,但短短的一瞬間,他的眼珠便被熱血激得血紅一片,兩腮上的肌肉也一陣陣亂顫,近乎抽筋的痙攣狀態。

    我拔開酒瓶的櫻花木瓶塞,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我沒回答他的話,我知道人在如此驚愕的狀態下,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和情緒。

    谷野狠狠地咬著牙,不再開口說話,發出「咯吱咯吱」的牙齒摩擦聲。高手自然有獨特的緩解壓力的方法,他拉開書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支細長的白色女士香煙,點著火,貪婪地用力吸了兩大口,把所有的煙霧一絲不剩地全部吞進肚子裡,發出「啊」的一聲心滿意足的悠長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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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地底驚魂 15枯蝶大師

    毒品能帶給人無窮無盡的能量,幾分鐘後,谷野重新變得精神奕奕,捏起那面金牌看了看,又狐疑萬分地看著我。

    金牌是我唯一的殺手鑭了——從蘇倫提供的那份高手名單上,我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全球頂尖高手的合作團隊。而我自己,什麼頭銜、任何業績都沒有,完全屬於無名之輩。如果不是有手術刀的全權委託,沒人會把我放在眼裡。

    有金牌在手,最起碼會令谷野不敢輕舉妄動。

    身為「盜墓之王」楊天唯一的弟弟,我的身份只有手術刀與蘇倫知道。就算最要好的朋友老虎,也僅僅瞭解我的公開身份,一個極富天分的未來的盜墓專家。年輕雖好,但一清二白的歷史,在這個以資歷說話的社會裡,肯定會處處碰壁。

    「牌子?風,你要多少錢?」

    谷野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支票簿,隨手提起簽字筆,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我伸出右手食指,緩緩搖了搖。出示金牌,只為引起谷野的注意,跟金錢無關。

    谷野皺著眉,又看了看金牌,錚的一聲將它彈起在半空,亮閃閃地翻滾著,在半空裡翻了四十二個跟頭,跌落在那疊古書上面。

    「風,那你要什麼?說吧,只要是我擁有的,可以拿任何東西換這面牌子。」

    他有意無意地拍了拍古籍,以為我肯定對那些泛黃的書卷感興趣。

    我又搖搖手指,漫不經心地回答他:「這塊牌子是非賣品,不過,如果谷野先生需要研究它,我可以無償提供。唯一的條件,等你觀察測算夠了,需要完完整整地還給我。因為它是我的一個朋友從金字塔裡撿到的——」

    這種含糊其辭的回答,讓谷野的皺紋變得更深:「風,別賣關子,把金牌送給我,你可以提任何條件。」

    我第三次搖頭,伸手取回金牌,握在掌心裡。

    門口突然有了另一個人影,那是腳步匆匆的班察,低著頭,一步跨進來,雙手焦急地迅速搓著,顯出焦頭爛額的樣子。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乾了杯子裡的殘酒,笑著站起來告辭。

    就在大帳門口,我跟另外一個正要走進來的光頭瘦子迎了個面對面。

    那人的個子比我要矮半頭,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頭頂的戒疤,標準的寺院僧人才具有的特殊記號。不過我知道,大部分時候,只有亞洲僧侶頭頂才會有這種東西,現在是在埃及,應該很難看到來自亞洲的僧侶。

    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國際名牌的黑色運動服,腳下穿著高筒運動鞋,步履矯健輕捷,竟然是個身懷絕頂武功的高手。

    「谷野先生,枯蝶大師到了。」我聽見班察在向谷野匯報。

    雙方側身避讓的剎那,目光也對接相視,我驚駭地看到,他的兩隻眼睛的顏色竟然完全不同。一隻是藍色的,而另一隻竟是標準的中國式黑眼珠,鼻子高挺,唇紅齒白,面相十分年輕。

    我愣了愣,對方已經把右掌豎在胸前,謙和地點頭,做了個佛門中「問訊致禮」的動作。

    我也點頭還禮,擦肩而過。

    這種眼珠怪異的僧人,我印象裡有一位,修行之地是在泰國的契卡師師山上,一處隱蔽之極的巖洞裡。不過,那位高僧的名字叫做「沉繭」,四歲進入佛門,已經修行了七十多年,算起來年齡要超過八十歲之多,跟剛才這位自然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營地裡已經安靜下來,我把金牌小心地放在貼身的衣袋裡,漫無目的地向西走。潛意識中,我希望自己能靠近西面那裸露在外面的土裂汗金字塔,希望能接收到關於它的更多信息。

    營地方圓不到一百米,以鑽井現場為中心,週遭分佈著超過五十個土褐色的帳篷。高級別的像耶蘭、谷野、班察以及客人們的帳篷,則是草綠色的,看上面被抹拭得斑駁不清的標號印記,不知道又是出自那個國家軍需處的違禁品。

    走到營地最西邊時,我發現蘇倫坐在一堆報廢了的鑽井桿上,抱著膝蓋向西面太陽就要落山處望著。她的下巴墊在膝蓋上,渾身散發著純潔乾淨的光輝。如果換了另外一種環境遇到她,我猜自己有可能會愛上她,畢竟她是那麼年輕、漂亮、幹練——

    「蘇倫,有心事?」我搭訕著。其實這完全都是廢話,明天即將開始的高手大會,絕對會給任何一個關注土裂汗金字塔的人帶來壓力,甚至包括谷野和班察。

    蘇倫笑了笑,動作保持不變。

    西面的沙漠裡,有條沸沸揚揚的土龍忽然閃了出來,飄上天空足有十幾米高,一路向營地奔馳。

    我知道那是一輛風馳電掣的越野車弄出來的奇景,順手拿起蘇倫身邊的望遠鏡,向西觀察。

    那是營地裡的一輛三菱越野車,駕車的是老虎,另外兩人,自然就是唐心和宋九了。

    老虎屬於「天不怕地不怕、沒有王法、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種人,我跟他交往數年,現在是唯一一次見他如此老實的時候。放下望遠鏡,我禁不住捏著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們三個,難道真的是只為『千年屍蟲』而來?」

    在中國內地的江湖朋友,每個月都會傳一些江湖軼聞給我,據那些資料上的蛛絲馬跡顯示,蜀中唐門的野心很大,似乎有處心積慮、一統江湖的野心。

    「江湖」這個特殊的稱謂從古到今根本就沒有消亡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

    從刺客遊俠的暴秦到懦弱昏庸的晚清,從白山黑水的黑龍江到四季如春的海南,任何一個或繁華熱鬧或冷清寂寞的都市,都會有江湖的存在。所以,「統一江湖」即是統一城市黑社會的代名詞。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新動向,便是有充分的證據表明,蜀中唐門已經與日本山口組、台灣三聯幫、意大利黑手黨、美國的七九旅這四個全球聞名、臭名昭著的黑社會幫派達成了「合作共享」的周邊聯盟協議。

    最後一條,更能說明事情的真實性:大陸公安部的秘密藍色檔案裡,已經把蜀中唐門定為第一號嚴密監視對象,並且在半年內連續三次加強了雲貴川一帶的軍事力量,將武警、特警、刑警、軍警、便衣警的人數提高了五倍以上。

    「看到了什麼?」蘇倫抬起頭。

    那輛三菱車已經呼嘯著駛近,速度略減。

    此時,有另外三個人也正從營地裡踱著步出來,那是盧迦燦、薩罕長老和幽蓮。

    幽蓮一如既往地拖著灰袍,那件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古舊袍子,下擺在滿地沙粒上摩擦著,每一步都會帶起一陣輕微的揚塵。薩罕長老臉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而走在另外一邊的盧迦燦則是心平氣和,步伐沉穩,在鼻樑上架了一幅寬邊的墨鏡,絲毫也不張揚。

    於是,所有的不屬於營地內部的我們八個人碰面在一起。

    老虎跳下車,慇勤地繞到另一邊去給唐心開門,再伸出胳膊攙她下車。再次看到這個深不可測的女孩子,我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唐心徑直向我走過來,等到距離這堆鑽井桿還有五步距離時站住,彎了彎腰,燕語鶯聲地叫著:「風先生,我有幾個小問題,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到我住的帳篷裡聊一聊?」她伸出潔白得耀眼的手,向營地裡指著。

    我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第一反應便是毫不猶豫的拒絕:「對不起唐小姐,我跟蘇倫小姐有重要的事在商量,恕難從命。」

