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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光一&天罪 -【龍之魔導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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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17:46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1-10-25 23:59 編輯

第五章惡魔的怨念(艾德嘉篇)

        「艾瑪,妳沒事吧,怎麼滿頭都是汗珠?」

        「不,少爺,我也不知怎地,從幾分鐘前精靈力就被好像壓制住。」

        「要不要我們休息一下先?」

        「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大礙的。啊,下一試練室到了。」

        雖然有點擔心艾瑪,但在石門啟開之後,一道極熟悉的女聲,並且是遭遇危機的尖叫聲,吸取我所有的注意力,一幕活祭的情景在眼前上演,而黑壓壓的人群盡擋住我想看清的視線。

        「飛舞於大氣之中的風之精靈啊!賜予我透明的雙翼,自由的飛翔於穹蒼之中!風之翔翼!」

        咒文立即在吟誦完的一刻生效,我從陣陣鼓噪起鬨的人群中浮起,而那被給予一把勾劍,即將成為祭物的女孩,不正是和我擁有許多童年回憶,一起渡過年幼時光的佳裡嗎!?但又怎麼會在這兒出現,還有這許許多多的人民?我身處之地,難道不是最終試練石室,荒島身處的洞窟嗎?

        一道又一道不解的疑問,但女孩的臉已因極大的恐懼而扭擠在一起,勾劍因發抖而上下晃動,眼眶泛紅,像是隨時會崩潰的樣子,精神的忍耐已到了臨界點。

        救或不救的答案很明顯的浮印我心,民眾的鼓噪聲在這一刻已到了最激烈、最大聲的地步,柵欄開始冉冉地往上升起,兩隻臥伏在籠中已久的野獸殺意炙盛,只等待著柵門完全的開啟,就頃刻撕裂吞食呈現眼前的祭物。

        不知是急欲救人的心,還是魔力真有提升,施加在我身上的風術速度比往常加快了許多,想阻礙我這個要前來擾亂祭典進行的不速之客,紛紛伸掌想來拉扯住我,在我還未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前。

        心念電轉,身體隨動,我靈巧地在眾人抓來的手掌中穿梭(這也是風之術提升的成果!?),邊使身體浮起到碰觸不到的高空,不甘心就這樣放我遠去的人民竟疊起羅漢!

        直立疊起的人形大蟲越來越多,就算是身處空中飛翔的我也無法突破這堵會移動的牆,左手凝聚起能量:「從彼方而來,還彼方回去,閃耀的光輝啊,化為無堅不摧的劍!!彈飛吧!光殲破彈!」

        在我出掌的瞬間,身子立即往咒語所指的目標地衝去,出乎意料的是光之術只在我手掌上閃動一下就即刻消失,那原本應該出現的缺口在哪!?來不及反應的我,結實衝撞上疊起的人牆,頭昏眼花的倒彈了十數步的距離。

        還值得慶幸的是,本不怎麼穩固的人牆經我一撞後也從底部潰倒,地心引力再次逞威。

        「這又是怎麼回事,魔法不靈??」還在撞擊後暈眩的我現在也無思考力來想這個問題,趁人群欲再次疊起之前,我看準佳裡所處的平台,身子如箭般的射出。

        停立在佳裡面前,她似乎因我的來到而稍寬了心,沒有時間寒暄,從她手中接過勾劍,但面對走出籠欄的野獸,我身子止不住發抖。

        「艾德嘉哥哥!?」還處在驚嚇中的佳裡好像也很訝異我會出現在此地一樣。

        「有話……等一下再說吧……」好歹我也練過幾年的劍術,在這個魔法突然不靈的當刻,能倚賴的也只有手中的劍了,如果被這野獸搶到先機,一切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一個箭步上前的我,手中勾劍呈鐮刀彎弧形砍下,正中第一隻衝出柵欄野獸的鼻部,在他深綠的鼻孔上劃出一條紅淺的傷口,血流泊泊而下。但只見野獸橢圓形的頭拉到右方,接著反向橫甩,一陣巨力和手上的劍遭遇,我握劍的左手虎口立即破裂流出鮮血,勾劍脫手飛出。

        「以大氣為弓,光輝為箭,承受我意志的力量啊,劃破虛空!!穹光之箭!」右掌向前,以魔法作一搭配的我急速念出攻擊的咒文,但毫無魔法現象發生的週遭使我更加驚恐,現在可不比剛才啊!身上還有未失效的翔空之翼,漂浮向後,用受傷迸血的左手抱住佳裡,為了避免傷痛鬆手,更是用胳臂攬住她的腰身。

        沿著城牆垂直向上逃逸,先拉開間距再做接下來的打算!

        直到垂直上升的現在,我才看清那兩頭野獸的面貌,有著迅猛之古名的猛獸。橢圓形的頭、滿嘴的尖齒、略為退化而短小的爪子,其上還有不相稱的尖銳指甲、發達而粗大的雙大腿使牠能夠直站立起,尾椎擺動的巨尾擁有能裂開硬石之力。在我出生前千萬年即有的古代獸血統繼承,智慧雖然沒在這些年有什麼進化,但凶暴嗜殺的殘忍獸性是永不磨滅的!   

        「咕嘎!」不甘心祭品就這樣遠去的牠們發出了淒厲的吼叫,用指甲刻進堅石城牆的縫隙,發狂往上跳躍囓咬,不斷重複的動作,竟追上了即將失效的風飛速度!差距越拉越校   

        魔法!我需要你呀!右掌再度張開,向下瞄準猛獸不斷彈跳而逼近的形體。

        「凝結在我手中的炎之分子啊,隨著我揮舞的弧度,劃出一道完美的焰紅扇形!舞扇之炎!」

        再度集中略急而亂的思維,置換一術系的法術施展,但一搖再晃的手掌仍舊無魔法效應環繞於其上,迅猛獸在這一瞬間蹦跳到離我不到一尺的高度,咬上我那一搖再晃的右掌。

        「嗚哇!」鮮血伴隨著劇痛不停下落,珠珠血滴從傷口處沿著手指滾滾下滑,嘗到鮮血滋味的野獸更是收緊了嘴,利齒一收,更切身的痛再傳來。

        「嗚哇哇哇,艾瑪!」

        戒指在我的呼喚下,微閃了一下紅光,但那閃過的光芒比什麼時候都要來的微弱,一向助我渡過危難的焰舞精靈也未在紅光過後出現,這一切的反常情形,到底怎麼發生的,又意味著什麼!

        加上野獸體重的重量甚至已讓我們成了靜止在半空中的狀況,還有點緩緩的墜落之勢,而此時迅猛獸用以攀在城牆上的腳趾一滑,軀體急墜,到牠鬆開囓住我手臂的嘴前我們倆都是以被拖落的姿態下落。   

        利牙鬆開,本已麻痺的痛在此時再度地擴散,痛似乎使我混亂的頭腦清楚了許多,只有風之咒文有效嗎?

        「風……刃……!」害怕再次遭受失敗的我只唸出了極為基本的風之鐮刀,但我抓到其咒語失效與否的規則了。

        手套散出青綠光芒,驚異!一道不合咒文等級的巨形鐮弧極速飛出。「咕呱!」直挺挺地釘上欲再度向上攀爬的野獸頭部正面,風刃在牠頭上剖出一條裂痕,鮮血與乳白的腦漿狂濺,也在終於拉開一段距離後,我斜眼注視著手中抱著的女孩的左手食指,戒中的精靈正因衝破不了壓制住的結界而跪在戒指中央寶石邊緣喘氣。   

        突然提升數倍的風之術,壓迫火光和其他術系的無形力量,再凝視那有文字彩繪的手套,不只找到了規則,我想,我明了了!

        被定名為「風狂雷飆」之寶物的詛咒手套。

        從並排成牆垛的縫隙穿入,我們到達了牆頂的平台,負傷後狂暴追來的迅猛獸也在同一時刻來到,注目到我後,很快地俯衝大步邁來,我把懷裡的佳裡推至一旁,野獸再次咬住了我那抬至面前的右掌,或許,為了更省事些穿透牠那堅硬的皮膚,我是故意被牠咬住的吧,也寬容地讓牠死前再一次嘗到……血的滋味。   

        「集於天空中億數萬的雷因子。雷箭!」

        燦爛的光輝從野獸嘴裡破裂開、從皮膚中透出,閃爍雷芒的蹦躍結束了此獸的性命。

        和佳裡站在城垛上,靜看著因同伴之淒叫而憤怒攀上城牆的另一迅猛獸,只是輕拉緊、握住佳裡的手,她臉上似乎還對這舉動有些疑問,我微笑的嘴唇不語,雙腳向外一蹬,在什麼都沒有的空中踏空,驚訝萬分的她在全力尖叫過後閉上雙眼,抓緊我的手不停顫動著,我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呢?

        往上狂爬的野獸與往下墜落的我們形成極強烈的對比。

        以急落的速度掠過牠滿是疙瘩的背脊,我握起拳頭的右手還因傷口而帶有刺痛感,指頭觸摸掌中手套上的文字,碧青色魔力凝聚其中,咒文始而在我口中誦起,文字呼應發光:「天雲阿暴風阿雷槌啊,吾命爾等遵從古代契約之命前來,執行天雷之刑,將對我刀刃相向之敵全部殲滅,天地也將化為混沌!無窮象徵的雷柱,展露你電青力牙,降臨到這世界上吧!天雷降臨1   

        見脫逃的祭品及殺害同伴之人落至身旁,已發狂的野獸用腳爪往牆上一扣,在空中作個急轉彎向我們撲咬而來。

        咒文完全唱誦完畢,彩繪文字在提供力量後也逐漸暗淡,法術開始作用,在牆上一蹬俯咬過來的野獸被大氣環繞的條條鎖鍊交相纏住,掙扎的動作在風鎖之下沒有一點用處,身軀硬被定在無形空氣中無法動彈。高空傾洩降下的雷柱,一道剎那使我失明且耳鳴聽不到任何聲音的光、爆音,轟然閃落眼前!過後,只剩些飄落的黑屑,及地上強烈能量炸裂的痕跡。

        解除飄流身上的風翔之翼,緩緩降落到地面平台上的我,只見先前鼓噪的人群全部消失無蹤,只剩漆黑的巨大城門聳立眼前,還好,昏沉的女孩依然倚靠懷中。

        象徵最後的漆黑城門由內部緩緩在眼前開啟,喝下最後一瓶的靈藥,看著右手被囓咬的傷口迅速地癒合,不再停留,甩掉風雷狂飆的手套,寶物也是要看使用者好惡定義的,輕搖醒倚著身體的佳裡,我要以最佳狀況和精神來擊破這試練地。   

        一片黑暗中,王位上的黑影儼然王者的模樣,排列四周的火把忽地燃起,突然的光亮令我有點不熟悉,眯眼想看清他的容貌,但身旁的女孩這時使勁地扣住我的四肢,佳裡!?

        「王,下手吧!」王!?她冷靜口吻呼喚的是誰?

        「妳做的很好,利用人往日美好的回憶啊,咕咕。」極光、一片火光照耀下,一道黑色極光從王座上的人的指尖射出,無任何曲折地穿越過橫亙相隔的空間,腹部傳來火炙般的燒痛,這痛楚比什麼都清楚,正處於發效中的靈藥還支持著我站著的力氣,但……不自覺的往後倒落。

        「佳裡,為什麼……?」仗著最後意念詢問,但同被一齊貫過,早倒在地上肚子穿孔的木偶並沒有回答。

        我,沉入了黑。

        下意識的把手掌放到視線前方,至少我是這麼想的,但不論怎麼使勁張大眼睛的去看,卻只是片不見五指的黑,腳步不由自主地往某個特定的方向一直走去,想停下,但雙腳卻不聽意識使喚的往前,我……到底怎麼了?

        「吾兒啊,你就這樣了灰心?」突如其來的光亮,溫柔的聲音就從那兒傳來,好溫柔且暖和的聲音,我認得妳,媽媽!

        在這個只有黑的世界,忽然聽見日夜想念的母親的聲音,又驚訝又欣喜,眼淚止不住地泛出了眼眶。

        「確認自己的路,不要因外在的力量阻撓偏差而氣餒。」

        「……媽媽……我……」嗚咽的情緒卡住欲發出的語言,想言者千言萬語,自己的口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追尋自我信念,恆久懷抱希望,冥府不是現在的你該來之地,回去吧,我最愛的孩子。」

        「媽媽,等等,我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啊!」強光漸而增強,我有一種再不說話就會失去母親的感覺。

        「你不是孤獨的,回去吧,孩子。」

        強光增亮到我無法睜眼的地步,一陣暖風吹拂過來,熟悉的母體觸感,意識飛啊飛的,在空中飄流。

        一睜開眼,發現已回到了石室之中,抱著我的,已不是母親的模樣,取而代之是老態龍鍾滿頭冒汗的老爺爺,師父!?我身上的傷口正在他發出的治療光輝下快速的輪轉、新陳代謝癒合中,道道的黑芒在以我們為中心的半圓周屏障外徘徊旋轉,伺機而動,這防護壁……終界……止境!?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燃起的火把皆已被齊頭切斷而熄滅,奇怪的是,自己為什麼突然擁有了這麼好的夜視力,是因為剛在更深沉闇中待過的關係?

        位置已從先前昏倒王座前移動到了牆角,但以狹小空間為治療空間的師父卻沒有因此而較為輕鬆,條條比黑暗更深的黑芒此時穿透屏障的縫隙刺入了師父體內。

        「果然還是太吃力了啊!」師父壓抑著痛楚苦笑道,豆大的汗珠在他那老邁已滿是皺紋的臉孔上凝結,顆顆沿著扭曲的臉部線條滑下。他嘴上不說,可是我感受的到他的痛苦。

        「師……」我鼓起全身的力道試著要站起身來,意圖要一同抵禦,卻被他大力的一把按下,我失足摔跌在地上不算,在他分心之際又有兩道較大的黑芒突破魔法壁的防線,再度不留情地刺過師父,在他忍著呻吟的唔唔喉語下,我不敢再次輕舉妄動。

        本一直坐在王座上的人此時起身,飄浮在空中的身形從容不迫的徐徐接近,移動到距離不到半尺之處停了下來,我見到了頭頂畸區的雙角,生於背部的巨大黑色翅翼,股間繩般蜷曲尖銳三角形的尾巴之尖端,漆黑……擁有令人顫抖,代表一切邪惡的臉孔……惡魔!

        「疼惜徒兒啊,溺愛過度了吧,米達斯。」師父與他相識!?

        惡魔側了側頭望著倒在地上許久,曾是佳裡的一尊人偶,諷刺的說道。

        「連真偽都不去懷疑、分辨不出,這樣的徒兒值得你一直尾隨在後,用你那『地上最強』的羽翼作守護!?」

        難道,從我進試練洞窟後,師父就尾隨在其後?

        在我疑思的當刻,惡魔突然換了一種我所不懂的語言,不如先前平穩的口氣,暴燥、甚至震痛耳朵的聲音在他口中吼著,挑釁樣的手勢,隨著聽不懂鬧哄哄的言語在這個無聲的空間迴繞著。

        「曾令我屈辱挫敗的男人,風水輪流轉啊!」惡魔抬起指甲細長的雙掌,迅速舞動繪出一個血祭的圖案,滿溢的黑芒不停地從中心往外散流而出,就算從未接觸黑魔力的我也能感受到那其中是多麼無邊無際的力量。

        身上的創口已不那麼痛了,甚至只要一咬牙就可將身子撐起,虛弱地拉了拉師父的衣襟,讓我獨自面對吧,明知毫無接下此擊的力量,但如果不做,好似會永遠失去什麼一樣,後悔一世的人生,然則師父只是將我抱的更緊,緊緊地抱在懷中。

        護壁架起的圍牆……破了!

        多麼……令人絕望的一刻啊……

        「駭……聞……戮……殺!!」

        全然突破終界止境的黑色極光團團包圍住我們兩人,那種壓迫、受制感令我幾近不能吸到一點空氣,緊張的將要窒息的地步。而身旁的老人也只是滿目慈光的望了我一眼後,就閉起他那不像往常般自信的眼眸,暗暗頌起了咒文。

        不要……為什麼又非得是這個咒文……為什麼又和媽媽一樣……為什麼又是為了我……不要……我不要……為什麼體內使不上一點力呢!?誰來幫幫我阻止師父啊!!

        年邁蒼發的老人,在口中的咒文全然唸完之一刻,法術也開始作用,不過,卻是令我心絞至極的一刻,籠罩的黑芒全被吸入師父體內……巨大的衝擊力在同一時刻致使他的軀體陷入牆面、拉出、彈起,落至地板上的師父全身穿滿了無數的孔洞,那貫體而過的孔洞……就連噴灑出體外的液體,也是令人不忍直視的黑……血泉,被漆黑染為汙濁……

        淚……從眼眶中湧出,顆顆的連結不住在臉頰上滑流,哭喊的言語從口裡、在心底不停的吶喊,然則也挽不回這一切。奄奄一息的師父也只淡淡的與我說了幾句最後的言語。

        「艾德嘉啊,不要傷悲,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宿命,而我……能教出像你這樣的徒兒……內心底已滿足,無憾恨了……」

        「師父,你一定又藏了什麼招式在最後,要一舉逆轉乾坤……我知道是這樣的,這樣才像你呀……對不隊??」

        「咳咳……不……這次沒有了……也該到你要學會獨立自主的年齡了……」師父對我噘起唇角,微笑了一下,像是用盡全身的力量般,我也才注意到,這老人的外容,是多麼地蒼老慈祥啊!往日受到嚴厲而暗罵師父的話語,早已在心底化為一道清風,飄散於無限的釋懷。

        「師父……我還要繼續接受你的教導,我還沒列入十大魔法師之林,不是嗎?」

        「我的魔力將會溶入你的血肉,繼承傳導之力,我床底下的書,將會與其相互配合而讓你瞭解……這是我最後所能予你的……一生的精力,不過需要些許時間,恐怕那邊的惡魔老兄沒有耐心等……待。」像是在交待最後的遺言般地,望著前方空洞的眼神,不停蠕動的口一長串講完了心中的話,在話停的瞬間,黑血從師父嘴角流出……嘴角的黑流已在地上灘出了水窪。

        「師父!」我使盡全身喊叫的力氣……不希望……在最後一次……徒留下遺憾。

        「來生再見了……我最自豪的……」言語到這裡,全而停止了,闔上雙眼的老人帶著一抹最後的微笑,告別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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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18:08
姆指般大小的光珠,在我還不及哭喊悲傷時從師父那漸已冰冷的軀體內冉冉地升起,飄浮進入到我的體內,剎那間,好像師父親自口述一般,從他立志成為魔法師開始的過去,魔法的知識、概念、學說,極為快速地在我腦海之中跑過,同一時刻流過四肢的魔法力是那麼樣的慈祥、溫暖,令人想忘卻剛才的悲傷似的自內心底湧現的喜悅。

        在一旁觀看師父已久的惡魔在看到這驚人的魔力轉移時,臉上的冷汗也結成了珠珠顆粒,那停頓些許時間的身形開始動作,手指再度在空中舞動,黑魔陣立即二次形成於虛空其上。

        想驅動在師父及光珠柔和治療輝照下的軀體,但處在這儀式中,強大魔法能源籠罩下的我,竟使不上一絲的力量!?這就是已逝去的師父遺言中的……所需的時間??