    我沒興趣跟唐門的人打交道,哪怕她是老虎心目中的偶像。

    唐心遭到拒絕,居然仍舊微笑著:「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帶著老虎與宋九進了營地。

    另外三個人筆直地向沙漠深處踱著步,薩罕長老忽然彎腰掬起滿滿一捧黃沙,高舉過頂,然後順風揚灑下來,在夕陽的光影裡形成一道「沙虹」。沙子形成的彩虹同樣光彩奪目、絢麗多彩。

    他又開始低聲誦唸咒語了,使用的是一種高深晦澀的古埃及語言,我想聽都聽不懂。

    「風哥哥,有美女相邀,為什麼不去呢?」蘇倫笑得無比甜美,暫且把滿面愁容放下。龍的事給她打擊極大,因為在那道奇怪的石壁前,她親自感受到了一條離開原體的靈魂,像陣風滑進了金字塔內部。

    這不是早已經改編好劇情的二流電影裡的橋段,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眼前的真實事件。

    我也無可奈何地笑了:「正事沒做完,哪有心思跟什麼美女約會?再說,跟蜀中唐門的人攪得近了,到時候不是送命就是被下蠱,有什麼好玩的?」

    一想到老虎可能中的「帝王蠱」,自己腦袋就開始漲得頭疼。等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告一段落,先得想辦法解老虎中的蠱毒再說。

    蘇倫踢著腳下的鑽桿,發出乒乒噗噗的動靜,愁雲重新聚合起來:「我知道,中了苗疆排名在二十位之前的蠱毒,除非下蠱的人甘心為中蠱的人解毒,否則其它用蠱大師很難幫上什麼忙。並且,一旦下蠱的人自動收回發出去的蠱苗,自己馬上深受其害——所以,老虎如果真的被人下了『帝王蠱』,只怕這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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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地底驚魂  16專家大會

    的確如此,練蠱師世代家族相傳,只要入了這一行,首先要泯滅自己的人性和仁心。一個毫無人性的人,怎麼可能為救別人而荼毒自己?只能默默地祈禱老虎能得到好結果了——

    「風哥哥,剛才,那個女孩子、幽蓮一直在偷偷看你,知道嗎?」蘇倫指著已經湮沒在黃沙暮色裡的薩罕長老和幽蓮的影子,用力皺著眉。

    我不喜歡別人在男女關係上取笑我,特別是跟幽蓮這樣的詭譎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真的,她的目光一直斜盯在你身上。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她該是有什麼話要對你說……」蘇倫陷入沉思,而我卻「哈」的一聲笑出聲:「對我說?蘇倫,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些吧?我們僅僅見過一次面,她又聾又啞,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並且跟我毫無關係,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算了,還是多想想明天的專家大會該怎麼應對吧!」

    這個小插曲很快在晚餐之後,就被我徹底遺忘了。

    谷野拿到了一份最新的傳真文件:專家明日午後,十四點前後,分乘四架私人直升飛機到達營地。

    谷野顯得無比興奮,竟然在眾人面前得意忘形地哼哼起了《櫻花之歌》。

    營地裡的警戒,比平時加強了兩倍以上,可能谷野知道這是個關乎勝敗的關鍵時刻吧?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是個中國通,自然懂得這句中國古話的意思。

    第二天,我一直在睡袋裡賴到午飯時間,才懶洋洋地起床。每次有大的行動之前,我最喜歡在床上休整我的體力,並且藉著身體放鬆的時段,大腦全力以赴地飛快運轉。

    我一直都在想:「墓穴裡有什麼?會不會像胡夫金字塔裡那樣乾淨整潔地安置著石棺、石桌?四壁上是否也會繪滿了金碧輝煌的壁畫?有沒有無影無形便能置人於死地的細菌、昆蟲……」

    奇怪,我很少想到關於「幻像魔」的事,彷彿先前發生過的所有關於這種神奇怪物的事情,都成了昨晚噩夢裡的情節。光天化日之下,人的膽子總會特別壯,也根本不懼怕、不相信地球上存在妖魔鬼怪這種東西。

    對面的小床上,蘇倫用過的睡袋早就疊放得整整齊齊。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免對墓室裡的情況進行了一系列天馬行空的想像。按照目前已經成功發掘的金字塔慣例看,古埃及的法老王喜歡在自己的墓穴裡放置大量的黃金製品,純度極高,數量驚人。

    古埃及人從黃沙裡淘金的技術非常先進,某些淘金的方法和工具就算現代來看,也是令人歎為觀止的,這也就非常合理地解釋了為什麼金字塔內黃金存儲量極大的原因。

    甚至有些專家大膽地想像,金字塔之所以得名,並非完全因為它的形狀像是漢字裡的「金」。而是因為,在最古老的撒哈拉沙漠上,黃金還沒有成為世界性的流通貨幣之前,所有的金字塔建築都是在黃金覆蓋之下的。

    這一點,並非聳人聽聞,因為撒哈拉沙漠裡的石油、天然氣、金沙三樣寶貴資源的蘊含量,至今無可估量。

    營地裡籠罩著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有幾個手腳利索的工人正在谷野的帳篷門口灑掃擦拭,並且在地上鋪了一條巨大的紅地毯,給荒涼的沙漠營地總算增添了一些喜慶氣氛。

    這應該算是對那四位專家們的一個簡陋的歡迎儀式吧?

    我看到盧迦燦抱著雙臂,站在另外一個帳篷門口,冷眼旁觀。而在唐心的帳篷內側,似乎是老虎吧,正在偷偷掀著門簾向外張望。

    每個人都很關注專家大會,渴望知道他們將會以何種先進工具打開土裂汗金字塔的第一個入口。

    軋軋的直升機機翼轉動聲打破了營地的寧靜,四架噴著花花綠綠的個人標誌的私家直升機,翩翩降落在營地東面。

    四個專家從機艙裡跳出來時,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其中一個留著金色大鬍子的高大中年人,只向井架方向望了一眼,便興奮地在胸口用力劃著十字,大聲驚呼著:「上帝啊,進入天國的通道就在那裡嗎?谷野先生,你們日本人真是……」

    我在腳邊狠狠地呸了一聲:「整個發掘工程應該算是手術刀的傑作,谷野只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

    另外三人還算沒失去理智,在井口周圍略作參觀後,並沒急著下井,而是直接進了谷野的帳篷。我想像在通訊手段如此發達的今天,谷野早在傳真機上向他們發送了一切關於隧道工程的圖紙和文字說明,所以,根本無須親自下井,便對整個豎井、隧道的情況一目瞭然。

    飛機上還搭乘著總共十名穿著銀白色防護服的年輕人,迅速幹練地將十幾個正方體木箱搬出機艙,直接抬進帳篷。箱子裡裝的應該就是所謂的「先進鑽探工具」,對此,蘇倫應該略知一二。

    專家大會準時在下午十五點開始,有幸列席的「外人」包括我、蘇倫、薩罕長老、埃及軍方代表盧迦燦,而唐心三人則被有禮貌地拒之門外。

    帳篷被改成一個臨時的會議室,牆上懸掛著一幅銀白色的投影屏幕,一架已經打開的投影機,鏡頭也對準了幕布。

    沒有冗長的致辭說明,更沒有鼓掌歡迎和自我介紹,那大鬍子已經開始了第一個陳詞敘述。我此前見過他的照片,是在最新一期美國軍方的《超級武器》雜誌的封面上——湯,全球化學研究的頂尖權威。

    「各位,我帶來的是最新研發的鑽探『武器』。之所以稱為武器,是因為在這架外表普通的大型鑽機裡,我加入了可以用電腦做細微控制的『微型定向爆破』系統。針對此前考古專家、盜墓專家們對土裂汗金字塔的失敗鑽探記錄,我得出的結論是——金字塔的石壁內部存在某種柔性或是黏性的物質。它們的性質類似於我們在防彈衣中常用的高強度石棉,專門起到『以柔克剛』的作用……」

    這一點有道理,我看到蘇倫也在下意識地點頭表示同意。

    湯的藍眼睛好幾次色迷迷地從蘇倫臉上瞟過,有可能把她當成勤奮好學的考古系大學生了。在美國的科研機構裡,知識淵博的教授跟青春美麗的女學生上床是司空見慣的事,並且還很有可能被傳為佳話。

    湯提出的「石棉」論,已經得到了很多鑽探高手的承認,因為高速旋轉的鑽頭攜帶著巨大無比的尖銳衝擊力,足可以把五厘米厚的合金鋼板貫穿。這樣鋒利的系統,偏偏無法突破土裂汗的外壁,這才令鑽探高手們束手無策。

    「我的設計理念,當鑽頭碰觸到這些柔性物質時,通過電腦遙控,在鑽頭的二十四個隱秘小孔裡,會釋放出最先進的『氣體炸藥』,產生震盪微小但卻在直線方向上穿透力巨大的爆炸,相當於十分之一毫克的TNT炸藥的爆炸功效。這樣的爆炸可以在一次鑽探過程中輕易地操作一百次,所以我認為,衝擊、爆破、推進,然後再爆破、再推進,很輕易地便能打開金字塔的缺口。」

    沒人鼓掌,因為大家都被他的震撼性的「氣體炸藥」理論而懾服了。

    有關「氣體炸藥」的系列理論和傳聞,在去年的全球武器專家研究大會上,還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僅僅存在於「理論上可行」的產品,現在湯就大言不慚地宣稱,已經製造出了這種東西。

    這樣的謬論,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必定會遭人嗤之以鼻,但現在,是從湯嘴裡侃侃而出。要知道,他可是當年液體炸藥的兩大發明人之一,並且在TNT炸藥的突破性改良試驗裡,也正是他的研究理論在指導著全球超過二百家炸藥研究室夜以繼日地工作。

    所以,他說的關於炸藥的一切理論,全都可以稱為鐵板釘釘的真理。

    那架已經組合成功的鑽機就放在幕布的左側,體積大概兩米寬、兩米高,縱深長度不超過五米。全身都是亮閃閃的,彷彿塗抹了某種反光塗層。總得來看,跟普通石油鑽探機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鑽頭部位被黑色的防輻射布料緊密地包裹著。

    湯有些狂熱地走到鑽機前,大力擁抱著這個鐵傢伙,用一種令人忍不住熱血沸騰的煽動性語調叫著:「看吧,大家看吧,就是這個傢伙,將會讓全世界盜墓賊們汗顏得無地自容!」

    帳篷裡的人終於開始有氣無力地鼓掌,我發現盧迦燦一直都在緊皺著眉,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湯博士的一舉一動。

    我在心裡暗自告誡自己:「千萬得小心盧迦燦的行動,時刻不能忽視了埃及軍隊的巨大破壞力。」

    科研考古方面,軍隊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但他們的飛機大炮卻對這片沙漠有足夠的控制力。如果不能早加防範,到時候我們所有的人做的工作,就會淪為「替他人做嫁衣裳」,並且隨時都有被「殺人滅口」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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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地底驚魂  17唐門劇毒

    湯博士下台的時候,別有用心地坐在了蘇倫的身邊,並且故作紳士地向蘇倫微笑著:「漂亮的小姐,對我的武器理論如果感興趣的話,咱們可以去我在加州的豪華實驗室裡慢慢聊,怎麼樣?」

    對美國人花花公子的民族劣根性,我實在難以忍受,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然後狠狠地瞪著他,直到他識趣地把毛茸茸的大手從蘇倫胳膊上拿開。

    伯倫朗的發言比較簡潔:「我要做的,是從豎井的井口位置做一個嚴密的屏蔽層,然後抽空整個隧道裡的空氣,造成局部的真空狀態。當然,我會向這個空間裡繼續注入氧氣——請大家注意,我說的『氧氣』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說的採集自地球上的『壓縮空氣』,而是通過特殊條件下進行『水分解』而得到的絕對意義上的氧原子。按照此前發掘金字塔的經驗,很多細菌和甲蟲會在地球空氣中重新甦醒、繁殖,造成難以估算的破壞力、殺傷力。使用我的理論和氧氣產品,這些微生物甦醒的機會不超過十萬分之一,所以我們進入墓室之後,可以盡情地觀察研究,而不必為破壞地球的生物環境而憂心忡忡。」

    他屬於標準的大學教授形象的人物,臉孔白皙,神情溫和甚至帶一點點莫名其妙的害羞。當他說到氧氣、細菌、原子之類的化學專用名詞時,略帶褐色的藍眼睛裡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種宗教式的狂熱。

    他的出現,足以令來自蜀中唐門的人物變得雞肋般無用。唐門的製毒、下毒,只是基於土辦法和老傳統,毫無科學理論做為支持基礎,與伯倫朗這樣的化學專家比起來,雲泥之別。

    另外兩位,詹姆斯和切尼並沒有做任何發言,兩個人同樣屬於臉孔黝黑、看起來經常進行野外作業的人士。

    專家大會到此告一段落,衣飾整潔的谷野做結論發言:「明天早晨,咱們這項震驚世界的創舉就將拉開序幕。所以,我希望各位在營地的第一晚能過得愉快,更希望我們這次跨國界、跨學科的聯合考察能夠圓滿完成——」

    湯揮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谷野的話:「谷野先生,我們美國人最講究這麼一條做事原則,『今日事、今日畢』——既然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何不現在就開始下井工作?你知道嗎?從現在到明天早晨太陽升起,還有超過十二個小時。若是合理利用這十二個小時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能夠坐在法老王的石棺頂上喝咖啡了,哈哈哈哈……」

    美國人的狂傲自大,在湯博士身上得到了一覽無遺的展示。早聽說他是個學術界的狂人,敢於藐視一切、橫掃一切,現在看來,可見一斑。

    他的提議,竟然得到了其餘三位專家的一致贊同。

    這些各行各業的精英們,絕對是把時間看到比黃金更珍貴的工作狂人一代。

    於是,兩小時後,專家們的隨從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將鑽機送上簡易電梯,向豎井下送去。

    我並不急著跟隨下井,因為我知道,盜墓探險這種工作,首當其衝的往往並非最大受益者,而是最先受害者。

    略做權衡之後,我去了唐心的帳篷。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正在桌子前面塗指甲油,細緻入微地如同在操作一項極富研究價值的科學工作。

    老虎跟宋九在一張竹床上盤膝靜坐,中間擺著一盤只落了寥寥幾個黑白子的圍棋。

    老虎對於圍棋有天生的癡愛,並且很有天分,曾經參與過當年令「棋聖」聶衛平一戰成名的中日圍棋擂台賽。如果不是最後轉入盜墓、遊俠這一行,他完全有可能成為跟聶、馬齊名的專業棋手。

    「風先生來了?請坐——」唐心招呼著,並不起身。

    老虎、宋九兩人老僧入定一樣,目光全部傾注於棋盤上,連眼皮都沒抬。

    對唐心染指甲的動作,我感到有些意外,因為想像中的蜀中唐門雖然存在於二十一世紀,卻應該仍舊遵守門中歷代高手留傳下來的種種古怪規矩,跟現實世界裡女孩子們描眉畫眼、梳妝打扮似乎並不沾邊才對。

    她的指甲已經塗到一半,用的是一瓶來自法國的某個國際品牌的粉紅色指甲油。

    憑心而論,唐心可以算得上是令人「驚艷」的漂亮女孩子,瘦弱、骨感,正是目前東方城市裡流行的新一代美女標準。如果去掉她背後「蜀中唐門」這個身份,挾著這份柔柔弱弱之美踏入華人影視圈的話,何愁不能成為另一個「章子怡」?

    一想到令中國江湖一千多年來隨時都會血雨腥風的蜀中唐門,我不免惴惴不安地給唐心加上「艷若桃李、毒如蛇蠍」這樣的恐怖定語。

    「風先生,那個什麼專家大會開完了,可有什麼指教嗎?」唐心文縐縐的,正在塗抹最後剩下的一個小指甲。

    我踱到唐心的桌子前,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唐小姐,伯倫朗這個名字,你該聽說過吧?」

    唐心一笑:「對,聽說過。風先生的意思,伯倫朗在這裡,我們蜀中唐門就沒必要為金字塔裡的毒蟲瘴氣擔心了對不對?」

    我們相視哈哈一笑,一切勾心鬥角,盡在不言中。

    她塗完了最後的指甲,仔細地旋緊那個裝著指甲油的小瓶,然後滿意地歎息著,輕輕在自己整齊修長的指甲上吹了口氣。此時她的神情,完全像個毫無防人之心的鄰家小妹妹,讓我也放鬆了警惕。

    我向那指甲油伸出手,笑著:「讓我看看這是什麼牌子——」

    唐心做了個惡作劇的恐嚇表情:「嚇,風先生,這個東西你最好別亂動,它是『穿腸腐骨化屍丹』的改良替代品——」

    我伸出的手臂立刻僵直地停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化石一樣僵硬。不過,在這種靜止狀態下也有好處,就是能清清楚楚地聽到湯博士的美式英語大嗓門談笑風生的聲音。我知道,蘇倫一直都在外面,隨時監視著專家組的一舉一動,正好給了湯博士獻慇勤的機會。

    「沒騙你,真的。」唐心笑盈盈地走了出去,半分鐘不到便返回來,右手裡捏著一隻沙漠毒蠍。

    我用力扭著頸椎、腰椎,向後倒退了兩步,盡量讓自己渾身的僵硬肌肉緩和下來。

    剛剛唐心說的「穿腸腐骨化屍丹」可謂是蜀中唐門世代流傳的「特產」,物如其名,主要有「穿腸、腐骨、化屍」三種神奇功效。如果是「改良品」,不會像湯博士的「氣體炸藥」一樣超級神奇吧?