        剎那,惡魔已蓄勢待發的招式忽然停了下來,不,應該說是無法動作,那條緊緊纏繞住他全身的火紅荊棘鎖鏈。艾瑪!

        「少爺,抱歉來遲了,完成儀式之前,就由我……嗚哇!」精靈的聲音忽然突遭雷擊地顫抖。

        「淺薄的精靈力啊,桀桀!」那惡魔正隨意拉扯纏於身上的火焰鎖鍊,而緊抓另一端的精靈完全不敵的只能被巨力左右甩動。

        「吃下這記吧!」暗淡的黑芒往全然失重在天空搖擺的艾瑪竄去,貫穿精靈的軀體,流出了火紅色的光。

        「艾瑪!!混蛋,這狗儀式,還要多久啊,喔喔!」不忍看精靈苦苦支撐住的我使盡力氣地想移動身體,但被源源不絕流通體內的魔力緊緊定住。腳步,提不起也跨不出……

        「精靈,豈能與高等的我相提並論。」黑芒不停的從惡魔的指尖射出,堅定心志絕不放手的精靈一次又一次地被黑芒穿透,紅光泉湧的精靈就算傷至如此,也不松開繞於惡魔身上的煉條。

        ……只要制住他,不傷到我……縱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這是待我優於自己的她此刻的信念吧……而我,只能無助地望著……望著。

        鬆開了,惡魔不正視摔落的精靈,一步步走向還處在儀式當中的我,艾瑪不管傷痛迅速爬起沖上,張開雙臂擋在我們中間,但惡魔左腳一個抬起,迴旋踢中,本已傷重的她根本沒體力去承受這擊,飛撞在堅硬的石壁上,不再站起……

        我直視著惡魔,只要活著的一刻,就不會忘掉他那令我想殺一百遍都不足的邪惡臉孔!

        但只見躺平在牆下的精靈再度回到我的戒指,並在我身前顯現。

        「艾瑪……別管我了,讓一切結束吧……」但她只是露出悲淒的眼神,微微向我點頭示意,雙手環抱胸前,絢爛的火焰,在她身體周圍燃放。

        「別就此認輸了……艾德嘉……少爺……」

        艾瑪,妳要做什麼,不……不要!

        「紅蓮……爆身……碎……一起毀滅吧,醜惡至極的傢伙!」裹焰於全身的精靈不理我的呼叫,化為一顆發散紅光的火球,往前方惡魔之處直撞,撞擊一刻的紅焰照耀了整個王座石室,而手上戒指的紅寶石也在此刻脆裂成數塊,在我眼前四散。

        長年陪伴於我身邊的……精靈……就此與我永別了……

        「為……什……麼……」

        「呸、自毀技,畢竟還是微不足道的精靈技倆!」從燃燒火焰中站起的惡魔,啐出的話語代表著艾瑪的逝去,我的無能造出的一切……

        火焰……依舊這麼殷紅炙手,但其中靈動的精靈已不復在……

        「該醒了,少爺、主人、徒兒、吾愛,我最自豪的!」

        什麼?儀式……完成了嗎?不斷侵襲而來的喜悅感,令我更肯定了此想法,原本源源不絕流過身體而牽制克住四肢的能量片刻轉動,所有言語概念形式的知識,皆全化為了實物,我能意會到、碰觸到的,所謂的實際。

        即將崩塌潰堤的情念思緒,一層層地將能量化為實體,在無邊的腦海之際、沉澱,在秒秒的思想中昇華,澎湃洶湧地不停在體內竄走。致使自身真的有種優於造物者的錯覺,好似手臂的舉起,掌心的展露,指尖的劃動,就有個前所未見的咒文,古今皆非能及的法術,在這天地之間凝結,在四方間隙沖散,自然法則萬物生靈能在自己手中創始滅去,理論學說不再是他們所想表達之物,而處在我意念裡改變……一切,不再是一切!!

        大力狠狠的搖晃自己的頭,想把傳承後那種強大的優越感全拋諸腦後,不讓其擾煩我的意念,退去輕飄飄欲飛之感,重回自己的身軀,站定試練王面前,喚回最真實的赤子之心!

        我…… 為什麼會在這試練的洞窟?只為了要通過師父的各個課題,以肯定自己本身的能力!?一個個房間石室的經過,我所持的態度也不再謹慎小心,越趨自大?開始的憑力死拼地獄犬,在焰炎三重奏的夾縫中求勝,而在與模仿士菲克一比爆炎魔力時又毫不猶豫不決地喚出艾瑪?

        到無懷疑之心搶救童年玩伴的女孩,手刃兩隻迅猛獸後的全然自負,奠定失敗後在恍惚之中聽見母親的話語、師父生命羽翼的覆蓋,至艾瑪的相繼犧牲後才得以存活……

        這一切,真的都是命中所注定的嗎??都……只是我本身的怯懦使然而已吧,不再一次地懊惱、絕不再度軟弱,心靈中或是身體上皆同,絕不!!

        堅定過後的意念將自己從極度高昂脈動的興奮感中拉回,回到那幽暗的石室、王座之前,與面貌已在我眼底化為猙獰、不值得存活世界上的惡魔,相隔數步之地。

        不斷湧現的能量在身旁周圍形成一道道的阻隔壁障。在其防護之下,我可以清楚看見惡魔聚力,點點指尖衝出激射的黑芒。

        全數擋格於外,無一絲縫隙供其穿透。

        「你最害怕的事物是什麼?」彷彿師父講話的語氣,冷漠的口吻,在我嘴唇上、喉嚨間形成聲音的紋路,傳遍石室的每一個角落。當然,也傳進了惡魔的尖長耳朵。無形而帶有壓迫力的語路也使牠全身砰然一震,好似憶起了極痛苦的情景而呆站。   

        「我說,能使恐懼圍繞住你的事物為何?」這冰冷的言語再度地傳出,而那先前已掌握所有勝利因子的他,甚至一舉手投足就能將我這人類生命完全扼殺的惡魔,顫動的身軀失去了支撐的力氣,跪在地板上,口中喃喃的不停重覆著同一句話,聽起來就像是:「你休想再次羞辱我……米達……斯,休想……休想……」

        我望著癱坐在地上,被心底極端處湧現的恐懼所淹沒的他,內心只閃過一絲悲哀,接著,不帶半點感情因素左右的咒文在我口中誦念……那是師父數個禮拜前重創過我的咒語……祭,已在天堂上享樂的他。

        「天地魔力任我招來!五界隱者聽我呼喚!飄蕩於星空的塵埃,成為我的神劍、爆破吧!微塵紅蓮陣!」

        「咕哇,我不要再回去那個荒蕪可怕的世界!」

        已無任何意義的聲音被連串轟炸的爆發聲所掩蓋,終究化為無聲,飄渺在這單調的石室建築中……是啊……都已經無意義存在了……

        我甚至沒拿取王座上的試練之證就踩上位於其後的光圈,傳送出這試練的洞窟,在失去師父與艾瑪後,我想不需要再有什麼形式上的東西來證明自己,也為了不使下一個冒險者無意義地犧牲,還用了當時我身上所剩餘的全部法力擬造出了一個超越自己所能想像理解範圍的結界,就算魔力回覆到頂點,自己也破除不了吧……我想。

        洞口的幽森依舊,可是我內心中卻空出了兩個缺口,誰能彌補糊上它們呢?

        拿著師父的骨灰回到幼年時光的村落,交給了父親,他在兒子面前強忍著失去老友的悲痛而面無表情地擇了塊謐靜的土地埋起了它。但卻又在我轉身離去之際買了壺酒直往墓碑上澆,與其一起痛飲,回憶他們往日共難的種種、照顧兒子的恩謝,藏身於樹後靜望著這景幕的我,悲慟的心情又何嘗與父親相異?

        而後見到了真正的佳裡,不再如記憶中一般那麼頑皮可人,而是多了幾分成熟小女孩的氣息,艾德嘉啊艾德嘉,你要是有回來探望親人,就不會被往日所矇蔽了呀……

        和她漫步回那棵月夜下的高大堅果橡樹,不耐等待的她依然沒變地倚著樹枝就沉沉睡去了,瞧著她那甜美的睡容,正要忍不住湊上嘴去時,女孩忽地張開了眼睛,彷彿沒看到我急忙抽身的姿態,起身伸懶腰打哈欠……

        故意的啊,現在的我可又是昔日阿蒙??我們在半空中緊抱一起,隨著吹來的夜風飄浮搖曳著,輕落於柔軟草地之上。

        看著她明澈的眼眸,我給了她一個深且長的吻,相愛戀的心互相擁抱回應著,忘不了心傷的我悲痛的淚終於跌出眼眶,哭倒在她的懷中,放縱自己的情緒,在有她手輕拂髮絲的堅果森林中。

        告別了父親和我最愛的佳裡,回荒島整理木屋的一切,拉開櫃子,果然看到一本厚重的魔法書稿,封頁的標題寫著給我最自豪的徒兒——艾德嘉……感動剎那間又從滿是坑洞的心底湧現。

        師父,我發誓,對此魔法書,對我體中繼承的力量,對我自己,不會讓您失望的!進而造福這個世界!!神歷一六五年·秋。

        魔法入學考!?別提了,我真的忘了那天考了些什麼,就連魯爾那小子也輕鬆過關的試題,就像手掌一翻同樣的簡單,你看(迅速地翻轉了一下手腕),簡單吧!

        魔法學校的栽培——所有的成績皆為零,正確來說是我都沒去參加過課程,整天不外乎就是窩在遠離人境靜肅安靜的王城藏書館中,眼前擺的就是米達斯那臭老頭的手稿,不加註解的字句,及旁邊堆疊起來搖搖晃晃的參考、理論書籍,把自己完全自閉在極小的空間裡。

        加爾底王是很樂見我這種勤學的狀況啦!不過那些死心眼老頑固的教授團體就不這麼認為了,一致認為我目中全無他們這些先知的存在,而硬是把我從圖書室中架出來,關進實驗所中……

        要不是礙於不可傷人的法規,我早就……

        石板上寫了五題他們自認為很困難的咒文形成程式,並規定我要在日落之前依照其形式規畫出……夕陽西下,我按時的從開鎖的門出來了,不過後來聽說那些先知們的嘴好幾個禮拜合不攏就是了。

        我在空閒的時間中,其實才花了五分鐘的時間解那五題,作了個迷你的炎融合漂浮週期性變化、會追著人四處放電的雷雲、用冰晶所捏造出來的自身美形冰雕,剩下的就是複習近日在那本大魔導稿中學來的種種,大多是有著特殊力量的怪怪咒文,令人迷眩的、加速突變的、賦予生命的……

        好像艾德嘉冰雕走近到炎融合週期中而發生爆炸時,那群先知們才正好審查完我那五題的答案吧……很符合師父那無聊古怪而以捉弄人為樂的性格。

        從今之後,沒有什麼先知課程會再來煩擾我,此事件更是驚動了國王而正式頒發給我王城圖館之鑰,得以自由地進出,之後的三年,同樣地在此渡過。

        成年禮的那天,很順利的拿到了學園畢業證書,不需像其他人一般經過考試而由國君的敕令正式進到夢寐以求的加爾底魔導軍團,人數二十九的魔法精英是此王國的力量信仰所在,我,剛好為紀念性的第三十位,且是第一位不用經由測驗加入的。

        成為首席,是不到一年後的事,基本上是王的寵愛佔大多數的原因,加上有個極為年少的小子可以向各國誇耀軍質,雖成了兵團之首的首席,但多國聚會也只參加了一次,我還未忘記掉師父說要低調的告誡啊!

        神歷一七一年,龍族入侵!

        召集所有的魔導士於會議聽,這幾年略有增加新血,多了五位新人,包括魯爾……我向參謀總長一次又一次謹慎地核對各國作戰的程序及我軍應對輔佐的策略,眾夥伴部屬的心情皆滿輕鬆愉悅的,世界三大騎士團傾精銳而出,相信我有比與精英一同作戰更令人興奮的事了。但沒有人真正的敵對過龍,這是我內心最大的不安所在。

        最後確立作戰方針後,我對在座的他們發表了一篇屬於我們魔導團的宣言,記述如下:「或許我只是個未經世事的小毛頭,或許有人比我更有資格去領導各位。明天,不管如何,請尊從我下達的每一項命令,給猖獗的龍群來個迎頭痛擊,讓牠們知道人間世界是不容許異物侵入的,希望就握在我們手中,兄弟們,就用我們的雙手,打造和平的未來、人類歷史輝煌的一頁1   

        「耶!」宣言過後,威壯的吶喊響起,激昂的情緒環繞我耳朵、迴響不絕於會議之室。

        「桀……嚕……」

        擋在諸神遺產與我之間的最後一隻守護獸也在我的咒文下消散,煙霧不停地從牠滿是創口的身上散出,當牠倒地時,也是盡其本份而長眠不起時。   

        數天來的拚鬥、解著迷宮中似在百裡霧中的謎題,那藍晶石終於呈現在我的眼前、伸手可觸之地,在這個廣大的洞窟裡,已經沒有任何可阻擋我的生物,深夜召見的國王密令也在此刻完成,宮廷的眾夥伴們,一定要撐下去啊,支撐到我抵達為止!

        在碰觸藍晶石的那一瞬間,沉睡在其中的精靈也睜開她那明亮的雙眼直盯著我看,並用她那清澈如水的聲音對我說道:「通過無數謎題、打倒無數魔物而到達這裡的強大冒險者啊,雖然我及此藍水晶石的力量並不足以改變什麼,不過你既得到,還請你告訴我執意要得到這天神佩護的原因,此後我將永遠依附在此佩護之上,並跟隨著你,我的主人。」

        「等等,先不管妳以後要不要跟隨我。無法改變什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妳不用內藏的能量與龍拚鬥一場??天神佩護是這塊藍晶時的名號嗎?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個護身符般的東西,我可是要利用妳去對抗幾百條猛龍的咧!」

        「冒險者,很遺憾的,這並不是如你所想的擁有強大能量的魔石,雖然同樣有諸神的加護之名,這跟黃金幻獸一族又是截然不同性質的物品。簡單來說,我所依附的藍晶石是沒有任何攻擊力量的,抱歉,辜負你對我所持抱的期望,我及它所有的就只是保佑穿戴之主的安危,並在吾主身上賜予祝福加護,使吾主遭受到的凶險與危難為之減半罷了。」

        「艾德嘉,一得到藍晶石就立刻返回宮殿交予我,並即刻上戰場支援魔導軍團,瞭解嗎?」我耳邊突然響起臨行之前王對我的再三叮嚀,及旁邊諸位重臣冷笑的神情。

        「艾德嘉,加入宮廷後必定有一段艱辛的路途要走,為獲取權力的勾心鬥角,千萬別讓自己沉迷於官宦的誘惑,及為使你效忠的不實利益。」也回想起試練前師父對我告誡宮中險惡的話語。

        而我,而我卻在激戰的前一刻聽信……嗚哇!王,你騙我!

        一時間,在位者的謊言、信賴者的被叛、逝去者的傷感、對龍戰的擔心、對人心只求自保的憤怒、自身錯誤判斷的悔恨,全湧上了心頭。

        「什麼遠古流傳能拯救大地的晶石,到頭來只是為了成為你自保的慾念,惡龍……魔導團的各位,開戰三天的現在戰況到底怎麼樣了?」此時的我頭痛欲裂,心急如焚,一陣昏眩下感到臉頰與冷冰冰的地板緊貼著,剩下藍晶石的光芒,在我無神張開的眼角邊閃爍著。

        走出洞窟的那一刻起,我即對胸前的天神佩護中的精靈起誓,而今而後,再也不使那個滿心熱血的自我有所動作,全都加以隱藏,以一層冷霜的外表覆蓋自己,不再輕言約定、不再輕信任何人……

        高速趕回戰場之途中飛經一片遼闊的草原時,只覺全身被一炙紅的火球所籠罩,來的快又急令我根本來不及加以防禦,而就此人事不知……

        和血龍王札姆卡特融合後的我,不只是增加了龍之智慧、血龍之力,更多了一份狂傲不羈的性格。

        得知了戰役的結果,多方面的考量之下,我走上找尋殘餘龍將的路,彷彿末世代的賞金獵人一般,只是……沒有任何可稱為報酬的物品,唯一可說得上的,就只有增強我基本實力而抵抗位於體內的血龍魂魄,不使自身為之所吞噬吧!

        拋去輕狂,我變的有點沉默,往往在得意中帶著些許失落,沒有任何冀望與期許,在黑夜與白晝交雜之際偶爾也會使我憶起這段深埋心底的歲月。只為了自己,我就是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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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19:07
第六章東方記事(拉茲篇)

        夏天的陽光刺眼得令人眩目。

        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鹹味屬於海水獨有的特殊氣味不斷刺激我的嗅覺。

        「好熱啊……」滴滴的汗水更是不斷地從我身上滲出。

        每次看到天空中那顆放著白熱光芒的大火球,心裡和嘴巴就是會不自覺的冒出這三個字這是每個人在夏季都會有的一貫口頭禪。

        即使是坐在屋簷的陰影之下,濕熱的海風仍然不斷把暑氣送到我身上海港真的不是一個適合住人的地方,深深如此認為的我依然持續著此種燥熱煩悶的情緒。   

        跟那些辛勤搬運貨物的人們比較起來,我發出的囈語像極了無謂的牢騷。

        可是銛銘鉸銓,甂甀甄畽這也是發生於現實的情境啊!

        天氣又熱、肚子又餓、口袋又沒錢,所謂的「一貧如洗」根本就是為了現在的我而特別設立的形容詞。沒錢的旅行真的是件辛苦的事,那比帶兵打仗還要艱辛一百倍……尤其又是在這種炎炎夏日中的旅行,或許說是流亡也不為過吧!

        在我以前剛率領銀十字騎士團時,也曾經試著描繪自己未來的圖像——壯烈的戰死沙場、在退休之後坐著干領養老金、成為平凡的小老百姓、變成某地的領主,這些可能性我都想像過。不過……

        「數年之後我將獨自在海港上徘徊,身上除了一張船票之外,沒有什麼稱得上是有價值的東西。」

        這類型的劇本倒真是從來沒有想像過。話說回來,我要是能預測到這種事情的話,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啃風沙。

        假如正追殺著我的那群人知道拉茲·卡米爾現在即將被太陽曬死,不笑死在地上才怪。

        拉茲·卡米爾是戰場上的絕世天才,他的智謀與武勇在大陸上找不出第二個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人,他是永遠的勝者、絕世的英雄、戰場的軍神、劍技的皇帝,是個被己方敬畏、敵人憎惡的可怕人物。

        類似以上的評價在大陸上廣為流傳,其中的內容明顯的被誇大渲染了數倍以上,不過更誇張的傳聞也像是夏日的流螢一般不斷飛舞,被人如此讚賞還真是令我感到惶恐。敬畏我的人有多少我是不知道,但是憎惡我的人數絕對是多上百倍不只,一個人能被世人討厭到這樣的地步也不容易吧,我想。

        那麼,這位集「永遠的勝者」、「絕世的英雄」、「戰場的軍神」、「劍技的皇帝」四個怪名號於一身的人,為何現在會像死魚乾一樣獨坐在海港的一角呢?