    據人類生理學專家研究表明,人類的聰明程度每隔六個月就會翻一倍,並且從生命的十八歲到四十歲之間的這二十二年裡,智慧增長速度更是達到了叫人瞠目結舌的三倍以上。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人類的各項技術才會不斷地「改良、創新、長江後浪推前浪」。

    「風先生,你看看這只可憐的小傢伙,在我們唐門的改良產品面前……」

    那只毒蠍的背蓋呈現出一種深黃中隱隱發黑的顏色,在背蓋中央有拇指甲大小的一塊,簡直已經變成了深黑色。從它接近兩寸長的巨大體型看,它的成長年齡應該接近兩年,正是蠍群中最凶悍的成年公蠍。

    背蓋顏色的深淺,預示著它的毒性強弱,那個隱隱發黑的部位,正是它的毒液存儲器。

    「我知道,一毫升成年公蠍的毒液若是滴入沙漠深水井中,足夠毒死十個綠洲的人畜駱駝,但是你看,它現在對我的指甲竟然怕得要命——」

    果然,那毒蠍在唐心粉紅色的指甲挑動下,乖乖縮成一團,尾巴上的尖刺和前爪的兩隻鉗子也老老實實縮在身體下面。

    「風先生,不是自吹自誇,我們唐門研製出來的毒藥,在全球範圍內根本沒有對手。而我們的實驗室設備,更是全球最頂尖的,有時間,你可以問問伯倫朗,他的俄羅斯師父最欽佩的地球人是誰?」

    唐心的話裡帶著淡淡的英雄懷才不遇的憂傷,她最後說的那句話不知什麼意思,有空真得問問伯倫朗才好。

    驟然間,那只明明已經徹底拜伏的毒蠍,閃電般地躍起來,揮動尾巴上的尖刺,狠狠地刺入唐心的手背。它的確懼怕唐心指甲上的劇毒,但手背位置的肌肉根本不可能塗抹毒液,毒蠍的變招不可謂不聰明。

    這種攻擊方式,也驗證了科學家說的「沙漠毒蠍是俱備高等智慧的動物」這一空想學說。

    唐心苦笑著甩了甩手,一滴紫黑的血珠從被刺中的小孔裡冒出來。毒蠍已經惶急地後退逃命,跌下桌子,看樣子是要向帳篷門口逃走。不過,它落地後只歪歪扭扭地爬出了半米遠,便酒醉了一樣地斜著趴下,露出半邊略微泛白的肚皮。

    「它……死了?毒蠍被你……毒死了?」我驚駭地看著唐心,這種只有在武俠小說裡才會看到的橋段,真真實實地在我面前發生了。唐心身體裡蘊藏的毒性,比這只驕橫囂張的成年沙漠毒蠍更厲害,它刺中了唐心的瞬間,毒血倒灌,自己反而中招。

    我摸摸後腦勺,目瞪口呆地傻笑著。

    對於蜀中唐門的瞭解,即使「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也不如方纔這真實上演的「人蠍之戰」更清晰明瞭。

    我悄悄向後又退了一步,對「蜀中唐門」這四個字的瞭解一下子深了十幾倍,甚至懷疑今晚自己會不會做噩夢。

    「風先生,我們仰慕手術刀先生的大名而來,不想生事,我們真的很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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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51:45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8再次神秘失蹤事件

    「誠意」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我跟手術刀不能乖乖地獻出「千年屍蟲」,蜀中唐門的人肯定不能善罷甘休。

    「謝謝貴派的誠意,我想手術刀先生一定也感受到了貴派上下的無比誠懇——」

    我知道,跟唐心實在沒什麼好談的,對於這樣一群始終與毒為伍的人,談人性、講道義都是白費。我只希望他們得到「千年屍蟲」後,別用來製造慘絕人寰的生化武器就好。

    在上下五千年的浩渺中國歷史上,發生過的怪事、出現過的怪人如果能編訂成書,肯定會讓全球各國的所謂「百科全書」瞠目結舌。與中國人的歷史相比,他們的知識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比如前幾年巴西盛傳的製毒邪教,曾令整個南美洲十一條河流主脈出現了輕重不同的污染反應。飲用河水後的居民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一,引起了聯合國衛生組織的高度重視。這已經是全球「下毒史」上的嚴重事件了吧?但如果換了蜀中唐門去做這件事,沿河居民死亡率只怕會創紀錄地達到百份之五十以上甚至百分之百都是不難實現的。

    蜀中唐門,歷年歷代,令江湖中的人談虎色變,不是單單靠空穴來風吹出來的。

    這個時候,我想外面的人已經做好了一切進入墓穴的準備,因為很明顯的,所有的嘈雜聲都平靜下來。

    「千年盛舉,風先生不想第一個進墓穴去看看嗎?」唐心拿了一張紙巾,仔細地擦拭著閃閃發亮的指甲。塗滿劇毒的指甲蓋足令沙漠毒蠍蟄伏,如果刺入人的皮膚,或者在人飲用的酒水飲料裡輕輕攪拌幾下,那麼後果……

    外面,只剩下風聲。

    我搖搖頭:「沒什麼興趣,而且隧道狹小,下去人太多了,只會礙手礙腳。」

    唐心蹙著眉,略帶惋惜地笑著:「不感興趣?抑或是不敢?」

    老虎和宋九兩個,垂著頭打坐,對帳篷裡發生的事根本絲毫不顧。

    「只是一盤棋而已,何必這麼認真?」我避開唐心咄咄逼人的氣勢,退到老虎身後。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之間正挾著一枚黑子,要向棋盤上落下。這種下子手勢,是他做專業棋手時保留下來的習慣姿勢,與電視直播上,聶、馬二人的出手姿勢,一模一樣。

    棋盤上已經落了十二顆棋子,我赫然發現,他們下棋的規則竟然是遵循古代圍棋高手「先佈陣子」的方式。四角「星」位,早擺好了兩黑兩白四顆棋子。再有,所有的棋子攻勢,竟然是全部圍繞棋盤最中間「天元」位置上的一顆黑子展開。

    圍棋之道,自古至今一貫遵循「金角銀邊草肚皮」的價值估算方法,下子占棋盤中央「天元」,除了表現棋手自高自大的氣勢之外,毫無實用價值。

    眼看老虎下了那顆子之後,整個棋盤上邊角空曠,黑白兩方全部糾纏在中央這一小塊地盤上。只要是有兩年以上下棋史的棋手,都絕不會走成這樣的棋局。

    突然間,營地擴音器裡響起谷野的聲音:「班察先生、枯蝶大師……班察先生、枯蝶大師,請聽到我的聲音後,火速趕到井架位置……火速趕到井架位置……」

    下井工作即將展開,谷野自然會當仁不讓地第一批進入隧道,並且要親眼目睹鑽透墓穴外牆的盛況。為了保證營地裡的控制權不被別人攫取,自然而然的,他會要求班察在地面上主持工作。

    不過,看他的廣播內容,應該是班察突然不見了,並且是跟那神秘的枯蝶大師一起失蹤的。

    蘇倫的身子幾乎是輕飄飄地飛進來的,帳篷的門簾嘩啦一閃,連腳步聲都聽不到,她已經站在我身邊。她顯露了這手上好的輕功之後,並沒有引起唐心的太大注意,彷彿天下所有的武功在唐心眼裡,都不足為道。

    我知道,外面一定是又出了怪事,否則蘇倫不會在光天化日下施展驚世駭俗的絕頂輕功。

    「風哥哥,班察失蹤了……」

    我向自己的後腦勺拍了一掌,剛剛聽廣播,就已經隱隱約約猜到。

    「十五分鐘裡,特種兵已經嚴密搜索了營地四週一公里半徑內的所有角落,可是,泰國人跟他帶來的那神秘的佛門高手,蒸發一樣消失了,毫無蹤跡可尋。」蘇倫的臉色有些蒼白,因為我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同樣神秘失蹤的籐迦小姐。

    高音喇叭裡傳來的吼叫聲,夾雜著谷野壓抑不住的劇烈喘息,裡面混合著無比的焦躁和無名的恐懼。

    如果這樣的神秘失蹤接二連三地發生,搞不好什麼時候會降落在他頭上,焉能不害怕?