        從萊斯汀國逃跑出來之後才發現忘記帶錢,只好一邊變賣身上的東西一邊流浪,最後終於察覺到在大陸上已經混不下去了,於是決定跑路到東之大陸找尋未知的明天。

        將一切的細節簡化了之後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旅行有分成「富裕的旅行」和「貧困的旅行」兩種。「富裕的旅行」可以遮風避雨賞美景,騎馬坐車住旅店,一路上衣食無缺,幸福美滿。

        「貧困的旅行」則注定露宿荒郊野外,用兩條腿要死不活的翻山越嶺,最後餓倒在路上被人當成大型垃圾埋起來。把旅行想得太輕鬆一定會吃苦頭,這是我用了半年時間所體會出來的血淚經驗談。

        就是因為沒錢住旅店,所以我只好可憐的睡在街角等船來,假如這種悲慘情況再持續過個一天的話,拉茲·卡米爾這個名字就真的會變成過去的傳說了。問我辛苦嗎?絕對辛苦的要命。

        問我後悔嗎?不後悔的是瘋子。

        問我快樂嗎?也不能說不快樂。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在年紀輕輕的二十三歲就飽嚐人生歷煉,這種遭遇是幸或不幸還很難說。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某天當我想寫回憶錄之類的東西時,絕對不愁沒題材。

        「當——!」

        港口傳來了響亮的鑼聲,那是通知開船的信號。

        我站起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現在的我連一件稱得上是「行李」的東西也沒有。一把劍、一件衣服、一襲灰斗蓬、空空的錢袋、缺角的水壺和只剩四分之一的硬面包,這些就是我身上僅有的財產,想想還真是可悲。我在慢步走向港口的同時,心裡不由得生出許多感觸。

        我即將暫時告別這塊大陸,邁向另一個大陸。

        也許有一天我會再回來呼吸這裡的空氣,不過也有可能就此留在未知的土地上找尋未來的方向也不一定,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或許這就是人生之所以有意思的地方。

        總之,新的旅程就要展開了。

        這是一趟「只屬於我的旅程」。

        目標是東之大陸。

        俗話說得好:不要勉強去做沒做過的事。

        最近半年來我體驗過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一個月沒刮過鬍子、第一次連續三天沒吃半點東西、第一次被人當成屍體而遭到活埋、第一次重感冒沒找到醫生差點死在路邊、第一次獨自挑戰盜賊團等等……現在又多了一項:第一次暈船,還暈的像塊爛泥似的癱在甲板上。

        這真的是我嗎!?

        水上和陸上是截然不同的環境,我現在終於體認到這一點,代價是半天都停不了的嘔吐和嚴重的暈眩感。話說回來,真佩服那些水手,在這種搖晃到亂七八糟的甲板上走路還能夠四平八穩,不過也許是我太過差勁也不一定。

        還有半天就到達東之大陸,可是我擔心自己是不是能撐到那個時候?現在可以吐的我都吐完了,虛脫的身軀使體力降到前所未有的最差狀態,幸好沒有感冒'生病,不然真的會掛在船上。

        「喂,還好吧?你的臉色發青,很難看喲。」

        某個好心的水手給予溫暖的關懷,不過相對於他的同情,我現在比較希望踏上平地……

        「你自己要保重,等一下會有暴風雨,船會晃得更嚴重。」

        天啊!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

        彷彿是在附和水手的話,天空的雲層看起來實在是十分詭異,挾雜濕氣的風逐漸轉強,豆大的雨點開始降落。很不幸的,真的被水手給說中了。   

        才出發不到三天就給我碰上暴風雨,命運女神也對我太眷顧了。

        風與浪彼此相互激盪,整艘船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搖動似的。饒了我吧!

        我寧願跟一百個人對打也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拖著腳步進入船艙,準備死命抱著柱子渡過這段好像怎樣也過不完的漫長時間。

        暈船實在是一種很可怕的經驗。之所以會說這種話不是因為嚴重嘔吐的關係,而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

        殺氣襲來!而且是濃烈的殺氣!

        劍光從後方瞬間迫近,利刃砍破了風和雨的屏障朝我的脖子攻擊。我以很難看的方法在甲板上滾倒一圈險險的避過這一擊,現在沒那個體力讓我擺出很帥的姿勢。

        在逐漸轉大的雨幕之中,我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來了嗎,賈士……!」

        原隸屬萊斯汀國騎兵團司令,昔日的戰友現在正在風雨中佇立。賈士的眼中燃放著安靜的火焰,他手上的紫色長劍也同樣燃放著相同的氣勢。

        「紫皇劍……你還真是帶了個了不起的東西。」

        「紫皇」是老國王最鍾愛的名劍,撇開名字的藝術性不談,它的鋒利和堅韌的確是一流,泛紫色澤的劍身在揮動時會造成美麗又致命的劍光,可說是名器中的名器。但在這種地方看見紫皇的話實在是很難讓人高興起來,尤其是在賈士的手上。

        「就在這裡一決勝負吧,拉茲,能活著踏上土地的只有一人。」

        說辭是很冠冕堂皇沒錯,不過現在的情勢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決勝負」樣子,說是「暗殺」還比較好一點。

        「死吧!」

        紫色劍光再度爍閃,雖然眩目的光芒在雨中顯露不出足夠的氣勢,然而那不是重點。賈士的劍技只比我差了一點,但是我手上的武器可是一把破劍,單這一點就很危險了,何況我還在暈船狀態……

        劍與劍的交擊聲響了數十下,在逐漸薄弱的意識中反覆擊打暈眩的靈魂,我和他彼此間都還談不上有何勝負。紫色光屏流暢的在雨中飛舞,從各種討厭的角度不斷攻來。

        頭又暈、肚子又餓、視線又看不清楚,而且腳也站不穩,更為凶險的是敵人的武器比起我手持的破銅爛鐵實在要鋒利的太多了,我在眾多不利因素的交織之下被迫採取徹底的防禦姿態。

        雖然是在船上發生了打鬥,但是很奇怪的周圍並沒有人在圍觀或阻止,船員為了渡過暴風雨根本沒時間理我們,其他的乘客也不會在這種爛透了的天候下跑來甲板上吹風淋雨。賈士也真會挑時機——一個這麼適合於「暗殺」的時機,這表示他一定要把我宰掉。

        「喝啊!」

        水平的斬擊橫掃在前方的空間,賈士手下絲毫未留情面,意識到無法擋架的當刻,直覺驅使自己朝後方滑行閃躲,顯露的狼狽神態我想只能用醜陋來形容吧……能保住小命就要偷笑數聲了吧,還需要在乎什麼優美瀟灑的姿態……

        這是何等惡劣的戰鬥情境啊……

        腳下甲板因為雨水的關係變得濕滑,浪花使得船身不停的搖晃,再加上風雨不間斷的拍打,我與賈士現在的重心放得低到不能再低,腰下沉到幾乎快要是半蹲的狀態。   

        暴風雨似乎越來越強了。

        大雨中我看不清楚賈士的臉,甚至連他移動的身形都只成了團模糊的黑影,我想他也是面臨同樣的窘況。耳朵裡聽到的是浪潮的激盪聲和雨水的拍打聲。眼睛看不清,耳朵聽不明,這種戰鬥真是件痛苦的事。

        我實在不想再打下去,但是為了僅有的一條小命,又非打不可。

        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很差,無雙三段一次大概就會耗盡我所有的氣力。不過這賭注式的想法只是種無用的空想,我沒有信心在這種搖晃的甲板上發揮出劍技的十足威力,要是失手就會在一道紫青的劍芒下飲恨,變成海中生物的糧食,那實在是太難看了。

        機會只有一次,永生無法再重來。

        我想不論對於賈士或是己身,存活下來的機率都是一樣的。

        必須在搖晃的船停頓下來的那一瞬間決定勝負,這真是討厭的認知。我和賈士不約而同的停手,全心注意著船的動態。

        倚賴眼睛和耳朵終究會帶來錯覺,我只能靜靜的用雙腳來感受。

        左搖、右晃,船隨著風浪進行著不規律的擺動。黑暗的意識裡彷彿有無數的漣漪在擴散,彼此間產生的共振令人捉摸不清。我的注意力正前所未有的集中,企圖看破漣漪平靜下來的那一瞬間。

        開始不會頭暈了……

        腳下逐漸平穩了……

        有一個光點在黑暗中慢慢浮現,如同掉落在水中的金幣般發出微亮的光輝。

        就像是一種信號般,我在光點出現的剎間開始行動。

        一瞬間,我有了更為深沉的體會。

        「呃啊!」

        微弱的聲音從敗方的喉嚨發出。我的手上傳來劍刃砍進肉體的感覺,伴隨而來的是空氣裡頭擴散開來的血腥味。

        勝利往往是單純而令人感覺美好的。

        第七章武弓姬(拉茲篇)

        我快上賈士一步,手上的劍穿透了賈士的胸膛,銳利的劍鋒從另一邊穿出。

        「你……」

        賈士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嘴角盡呼出血泡的他說不出來。他呈現空洞的眼神逐漸失去了象徵生命的光芒,轉為不祥的黯淡。看著從前並肩作戰的夥伴死去,竟也有一股哀傷從我心底慢慢浮上。

        彷彿不容許我有片刻感懷多乖的命運,這時我腳下的甲板突然開始猛烈搖晃,感覺就像是整艘船都要翻過來一樣。怎麼回事?不會真的給我翻船吧!?

        「大海浪來了!全員戒備!」

        船長雄厚的聲音鎮定的發號司令,冷靜無形的力量頓時籠罩住全船,但僅以少數人的力量卻抑制不住親眼目睹災難的乘客發出的恐慌、,大海浪來了?開什麼玩笑!

        在慌亂奔逃的人們身軀都遮掩不住的天空,我看見了一堵由海水堆砌而成的濤天大牆,以恐怖的驚人速度翻落覆下!

        別鬧了!這不好玩!被人追殺之後還要被海水偷襲,我是被某種東西詛咒了嗎?

        我拿起賈士的紫皇劍跑向船艙,像這種名貴的東西被海浪捲走是件很可惜的事。

        雖然我以人智的力量做出了瞬間的反應,不過相較於自然的力量仍舊太慢了……

        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朝我壓來。

        我的意識頃刻成為一片黑暗。

        我夢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在我待在銀十字騎士團最後一年時,我創下了一口氣將比奈亞和查拉斯兩個國家的主力部隊全數殲滅的戰績。當時的賈士是值得信賴的戰友,是個可以放心把背部交給他防守的戰士。

        那年的夏季剛好是五年一度的騎士競鬥。所謂的騎士競鬥就是選拔出最優秀的騎士,當然,其實力也屬於萊斯汀首屈一指的,上一屆的騎士競鬥舉辦時我還未達成年之齡,沒有資格參加,而賈士是上一屆的優勝者。

        一路的過關斬將成就了我和賈士的對決,那是場激烈的戰鬥,最後僅以半寸之差分出高低,是由我獲得勝利。過了幾天,戰爭的調停晚宴在王城裡舉辦,當晚很多知名的重量級人物也出現了,弗卡斯和巴迪爾也同時在場。三大騎士團的主將同時在一個場合出現,這也算是了不起的事吧?

        但在這種強者雲集的晚宴裡頭,竟突然出現怪異的暗殺者,多虧了弗卡斯與巴迪爾這兩個強悍的傢伙,搗亂的人在還沒來得及對晚宴造成傷害之前就被幹掉,當晚我也見到了某個不可一世的少年,那是個玩弄奇妙法術的魔法師——艾德嘉。

        就他的說法他正任職於加爾斯坦王國,但我相當懷疑他那不像一般青年人的古怪脾氣要怎麼在官場上生存,不過以他一揮手即滅掉三四個入侵者的魔法實力,確實擁有可以特立獨行的資格。

        試想想,自己有時候也是相當自我的。

        暗殺者是賈士派來的——在日後的調查中證實了這件事。

        這件消息實在令人驚訝,但的確是事實。賈士的謀叛行為足以被判個一、二次死刑,但逮捕命令事前走漏,當軍隊佈署完開始行動時,只換來包圍一間空屋的結果。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我不曉得他為什麼要勾結暗殺者,企圖破壞那一場調停宴會,也許以後我也一樣不會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不可能完全瞭解他的思想,就像很多人不瞭解為什麼我現在會選擇去流浪一樣,有些事很難用言語說明白。

        我怎麼樣也猜想不到,永遠也不明白,多年後的重逢,賈士暗殺的目標竟會轉為自我放逐天涯的我。

        以一場無可避免的死鬥為開始……我的劍染上他的血為結束。

        昔日的戰友,永別了……

        當我醒來時,映入眼中的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景象。

        四周都是木製的長條欄干,仔細一看,我正被關在一個窄小的空間裡。是牢籠嗎?我伸手想確認一下,但是雙腕顯得比以往沉重許多,我的手腕不知何時被拷上了手銬,而且連雙腳也遭到同樣的對待。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不對,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我必須冷靜的回想一下。

        嗯……我記得自己正在搭船,而且暈船的關係吐得亂七八糟,就在這種討厭的時候遭受到名為「賈士」的昔日同夥的偷襲,最後演變成在暴風雨中的激鬥。

        到此為止我都還記得很清楚。

        當我幹掉賈士的下一秒,一道該死的大海浪直接朝船上撲過來,我就這樣很遜的被捲進海裡去。這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依照常理來判斷,接下來的演變狀況,我該是命大的飄流到某個土地上了。

        還好,假如我連三十歲都活不到就掛掉的話,我一定會死不瞑目,尤其是用「溺死」這種沒格調到極點的死法。

        但是為什麼我會被關起來,而且還被戴上手銬與腳銬……啊!連硬綁在腰際的紫皇劍都不翼而飛了!那可是我從賈士身上「借」來的東西啊,是我身上好不容易能稱的上有「一點」價值的物品耶!!

        身邊突然傳來奇怪的說話聲。一堆打扮奇特的傢伙正圍著我指指點點,重要的是,他們說的話我連一句都聽不懂,那是從來沒聽過的發音。

        這些人是士兵吧?他們身上都佩帶著武器,而且都是沒見過的造型。

        接著有四個人開始推動牢籠,這個由木造物圍成的空間就開始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動了起來。是囚車嗎?我還沒被囚車關過,又多了個第一次的經驗。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自己可是被關在囚車裡頭。正視現實吧!拉茲·卡米爾!你現在的處境可是很慘的。

        就四周的情況看來,我大概已經到了東方大陸了。在海上像水母一樣浮啊浮啊的到處亂飄,最後還能夠被風浪吹到目的地,這也算是一件神明顯靈的神蹟。但是像這樣被囚禁起來,怎麼都令人覺得不痛快,現在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哀。

        我被推進了一座大帳蓬裡面,有六個人拿著奇異長槍對準我,雖然怪形怪狀的,亮晃晃的槍尖近看之下還是脅迫感十足,當然,我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有一個女性坐在帳蓬的最內部,以銳利的視線盯著我。

        雖然我不知道這裡的人的審美觀跟我是不是一樣,但是就我眼光來說她真的是個美女,長發黑亮,五官細緻,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不過我卻不想靠她太近,下意識的遠離散發危險的事物。果然,女子一開口就令我驚訝。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為了什麼目的?老實回答。」

        哦哦!我聽得懂耶!她竟然會說西方的語言,而且是流利得連我都要為之汗顏。

        「我的名字叫拉茲·卡米爾,來自於西方大陸,只是個旅行者而已,沒有什麼特殊的目的。我是遇到船難才會飄流到這裡的。」

        「旅行者嗎?」

        女子的笑容有點令人不安,她從屬下手中接過一樣紫光閃閃的物品,不必多說,那當然是我的紫皇劍。啊,說是「我的」可能有點爭議,不過畢竟它現在是處於沒有主人的狀態,我這樣形容應該也不會有錯。

        「這種劍不是一個旅行者該擁有的,你的身份絕對不只是旅行者而已。」

        「那把劍是我無意間擁有的。」

        「哦?」

        不懷好意的目光從女子眼中射出,不論我多麼想要用優雅一點的詞彙來表達,那種詭異感十足的眼神實在就只能用「不懷好意」來形容。

        「你的身上圍繞著戰爭與死亡,我從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背負這麼多血腥的人,無論你多想要掩飾,一個單純的旅人是不可能被這種氣息環繞的。」

        妳是占卜師之類的靈媒喔,什麼戰爭和死亡的氣味,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原本的目的地是哪裡?有什麼企圖?最好全部說出來,不然你將會受到比較劣質的待遇,我有一百種以方法可以逼你說老實的話。」

        「就算妳怎麼逼我也回答不出來啊……」

        「是嗎?你真是固執的傢伙。」

        誰固執了?

        「也許讓你餓個幾天老實一點。」

        女子揮手發出指示,囚車又喀啦喀啦的被推離了帳蓬,身在其中的我只能默默的順由事情的發展。

        餓個幾天嗎?這麼一提我還真的感到很餓。在海上飄流了多久我是不知道,不過在那段時間內我也不可能進食吧,搞不好我已經有五天沒吃過飯了。呔,我還真是倒楣。

        在無聊的情況下只有看風景打發時間……但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隔著一層木欄干往外看出去,感覺實在很不是滋味。

        我大概是被捉到某個行軍隊伍裡面了,而且極有可能是在補給隊伍之中。舉目望去到處都是士兵忙著將一大堆的糧草運來運去,他們手上都是一捆捆的草,沒有任何的武器,更別說有重裝備的士兵。

        說到這裡,東方人的武裝還真的和我們有很大的不同。他們似乎不流行鎖子甲這種東西,而是以籐和鐵交疊做成鎧甲。

        以前是有聽說過堅硬的籐浸過油之後可以做成甲冑,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看那個樣子好像也蠻堅固的,應該很符合經濟效益的吧……我在想什麼?現在應該盤算如何逃出這個地方才對。

        說歸說,要實際行動還是有所困難。首先,手上沒有武器,而且現在身體也沒啥力氣,餓到快連思考都無法進行、手上又銬著煩人的手銬。嘖,麻煩了。沒辦法,只有順其自然了……我想那個女的總不至於把我關到死。

        一直到遠方的太陽落至地平線之下的時候,才有一個士兵送來一盆水。我呆呆的看著水盆,實在不知道要做何感想……要怎麼樣才能用一盆水喂飽自己呢??

        結果,我就這樣被惡意遺棄了快三天之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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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19:35
這段時間除了有士兵定時送水來之外,我什麼東西都沒得吃。由於肚子餓的關係,開始還會在腦海裡描繪各種食物的形狀,到了最後才會發現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在幻想,但往往飢餓感會隨著消失的食物奇蹟似的消失,不過力氣也會跟著消失就是了。

        總之,最後全身上下所剩下來的就只是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意識。我被關起來的地方也由囚車換到了地下室,那是在我被「強制減重」的第二天所發生的事。因為我不想消耗體力,所以整天都在睡夢中渡過,結果迷迷糊糊的就被拖到這裡來。當然啦!這個地下牢房也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但至少比囚車陰涼多了。

        這種令人無力的生活到了第三天獲得了好轉,士兵終於送來了看起來可以吃的東西。說是「看起來可以吃」是因為我從沒有見過這種食物,那是一種白色的橢圓形物體,硬得跟石塊沒兩樣的怪東西。

        無論如何,總算可以讓我的胃不再哭泣了。

        雖然極有可能會消化不良,但是我還是把這個詭異的食物給吃掉。過了不久,又跑來了六個士兵把我帶出來。說不定可以趁這個機會偷跑……我怎會一直發出天真及不切實際的想法……當六根長槍頂住你的時候,除非你有六隻手才能辦得到,而且那六隻手還要在沒被人銬住的情況下才行。

        就這樣,我被一群士兵帶到了一個很大的房間。當我進去後,看見那個讓我餓了三天的女人就坐在最裡面,積聚的一肚子火當然立即上湧,我可是船難的生還者,只不過多了一把價值不菲的劍就把我當成什麼啦……

        多想即刻對她大吼,她這種事非不明的個性,比那任性妄為的雪拉更令人氣結,但要怎樣才能在身子虛弱及六枝長槍抵住之下爆發呢,於是乎滿腹的恨意轉為低聲碎碎念的細語。

        在這可恨女人兩側的地方則是分別各自坐了三個人,每個傢伙看起來都不像是好對付的軟腳蝦。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樣式很難形容,看起來造型很簡單,顏色也很樸素,自然地溶入四周空間的色澤樣式,有種說不上來的整體美感。

        在壓制外部的怨氣,將之沉進內心之後,我觀察起所處的情境,竟也對先前認定的奇裝異服衍生出了好感。

        「我調查了你的來歷,發現了很有趣的事。」

        女子率先開口,用的當然是我聽得懂的語言。

        「你說你叫拉茲·卡米爾……我向來自西方的旅行商人打聽了一下,這個名字似乎十分響亮?」

        「妳過獎了。」

        「那些商人說了不少關於拉茲·卡米爾的事蹟,裡面有很多明顯的經過誇大渲染,可信度不高。」

        「妳能明了真是太好了。」

        這可是真心話。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旅行商人會把我講成什麼角色,像「劍中之皇帝」這種類似一對一單挑從未敗過的形容還算客氣。我聽過最瘋狂的形容是「獨自殲滅一整支他國的軍隊。」

        開玩笑!這種事怎麼說都不可能嘛!不但我啞口不言,弗卡斯更是不留情面的在我面前噴酒,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魔法師還是鋼鐵做成的武士之類的,幹掉一支軍團?是指蜘蛛或是螞蟻雄兵而言嗎!?

        這種夢話應該要在夢中說才對。

        「不過可以由此看出你的來歷……『銀十字星』、『不敗騎士』,很了不起的外號,根據那些人提供的資料來看,你簡直就是西方的劍聖。」

        當女子說出「劍聖」這兩個字時是用東方的語言,坐在旁邊的人一聽到立刻坐挺身子,顯露出嚴肅與欽佩的神情。「劍聖」嗎?聽起來是個可以利用的專有名詞,趁現在先記起來吧!

        「可是容貌就跟他們所形容的差太多了,據說拉茲·卡米爾是個絕世美男子,而不是一個滿臉鬍子的落魄漢,更不是連劍的來歷都說不清楚的船難者。」

        我滿臉鬍子還真是抱歉啊!哪個男的不會長鬍子?幾個月不刮當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就算我把鬍子給剃了之後大概也不會讓她覺得滿意,畢竟為數不短的流浪生活在我臉上也留下刻磨的痕跡。不,或許用「飄泊的歷煉」比較好吧?這樣聽起來比較有深度些。

        「假如你真的是那個拉茲·卡米爾的話,就用你的實力來證明你的身份吧!」

        女子拔出了她的配刀並揮手作出了指示,這時一個士兵過來把我的手銬與腳銬給拆掉了。然後被沒收的紫皇劍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拔出劍來,拿出你身為劍士的證明。」

        女子說出了聽起來很有個性的話。要跟她打嗎?在這之前必須仔細考慮一下,首先要做出下面的假設:第一,假如我贏了會怎麼樣?

        第二,假如我輸了會怎麼樣?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難保周圍那一群像是侍衛的傢伙不會衝上來把我亂劍砍死,外頭那堆埋伏的弓箭手不會在我身上射上十幾二十個窟窿。要是那個女的輸不起的話也有可能劇變成上述那兩種慘死的劇情,生存下來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左右。

        若是第二種情況的話,那麼「我是拉茲·卡米爾」這件事八成會被推翻,變成一個再平凡不過的船難者,重點是滿嘴的謊話。剛剛我硬記默念劍聖名稱的畫面會在眼前女人的腦海中一直重覆播放,假冒東西兩大陸劍中王者的猥瑣小人,接著會被當成間諜捉起來嚴刑拷打,要不然就是最正統的死法被當場處決。生存的機率……簡直毫無機率可言。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選擇什麼的,這還需要什麼選擇嗎!?

        嘶鈴。紫皇劍發出了刺耳的清脆聲音出鞘,周圍的人發出了「哦哦」的讚歎聲。這也難怪,紫色的半透明劍刃可是很少見的。紫皇劍論鋒銳度也許不算是第一流,但是就藝術美感及其稀有的價值層面上來看,這可是用錢也買不到的東西。眼前的女子不為所動,順著流暢的響亮聲,她的配劍也隨之出鞘……

        說是劍有點奇怪,因為她的武器上劍鋒只存在於一邊,而且稍微略彎呈現弧形,刀是個較為合適的名字吧!

        無懼我手持的紫刃神兵,女子的身上發出鋒銳的氣勢,以雙手持刀的方式對著我。相對的,我看起來只是拿著劍站在那裡而已,因為我連劍尖都沒朝向對手。四周又發出鼓噪的聲音,那些人的臉上看起來很不滿,也許是認為我在輕視對手。我真想對他們說:「有種你餓個三天之後再來跟人打打看!」沒有體力就只能用不浪費體力的方式去打,擺架式也是要花力氣的耶!

        我無所謂的表情似乎令對手怒火中燒,她脹紅的漂亮臉蛋上殺意高漲,看來,想衝過來把我剁成肉泥的人在這一刻又多上了數倍不止。哎哎,她大概也是跟其他人同樣的想法吧?

        叫囂的喧鬧聲漸止,突然,她展開了攻擊。

        女子一邊發出吶喊一邊以上段架勢朝我衝過來,速度與氣勢都是一流。不過我卻見過更強悍的對手,天狼騎士團團長巴迪爾的魔法劍比她更加迅捷,聖徽騎士團團長弗卡斯的槍斧比她更為兇猛。

        思考想法縱閃即逝,下一瞬間,我的劍尖已經指在她的咽喉之前。

        時間就像是凝結了一樣,周圍全部靜了下來。沒有任何聲音,空間就這樣維持奇妙的沉默,靜得連其他人的呼吸聲都聽得到。她亮澄澄的眼眸裡滿是驚恐的神情,那樣子就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怪物一樣。

        「你……」

        「多謝指教。」

        我將劍收回來,單手舉在胸前。這是萊斯汀的騎士競鬥結束時都要做的禮儀,表示對眼前的敵手致上敬意。然後我很快的將劍入鞘,表明沒有任何加害的意圖。這是為了不讓看熱鬧的傢伙有趁機動手的藉口……咦?我對她行禮幹嘛?反正她也不懂這其中的意義。

        ……

        我開始後悔起收劍收的那麼快了……

        就像是洪水爆發一樣,四周的人立刻開始起鬨。有人指著我不知在講什麼東西,有人是把手放在腰間的佩刀上面。我想他們口中大多是辱罵的話語吧?還好我聽不懂東方話,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覺得彼此有語言障礙是件好事。就在鼓噪聲即將到達一種極限時,女子大喊了一聲,聲浪的波濤驟止,空間回覆到了寧靜。

        「我承認了你的實力,那種劍之技法我從來沒見過,快得令人驚訝。」

        「那只是普通的突刺而已。」平淡的回應並不代表我的自謙。

        這真的只是普通的突刺。

        人類的反應速度並沒有快到可以在劍刃劈過來的時候才突然閃避,當你轉頭看見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顆球時,你可以清楚的看見球的存在和移動,但是卻不一定能躲避的過。

        同理可證,戰士(指人類)之所以能對敵人的攻擊有所反應,多半是憑著「預測」得來的。肩膀的移動、腳步的輕移、呼吸的頻率、眼神的改變,這些都是在戰鬥時的「預測」範圍之內,我只是把這些可以用來「預測」的可能行為全部抹去,所以她才會認為我的速度很快。

        快到一種難以置信的程度。

        不過說歸說,要做到這種地步不太容易,起碼我就練了好久。況且前置動作「不動劍勢」並不是在每種情況下都適用的招式,難道你要在重重包圍時還乖乖站著不動嗎,這不是等死是什麼,所以,只能偶一為之而已。

        「你的謙虛如同你劍上出示的禮儀。我為先前對你的無禮道歉,你可以在這裡一直待到滿意為止,再不論你是個遭遇船難的旅人或是武技超卓的劍士,我會給你最好的招待,當作是我的補償。」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她的說法實在不夠誠懇,不過我想這是因為她的地位很高的關係。我見過很多貴族,都有和她相似的態度,這就是在上位者的通病——把這類不過平等待人的事情當作是一種變相的施捨。

        「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可以的話請告訴我。」

        「黑羽·嵐。」

        黑羽·嵐嗎?奇怪的名字。不過還算受過不錯的教育,起碼她沒有因為慘敗給眼前的對手而惱怒。坦誠的對敵人之力量給予認同,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的事。這世上就是有很多氣量窄小的傢伙,在他們心目中面子比什麼都重要。總之,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眼前的危難暫時告一個段落,接下來就慢慢思考以後的旅程該怎麼走好了。

        人生有不勞而獲的事嗎?

        「只有努力的人才能擷取成功的果實!」這是奮鬥至上論的觀點。

        「祈禱吧!只要誠心的祈禱就一定會有所回應!」這是信仰至上論的觀點。

        我並不屬於上面兩種人,所以我的答案是:視情況而定。

        黑羽·嵐,我後來才知道她是某大領主的女兒,以「比男人還強悍的武藝」聞名,有著「武弓姬」這種怪名號的美女。「姬」似乎是一種用來形容「公主」的別稱,我突然發現自己跟所謂的「公主」還真是有緣。

        由於她的判斷錯誤(?),我很幸運的得到了最好的免費食宿待遇。只是這並不表示我可以悠閒的白吃白喝,賴在這裡當只人型米蟲。我外露的鋒芒似乎引起了她的極大興趣,沒事就會被她召過去鬥上一場。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成了人家的食客,我也不能跟她說「對不起,我很累,明日請早」這種不知好歹的話,所以最後還是得在非自願的情況下提劍。不勞而獲果然不是那麼簡單的……

        普天之下也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

        「為什麼你的劍技和第一次的不甚相同?」

        嵐大小姐在幾天後提出了這個問題,這時我已經跟她比試過了五次以上。勝負?目前維持二勝二敗一平手的戰績。由於對方是難得的食物來源,所以當然有時候會放點水,這是必要的生活手段……我好像越來越惡質了?不不,也許該叫它「生存的智慧」。

        但是不過幾天的時間就比試了有五次之多,疲累也會影響到放水的品質的,也難怪我們的大小姐會有所疑問。

        當我對嵐公主解釋先前那技巧不是隨便就使得出來的,並且在說明理由之後,頓時,她的表情僵住不動,眼睛瞪大了兩倍。

        ……我說錯什麼了嗎?

        「那是『無拍子』啊……傳說只有劍聖才做得到的境界……」

        我是不知道什麼叫「無拍子」啦!但是一聽到她提到了「劍聖」這兩個字我就直覺的感到事情不妙,我很有可能與這個東方的專有名詞天生犯沖。

        果然,嵐小姐的眉毛呈現出非常不悅的角度。

        ……我果然說錯了什麼。

        「你既然懂『無拍子』就不可能會輸給我!原來你都在耍我嗎!?」

        天大的誤會!

        我雖然很想解釋一下,但是她頭也不回的立刻走掉,那種腳步聲聽起來實在不像是心情愉快的人會踏出來的。我想現在應該培養被趕出去的覺悟了。

        ……結果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晚餐的菜色變得很差,一堆爛爛的東西混成一團,然後整整有好幾天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空留我一個人吞了好幾天爛爛的食物。

        不過……

        拉茲·卡米爾啊,你真是太幸運了!貴族的自尊心比平常人大上數十倍,這是最基本的常識,結果你竟然把這位公主給惹毛了,但是卻還奇蹟似的沒有被拖出去砍頭,只能說你已經把這輩子的好運全部用光了吧?

        託了嵐公主不跟我見面的福,最近只能聽到完全不瞭解的東方語言。有人曾說過「學習另一種語言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自己丟到另一個環境裡」可惜我只是個沒有語言天分的凡人,所以就算被遺棄在這種地方也很難立刻學得會東方語,到現在也只聽得懂「早安」、「對不起」、「謝謝」、「再見」這些字而已。「劍聖」這個名詞也算啦!只是有點想把它忘掉,這個名詞給我帶來了不少厄運。

        噫,我是不是太過怠惰了?

        仔細想想,也該是繼續動身出發的時候了。

        「我的心隨著風揚起了翅膀,準備在廣大的未知土地上找尋人生之道」……這樣講很帥吧?嗯嗯,休息已經足夠了,該是踏上旅途的時刻了。我聽見了這片大地正呼喚著我的靈魂……

        啐,說得連自己也肉麻了起來。

        想歸想,不過光是旅費的問題我就搞不定了。據說我被嵐公主「撿」到的時候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把劍,這表示我現在是處於完全口袋空空的狀態。再怎麼樣節儉的旅行還是會有開支的,這是常識。

        那些喊著「不花錢就可以旅行」的傢伙真該自己來試試看才對,保證他們不出一個星期就死在路邊!只有幹強盜才辦得到那種事,但是我可不想在遙遠的異國裡成為惡名昭彰的大混蛋。這跟騎士道無關,純粹是個人信念與原則的問題。

        「請問妳可以讓我打零工賺點旅費嗎?」

        她既然避不見面,我只好採取主動,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時,嵐公主瞪了我將近三十秒。

        「你要走了嗎?」

        「啊,沒錯。打擾了這麼久真不好意思,不過我身上沒有錢,所以……」

        「那麼,你來當傭兵吧!」

        「啊?」

        「最近這裡可能會有戰役爆發,人手剛好有點不足,你就暫時加入軍隊裡吧!」

        「不,這個有點……」

        「我會給你優厚的報酬,二千盧加爾如何。」

        「三千。」

        「成交。」

        ……我還真是個凡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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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19:57
第八章戰爭(拉茲篇)

        如同嵐公主所說的一樣,戰爭真的爆發了。

        就在我還搞不清楚戰爭是為何爆發、我方的戰鬥目的是什麼、敵人是誰、位於這塊大陸的何處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變成了戰場上的傭兵。假如我聽得懂東方語的話應該可以從士兵們的日常交談中聽出一點端倪來,可惜現在我的耳朵簡直跟裝飾品沒什麼分別,只好用眼睛跟腦袋來判斷情況。

        戰爭是以會戰的形式展開,與對方人馬相距數公裡進行對恃。就我看來,對方的兵力比我方還要多上三、四成。不過戰爭的勝負並不只是單純的以人數多寡來決定的,會這麼想的只有外行中的外行。

        無論是部隊的兵種、武器的類型、士氣的高低、地形的起伏、天氣的變化,這些都是可以決定輸贏的要素,好歹以前也打過不少次以寡擊眾的戰役,所以我不認為我方一定會輸。重點在於策略層面的優劣,無能的將領絕不可能會贏。至於嵐公主是不是無能的將領?天曉得。至少她還擁有良將的寬宏氣度。

        總之,我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派到某個隊伍裡面,成為了搞不清楚狀況的外藉傭兵。

        「昔日在西方大陸上統領軍團的不敗名將,在命運的玩弄下淪落到東方大陸上當小兵」——這段話聽起來實在諷剌,但卻是很適合用來當作小說故事的題材,只是當自己變成故事主角漂泊異域時,你就很難高興的起來……

        又不是作者,可以順其想法意志可以隨心所欲的惡搞……

        基本上我是個身份不明的流浪者,而且語言又不通,所以不可能當上隊長或伍長一類的領導層級,於是我只能在一支百兵隊裡面當個小兵。宿命啊!我只能這麼感嘆。

        聽說其實嵐公主是想把我當成身旁的參謀的,只是她的父親與家臣極力反對。這是當然的事,誰會把軍隊策略決定隨便交予他人……劍術稍微高明的人……還是個語言不通的外國人!?

        嵐公主的父親長得十分有威嚴,體格跟弗卡斯差不多,那兩道粗眉毛看起來威脅性十足,還好嵐公主沒有遺傳到他,不然好好一個美人可能就此毀了。

        嵐公主把紫皇劍還給了我,她的意思是「用習慣的劍比較好發揮」。對於這番好意我是很感激,可惜這位大小姐似乎沒想到「劍的名貴與否代表地位的高低」這件事。戰場上的敵人看見了一個手持紫晶寶劍的異國男子後會把他想成什麼人呢?到時候大概會一擁而上進行圍剿吧?我百分之九十九會變成吸引敵人欲除之而後快,一舉官躍三爵的肉餌。看來還是多用槍比較好。

        劍會是我最後選擇的武器吧!

        好在我是被分到騎兵隊裡,長槍並不會顯得突兀,又擁有了代步奔走的工具,要逃跑也比較方便。

        戰場上吹拂著灼熱的風……不,也許灼熱的人是我自己也不一定。

        我幾乎已經忘記了戰場上的氣味,那是混合了鋼鐵與皮革、鮮血與汗水、風沙與死亡混合一處的氣味。這全然迥異於打鬥,沒有所謂的平手或是點到為止,每個人遭逢的只有兩個下場:生或死。

        「平靜下來啊……」

        我試著對自己這麼說。心臟卻很不規律的開始快速躍動著,因為這次的戰爭和我以前見識過的完全不同。以往我是站在策略層級來看待戰爭,但是現在我只是一個傭兵,唯一能做的只有隨著上級的命令衝鋒陷陣,最大的目標則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在人群裡我看不見前方的狀況,單獨的力量絕對憾搖不了整體的戰局,能左右的只有卑微的生命。

        在生與死之間徘徊周旋!

        鼓聲響了起來。

        戰旗開始揮舞。

        所有的人發出巨大的吶喊聲,匯聚成媲美雷嗚的驚人咆哮。伴隨著馬蹄的飛馳,塵沙宛如煙幕般飛揚,我也跟著四周的人潮開始移動。迎面而來的是從天而降的箭雨攻勢。

        ……兩方交織的羽箭灰暗了整個天空……

        像這種東西至少我還有辦法應付。襲來的兩根羽箭被我打落,旋轉舞動的長槍隔斷紛落的箭矢與我接觸的任何機會,我所屬的隊伍成功的逼近了對方的第一陣。接著就是白兵戰了!

        咆哮間,我舉起長槍刺出凌厲的一擊,當槍尖收回來的同時也有一條靈魂就此離開了這個世界。映入眼廉的是血、敵人與塵沙;雙耳聽到的是兵刃互擊聲與吶喊。我緊緊跟著前面的同伴,長槍沒有間斷的揮舞著。

        槍並不是我最擅長的武器,但好歹也是「第二擅長」的,這種說法好像有點狡猾?總之,對於槍法我還算有點信心,當你見識過像弗卡斯那種可以把槍斧當成紙紮玩具在耍弄的危險人物之後,其他人的槍法看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時間過了多久了?