    對這件事置身事外的只有唐心、老虎、宋九三個人,彷彿所有的掘墓、搜索、探寶行動,都與他們無關。他們要做的,就是在這個舒舒服服的帳篷裡下棋聊天,然後心平氣和地得到「千年屍蟲」後離開。

    蘇倫的目光在棋盤上瞟了一眼,又迅速挪開,向我眨了眨。

    下棋的兩個人有點古怪,並且那盤棋更是透著古怪——我隨著蘇倫出了帳篷後,仍舊對圍棋的事念念不忘。畢竟,土裂汗金字塔的透視資料上顯示,那個縱橫各十九間墓室的平面結構,無巧不成書地跟中國圍棋棋盤一模一樣。

    我們迅速繞過了幾個破破爛爛的工人帳篷,走到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裡。

    蘇倫停下腳步,滿臉陰鬱:「風哥哥,我在想,班察的失蹤,跟你發現的隧道裡奇怪的圓柱形洞口會不會有關係?」

    在我們此前交換資料的時候,我已經把上次進入隧道的奇怪經歷原原本本詳細做了描述。

    一提及此,「霧隱一刀流」這幾個字倏地跳進了我的腦海:「洞口?霧隱一刀流的殺手?難道,那群忍者不早不晚就在這時候出現了?不過,原先判斷他們是班察故意匿藏下的後援,怎麼可能向班察下毒手?」

    「豎井入口把守嚴密,沒有人能隱身進入而不被人發覺——這一點,與籐迦小姐的失蹤線路是完全不同的。」蘇倫向西凝視著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焦慮地不停地用手揪著自己額前垂落下來的頭髮。

    我蹲下身子,無意識地用手指在沙地上劃著,大腦急速運轉,很快出現了另外一條思路:「班察知道那個奇怪洞口的存在,然後帶著枯蝶大師由那裡進了隧道,然後……」

    然後怎麼樣?我開始輕聲苦笑:「他下了隧道,也會像籐迦小姐那樣化一陣輕風、青煙沿著某種看不見的縫隙進入金字塔?」

    如果這些情節是電影的「蒙太奇」手法,我可以相信,觀眾也可以接受,但現在事實是,沒有電影劇本,更沒有「蒙太奇」的瞞天過海攝影手法。

    「風哥哥,我查過枯蝶大師的資料,或許你會感到有一點點驚奇——」蘇倫也蹲下來,抓起一把沙子,看那些沙粒緩緩從指縫間滑落。

    谷野的聲音停了,喇叭裡傳出他無比氣急敗壞的大口喘息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如果捱到黃昏的話,今天的下井計劃只能被迫推遲了。

    我抬起頭,蘇倫一刻不停地說下去:「我得到了他的體毛、汗液、頭皮屑,然後掃瞄傳遞給……」她含混地略過了那個神秘的組織名稱,至於她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是如何得到枯蝶大師的身體樣本的,細節自然不重要。但是,我從這些可以想像到的細節上,能夠判斷出她曾受過某種精密的間諜手段訓練。

    「反饋回來的信息,他的所有DNA特徵,跟一位泰國高僧相似度百分之百——」

    我揮手打斷她,不信任地笑著:「百分之百?開玩笑!自從人類發現DNA特徵鏈條以來,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兩個完全相同的人體樣本,最接近的相似度,不過是前年檢測到的墨西哥境內只有右手五指相連的『連體嬰兒』。即便是那樣的情況,檢測數據仍舊存在四千萬分之一的差異。」

    我雖沒有「過目不忘」的神奇本領,但這些怪異的資料,已經研究過無數遍了,都已經電腦資料般儲存在大腦裡,可以瞬間隨意調用。

    蘇倫冷靜地看著我,她已經說過「我會驚奇」的話,所以我的反應,應該在意料之中。

    「要想百分之百相同,除非他們是同一個人——」

    說到這裡,一個怪異的想法閃電般地從我腦電波深處彈了出來:「啊?同一個人,除非、除非、除非……」

    我說不下去,蘇倫替我接下去:「除非這個人就是那位佛門高僧。」

    「沉繭?泰國高僧沉繭大師?」我情不自禁地青蛙一樣跳起來,揚起一陣飛沙,然後像只撒了氣的皮球,重重地頹然坐倒在地。

    這樣的結論,太荒謬,也太怪誕了。

    一個八十多歲的隱世面壁高僧,竟然神奇地出現在埃及沙漠上,變成了非常年輕的另外一個人。時間、空間、年齡、體型、名稱全部變了,除了那對怪異的不同顏色的眼珠,其它一切,全然不同。

    DNA的檢測手法,是現代科學中的精髓,如果真的檢測到DNA鏈條是百分之百相同的話,枯蝶大師與沉繭大師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並非不能存在。

    「枯蝶、沉繭?沉繭、枯蝶?這兩個名字,會不會預示著作繭自縛之後然後化蝶重生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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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52:2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9平靜的開端

    如果沉繭就是枯蝶大師,那麼,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證明了什麼?

    泰國佛教鼎盛,佛門中有很多高僧常常通過幾十年的面壁來參悟佛法,並且留下了數以千計的關於「得道升天」的神奇傳說。

    「風哥哥,我想沉繭這個人,一定是『返老還童』或者是『死後重生』了。」蘇倫的話透著無奈,因為在地球人類的漫漫時空中,不可思議的事太多,有關生死、輪迴、轉世的話題,大多沒有確切答案。

    井架那邊沉寂了下去,所有的工人都在等谷野的號令。

    再次回憶起遇見枯蝶大師的擦肩一瞬間,我把每個細節都連綴起來,覺得最可疑之處,就在於他的那種洞察一切的眼神上。那種眼神,與絕代高僧的「睿智、大智慧」根本無關,而是透露出一種無比強大的奸邪之氣。

    我用力在地上拍了一掌,說出了一個最恰當的比喻:「蘇倫,當時枯蝶大師的眼神,如果用『伊甸園裡的蛇』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這句話十分晦澀,但蘇倫眼珠一轉,還是明白了我的本意:「你是說,他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別人去做什麼……」

    蘇倫真是聰明,我要表達的正是這種意思,因為我懷疑班察是受了枯蝶大師的某種誘惑,才突然在營地裡消失。

    當然,若是換了我,如果自己最相信的人提出「通過另外的秘道進入墓地」這樣的建議,我也會馬上拋下一切跟他走。

    事情最合理的解釋,便是班察被枯蝶大師引誘,偷偷下了隧道。

    「那事情就簡單了,只要現在進入隧道,應該能看到他們——」蘇倫苦笑著說完了這句話,我們兩個相對無言,渾身冰涼。因為「看到」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像籐迦小姐消失的事一樣,運氣好的話,我們也許能發現在隧道盡頭遺落的班察的某些私人物品。運氣不好,那就只能任由兩個大活人憑空蒸發掉了。

    高音喇叭靜默了五分鐘,又響起谷野故作平靜的聲音:「風先生、蘇倫小姐,請你們到井架這邊來,我有最要緊的事……」

    他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聲音頹然沮喪。

    蘇倫長吁了一口氣:「風哥哥,看來,谷野在無奈之下,要把營地托付給你了。也許,咱們可以順便提提條件,讓他雪上加霜一次……」

    蘇倫當然只是在說笑話,一切以發掘土裂汗為重。

    再次見到谷野,發現他的樣子變得十分狼狽,本來穿得嚴嚴實實的防輻射工作服衣領已經拉開,頭頂的銀色安全帽也一直抓在手裡,兩眼瞪得像一對銅鈴,胸膛起伏不定,彷彿隨時都會爆炸一樣。