        好漫長啊……

        前方的同伴一一減少,我所能跟隨的目標也就不斷減少。這並不是光是人數減少這麼單純的事,所表示的狀況,我想也許現在我方正處於劣勢也不一定。漸漸到了種最壞的情況,終究,我身邊一個人也不剩。

        在黑壓壓,全是敵人裝束的視野裡,遠方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嵐公主!這時候跟公主有緣至少不算是壞事!隨便哪個神明都好,我對你們致上最誠心的感謝!……感謝之餘,我也正視起主力部隊潰散的現實。

        這時嵐公主正領著身旁殘存的部屬左衝右突,努力試著再為已呈敗象的局面上挽回些什麼,但……再多殺幾人又何益何害呢!?還不如三思考量如何﹁轉進﹂的路線,再怎麼樣對死者過意不去,承擔戰敗應付的責任,也該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啊!

        雖然公主的武術也還算高明,但在敵人的圍攻之下也漸漸落居於下風,左支右拙的她隨時有負傷落馬的可能。在戰場上,群起攻伐並不算件不名譽的事,更可以說是小兵常用的有效策略之一,三五戰友群聚壯膽創立戰功也是屢見不鮮的事,義氣,是維繫他們生死之交的線,我雖然對他們並沒有什麼意見與不屑,但對我來說,此刻卻大大增加我營救嵐公主的難度。

        對不起了,三個共赴黃泉的難兄難弟……

        「喝啊!」

        我瞄準了其中一個人用力擲出長槍,被賦予了力道的長槍劃出了一條低角度的拋物線,失去武器的同一時間我拔出久待腰間的紫皇,再不管名劍名主的定論,紫光飛炫爍閃,將擋在我面前的不知名士兵通通砍倒,策動胯下的坐騎,朝被圍殺的公主奔馳過去。

        長槍很輕易的被打落,看來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不過其中一個人的注意力成功地被我吸引過來。也許是手上的劍看起來太有價值或者做為誘餌擲出的長槍力道太為薄弱,對方認定了我只是個衣著華麗的肉腳,直接朝我衝過來……

        不過放棄眼前目標的他可能漏看了我馬蹄踏過的屍首。當他的大刀從側方猛力橫砍時,我將劍身放斜,劍身交觸的瞬間巧妙的改變了對方的攻擊軌道。下一秒他的頭跟脖子已經失去了連繫,這是第一個人。

        感謝另外兩個人的武藝比較弱,我得以順利的再撂倒另一個,而嵐公主在一對一的同等情況下展現出高明的劍術,翻動的劍刃像是正在飛翔的燕子般輕巧的舞動,在敵人還未看明劍的走勢來向前,就已經成為刀芒之下的亡魂。

        「拉茲·卡米爾,幸好你還活著,不,現在你應該快離開,戰況很不利……這全是因為我的緣故……你先撤退……」

        「妳在講什麼啊?」

        迫切的危機暫時得以解除,可是公主的臉色仍舊一片慘白,大概是緊張的關係,嵐公主的文法顯得十分錯亂。不用她講我也知道,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利到亂七八糟。

        支持我論點的證據就是我和她的四周的士兵已經大多不是屬於我方的陣營。以嵐公主這樣的身份來說,至少也該算是大將級的一員,連大將都出現被人圍攻的情況,那麼戰況有多不妙用膝蓋猜也猜得出來。

        「妳準備好了嗎?」

        「咦?」

        「緊緊的跟在我後面!」

        看準了遠處屬於己方旗幟的所在地,我開始縱馬奔馳「來吧!看誰可以擋住我的劍!我會讓站在紫皇劍之前的每個人都染血!」

        雖然發出了這種豪語,不過我想也沒人聽得懂。糟糕,現在不是沉迷於華麗戰呼的時候,不拿出所有實力的話只有死路一條。上吧!拉茲·卡米爾!死在異國沙場上的話實在是太遜了!

        「滾開!」

        一位騎馬的戰士被我砍下了頭顱。

        「小兵閃邊!」

        某個持槍準備刺我的士兵被我斬掉了右手。

        「去死!」

        從側面攻來的騎兵被我刺中胸口而落馬。

        「別擋路!」

        拿大刀揮舞的敵人被我攔腰斬落。

        「礙事!」

        看起來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敵兵被我削掉了半邊腦袋。

        我每喊一聲就打倒一個對手,但是人數實在太多,最後乾脆連呼喊都省略了。

        沒有一個人可以阻止我超過五秒鐘,紫色的劍刃上沾滿了厚厚的鮮紅血液。紫皇劍啊!你真的是把好劍!我由衷的感謝這柄晶紫名器現在就在我的身邊,它的鋒銳可以直接斬破對方的防禦,這節省了不少過招的時間。我收回先前那些「紫皇劍的鋒銳度也許不是第一流」之類的鬼話,它的的確確是第一流的名劍!

        「太厚了!衝不過去!換方向走!」

        第一句是感嘆對方的佈陣之縱深,第二句是對於逃回去的可能性之判斷,第三句是因為逼不得已而作出的決定。這時後面傳來嵐公主的驚呼,我回頭看時差點沒嚇死,她竟然正從馬上落下來!

        嵐公主的馬被刺中了眼睛,因此兩蹄朝天的立了起來發出哀嗚。面對這樣的險境,我及時把她攔腰抱起放在馬上。說「放」實在是很無禮,不過真的只有「放」這個字可以形容而已。

        西邊……我也搞不清楚倒底哪裡才是真的西邊,反正就是以我為中心點的西邊敵人比較少。掉轉馬頭,衝啊!

        我揮舞手中的劍,架構起紫色又略帶暗紅的光屏。我這時候有一種化身成利箭的錯覺,擋在面前的敵軍就像是布塊般被破開。當然我還是一劍幹掉一個,到目前為止少說也有二十個被我砍了。

        人與馬的身影逐漸消失,最後終於只剩下喧囂的聲音在我身後迴蕩。

        我突破了!

        第九章嵐公主的回憶

        一縷清涼的觸感擦著臉頰,悠悠的,我從睡夢中逐漸清醒過來。

        信任且追隨我的士兵一個個的倒下,環顧四周,已無一人尾隨在我身旁,一次大意的策略竟會落得如此籠中鳥的下場。

        「嗤。」一絲冷笑被淹沒在馬蹄聲中,雙手突刺的動作漸緩了下來,只是,似乎又顫抖地更緊握住槍柄。

        為……我無知的率兵衝鋒贖罪嗎?四周嘈雜的聲音彷彿此時全安靜了下來……直到「他」的出現。

        一頭蓬亂的蒼灰色髮絲隨著馬匹的顛簸,在層層的敵兵當中形成一醒目的焦點。自稱不甚熟練的長槍在他手中高速靈動,接近他的敵兵身上均留下了一個個透明的窟窿。身上的銀鎧反耀著豔陽,形如一條銀龍,在戰場上突刺穿梭。

        第一次這麼臨近死亡而早已被心中恐懼感吞噬的我,默默的緊抱住他,心跳的怦怦之聲不能在一時間中回覆平靜。

        包圍住我的士兵紛紛中槍倒下,臨死前的扭曲面孔好像見到什麼似的。一股大力將我攔腰抱起,落在他的白馬之上,還未坐穩的我耳邊傳來他的斥責聲,參雜在負傷敵兵的哀號聲中。

        「妳醒了啊,嵐。」他蒼冰色的眼眸直望著我,關心的,為我擦去臉頰上的汗水。

        「啊,我還好,倒是你……」溪水此時洗盡了玷汙在他鎧上的鮮血,拔出入體不深的箭矢,撕下披風的一角,他熟練地一圈圈的裹住傷口。

        「這點小傷不要緊的,但情勢挺不樂觀的,我們……還深陷在敵陣當中。」

        一百八十度大幅度的掉轉馬頭,往來時之路急馳回去,情況仍不允許他手中銀槍閒著,同時又刺倒兩名士兵,環繞他腰間的雙手依然緊抱著。

        「日落,東方多麼美的夕陽啊!」熾盛的殺氣此時已全然從他身上消失,取代的儘是欣賞美景的飄泊氣息。

        「……」

        「入夜之後,大概就無追兵了吧,畢竟在一面倒的先鋒戰況下,敵軍也不會在暗夜中追擊的。」

        「繼續趕路?」或許在黑夜中的行動比較不會被敵人察覺吧,我想。

        「不,三路箭陣全然潰敗的我們,此時主要的是回陣會合,而已不是會師了。」

        「……也對……」畢竟要在重重敵陣中安然撤退也不是一件易事。

        「早點睡吧,夜,就交給我守吧!」進入一處山洞,把披風裹在我身上的他丟給我這樣一句話,但我又怎麼會答應呢?還是他將我從死神手中拉出的。而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是我得到的答覆。

        在這微風吹拂不平靜一天的夜晚,我沉沉的睡了。

        只因有他在身旁。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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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20:24
第十章忍者(拉茲篇)

        「人生總是不能盡如己意。」

        這句話有時還真是實際的令人討厭。

        在耗盡心血、費盡氣力、竭盡所能的帶著嵐公主突破敵陣之後,我是希望能夠逃回到本陣中的,但是在血脈賁張的混亂之中,不知道是哪位神明對我開了一個玩笑,座下的馬並不是朝我方奔馳,而是往另一個方向四蹄起飛。

        這樣說算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也是有點自私啦!我承認我是朝敵陣看起來比較薄弱的地方殺過去,天曉得這個綜合本身聰穎智慧,評估實力與剩餘體力謀略的決定,竟然把結果通到怪異的方向去。總不能再回頭吧?好不容易跑出來又傻傻的再鑽回去,就算是頭蓋骨裡裝填物的容量再不足的人也不會這麼做。

        總而言之,只能順著這個方向一直逃了。我方軍陣逐漸被逼退,雖然勝負在一時間還很難說,不過這不關我的事。

        「傭兵是不管戰爭勝負的人」——我忘記這是哪個傢伙所說的名言。

        扮演傭兵角色的我是置身於事外啦!但我能強烈感受說這句話將領的那股哀愁。

        喀噠喀噠。馬蹄聲急促的響著,四周的景色飛馳而過。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還是應該先躲起來吧?到時候以迂迴的方式繞回我軍本陣是比較好的做法……呃,我不知道路耶?

        「公主小姐,請問妳熟悉附近的地形和路徑嗎?」

        「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喀噠喀噠。馬蹄聲急促的響著,四周的景色飛馳而過。

        「我是說,妳知道怎麼回去嗎?」

        「不知道。」

        「……」

        喀噠喀噠。馬蹄聲急促的響著,四周的景色飛馳而過。

        沒辦法了,只有等到這場會戰結束了。現在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才行……這種說法似乎太軟弱了一點?嗯,或許用「休養生息」來形容會比較好。

        ……總之,不幸的女神好像終於願意移開祂的腳步去尋覓下一個獵物了。

        ……真希望她老娘去找的是未來橫亙於眼前的敵人……

        一個山洞奇蹟似的出現在我面前。這也太巧合了,屬於幸福的女神也來得過於迅速了吧?不,這一定是我努力的結果,苦盡甘來的前兆,無論如何,先進去再說。就算是有熊啊狼啊什麼的都過來吧,我會全部把你們捉來吃掉。

        「哈啾!」

        我突然打了個噴涕。唔,怎麼有點冷?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未經雕琢過的石壁……

        對了,我現在正在逃難中……

        由於實在是太累了,因此一到洞裡我就直接掛在地上睡著了。仔細一看,嵐公主就睡在我附近,但是我和她之間卻有一段看起來簡直很可疑的距離,而且地上還放了很多核果殼,這種佈置是為了什麼目的可說是一目瞭然。

        沒想到自己的人格這麼輕易就受到質疑。為什麼我突然感到一陣淒涼呢?竟然對一個純樸善良的旅人抱持著如此高的警戒心,人心真是太險惡了呀。其實這是無謂的防備啊,雖然我已經不算是騎士了,但我可是心中存有騎士道的男人。

        是的,即使飄泊浮沉於世俗的濁流之中,我心中依然兼持著正道,對著手中之劍立下終生步行於光明之路的誓言……哎呀,怎麼開始自我陶醉了起來?

        我用力撐起身體坐起來,右手卻摸到一些堅硬的物體。咦?核果?而且數量還不少。

        ……看來她個性還不錯嘛!

        虛心接受了大小姐的好意,我儘量以不發出聲音的方式把核果殼給剝掉,不過怎麼弄都還是會發出「喀茲」的細微聲響。呃呃,真麻煩,乾脆用劍切開算了。

        就這樣,我一邊用著名劍切開核果當晚餐,一邊以嵐公主的臉作為下飯的配料。

        說實話,她長得的確很美。雖然她睡在月光無法涵蓋到的洞窟內側,但是朦朧的輪廓還是依稀可見。黑亮的長發綁在一起之後由肩部側垂而下,睡容看起來安詳的不像剛經過一場生死交關的戰爭。

        這麼說起來,我的女人緣到底算是很好,還是很差?雖然遇見的都是美女,可是個性都是屬於強悍型的人物。要說這種經歷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它讓我學會了用外觀去判斷一個人是件蠢到家的事。

        步出洞外,望著剛升上天井的明月,耳邊傳來陣陣的蟲鳴。現在的我到底在憂慮些什麼呢?嗯,嗯,其實是什麼都沒在想才對。自從跑到東方大陸之後我就懶得再思考像是人生的未來啦或是明天的方向這一類的東西,這就是流浪過久的後遺症嗎?

        沙……沙……忽然傳來了某種不諧調的聲音,乍聽之下很像風吹動枝葉的聲音,但就是覺得那過於規律的擺動不太對勁,是種經過思慮後的蓄意。

        是暗殺者嗎?每次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都會冒出一、兩個殺手來,而且猜中的準確率就像是受到詛咒似的接近百分之百。

        這次的情況會不會是個例外呢?我心中抱持著機率低到不行的小小期待。

        結果很不幸的,又被我猜中了。

        我發出了無奈至極的苦笑。

        「唰唰!」緊密生長的樹叢被高速斬動的利刃砍出一條通道,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是怎麼做到的,隱至身前的黑影就以手中的金屬刀刃對我咽喉揮出了一道銀光。

        時間不容許我片刻的遲緩,不拔劍,用全身的力氣以連著劍鞘的紫皇劍冠直撞向那奪命利器。

        本能碎裂他手腕的一擊只撞中了無形的空氣,黑影反手撐地向後翻轉拉開的間距,使我進擊的動作為之停止。

        對方再次上前,清脆的鋼鐵交擊聲劃破了夜空。

        黑影急速的向後倒退,前躍、後退的動作還真是俐落的沒話說。

        淡淡的月光灑落大地,一襲黑衣男裝之人站立在數步不遠處,黑頭罩上綁著一條紫紋的龍形頭帶兀自飄浮,晃動於高漲殺氣中。

        迥異的眼神裡飛射出寒光,在他的架勢之中蘊藏著尋常戰士所沒有的危險感覺,那是一種不尋常的氣息,我可以感覺的到。

        對方的右手揚了起來,一道閃光瞬間劃向我的心臟部位。在不算輕鬆的狀況下把暗器彈開了之後,這個一身黑的傢伙也衝了過來,手上的刀由側下方往上砍。在有點勉強的擋住了之後,我給了他下巴一記肘擊。原本以為這招可以把他撂倒,沒想到他還是搖搖晃晃的往後倒退,真是有韌性的傢伙。

        「是忍者。」

        沉睡的美麗公主終於從甜美夢鄉中醒來了,交手的聲音似乎把她給吵醒。警覺性還不算太差,可以拿到八十分。

        「忍者是……?」

        「執行黑暗任務和隱密作戰的人,這樣說你瞭解吧?」

        反正就是會對我們十分不利的人就對了,我真希望他身上沒有帶什麼信號彈之類的東西,要我再衝進千軍萬馬中累個半死,我寧願自刎揮別自己的生命。

        當然,這也只是無聊的喪氣話。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一身黑的忍者喊了一些我完全聽不懂,像是耳邊風般的話語。我的東方語功力比小孩子還差勁,所以直接轉頭看向公主默默的等她翻譯。

        「他說不想跟你交手,只要把我交出去就可以放過你。」

        「這麼老實的翻譯出來好嗎?搞不好我真的會投降哦。」

        罷手的念頭在腦中打轉,投降的言語在唇邊徘徊,就算舉白旗,大喊我不干了,眼前黑衣的怪胎也聽不懂我喊什麼吧!那將武器丟掉的我不是更危險!?就基於這個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的理由,我繼續地為容貌美麗的公主效命,但她的回答卻是讓我驚訝的肯定。

        「你不會的。」

        呃,這麼有信心?

        「就算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條啊,看過忍者的人,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會活不長。而且極度忠誠的他們會為大敵當前叛主的狗感到羞恥。」

        「那剩下的一個人呢?」

        與其當下表明我本來就是個沒啥忠誠度的傭兵這種沒志氣的話,我倒是對那最長命的一個,產生更濃厚的興趣。

        「就是忍者的主人。」

        「……真是感謝妳的解說。請幫我跟他講,我想一對一。拜託了。」

        「咦?」

        嵐公主露出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我知道她應該正在想「兩個人比較有勝算」這種事,但是讓眼前的忍者逃掉了會更麻煩,到時引來的會是一大群的士兵。趁這時宰了他才是最好的做法,在這種情況下,人數佔便宜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嵐公主還是乖乖翻譯了。不過那個忍者在聽完嵐公主的話之後眼睛瞪得很大,似乎顯得很不高興。

        「呃,請問妳倒底說了什麼?」

        他所顯現的怒火讓我不禁懷疑起他們談話的內容。這樣說起來,嵐公主的翻譯似乎太長了一點?雖然我的東方語功力很差勁,但是我也知道「一對一」這句話講起來應該不需要超過十五秒以上的時間才對。

        「我說你認為他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在路上隨便找個挑糞的農夫都比他強,那條龍紋頭帶八成是用芒草編製出來的二流仿冒品,不過跟他看起來倒是很相配,狗戴項圈大概就是像他那幅樣子吧!」

        「……」

        「對了,頭帶是忍者的身份與武藝的象徵證明,龍紋算是最高級的一種。他們把這個東西看得很重,就算是主人也不能侮辱它。」

        「……我會被你害死。」

        怎麼會有這種壞心眼的人啊!就在我感嘆自己同伴的不良行為時,那個忍者又與嵐公主開始對話……不,現在我覺得應該改口稱她為魔女會更好!

        「他剛剛在問你的名字。」

        「幹嘛?」

        「說是要在他的頭帶後面寫上你的名字,然後用你的頭去祭拜它,順便把你那頭金毛織成擦劍的手巾。」

        「……請務必不要告訴他。」

        「可是我已經說了耶!」

        「……」

        「他說他叫『千翼·涵』,大概是要你記住殺你之人的姓名。」

        頭痛啊!我不是應該先把眼前的危機與騎士道摒棄在一邊,先把這個魔女痛打一頓再說?

        就在這時月光被烏雲給掩蔽,對方的身形突然消失於黑暗中。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絲毫輕忽的態度都代表著死!我把嵐魔女給推開,準備面對對方的奇怪攻勢。順應周圍的環境,拋開不必要的情緒,隨著越趨節奏性的調息,以自身為中心,極為冷酷靜態的戰氣同心圓般地向外擴展發散。

        紫晶劍在東方大陸初露紫芒,出鞘之時帶著與清銳的劍吟,和我稍稍高漲的戰意。

        反映著殘月,紫皇隱隱生光。

        一陣寒意從背後襲來!我即刻察覺反應,紫皇在同一時間向斜後方回斬,和黑夜成同義詞的千翼在我回身的瞬間也在眼前浮現,並且伴隨著一把迅斬而下的漆黑刀身。

        沉重的金鐵相交聲在武器撞擊時響起,但卻與常道背馳的沒在黑暗中激出任何火花,出自東方的名器啊……黑而沉重的刀……

        在我釘住他的身影想要做突刺時,意識一擊失敗的他,以與先前差不了多少的轉體向後縱跳拉大距離。但逃,是不可能成事的,大步向前的我不想再次讓黑夜成為他的障蔽。

        但只見他左手一晃,抓住什麼似的一拉,四周突然落下大堆大堆輕軟的物體……樹葉!?在層層落下的障礙物中,千翼的影像從我雙眼範圍裡脫出,環伺找尋的同時,忍者又即刻映入眼簾,倏地鑽進飄落的樹葉中,以極低姿態對我的腿部斬出了一道水平之弧!

        以後絕對不要去惹戴龍紋頭帶的傢伙——這是我來到東方的第二個血淚教訓。這個忍者真的很強,在同時掌握了地形與天候狀況下,與黑夜融為一體,也順勢化為了自身武藝的一部分,這種對手從來沒碰過。

        我改變原來的想法,要宰掉他簡直難如登天,而且在不自量力的登天過程中,我可能會先被他幹掉。拜託,請你快撤退吧!

        千翼立刻退入黑暗中。下一秒鐘,一卷黑黝黝,在地上彈跳的條狀物緩慢的向這裡滾來。

        不會有那麼大的東方暗器吧,那又會是什麼?先解決再說吧!

        念頭在腦中稍微一轉,隨即一劍刺中那滾動物的中心。

        「喀!」和其相交的劍刃,發出了金屬的破撞聲並擦出點點的火花。

        「嗤!」體積大到不像是暗器的暗器突然冒出了火花。

        唔!怎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是不知道自己的好運有多強,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惡運倒是強的驚人。每當我有了不好的預感時,那就一定會發生很不好的壞事。基於對自己惡運的信心下,我立刻用劍把這個詭異的東西往旁邊挑過去。

        它爆炸了!

        突如其來的火焰與強光好強烈啊!可惡,我的視線怎麼一下子就變成白色的了?難道東方的太陽墜入地平線的時間只有西方的一半嗎?

        「刺!」左臂突然傳來利刃入肉的刺激,吃痛的我立即作勢在地上翻滾。

        「篤篤篤篤!」大把利器鑽進方才我落身的草地,如果無反應還待在那,全身通孔的蜂窩可能就是此時的寫照……

        在持續翻滾中察看四周,旋繞的世界在眼中映出即將燃滅的暗紅餘光,漆黑的景物完全無那傢伙的身影,只有精確瞄準而不停飛來的暗器。暈眩感逐漸上湧,忽而,銀白明月反照出一絲寒光……就藏在那!那離我只有數步距離的樹叢。

        難怪他能如此準確掌握我的動態!從地上彈起的我,無視於耳邊呼嘯而過的銳器,朝千翼所在之處狂奔而去。

        毫不猶豫!

        但是……我錯了……

        小看專業的暗殺者是要付出同等的代價的。

        樹林中突而飛出一條鎖鍊,一圈又一圈緊緊纏住紫皇的劍身,而千翼也在此時從林中躍出,另一手漆黑刀刃向我橫掃過來。

        無鎧甲、輕裝的我看著那往胸前掃來的刀刃,心中真是閃過了千百種念頭,而撤劍,是明白對方利刃鋒利的我唯一能選擇的,剎時右手脫離了紫皇的劍柄。

        拉力一鬆,雙方頓時被反作用力往後方彈開,但離完全避開還有著些許的距離,在胸前迴旋的黑刃割劃出了一道創口,血立刻從胸前泊泊流出。

        放棄武器,等於放棄戰鬥,他似乎對我這樣的抉擇有著一絲訝異,但兩手空空的我可不許有著些許停頓,在他遲疑的一刻進行了攻擊的動作。

        從肩頭硬扯下的飛鏢的倒勾上還黏掛著一塊血肉,但在這生死交會的時刻已顧不得那一絲小小的痛了。

        我手中銳利的暗器,也是我目前為一的武器,但為了吸引到他那一刻的失神,想也不想,毫無目標的往前砸去!

        我賭上了全部的力氣朝他快速衝過去,千翼在平衡感還沒恢復過來的情況下只能揮刀攻擊。

        「這隻手就送給你吧!」

        我很豪氣的用左手硬擋下來。說是送給他,其實也沒真的被砍斷。他這種姿勢沒辦法使出全力,所以黑刃也就不可以砍斷我的左手。他的刀鋒砍入了我的手臂,而我的右手也拿到了紫皇。

        無雙三段!

        破空聲吸引住千翼目光的同時,以最低姿態向前俯衝的我,險險避過了他察覺計謀而揮砍下來的刀刃,右手再次搭上紫皇的劍柄……那熟悉的觸感,而完全回神的他已來不及阻止這一切,旋發的紫刃絞碎了纏於其身上的鎖鏈,成為一截截的廢鐵掉落於地。

        手中旋繞的紫芒一分為二、再化為三,道道劍光剎那揮出,劃過夜空,向千翼奔而去。

        晶紫爍閃,夜色被紫光分割為四截,千翼的刀也隨著夜色遭到斷裂的命運。

        不過揮斬的刀刃並沒有碰到他的身體,這個一身黑的傢伙速度和反應快得驚人,在刀刃斷折的瞬間也後躍退走。簡直跟貓一樣。

        千翼又嘰哩咕嚕的說了一段話,接著又消失在黑暗中。他的氣息徹底消失,這次是更厲害的暗殺技巧嗎?目瞳追補不到敵人,戒備也不敢鬆懈思毫,緊張與漆黑的靜默籠罩了全身,直到……

        「好棒,你把他趕走了耶!」

        「啊?」

        嵐魔女以帶有戲謔性的笑容拍著手。他拍手的原因也許是因為我把對方打退,不過那個笑容怎麼看都不像含有鼓勱或感謝的味道。這個女人,竟然認為我嚴陣以待準備對付忍者的姿勢很好笑!

        「他剛剛說『我們有一天會再見面的,只要我們彼此間所扮演的角色不變的話。後會有期了,來自西方的忠誠劍士拉茲』,知道了吧!」

        原來如此,剛剛那是「撤退的場面話」啊……不過聽起來好像有一點不對勁……嗯……嗯……嗯……嗯!忠誠?為什會出現這種名詞!?

        「等一下,忠誠的劍士是什麼意思?」

        「我跟他說你是我最忠心的優秀部下,是一個遠從西方來投靠我的男人。」

        「……我應該是傭兵吧?」

        「喂,你很不知好歹哦!你知道想被我收為家臣的人有多少嗎?能被我賞識是你的運氣!」

        我去妳的,妳知道想讓我率領大軍為他擴展領土的國王有多少個嗎?妳還真得意咧……以上這句話想歸想,我還不會真的說出來。

        「為什麼我總覺得妳的個性跟剛開始的時候差很多?」

        「我擁有能夠因應時勢而改變原則的柔軟精神。」

        真受不了。難怪有人說沒有兩張臉的不叫女人,不善變的女人則喪失了天性。

        東方的初道曙光映入了眼簾,日出是那麼樣的清澈……唔,我的眼皮好重。

        被那個忍者一鬧,害我的睡眠不足。不管了,我想先小睡一下。

        倚樹躺倒的我,被前來的睡神乖乖領走。

        這真是相當漫長的一夜啊……

        從土山向下眺望,黃沙滾滾,回營的唯一道路滿是緩行的軍伍,依我方軍隊從戰場退卻的時間推算,這大概是敵方前鋒軍的後段吧!

        本來是很想用迂迴的方式繞回我方陣營,不過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了,因為我們搞不清楚附近的路。但是也不能一直耗在這裡,昨晚跑掉的忍者搞不好正帶著一票人馬來搜山。

        現階段的態勢,只有衝回去了嗎?

        這一段路程絕不輕鬆。昨晚那個忍者竟然連唯一的馬都給我宰掉,害我們只能徒步走回去。用走的通過千軍萬馬?這種事一想到就令人全身無力。

        「妳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不然我們只能衝回去了。」

        「就照你說的好了。」

        「……回答的太快了吧?妳起碼也應該先猶豫一下。」

        「我相信你的判斷。」

        哎啊,這麼有信心?

        「妳認為一個傭兵的判斷會值得信賴嗎?而且是一個異國的傭兵耶!」

        「但是那個傭兵也曾是異國的將領啊,而且他是個叫做拉茲·卡米爾的最強傭兵。」

        「……還真是感謝妳的讚美啊!」

        就這樣,我和東方的美少女(雖然我不知道她幾歲,搞不好超齡了)小心的走下山。現在我最希望的是能遇到「一小隊的騎馬士兵」這樣就能夠搶馬來騎了,不過這個願望實在太奢侈了一點。

        「喂,拉茲。聽說你以前打仗從來沒有輸過,是真的嗎?」

        嵐魔女突然開口問我。由於實在沒心情聊天,所以我隨便敷衍她。

        「嗯。」

        「你是怎麼辦到的呢?」

        「因為我都只跟比我弱的人打仗。」

        「胡扯。你的事我聽旅行商人說過了,他們說你是就算面對數量有兩倍之多的敵人也能打贏的人。」

        「假的,請不要隨便聽信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傳說吧,妳真的以為有人能打贏兵力是自己兩倍的敵人嗎?」

        「……」

        「別被傳聞騙了。假如我真的那麼神的話,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可是……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就有可能。」

        「謝謝妳的抬舉。」

        「我是說真的哦。」

        「可是我不會因此高興。」

        「咦?」

        我轉過身來面對嵐魔女盯著她。我認為有必要為自己及秉持的信念澄清一下才行。

        「所謂的戰爭,說穿了就是一種最無益的大量浪費行為,浪費的不只是性命,還有無數人的未來。因戰爭所流下的血並不會變成麥子,大量的殺戮也不會使收穫增加。一次戰爭就會使一個國家的國力大量消耗掉,也許在上位者有得勝的感覺,但是這個後果卻要平民來負擔。所以戰爭很沒有意義,我是這麼認為的。」

        「擴張領土,這不也是增強國力的方法嗎?」

        「這是上位者和妳處於同等地位的人的想法。因擴張領土而消耗的資源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補救的回來。在這個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的戰爭是因為愚蠢的理由而發起,我是這麼想的。」

        這番說詞聽起來很了不起,但我的說法其實跟自己的行為互相矛盾。雖然不承認戰爭,但是我經歷過的戰役卻比任何人都多。也許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我只是在說好聽話而已吧?

        「哦,那麼身為戰爭常勝者的你又算什麼呢?」

        果然,嵐魔女抓住了我話中的弱點。

        「……只不過是一個更愚蠢的人罷了。」

        嵐魔女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側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路上,我倆不再言語,更在沉默之中發現一條清澈的溪流。一舉把頭栽進溪水中,我大口地飲了幾口河水,甩了甩頭,把疲勞全甩至腦後,冰涼的河水回流腦際,有著無比的清新感。將懷中掏出兩個因長期的擠壓而變形的飯糰,昨天晚上太累了,竟然忘記了自己帶著這樣的好東西。

        丟給魔女一個,以免日後她百倍的報復,吞了另一個祭了祭我久未進食的胃,至此,我已經完全著裝完畢,精神為之清醒,心態也與先前天南地北閒聊的態度全然不同。直盯著遠方我軍的陣營,那兒就是這趟旅程的終點啊!

        就在我心中冒出莫名其妙的感觸時,附近突然傳來了人聲。我和嵐公主急忙躲在一旁的草叢裡,然後出現了令人驚訝的情況。

        天啊!真的有一小隊的巡邏兵耶!而且還是騎馬比走路少的那一種!雖然我不知道是哪一個神明在保佑我們,不過還是得感謝祂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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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21:08
第十一章突圍(拉茲篇)

        「上。」

        我打了個信號,凶悍的公主立刻執著長刀出現在他們面前,我則是繞到稍微側面一點的地方。對方看見敵人只有一個,而且還是美女的時候臉上立刻掛出了看起來很詭異的笑容,接著就有三、四個人立刻沖上去。男人還真是一種可悲的生物……

        趁著嵐魔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時刻,我躬身踩著小碎步迅速地接近列為首要目標的馬匹,也就是看起來像是隊長和副手的兩個人。

        反轉劍身,以柄擊撞中一人後腦的同時我即翻身上馬,然後趁身旁的副手還未意會過來的同時刺中他的咽喉,他無意識地從馬背摔落地上,我輕鬆料理了兩人。

        本還喧嘩不休的四周突然變的安靜,此刻我才發覺到女孩的身邊已無一人站立,其他毫無自覺的敵兵也盡數被嵐魔女給解決了。

        低頭喘氣的她直瞪著那橫屍荒蕪土地上已一天余的我軍喪兵,盔鎧下腐爛的面目已不復辨識臉孔,露於空氣下的可見部分更已生出乳白色的蛆蟲在上蠕動,呼吸聲直轉為喘息。

        「一昧的自責也喚不回逝去的生命,他們至少曾是揚威戰場上的勇士。」本到嘴邊的話又被我止住吞回,這點膚淺的基本道理魔女應該懂得吧,為避免不必要的責難,我決定緊閉嘴唇,讓她自己體會,從內心底堅強起來。

        魔女……的韌性果然如果我所想,牽馬安撫的她此時嘴角微微上揚,像是讚許我以最小努力達成目的的作為一般,但其中好像還帶有要是沒她吸引住敵兵,天底下又怎麼會有這麼輕鬆的事的意味。沒受到責備已為不幸中大幸的我只能苦笑,而魔女的確不需要凡人的多心,並提出連我都為之佩服的計謀。

        「把他們的鎧甲脫掉,然後穿上去吧!」

        「我知道了。」

        不耍點小計策是闖不過去的,倒底會有多大用處我也不知道,可是至少不會那麼引人注意。接下來就看神祇會不會繼續施予我們幸運了。

        「拉茲,與其騎馬還不如用牽的比較好哦。」

        「為什麼?」

        「地位不高的士兵在本陣裡騎馬不是很怪異嗎?用牽的看起來比較合理。」

        「原來如此,有人盤問的話,就說是其他人要我們牽馬給某人是吧?」

        真是好方法啊!為了獎賞她的計謀,還是稱她為嵐公主吧!

        接下來就是膽量的問題了。

        我和嵐公主牽馬走入敵陣,儘量裝出一付自然的樣子,有頭盔遮住臉,所以不必擔心會被看見容貌。但是緊張的情緒還是像背後靈一樣附著在我們身上,我可以感受到心臟的跳躍數是平常的兩倍了。我想嵐公主也是一樣,我彷彿可以聽見從她身上傳來的心跳聲。

        聽力這時候似乎變得不靈光,週遭的聲音像是潮水般從耳畔一一流過,但是我分辨不出什麼是腳步聲、什麼是馬嗚聲、什麼是喧嘩聲,聽得最清楚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唔,壓力好大。

        重點在於腳步不能太過緩慢或是急促,要以一種不顯眼到極點的方式去移動。路上看到什麼危險的東西(或是人)就要以看起來十分自然的動作改變方向,這可是高難度的技巧。就這樣我們走過了半個軍營,我開始覺得我似乎有當演員的天份了。

        然後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因為現在我們穿的是對手的衣服,也就是說在意義上我們等於是正走向敵軍的陣地。再怎麼說,這世上也不可能有私自奔向敵陣的士兵,所以前面的幾道寨門只能硬闖過去而已。

        「準備了。」

        我和嵐公主以不惹人注意的動作靜靜地翻身上馬,接著立刻讓胯下的座騎四蹄起飛。這段奔馳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過他們也只能看著我們的背影。很順利!第一道寨門就在眼前了!

        兩個持長槍的士兵很勇敢的擋在我們前面,不過在看到眼前的馬跟本沒有意思停下來之後,立刻以一種很令人佩服的特殊動作跳開。成功的闖過了第一道門,然後刺耳的鐘聲不久也響了起來。

        我看到一堆人正忙著關上第二道寨門,這時嵐公主大聲喊出了一堆話,對方立刻遲疑了起來,這只是兩、三秒之間的事,卻已經足夠我們衝到寨門前面了。嵐公主揮出了手中的利刃,血與哀嚎在相同的時間裡一起出現,而我們也突破了第二道門。只剩最後一關了。

        咻!某種討厭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接著是一枝箭射在我左前方的地上。呃啊啊,對方開始射箭了!

        而計策至此完全失敗,最後一道門之前逐漸聚集了人群,但已經來到這裡的我們又豈能在此停下奔馳的步伐,沖了,賭上所有的一切。

        紫皇出鞘!!

        受到驚動的敵兵此時已經回覆到應有的冷靜,見吾等又僅僅只有為數稀少的兩名士兵後,皆向我倆紛湧而至,炙日下閃耀的槍刃於必經的路途上不停的揮舞。

        通往自由之路,竟變得如此遙遠。

        擋架彈開刺來的兵刃,下一刻即讓敵人負傷,我專注於四周殺伐的情境,馬匹依然前馳,紫皇提起落下直斬橫掃,不是為撞碰兵刃,就是為斬了進肉身的敵軀,飛濺的血直染紅了視野。

        黃塵揚起的土地上,汙血暗淡了紫芒的劍刃,汗珠與血滴混成一塊,教人分不清濕透衣衫,額頭滾落的,是血、為汗!   

        團團敵人圍殺之中,不一會即回頭觀顧女孩的安危,但正如先前一般,魔女是不用凡人憂心的,欲拚命多殺近身一人的她,長刀周圍更是形成為皆殺的圓陣,掃砍下所有入陣的異物。心神略為一分,一柄長槍迎頭直往面門挺來,頭急一偏,長槍擦破臉頰的皮膚,劃出一道橫流的血痕,紫皇隨在偏頭一刻回斬,敵兵一分身首,已無靈魂。

        痛,把自己失神的心全給拉回了戰場上,也同時明白身處戰局中的敵、我,是絕不可能跳脫一絲責任的!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敵兵見銳不可當的我也有破綻,甚至負傷流出鮮血後,亂無章法瘋狂般拍馬殺來。這樣嗎!?不過現在真有所覺悟的……是我!無限戰意盡數點燃!

        「誰要是當我還有以前的婦人之仁,那就放馬過來吧!」怒喝聲吞噬所有聲響,在大氣中爆發迴蕩開來。本恃勇殺上兵士的刀刃呆停在半空,牙齒上下不住打顫,等到紫劍刃透過他的胸膛,喪失勇氣的士兵才回神吐出最後的氣息死去。

        迴旋連斬、狂刺,透過衣甲、掃過咽喉、貫過軀體,湧至近處敵兵哀號落馬聲不斷。頭顱、胳臂、手掌等斷肢殘幹在血染的天空亂舞!

        呈置於眼前的血之路……逐漸寬敞!