    現在他的情形,不會比去別墅求救時好到哪裡去。

    「風,事情有些變化,營地的事先拜託你,希望能督促他們保持高度警惕性,以防其它勢力會趁火打劫。」他無力地指向荷槍實彈的特種兵們。

    他的擔心應該是來自沙漠軍團的威脅,並且眼角餘光一直向混雜在人群中的盧迦燦瞟著。

    在這種氣候、形勢變化莫測的大沙漠裡,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盧迦燦越是面無表情,便越令人心裡沒底。

    太陽已經開始西墜,谷野一聲令下,營地裡的四十台最新型的本田汽油發電機組全部發動起來。

    「從現在起知道發掘工作結束,所有發電機組二十四小時運轉不停!」這是谷野的死命令,看來已經下了「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決心。他的血液裡,流淌著固執瘋狂的盜墓者的血液,眼看寶庫就在眼前,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可能都已經沸騰了。

    據蘇倫的資料,那些發電機組中,至少有三十多台,自從運到營地就閒置著,根本沒有動用過。

    井架北面,已經搭建起了臨時帳篷,二十台帶自動錄影功能的監視器全部架設完畢,井下一切情況會通過無線攝像鏡頭,事無鉅細地反饋到監視器裡來。

    做為地面總指揮,我接過了谷野手裡的喊話器。像他這麼狡猾的人,除非萬不得已,肯定不可能放心地把營地事務交給我。

    進入豎井的人員包括專家帶來的十個工作人員、湯、伯倫朗、切尼、詹姆斯、谷野。每個人都穿著高強度的「防火、防水、防輻射、防穿刺」的防護服,在每個人的安全帽上,全部安裝了高分辨率的礦燈式攝像頭,可以清晰無比地視線範圍內的實地情形捕捉下來。

    伯倫朗說過的「製造真空環境」的措施已經完成——所有的人員進入豎井後,耶蘭指揮著工人們將一個巨大的葡萄酒瓶塞形狀的氣囊放入井筒裡。在距離豎井出口二十米的深度,氣囊自動打開,將井筒裡所有的縫隙塞滿。這個裝置真的是將上下兩個世界完全分離開來了,從監視器裡可以看到井下的人行動自如,絲毫沒有缺乏氧氣的痛苦狀。

    我不禁對伯倫朗的發明暗暗讚歎:「在長達數百年的金字塔挖掘歷史中,能夠完全兼顧到大氣環境、生態環境的維護工作,他應該算是考古史上的第一人。」

    到達隧道入口後,十名工作人員站在鑽機架子上,緩緩向前。原來鑽機自己帶著動力行走系統,這個設計考慮得實在周到之極。

    從大局上考慮,我實在不希望隧道裡再出現什麼異常狀況了,只想順利打通進入土裂汗金字塔的通道,令這次跨國聯合行動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此時此刻,我覺得應該給手術刀打個電話,他在別墅裡坐鎮,或許更擔心井下的情況。

    剛剛取出手機,蘇倫在帳篷外開始笑著叫我:「風哥哥,不必打電話了,我剛剛已經匯報過。」

    她的笑聲重新恢復了乾淨爽朗,應該是在電話裡接受過手術刀的諄諄教誨,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壓力。回頭想想,失蹤的是班察,又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是生是死,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只要我們好好地活著,應該暢快大笑而不是愁雲慘淡地一個勁兒沉默。

    我走出帳篷,把觀察監視器的任務交給耶蘭。他在盜墓、探險、監察方面的實戰經驗,要比我豐富得多。他另外差遣了六名年輕幹練的手下技術人員坐在監視器前,視線兩兩交叉地盯著全部監視畫面。

    有了前幾次詭異事件的經歷,耶蘭已經變得草木皆兵,自己倒背著手,一直站在監視器前,精神高度集中。

    「風哥哥,你說,他們會不會在隧道盡頭發現班察的遺物或者遺……」

    她差一點就把「遺體」這兩個字說出口,緊急剎住,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無論她的行動有多幹練睿智,畢竟還是個沒滿二十歲的小女孩,有些時候不自覺地表現出一點點女孩子的幼稚頑皮來,惹得我不停地露出揶揄的微笑。

    「管他呢!班察在國際考古界聲名不是太好,這次又是莫名其妙地提前單獨行動,就算出了大事,也只能怪自己運氣差——哎,小心些,注意看薩罕長老那邊……」

    我示意蘇倫偷偷向薩罕長老的帳篷那邊看,不知何時,他已經在帳篷門口鋪了一條五顏六色的繡花毯子,在上面盤膝打坐,面向西方,只留給我們一個背影。

    大蝙蝠一樣的幽蓮木然站在地毯邊的沙地上,垂著頭,像個沒有知覺的詭異木頭人。

    此時,我們之間大概相隔四十步,蘇倫第一時間取出了望遠鏡,瞄了一眼,馬上遞給我:「風哥哥,看她的手、看幽蓮的手!」

    從望遠鏡裡,清晰看到幽蓮雙手裡捧著一個黑色的陶碗,碗裡盛著滿滿的冒尖的黃沙。

    「那肯定是某一個宗教儀式,蘇倫,我總覺得薩罕長老滿肚子的話都沒說出來——」一股強烈的擔心憂慮浮上來。

    在來營地之前,薩罕長老便去掉了那條寫滿血紅色符咒的毯子,現在穿的,只是沙漠旅人最常見的灰色長袍,頭頂上則戴著一頂普普通通的灰色小帽。他的服裝毫無異樣,但現在幽蓮手裡的黑陶碗,卻給了我莫名的恐懼。

    黑色,總是跟宗教的詛咒、懲戒聯繫在一起的,比如華人世界裡,任何一個邪教組織在舉行大型集會時,都會用黑狗、黑貓的血來基奠、祈禱。刨除迷信色彩不談,按照生物解剖學的資料觀點,黑色外表的動物,自出生起便能比同類吸收更多的太陽能量——對於太陽的能量,人類知之甚少,目前只會用來發熱、發電。

    於是,生物學家大膽地做了聳人聽聞的預測:「萬物生長靠太陽,植物有了陽光之後才能進行光合作用、順利成長;動物呢?吸收了太陽能量的動物,是否也會俱備這種異類的『光合作用』?吸收足夠的太陽能量後,動物的腦垂體是不是可以發生從量變到質變的飛躍?從而具有某種『通靈、通神』的能力?」

    這種說法,真的是太瘋狂了,所以被世上大多數的科研機構斥為「異端」,僅僅在幾本名氣很小的科研雜誌上小小地露了露臉,便被國際權威生物組織聯手扼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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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52:55
第二部 地底驚魂 20再次受阻

    「風哥哥、風哥哥……」蘇倫推了推我,一陣冷風吹來,我從沉思裡醒過來,剛剛看到那只黑碗後帶給自己的震撼無法自控。

    夕陽已經壓在土裂汗金字塔的頂上,我笑了笑,讓臉上不知不覺緊繃的肌肉放鬆些,正在猶豫要不要去薩罕長老那邊看看,耶蘭已經在帳篷裡叫著:「風先生,請過來看,鑽探就要開始了!」

    我定了定神,拉起蘇倫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帳篷。

    最後的挖掘工作,屬於營地裡的中度機密,所以唐心等三人並不在被邀請參觀之列,至於盧迦燦、薩罕長老又沒主動要求過來現場觀摩,所以帳篷裡只有我們和耶蘭等工作人員。

    監視器裡已經出現了那面石壁,令我和蘇倫既失望又欣慰的是,現場沒有班察留下的痕跡。我跟蘇倫相視一笑,有兩種可能,要麼班察的失蹤跟我們的推論完全相悖,他根本就沒進入隧道;要麼,他已經神秘進入隧道了,就像先前的籐迦小姐一樣。

    「風,我們馬上要開始了。」其中一架監視器上,谷野面對屏幕,做了個「OK」的手勢。他的臉上雖然滿滿地堆著微笑,但我看得出他是在硬撐,肯定已經心虛到了極點。

    工作人員把鑽機貼近石壁,動作井然有序,想必這些操作步驟已經演練了不下幾百遍。

    耶蘭不以為然地聳著肩膀,他是鑽機行家,對這些動作步驟再熟悉不過。

    蘇倫俯身盯著桌面上的那張巨大圖紙,那是假想中的土裂汗金字塔的縱向剖面圖。據射線掃瞄得出的結果,此處外牆石壁的厚度大概在四米左右。只要穿過了這段牆壁,便可以進入一個四四方方的墓室,而那墓室的邊長粗略估計為十米。