        前方的敵兵忽而迅速地往左右退去。糟了!在這極近於前線的軍陣中,背後的寒意猛然逼近,於空地之上的我們,倏地成為火炮槍手、弓箭瞄準的標靶。

        來不及了!不管逃不逃的掉了,即刻在馬背上一轉身的我,動作不間斷地向嵐飛躍去,一把摟住她的我伸手扯拉疆繩使馬匹立起,失重往地上跌去。

        箭矢中夾帶著火炮,利刃彈丸擦破皮膚穿透鎧甲,突入體內插在身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發出痛楚的窟窿,躺倒在地上的我,情況不是太好。

        睜開眼,在散進行伍中重整的兵隊後,個個抽出佩刀包圍上來的武士背後,不到百步之遙、僅僅一層柵欄之外的,不就是期盼已久的自由之路。

        「右掌……能動,左臂……可以。」我測試著自己身體的狀況,吸氣就抽痛的胸,大概被一兩顆彈丸打傷肺了吧!女孩的狀況似乎還好,但表情痛苦非常,腳上中了彈的她也只能伏在即近將死的馬身上。

        只有我了!扛在肩頭的不只是一開始的兩人生死,出現於對峙中的敵陣,更左右著我軍士氣,也同時是這場戰役的勝負關鍵。

        眼神向嵐示意不可妄動,但瞄見她伸出的手,好像想拉住我。蠕動的唇,好像想言語什麼,不等她應是放棄的話語,勉強翻身躍起,瞬間憑恃強力掃倒接近的兩名武士,使勁牽動咳出的血與二冤魂噴灑的紅泉,混為一氣。原本逼近中的兵士在這一驚嚇後盡往後散退開,敵兵驚呼的聲音之外,我清楚地聽見鐵槍再度裝填、上膛的喀擦節音。

        沾滿血滴的紫皇定止半空,表明我不屈的心志,眼眸直瞪著那全黑,已瞄準自己的槍口,就等著那下一秒的發動,時間彷彿全為這一刻所靜止,就連滑落的汗,也滴凝成珠。

        無暇拍去劍上沾染的敵兵之血,此刻也凝結成塊塊的血斑,鮮豔轉為暗紅,固著在盔鎧之上,映入眼眶的血之色,與白銀的光芒交雜點綴,不能閃,就算我能快過箭矢、槍子兒……嵐也絕對來不及反應。

        猶記,先皇授予「不敗」稱號也不過兩年光景,敗在這遠方大陸語言不通、不熟悉的環境裡,只需保護有收留之恩的女士,盡自己受人照顧的本份,大概也是命運的一種捉弄吧!敗亡的絕望為一灘死水,撫弄大地的風,激不起半點漣漪。

        不悚懼死亡,即為不敗的真義!

        不悔!即使人生將在此地終結!

        迷迷濛濛的,我又回到了最後一道柵門前……而這次多了一個極為凶悍的男人。不懂、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重來一次,但還是得與共行共生(我是這樣認為的)的魔女一起向前,畢竟……如此才能逃出生天。

        擋在門正前方的是一個騎馬的傢伙。裝配完整全身鎧甲的男人,高大粗壯的身材,高大厚實的身材,手中執著大刀,臉上佈滿了屬於戰爭之烙印的暗紅色刀痕,目光不僅像鷹一樣銳利,而且還擺出一幅「我很強」的姿態,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角色。

        「鬼荒呂……!」

        就算意識不清,我也能聽出嵐公主的語氣像是被彈弓打到的鴿子一樣,似乎對方很厲害的樣子。

        「什麼是鬼荒呂?」

        「他是敵人的千夫長,荒呂是他的名字,因為其強悍和武勇而得到了『鬼』的稱號。大家都叫他鬼荒呂。」

        「我的天啊……」

        這種等級的角色為什麼會待在這裡呢?幸運女神終於瀟灑的拍拍翅膀離我而去了吧!

        「聽好,我擋住他,妳先走。」頭昏昏的我,說出了連自己都會為之傾慕的話語,但結果只是把自己丟進地獄的深淵。

        「你擋得住嗎?」嵐公主連點擔心我的語氣都沒有,魔女般的她,只關注己身的安危。

        「……我比較希望妳先問一句『那你怎麼辦』這種話。」

        「那你怎麼辦?」機器人般的語氣,魔女只是重複著我的話語。

        「算了,沒那個氣氛了。」

        嘖,是我太過天真了。本來想照英雄詩篇的內容來演個一小段感人的劇情,沒想到對方的配合度實在不夠,東方人的思考邏輯大概有點不太一樣吧!不過到了這種時候還想搞這種無聊的東西,這或許也證明了我的幽默感在任何地方都能發揮出來。

        那個叫荒呂的鬼武士……不,是那個叫鬼荒呂的武士舉起了大刀騎馬立在士兵前面,氣勢非常嚇人。我似乎可以聽見後面那些士兵心裡的吶喊了,他們的臉上彷彿寫著「一刀把眼前的人給砍掉吧」這種話。

        我衝到嵐公主的前面,準備跟這個一臉凶相的傢伙正面動手。

        鏘——!

        大刀和紫皇互相交擊。

        好強!

        我的整隻手幾乎都要彈了開來。那就像是空手去搥打花崗巖的感覺,這個鬼荒呂的力氣大得離譜。假如手上的劍不是紫皇的話,大概一下子就會被砍斷了吧?

        「死吧!」

        他的這句話我還聽得懂。

        足以震憾人心的吶喊伴隨著大刀正面砍了過來,我以整個人往後仰的方式驚險避過。由於沒有成功的斬中目標,鬼荒呂的平衡立刻出現了不穩。巴迪爾啊!我由衷的感謝你教過我這招!

        對方失去了重心並不代表我一定會趁機攻擊,我還沒有蠢到搞不清楚首要目標是什麼。嵐公主與我闖過了恐怖鬼荒呂先生,策馬衝向夢寐以求的我方陣地。

        守著第三道寨門的的士兵們面對兩匹暴走瘋馬只能再度演出特殊閃躲動作,像是奶油遇上刀子般被切割到兩旁。咻咻的箭聲又響了起來。

        來不及了,各位敵人!再見了,我要走了!我彷彿可以聽見勝利的號角在吹奏了,喜悅的音符中還摻雜著噠噠的馬蹄聲……咦?馬蹄聲?

        懷抱著不祥的預感往後看的時候,一幕很討人厭的場景立刻映入眼中。

        「我的天啊……」

        鬼荒呂追來了!而且還是那種飆風式的迅速追擊!即使我們是朝向敵人的本陣策馬衝刺,鬼荒呂依然毫不猶豫的追了上來,真是豪氣十足的戰士。雖然追上來的只有他一個人,但是那種魄力和武力絕對足以和一支軍隊匹敵。

        不對,現在不是佩服對方的時候!重點是他的馬比我們還快!二十碼、十五碼、十碼,兩方的距離逐漸被拉近。該死!那傢伙的馬倒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啊?再這樣下去會被追上的!

        「妳先走!」

        「那你怎麼辦?」

        唔……心中突然滿溢了莫名的感動!嵐公主忠實的貫徹了我先前的指示。很好,下一句是「我不會丟下你逃跑」或「我們兩個人要同生共死」加油,以妳的天賦和聰明絕對做得到的!說出來吧!

        「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嵐公主丟下了和我原先期待完全不同的話。接著拋下了勒馬減速的我,全力衝回本陣。

        「……」

        呵、呵。望著迎面衝來的鬼荒呂,為什麼我會升起一股淒涼感呢?只能說是我太樂觀了啊!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東方人果然沒有幽默感。

        「哦啊啊!已經自暴自棄了啊!」

        刀與劍激烈交擊!紫色劍刃和銀色刀刃間激盪出金黃色火花。這一次我稍微調整了接觸的角度,所以沒有像剛剛一樣被彈開。鬼荒呂的表情上似乎寫著「這傢伙突然變了一個人」哼,男人自暴自棄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不過這聽起來實在沒什麼了不起。

        大刀再度兇猛的砍過來,這次他瞄準了我的馬。真是高明的傢伙!

        鬼荒呂的計謀立刻成功,我不可能擋得住他砍向馬頸子的重刀一擊。一種會令人耳膜為之戰顫的恐怖撕裂聲響了起來,大量血液像是湧泉般瘋狂噴出。這一瞬間,鬼荒呂的視線被阻礙了——這是我的計策。

        我撲向鬼荒呂,猛力將他撞下馬,同時也將手中的劍刺向了那匹飆風快馬的身體。失去了重心的我與他同時倒向地上。這是種會產生痛苦的危險動作,但是也得到了很大的成效。馬的悲嗚與重物落地聲幾乎同時出現。

        在經過難看的兩、三圈翻滾之後我立刻站起來了,對方也作出同樣的動作,執著大刀瞪著我,宛如獵鷹般銳利的視線刺進了我的身體。有這種眼神的傢伙都很難纏,這是長期戰鬥所累積出來的心得。

        不管怎麼說,現在是五五波了。在馬上是長兵器比較有利,不過用兩隻腳站在地上的話就另當別論。

        「喝啊啊啊啊啊!」

        鬼荒呂爆發出狂風般的怒吼,在轉動身體的同時也揮動手中的大刀,充滿魄力的攻擊猶如龍捲風令人為之窒息。這傢伙的戰鬥力應該可以媲美巴迪爾吧?光看體型就差不多了。我立刻將劍收起來——轉身逃跑!

        「哈哈哈哈!智慧比肌肉更重要啊!」

        這就是人生啊!鬼荒呂。誰會傻到真的跟一個怪力男互毆呢?你全身都穿著盔甲,手上武器又比我重,百分之百不可能跑得過我。所以,拜拜了!鬼荒呂先生!我想再也不會跟你見面了!

        能跟你這樣一個凶惡的人交手我很感激!請永遠不要再出現於我的面前了!

        就在我很高興終於可以逃脫掉鬼荒呂的魔掌時,某種討厭的預感突然在心中迅速加溫。當我耳朵聽到不尋常的風聲時,想也不想的立刻跳開。下一秒我先前所踏上的地面插著數根沒頂的箭羽。

        天啊,精銳的弓箭火槍部隊不讓我逃跑嗎?

        我準備再跨出逃命的一步時,眼前的大地的箭矢數量更多,還有幾隻擦破我面頰的皮膚。他們是要我回去跟鬼荒呂打嗎!?搞什麼啊!?

        在評估逃與不逃優劣比所佔去的時間,已經讓盛怒中的鬼(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他)追過來了。滿佈刀痕的凶臉配上猙獰的表情,然後再添加了懾人的憤怒咆哮之後,所產生出來的就是會令人每晚作惡夢的瘋狂人型化合物。

        我是不知道他在喊些什麼,大概是「卑鄙小人」或是「膽小鬼」這一類的形容詞吧,反正絕對不是好話就是了。

        鬼荒呂將大刀高舉過頂,由這種姿勢所衍生出來的氣勢搞不好可以把人嚇到破膽,真是豪氣驚人的傢伙。

        但是動作太大了。

        下一秒,鬼荒呂的胸口立刻成為了無雙三段的餌食。但是手中的劍刃所傳來的觸感卻有點不對勁,這傢伙的盔甲是……!?

        銀色的大刀在一那剎間靠近了我,已經閃不掉了!我只能用紫皇硬接這一擊,很勉強的以雙手持劍的方式護住左側身體。當刀與劍相觸的同時,一種很恐怖的力量就這樣衝擊過來。接著我的眼中映出了天空的景色,然後背部撞上堅硬的東西,也就是可愛的大地。

        我竟然被拋起來了!這傢伙的怪力真是恐怖!

        「唔哦!」

        鬼荒呂再度揮動剛猛大刀進行攻擊,被襲擊者以千鈞一髮的動作滾動閃躲。滾啊,鏗!滾啊,鏗!就這樣避過兩次致命的大刀。我整個人往後翻,以不算帥氣的姿勢站了起來。

        我儘量以最銳利的視線死盯著他。也許是感受到我那崇高(?)的氣勢,鬼荒呂不再追擊,而是倒提大刀回瞪我。兩個人一時間呈現對峙的狀態。

        飽含黃塵沙土之風正不斷吹拂,風中傳來了輕微的眾多馬蹄聲。

        嵐公主帶人來支援了嗎?不過似乎趕不上啊!因為我看見鬼荒呂的背後也出現了飛揚的塵沙,對方也追擊過來了。

        雖然實在是很想乾脆轉頭跑掉,不過那個死忍者搞不好又會給我放冷箭。雖然他剛才就可以趁機偷襲了,不過很意外的他並沒這麼做。看來他是一定要我跟鬼荒呂打到分出輸贏才行,我實在是很難搞清楚這種人的思想模式。

        那麼,剩下的時間就只能一招決勝負了。

        我直接朝他走過去,鬼荒呂的臉上出現了輕微的疑惑神色。也難怪,我從剛才就只會一直跑而已,現在竟然敢厚臉皮的迎上去,擺明是找死的行為,但是我認為結果還難說。

        慢慢的,我逐漸走進了大刀的殺傷距離。鬼荒呂開始有了動作。單手所揮動的大刀劈開了風與塵沙。速度比剛才快多了——但是破綻卻一樣。他也許是認為我的力量不足斬開他的盔甲,所以毫不考慮的就使出相同的攻擊。

        高速瞬殺技·無雙三段再次從我手中使出。瞄準的依然是剛才的地方——被我砍出裂痕的胸甲!

        飛濺的血花在空中隨風起舞。

        鬼荒呂的胸口有了三道血痕,他的盔甲的確是優質品,連續挨了兩次同樣的攻擊卻還是保住了擁有者的生命。紫皇的劍刃並沒有穿過鬼荒呂的肺部,只是切開了那一堆比平常人還要厚實個兩倍的肌肉。

        我轉頭走向己方的陣營,沒有繼續打下去的意思。

        「你叫什麼名字?」

        鬼荒呂說出了少數我能聽得懂的東方語。

        「我只是個傭兵。」

        沒必要讓這種凶悍的傢伙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不想來到東方大陸後不到一個月就成為被某國所追捕的通緝犯。

        我不認為接下來會從背後突然砍來一刀,像鬼荒呂這種人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我現在擔心的是那個龍紋頭帶的死忍者,這小子極有可能正躲在哪個地方準備猛放暗器。

        鬼荒呂也開始走向自己的陣營,我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嵐公主的人馬也越來越近。

        「啪、啪。」拍手聲!?

        呈現空白的意識被聲聲的拍掌聲所拉回,盡全力的我不是已經料理了一個壯漢,並與公主前來營救英雄的人馬凱旋而歸,回宮殿之中接受款待並且休息了嗎?為什麼我還會在這,落馬迸血後的記憶全無,先前如真實一般的勝利畫面,竟然只是個夢嗎!?

        要我怎麼相信,在這極為諷刺的當下還有看戲的觀眾在拍手??要我怎麼相信,老天竟然開了我這樣一個玩笑啊……

        眼前的壯漢還比剛才對決的鬼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是要我怎樣來接受這個事實。

        被我稱之為南柯一夢情境,於我回神之後,似乎也只是發生於一瞬間的事。拍手聲在這幾為定止,靜肅的戰場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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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21:47
本應是微小的聲響,直貫入全然無聲的境地。「噠噠噠……」成為火繩槍隊往兩旁紀律地退開的律令。揚起的土塵平息,散開的陣列中間徐徐走來的將領成為眾目睽睽之下的焦點,不論是自己還是敵兵,不論是遠方的友軍還是咫尺的敵軍。

        裝配完整全身鎧甲的男人,高大粗壯的身材,厚實的胸膛與穩踩大地的步伐,一步步邁向我面前。臉上佈滿戰爭的烙印——刀痕,如鷹眸般銳利目光與我相對,頭盔上兩根直貫天頂的羽穗,此先鋒軍的主將夠帥!

        我的媽啊,雖然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會像是在從前曾經見過眼前情境的感覺,在人體上已不算不能解釋的事物,但眼前的男人跟夢境裡的鬼完全一樣,這是怎樣的情況啊,真的天要亡我嗎?

        「鬼神般勇猛的男子,尊駕,也與我同是個只會用刀劍交談的男人啊!」與他相距甚遠,但將領的喉音好似一口洪鐘,在這原本寂靜無聲的戰場,颳起一陣聲爆的颱風,如雷貫耳地進到震盪到每個人的耳膜!

        好像在這將要死亡的前夕,我懂得了東方的所有語言、亦或是己身英雄式的幻想!?

        但不是的,魔女在這絕望的當下,將他的話翻譯給我,我的語言轉換給他,不添加玩笑、輕薄的語氣,大概是要我在黃泉路上不留一絲遺憾的走吧!

        魔女也沒逃走,看來這個才是真正的現實吧!

        「這種情勢下,理當將我瞄準射殺,你難道不怕因此賠上整軍的勝利?」試著與這股壓倒一切的氣勢對抗的我,以看似冷靜的口吻,半開玩笑式的回應。

        雖然虛張著聲勢,不過我只是感覺到無限的累。

        「被君挑起久馳戰場而未能盡情的武人單騎對挑的魂魄,勝負,就以我倆決鬥結果作準。」倒提大刀的將領,此時全身開始散發出迫人的戰氣。

        「相信選上負傷後的我決勝負,你主子也不應怪罪,只是……我心底上有些過意不去……」

        不管了,全豁出去了,這可能是英雄的宿命吧,一次要突破兩種全然不同的困境!?有過一次失敗就不能到處炫耀了。

        英雄是,不管遭逢幾次的困境,都會突破的人物。不管是真實度不夠的夢,還是殘酷得不能重來的現實。

        下馬衝來的鬼看來不像是假的,死了就沒辦法後悔了,還是拼了!

        身體中彈的傷痕仍在,並未於夢境過後如夢初醒般的煙消雲散,痛覺還於全身四肢上煎熬,淌血的狀況……並沒有轉好。

        無受創傷的雙腳開始動作,除了胸、腹中了彈丸外,四肢、鬥志都還熾盛著,選擇直線的最近距離奔走,在拉至最大攻擊間距之時,手中的紫皇倒轉,以臂身連接處為轉軸圓心,再以離心力增速,劍刃畫出圓弧揮出,與敵將捉住我身影後手中剛猛劈下的大刀硬撼!

        刀刃相交硬撞產生極大的響聲,刀與劍激烈交擊!紫色劍刃和銀色刀刃間激盪出金黃色火花。我往後急速倒退數步,止住剛猛大刀的反衝力,調整負傷後又運力移動的氣息……好霸道的刀!

        卡在體內的彈丸因衣物的摩擦又再度滲出血來,能清處地感受到那股燥熱與創口的痛楚。血,漸濕了衣衫的內裡,必需速戰速決,警戒的意識這樣地對自己發出警訊。

        這樣的痛……實在真實到不行。

        各向方位劈來的大刀,招招剛猛、式式凌厲,我幾乎不能招架,劍在檔碰之時,幾欲脫手飛去,掌中的麻已轉為一種言喻不出的痛。踏地的腳步不成章法的紊亂,只能順敵將劈來的刀作一最大限度的游移,完完全全的惡劣情勢,不住抵禦倒退的我開始取笑起自己方才故作輕鬆的瀟灑。

        比起真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夢裡的情形,我想回到夢中啊!