    耶蘭清了清嗓子,演講一樣地大聲說:「湯博士擁有目前地球上最先進的鑽探設備,按照這台機器的工作效率,鑽透四米石壁,保守估算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同行是冤家,他做為營地的主要領導人,只有挖掘隧道的權利,卻得不到贊助商的信任親自去打通金字塔外牆,難免心裡有些怨氣,完全可以理解。

    保守估計十五分鐘的話,正常速度應該在十分鐘左右,便可以——

    蘇倫突然長吸了一口冷氣,發出「絲絲」的聲音,並且被我握住的小手開始變得冰涼。

    「怎麼了?蘇倫,你不舒服?」現在,我對她已經有了大哥哥疼愛小妹妹的關切感,不過並沒上升到男女之間的感情吸引。

    她皺著眉,抽出手,取了一個紙杯,向帳篷裡的飲水機走過去。

    她的反常現象也引起了耶蘭的注意,回頭驚詫地叫著:「蘇倫小姐,你的臉色好難看,要不要給你找些藥品出來?」

    當我的注意力從監視器上挪開時,覺得營地裡一下子變得好寂靜,傍晚的沙漠朔風呼嘯著捲過帳篷頂端,弄得篷頂呼呼啦啦響個不停。除此之外,井架旁圍著的工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那些本田發電機組工作時發出的噪聲非常低,不用心傾聽的話,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蘇倫,要不要我幫忙?」我再次追問,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但勉強抬頭笑著:「沒事,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發掘工作有點……有點冒失……似乎應該再做更多的準備才可以動手。風哥哥,你說呢?」

    她在近處的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捧著紙杯,讓純淨水的熱氣直撲在兩頰上。

    這時候提這種問題,似乎有「馬後炮」之嫌了。

    我在心裡偷偷自問:「更多的準備?」

    對於湯博士提出的馬上展開發掘工作的論調,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古墓已經存在了幾千年,早一天晚一天,甚至早一年晚一年,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倒是覺得,早一些打開通道,似乎對找尋籐迦小姐更有好處。當然,那是建立在「她真的進入了古墓」的基礎上的。

    確信蘇倫沒事後,我把目光重新投向監視器。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那台鑽機正在無聲無息地工作。在鑽機尾部的一個彎向地面的出口位置,不斷有灰色的粉末流淌下來。就算我這樣的外行都看得出,那是鑽機在高速掘進的瞬間,將挖掘下來的石壁碎塊粉碎為塵末傳送出來。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最普通的平台鑽機而已!」耶蘭不滿地嘀咕著。這樣的工作,並不比橫向隧道的挖掘工作更富技術挑戰性,他大概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

    十分鐘後,隧道裡的粉末已經堆積了接近一個立方的體積。

    耶蘭在一張信箋上急促地劃了幾下,列出幾個等式,自言自語著:「鑽頭最粗的地方直徑五十厘米,掘進四米之後,可以獲得的空間約為一立方,如果沒有意外,應該馬上就能掘通了……」

    我們都不自覺地摒住呼吸,期待孔洞完成的偉大時刻的到來,相信隧道裡的每個人,都跟我們是同樣的心情。

    時間到達十五分鐘後,耶蘭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會兒俯身去看那圖紙,一會兒又把眼睛貼到監視器屏幕上,看著那面再清晰不過的黝黑石壁,嘴裡不停地嘟囔著,時而仰面祈禱,時而又咬牙切齒地狠狠詛咒。

    接下來,時間變得萬分難熬,每一秒鐘都變得無限漫長似的,指針終於到達了第二十分鐘。

    蘇倫的臉色更是白得驚人,靠近我的身邊,低聲說:「風哥哥,我出去一下,去看看薩罕長老那邊的情況。」

    我已經不知說什麼好,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只說了一句:「當心,隨時保持聯絡。」我可不想讓她也像籐迦、班察一樣神秘消失。

    第二十五分鐘,耶蘭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把手裡的鉛筆擲向顯示屏,用埃及的土語大罵了一句,隨即,源源不斷的惡狠狠的詛咒夾雜在亂七八糟的埃及土語裡奔流出來。

    鑽機仍在工作,那些傳送出來的粉末已經堆積了超過兩個立方,完全超過了四米厚的石壁所能產生的礦渣數量。

    其實,這裡還有一個更詭異的現象,如果按照鑽頭的直徑計算,產生兩立方礦渣之後,鑽頭進入石壁的長度至少要達到八米到十米。現在,鑽機位置根本沒有發生移動,鑽頭推進的極限長度,絕對應該不超過五米才對。

    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帳篷裡猶然冷汗亂冒,那麼井下的十幾個人身臨其境,心裡的怪異、驚駭就可想而知了。

    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沒有選擇第一批進入隧道裡去——

    鑽機停了下來,監視器裡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了,以至於讓人懷疑畫面是不是突然都定格掉了?

    終於,谷野的聲音響起來:「風、風……你在嗎?這個情況……這個情況……」

    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清晰地從牆上掛著的喇叭裡傳出來,我當然在,而且一點不漏地看到了整個掘進過程。

    我湊近麥克風,先調整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然後才開口:「谷野先生,我覺得射線探測到的石壁厚度結果值得商榷,你說呢?」

    我的話還沒說完,湯博士已經高聲叫起來:「FuckYou風!你懂什麼?什麼探測不探測的?我的鑽機就是最好的探測器!這些塵末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們中國人……」

    我討厭一切涉及侮辱中國人的言辭,在他還沒有把滔滔不絕的抱怨說出來之前,陡然大喝:「湯,FuckYou!還有你那台破爛機器……」

    驀的,我用力摀住了自己的嘴,因為我發現自己的情緒正在迅速失控。現在絕對不是發火鬥嘴的時候,如果為大局考慮,我得充分理解身處隧道深處的他們此刻的混亂心情。

    「Sorry!湯博士,請檢查你的鑽機。」我降低了聲調。

    技術人員迅速將鑽機後撤,我看到那黑黝黝的平坦石壁上,已經多了個直徑五十厘米的黑洞。我渾身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因為那個洞不偏不倚,就在石壁的中心位置,像是憑空多了一隻邪惡的怪眼,或者說是在一個具有生命力的物體上,殘忍地開了一個大洞。

    負責觀察的幾個技術人員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推開椅子向後撤,同時用埃及土語低聲恐懼地叫著:「眼!眼……」

    只有耶蘭,醉漢一樣扶著桌子生硬地挺立著。

    任何語言不足以恰當地描述出我看到那黑洞時的感受,只是有一種強烈的不詳的預感。

    切尼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深灰色的粉末在鼻子下聞了聞,再伸出舌頭舔了舔,木訥地點了點頭:「岩石的成分構成,與胡夫金字塔的岩石具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湯已經取了一支強力電筒,趴在那個黑洞上向裡照,並且用力扒著洞口,似乎要爬進去的樣子。這時,那洞口給我的「大嘴」的感覺,更加強烈,而湯此時的動作,更像是要把自己硬塞進怪獸的「嘴」裡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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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3:53:27
第二部 地底驚魂  21瘋狂想法

    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不要,湯博士,不要輕舉妄動——」

    急切間,我一掌擊在桌面上,麥克風都被我震落在地,桌子上的各種記錄本、鉛筆稀里嘩啦落了一地。

    耶蘭臉色鐵青,同時吼叫起來:「那是死神之口,別做傻事!」

    按照隧道裡此時的形勢,湯博士的動作並沒有值得奇怪之處,他的本意只是想看清楚那挖到一半的洞裡到底有什麼。手電筒的強光射進黑洞後,他頭頂的攝像頭也清晰地把那個直徑五十厘米的洞口情況反映到我們面前的監視器上。

    其實並沒有特別奇異之處,到處是被鑽頭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弧形表面,顏色無一例外地是一種死氣沉沉的深灰色。

    湯掃興地縮回頭,不滿地揮動著手臂:「不要指揮我該怎麼做!」後面的髒話變成了小聲的咕噥,隨即跟他的十個助手低聲交流著。

    照明系統散發出來的刺眼白光,將隧道盡頭所有的情況照的一清二楚。

    耶蘭忽然聲調古怪地低聲叫著:「風先生,你有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場景有些怪異?」他迅速退了三大步,把雙掌遮在眼眶上,做成筒狀,遠遠地向監視器望著。

    「怪異?」我學著他的樣子退後,用那種姿勢觀察屏幕,只有一秒鐘不到的時間,突然降臨的恐懼感,讓我後背冷汗涔涔。猶如電影鏡頭的「拉長」動作,我們的觀察角度後退之後,畫面上所有的人物映像都變得出奇地遙遠。

    那個黑洞突兀地暴露在屏幕上,像是——

    「像是法老王頭頂王冠上的蛇眼,對不對?」耶蘭的聲音劇烈顫抖著。

    歷代法老王的王冠之上,總會嵌著一條凶殘巨大的黑色眼鏡蛇。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那條蛇的頭是側著指向斜前方的,所以任何人看到王冠時,只能看到向外的那一隻黑色眼睛。

    眼鏡蛇做為法老王「嚴厲、酷虐、殘暴」的象徵,幾乎貫穿了所有法老王墓穴的發掘考古歷史。

    耶蘭放下手,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抽泣地嗚咽著:「法老王的……詛咒……詛咒……」

    古埃及的法典上,曾經有如此記載:犯了罪的臣民,被帶到一個名為「萬蛇之窟」的巨大的枯井旁邊。枯井裡,放滿了飢餓之極的黑色眼鏡蛇。罪犯被推下去,由這些蛇來定他們的罪。如果可以在萬蛇之窟裡安然無恙地存活下來,則證明他自己是清白的,可以得到神的赦免。

    所以,眼鏡蛇這種動物在古埃及的傳說裡,又被定名為「懲戒之神」。

    這些傳說,對於谷野這個級別的盜墓專家而言,肯定毫無威懾力,否則他焉敢興致勃勃地跑到埃及這片廣袤的大沙漠裡來?

    湯和他的助手們檢測了鑽機的狀況,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難言的茫然。

    鑽機當然沒有壞,更沒有失控,真正出狀況的,是那面石壁的厚度。不過,在土裂汗金字塔被搬上全球盜墓者的私人議事日程上來之後,對它的射線探測,幾乎每年都會或明或暗地進行幾百次。相信手術刀在打它的主意之前,探測工作早就做到家了。

    「四米厚度」這個數據是不會錯的,所以湯博士的鑽機有效控制距離才定在四米到五米之間。

    五位專家沉默了一會兒,幾乎同時取出手機,快速地在上面撥著號。

    與此同時,我也撥通了手術刀的秘密電話。電話一接通,聽筒裡傳出至少四五個人的吆喝聲,大聲叫嚷著。

    「風,別驚訝,是谷野他們五個,同時打電話進來,而且是五個不同的號碼。我知道營地裡的一切情況,稍後咱們再聯絡。」手術刀苦笑著。

    我掛了電話,突然感到深深的疲憊——「所有的進入發掘營地的高手,都是手術刀的朋友或者合作夥伴。我並沒有什麼特權可言,手術刀對我的溫和照顧,只是看在大哥楊天托付的面子上。將來怎麼辦?我要依靠手術刀一輩子?一輩子要人家來照看我,像照顧一個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

    一剎那,關於家、關於親人的某個金字塔在我心裡轟然崩塌——

    「這麼多年,我一直把手術刀當成自己的親人,其實只是一廂情願。我仍舊是孤兒,大哥失蹤之後,我像宇宙間的任何一個星球一樣,都是孤立存在的,除了自強自立、靠自己拯救自己,誰都別想指望!」

    我的臉色一定相當難看,以至於耶蘭看我時候的眼神,無比可憐哀憫。

    我在桌前坐下,取了紙和鉛筆,略一沉思,便在紙上唰唰幾筆畫下了豎井、隧道的立體剖面圖。在隧道盡頭,我加上了一面四米後的牆壁,把它塗成淺淺的灰色。

    現在,大家都在石壁這一面,與裡面的神秘世界只有一牆之隔。

    我猶豫著,在石壁另一面畫了一張圍棋棋盤,實際是在模擬金字塔內部的墓室分佈。當我的筆點落在棋盤最中央位置時,陡然間心裡一動:「在這樣的平面結構裡,中央這一點代表了什麼?」

    金字塔的尖角結構,注定了上小下大的面積分佈。所以每一層的總面積是向下依次遞減的,如果墓室的總數量不變,則每一間的單獨面積會依次減少。這就暴露了一個「重力支撐」的關鍵問題——上層墓室如果脫離了豎向承重牆的支撐,在地球重力作用下,會不會發生難以預測的連鎖坍塌?

    我把最中間的位置使勁塗成黑色,因為假定土裂汗金字塔的墓室是一張圍棋盤,那麼最重要的「點」就是在「天元」的位置,那是所有面積的中心交匯處。

    我用力撓著頭皮,絞盡腦汁地思索著。

    畫面裡,其中四個人已經收起電話,只留切尼一個人與手術刀溝通。

    他是金字塔建築研究的高手中的高手,對這些奇怪的墓室結構最有發言權。我聽到他用蘇格蘭風格的鼻音濃重的英語急促地敘述著:「我敢打賭對於石壁的射線透視肯定有問題,這些石壁的構造,與其它幾十座金字塔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我需要你的探測隊伍,重新對金字塔進行地毯式穿透測量,從頭到尾,不要放過暴露在沙漠裡的哪怕是一平方厘米的地方!」

    他的「從頭到腳」的話啟發了我,我猛地一摔鉛筆跳起來,吼叫著:「對!從頭到腳!從頭到腳!」

    我說的「頭」是指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頂,在短暫失憶的時候,我曾經感覺塔頂是可以用腳踩得動的,甚至設想著用力跺腳,就會從那個位置進入塔的內部。

    那麼,我們完全可以徹底放棄從隧道進入內部的原定計劃,直接異想天開地從金字塔頂端開口進入。

    我被自己瘋狂的新想法震撼住了,一時間楞楞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這一點靈感會突然消失,再也無法追索。

    監視器上,湯正在指揮著助手調整鑽機的工作高度,準備在那個洞口的左下方再進行一次鑽探。他的「氣體炸藥」理論並沒有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現,因為石壁根本就沒有出現「柔性障礙」的跡象。

    我向耶蘭僵直地笑了笑,招呼那幾個技術人員重新進入工作崗位。

    這個時候,每個人都要冷靜,要比井下的專家們更冷靜才對,隨時做好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

    我向帳篷門口走去時,耶蘭也跟了過來,急促而氣急敗壞地請求著:「風先生,我希望能下井去,對地下鑽探的工作,我也算是整個埃及境內的最高權威,我或許能夠——」

    我打斷他,拍著他的肩膀:「耶蘭,回到你的工作崗位上去,現在是由我來主持營地的工作。相信他們、相信專家們的力量和見識,要遠遠高出普通人。」

    他變得無比失望,眼神空洞而迷惘地望著外面已經昏黃的暮色,喃喃自語:「你不知道,法老王的咒語只會降臨在外邦人的身上,而我則可以對這些難以估量的懲罰免疫……萬蛇之窟的門已經打開,每一個觸犯法老王威嚴的外邦人,都將受到『懲戒之神』的遴選……」

    我對這些神秘的古怪咒語並不感興趣,若論咒語之惡毒殘忍、動人心魄,首選中美洲叢林的巫術部族或者是中國歷代流傳下來的幫會戒律,法老王的符咒經過歐洲侵略者們的優美傳譯後,已經變得詩化,帶著優雅的音節旋律,可怕程度早就大大削弱了。

    我鄭重其事地向耶蘭命令著:「回到你的崗位上去,耶蘭先生,你管的太寬了!」

    不管他下井的目的是出於「拯救無辜生命」的好意,還是妄圖在古墓財寶裡大大地分一杯羹,我都不希望被他打亂了谷野最初制定的發掘計劃。

    暮色已經籠罩了營地,但是在幾百盞照明燈的作用下,整個營地像是狂歡節之夜一樣燈火通明。不過,營地裡很靜,沒有人高聲談論或者做出任何產生噪音的動作,圍繞在井架邊的三十幾個人,保持著雙手下垂、身體僵直的動作,無聲無息地肅穆而立。

    我做了十幾次悠長的深呼吸之後,再扭扭腰和腿,把緊張無比的神經放鬆下來。任何人只有在身體放鬆時,思想才能自由奔放地工作。

    剛才我那個瘋狂的想法,值得進一步細細推敲,而唯一能跟我做良好溝通的,應該就是蘇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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