        背負整軍氣勢,甚至於其潰散後的生死,此壓力沉甸甸壓在心頭,在換氣運力之時壓迫自己,窒息感籠罩全身上下。

        「只餘此點能耐了嗎?降?亦或……」帶有失望口氣的敵將道著。

        「你說呢??」夢是美好的,而此使我相信著經過努力的現實中,一定會有更為美妙的結局,口氣轉為輕鬆,仍不在此絕境中絕望。

        臂鎧上的缺口漸漸的增多,而回架擋格之力也漸漸減弱,更感受到創口上的濕黏液體在衣襟裡橫流擴散,雖無閒暇去檢視傷口,但必已是烏黑數塊的腐肉了吧,雖然言語上仍不認輸,而事實……   

        敵將下斬的刀不曾停歇,護臂的鎧甲如鐵花般的綻開,脫離手臂落至黃土,也盡完武器匠所賦予它的責任了……

        而我呢!?在敵將大刀上揚凝力之時,以最大精神盯準他的身影,手中的劍欲直線刺出,足下前遽急進時,腳下滾動的黃沙使踩地的腳底為之一滑,身體全然失去立足的重心……

        「……殘念。」手中的劍在第一時間被巨力擊飛,受後作用力向後滑移的我,下一刻,被大刀的棍身狠狠地掃中腹部!全身創口承接猛擊,迸裂傷口、血泉噴灑。意識聽見魔女歌頌我升天的話語,整個人離開地面,在騰空過後,摔撞於堅實的土地上。

        終於讓自己看起來像快要死亡的地步了……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只有數秒之餘吧,訕笑著自己,我微曲地站了起來,眼前的男子此時看來如山峰一般高大,我的錯覺,已到了不能辨識的地步了……

        敵將用眼神示意我撿起武器再戰,失去主人,靜靜躺在地上的紫皇此時才映入我已迷濛的眼底,而在步步走向它之時,我得到了些許靜思的時間,在切身的痛之下。

        雖我不覺得死亡可怕,可我卻有不能死的理由,選擇再戰,永不悔!

        以目前身體情況無雙絕無法施展三段,離不遠縮不近也不能使用燕返崩雷,雖手持利劍紫芒卻無用武之地……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拋下肩擔的責任吧,已窮山盡水的武人,在此大刀鋒刃下超生吧!狂·鬼須斬!」

        敵將手中大刀高舉過頭,蘊力的大刀轉成銀光的圈環,狂舞急旋具雷霆萬鈞之勢,這必是決定性的一擊吧……

        滿含黃塵沙土之風佛上我身,如能放下一切,何不就在此風中逝去?如株風前俯首的草根?爭鬥已久疲憊的生命,氣力也將盡,求仁得仁啊,擇選了東方這塊土地為自身葬身之處。

        但草根呢??草根何嘗無其生存之志!?

        風行草者,必偃,劍武之術,不也是行如此之道!?

        輕提紫刃回過面前,閃動躍入眼眶的黑紫光芒,橫架置於頭頂半空,迷濛眼中數十個刀影透過紫晶鑄造而成的透明劍刃後,與真正凌厲斬落的刀,相交撞……

        多麼清亮的龍吟劍鳴之音律啊,順其急勢而下,但器刃與器刃間,始終相黏不分,一股由外入體的勁力猛虎般壓迫持劍的臂膀,在即將斬入肉身之時,手腕隨翻,劍鋒刻轉,避承其剛強而往右方卸去。刀刃削過肩頭,肩鎧的護甲如豆腐般破開,一塊肉與銀鎧唰的應聲掉落,鮮血噴泉灑出。

        忍受住顫抖過後的那一陣劇震,痛……已經不為一種知覺了,轉化為一種欲勝的代價……而是否值得!?

        敵將巨力著點處頓移,即使已立即將靴子踏入土中數寸,但重心全無的他仍不免踉蹌了一二步,在他站定穩立的當下,看準搖晃立定厚實身軀的昏暗眼眶,紫晶尖端向前方一遞,佈滿血跡的暗淡刀刃,準確地直指住他的咽喉。

        風過……草者挺立依然……

        「怎麼不殺?」雖命掌握在敵人的手上,但將領臉上毫無屈膝之色,霸氣仍舊。

        「我沒力了,但求讓路放生。」劫後余來的生命,總是那麼令人感覺珍貴,言語可不能壞了雙方單挑的興致,還有……勝者必然的要求,不論任何。

        「不可,讓一敵兵從我不敗之師下生還,我之名、主君之顏面何能以堪。」

        「一命抵過先前一命,也是扯平吧!」收劍入鞘,我步履蹣跚地回頭就走,會有從背後砍來的一刀嗎?此念頭壓根沒浮現腦際過。

        「灑脫性格的武人,務必透露你的名前。」後背傳來的,依舊是他雄壯的喉音。

        「拉茲·卡米爾,猛君你呢?」扶起嵐,她的急救知識促使她趕忙用身上的衣襟緊緊紮住我的右臂,將她的手繞過我的頸子,相互扶持,緩步走向我們終將步向的目的地。

        魔女的良心,即使只有那麼一點,還是解救了我的困境好幾次。

        「荒呂,千夫之長。」公主翻譯的聲穿透諾大的土地,聲聲傳進我的耳朵裡。

        為什麼還跟荒唐夢裡的男人名字一樣啊!!

        突覺喉頭哽住,分不清夢境現實的我力量全無,欲露的微笑僵在嘴角,我軍戰鼓聲響呼喊衝殺,馬蹄的進軍聲,淹沒埋了我倒地的聲響,我好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風,又再度吹起了嗎?把自己稱為永不倒地的草根此時也五體全部投地了……盼醒來之後,能有一個我最能接受的事實。

        眼睛一睜一閉,精神一醒一沉,每次望往窗外皆是不同的明亮程度,彷彿時日交替只有明與暗的分別,但不變的光景則為一直替自己把脈的醫生與照顧自己的看護們。

        手上的布巾擦去滲出的冷汗,沾染清水濡濕乾渴欲裂的嘴唇,我滾燙的意識也在此昏睡與矇矓中翻滾,化膿的創口就在時間的過往、往來之人用心照料看護下癒合。

        有著水滴化除胸口的那股燥熱,感覺已不是那種戰場上生死界緣徘徊、無力回天的苦痛意念了。

        日昇月落,時間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也不知道死鬥過後到底經過了多少的時光,一飲而盡桌上杯中的水。冰涼的液體潤滑過喉嚨,也讓全身的細胞活了過來,那舒爽的感覺就像重生了一般。縱使辛苦的快要死掉,但總算,我有了存活下來的感覺,即使是茍延殘喘也讓我感謝著對我疼愛有加的上蒼。

        「所以說,你不想留在我手下做事囉?」   

        「感謝您的抬愛。但是旅人的宿命就是隨著風的腳步,如浮雲般浪跡天涯。風不會止息,雲無法靜定,旅人的影子終究無法永遠在同一個地方停留。縱使敝人從遙遠的西之大陸來到了此地,也依舊逃脫不了這個既定的命運。」

        「話說得很好聽呢!」

        嵐公主以令人看不出情緒起伏的表情冷冷的說。

        身為被注視者的我實在是無言以對。雖然我已經儘可能提出了感性的理由,並且使用華麗的詞藻來包裝修飾,但是我的話好像還是傷到了嵐公主的自尊心。

        現在的我正以一種會令人腳麻的座姿坐在嵐公主面前,儘量展現出良好的禮儀與姿態。為什麼我會這麼做呢?這全都是為了能夠成功領到報酬的緣故。

        戰爭結束了。

        距離上次帶嵐公主突破重圍的驚險歷程之後已經過了五、六天,由於傷,我在這幾天中陷入重度昏迷,而這段期間裡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也就是敵軍的退卻。

        因為將領的潰敗嗎,若只是這個原因的話聽來有點牽強,我是不曉得為什麼對方會突然撤走,一來一往的勝敗能決定的局勢也有限。聽說好像是因為內部爭鬥的問題,假如我的東方語學得好一點應該可以打聽到更多東西才對,因為到處都有士兵為了這個變化在交頭接耳的傳達流言。

        可惜我的語言天份不夠,東方語數來數去還是只會那麼幾句而已,結果到了最後,我還是只能跟懂得西方語的嵐公主對話而已。

        既然戰爭結束了,我這個傭兵也就理所當然的應該離開了吧?但是就在我向嵐公主索討酬金時,這位擁有「能夠因應時勢而改變原則之柔軟精神」的公主殿下卻擺出了宛如暴風雨降臨時的臉色,丟下一句「我再僱用你一段時間」的話之後就不再理我了。

        我主動提出了將報酬減為一半的要求,結果嵐公主要我說出幹嘛這麼急著想離開的理由。我儘量很誠懇的說出了剛才那一番兼具優美與藝術性的詞句,有時候還真佩服自己可以吐出這種只有詩人才敢說的華麗話語。

        「在我手下做事有什麼不好嗎?流浪的生活有這麼快樂嗎?」

        嵐公主的臉色隨著每一段問句的結束而逐漸變得僵硬。我大概能夠瞭解這些貴族的想法,他們認為自己施恩予人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假如對方不接受的話表示看不起自己或是另有所圖,完全不會在意被施恩者的真正感受和需求。

        「假如我想追求的生活是劍與血的奏嗚的話,我就不會從西之大陸流浪到這裡來。」

        我很仔細的選擇了回答的技巧。嵐公主的表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又忍了下來。

        「十分感謝您對我能力的肯定,然而我終究無法成為您的劍。問題不僅在於我個人的意願而已,也包括了外界的意願。沒有人會希望看到一位異國人接近尊貴的公主身邊,這點我想連您的父親也是同意的。」

        雖然我把嵐公主從敵軍環伺的環境之下搶救回來,但是功勳的建立永遠伴隨著敵意的來臨,我還沒有遲鈍到察覺不了身邊周圍的詭異視線。我大概也可以猜得出來這些人在想些什麼。我是不會在意這種事!不過這倒是可以當作一個離開的好藉口。嗯,我好像越來越惡質了?

        「……我懂了。」

        嵐公主在經過了長達數十秒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了。

        「那麼,我僱用你的時間就在這一刻終止了。」

        嵐公主彈了一下手指之後就有一個侍女從外面進來,嵐公主跟她說了一些話之後就讓她出去了。我還來不及想這個侍女是要去幹嘛的時候,嵐公主又對我開口了。

        「離開這裡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傷勢完全復原之後……我希望能夠繼續在這片未知的土地上探索。」

        「流浪嗎?這種話在我們這裡通常就是指『武者修行』。」

        嗯嗯,又是一個新名詞。「武者修行」好像就是指四處找尋高強的對手來驗證自己的實力,要不然就是跑到奇怪的地方進行自我磨煉的樣子。嵐公主啊,妳真是把我想的太了不起了!我可是很希望永遠不要遇上討厭的敵人!

        仔細想想,我來到東方來之後所做的事情好像真的跟武者修行差不多嘛?先是在千軍萬馬中衝殺,再來是跟思想回路詭異的忍者打架,然後是和某個怪力男決勝負。對於這種亂七八糟的遭遇,我也只能用苦笑來應對而已。

        「再更往東一點的話就是大國紫合羅了,那裡有著許多高明的武者。不過假如你運氣好的話,也許會先遇到劍聖吧!」

        唔!又是這個討厭的專有名詞!

        「冒昧請問一下,妳所指的『劍聖』到底是什麼?」

        嵐公主聽見我的問話後便睜大了眼睛瞪著我,那種眼神好像在發出「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沒常識的人」的意味。真是抱歉了,我畢竟只是個從西方過來的流浪者,也是一直被楣運所眷顧的男子,外帶窮困沒錢兼語言不通的傢伙而已。

        「你在這裡也待了一段時間了,竟然會不知道劍聖的名字嗎?」

        「……請把我當成一個常識不足的人吧!」

        嵐公主投向我的視線中帶著憐憫,為我解說了劍聖到底是什麼東西?

        「劍聖——天武幻十郎,是被公認為整片東之大陸上最強的男人。他具有無人可比擬的完美劍術,喜歡到處流浪進行武者修行。雖然任職於某國的劍術指導,但是其實他通常不在那個國家裡。」

        「官也可以這樣當的嗎?」

        「只要是劍聖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今年算起來大概有五十歲以上了吧,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打敗過他。對於所有武者來說,能跟劍聖切磋比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雖然大多數跟劍聖對峙過的人都沒有活下來過。」

        開什麼玩笑!什麼叫做「運氣好的話會遇到劍聖」呀?假如真的碰上他的話才叫做不幸!真的跟這種恐怖的人型妖怪打起來的話一定會完蛋,以後萬一遇上了還是逃離一點比較好。

        門刷啦一聲被打開來了。剛才出去的侍女提著一袋看起來滿沉重的袋子進來了,並且把它放在我面前,然後侍女就自己出去了。

        「雖然你說只要一半的報酬就可以了,但是我可不想讓一些形容我小氣吝嗇的流言傳出去。這是你到今天為止的應得報酬。收下吧!」

        「對於您的胸懷與寬容,敝人十分感激。」

        抱持著謙遜的態度道謝之後,我拿著酬勞準備離開。就在我起身的同時,嵐公主說了聽不懂的話。

        「其實我並不是想讓你當我的劍……」

        「嗯?」

        「不,沒什麼。你就繼續踏上飄泊的路吧!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我希望到時你會作出與今天不同的決定。」

        嵐公主露出了很漂亮的笑容作為送別的禮物。一般說來,要是男人遇上了這樣子的笑容的話可能會被迷得暈頭轉向了吧?可惜我早已練出了一身不被對方外貌所迷惑的本事。

        「旅人的身影總是跟隨著雲的軌跡。如果有一天,風將我們的動向再度交錯的話,希望我不是以傭兵的身份出現在妳面前。」

        說完了這段深奧的話之後,我就頭也不回地邁開步伐。

        如果說人生是由無數個一小段一小段的故事所匯聚而成的話,那麼我的故事已經到這裡劃了下了一個句點了吧!話說回來,我竟然以這麼帥的姿態離開,唉呀,會不會有什麼報應出現啊?

        離開了城,通過了街道,眼前的道路被陽光渲染成一片金黃。

        東方的風挾帶著莫名的神秘感,又摻雜著令人心情暢快的感覺。

        至此,我終於正式踏上了屬於我的流浪之路。

        在我時而清醒時而迷濛的旅途中,這些都成為了流傳後世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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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22:17
第一章天守之章一(拉茲篇)

        問題:假如有一個人在森林裡迷路了,那麼他所表現的心態會是如何?

        答案一,他會十分慌張的到處找出路,以防自己最後成為樹木的優良肥料。

        答案二,他會很冷靜的搜索脫離的線索,避免落難成為自己的死法。

        答案三,他會什麼也不想的繼續走下去,卻是像個白癡一樣繞啊繞。

        一般說來,會選答案三的大多是屬於腦袋有問題的一小部分人吧?雖然相當明白這點,但現在仍處於迷路狀態下的我,很不幸的,也終於成為了那為數不多的一小部分。

        我的心是如此的寧靜啊,就宛如一池沒有絲毫波紋的水潭般沉靜安詳。即使自身迷失在這參天老林和條條失修的古道之上已經將近三天了,思慮依然如同那平穩無快板的節奏、無曲折少彎流的溪河,十分清楚且明晰的在運轉著。

        啊,我實在是太會順其自然了!這就是在東方旅行了一年半之後的成果嗎?沒有危機感到這種地步,我或許可以說是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人了吧?

        第一個連迷路都不會緊張的呆子。

        「思慮的明晰導致百般的無奈啊……」

        嗯嗯,我說出了一句不論是口吻或是語法結構聽起來都很東方式的話。不管我的腦袋有沒有退化,體態有沒有擁腫起來,起碼東方語是進步了。

        不……現在好像不是沉迷於自我檢視或是欣喜有所成長的時候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個迷路者,好歹應該要有迷路者的樣子才對,找尋出口離開這片我已經看膩的綠林,才是我最該做的事。

        我現在身上已經沒有可以吃的東西了,假如這條路再不把我帶出去的話,不敗騎士會淪為群聚烏鴉的餌食,拉茲·卡米爾真的會就此成為歷史書頁的一部分了。

        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雖說路邊占卜師的話並不一定需要去相信,但是當他瞪大眼睛指著你的鼻子喊出「大凶」的預言時,多少還是該聽進去一點。

        占卜師,對不起!要是我能夠脫離這個森林的話,我一定不會再揪住你的領子要求退錢了!縱然那是我寶貴紫皇破碎晶片典當後的重要生活物資。

        足下幾個繞彎之後,頂上的濃密樹蔭漸散,橫亂生長的雜草開始略成規律地分散在兩旁生長,本來泥濘的道路也鋪灑上了一層石子。

        呃呃,二選一的抉擇下,終於走到正確的路了嗎?

        四周的景色從狹隘轉為寬敞。從這條直斜向下的大路望去,呈現眼前的山河錦繡是多麼美麗,映入視野的景物和建築是多麼的壯闊。心中產生的波濤是名為感動的情愫,屬於拉茲·卡米爾的人生故事還是可以繼續寫下去,太好了。

        經過了長達三十秒以上的感動之後,我終於想到自己並不是來看風景的。嘖,現在不是打混的時候。

        使心志為之震盪的堡壘令我想起遠方歸來的緣由。

        不破名城——天守城。

        這就是聳立在我眼前的雄偉堡壘的名字。

        在晴空烈陽輝照之下莊嚴矗立於大地之上的要塞城,看起來跟穿著厚重鎧甲的巨人差不多。不論是地形及方位,甚至連規模都無懈可擊。假如要我以軍事角度來評論這座城的話,我只有用「完美」這句話來形容。它讓我想用東方的詩句讚頌它的偉大。

        而……有一樣東西卻跟這座完美的城塞格格不入。

        以紅與白為底色建築的天守城頂端的外牆上,有一個奇怪的黑點。

        如果我的眼睛跟獵鷹一樣銳利的話,就可以看見在天守城的最高點上,有一個人正被懸掛在上面。還好我現在看不到這麼遠,因為映入眼底的景象看起來可能會十分刺激眼睛。想出這種虐待俘虜的方法的人,我想他精神狀態的正常性及穩定性尚待評估。

        為什麼雙眼遠比蒼空的帝王——鷹族還要遜色許多的我,會知道被掛在上面的人是個俘虜呢?這就要從前幾天我收到的那封莫名其妙的獵鷹傳信說起。這段故事雖然很長,但是若把中間那一段關於我迷路的部份給省略掉,省略掉那好幾天的空白後,其實也只要用一句話就能解說完畢了。

        總之,那個被掛在天上的人是個我認識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捆吊於陰霾慘雲下的女孩,就算是搭建在最接近光亮雲層的天守之閣也為之暗淡的景象,促使我的腳步飛快奔馳,匆匆前往士氣低落的攻城陣營。她的名字是黑羽嵐。

        是的,就是那位在我剛來到東方時就隨便把人關起來,並勇敢的驅使我闖過千軍萬馬,最後還害我跟一堆莫名其妙的傢伙大打出手的公主殿下。即使我的說法聽起來很沒敬意,但其實我是很敬重她的……這種話應該沒有人會相信吧?

        我以小跑步的方式走向包圍天守城的陣營。當然,很快的我就被哨兵給發現了。一小隊持著長槍的士兵成弧形包圍住我的去路,看起來殺氣騰騰。

        其中一個士兵露出凶惡的表情開始問話:「站住!你是什麼人?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哇啊,一下子就丟出了三個問題,看來他是個很性急的人。不過這次我可是有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出現的。我慢慢地從懷中拿出一張紙,而且還刻意的抖了一下。士兵看了這張紙之後臉色就變了。

        「請、請等一下!」

        有一名士兵立刻往軍營裡沖,而且因為突然轉身的關係還差點跌倒。接著有一名地位看來比較高的軍官跑了出來,領著我走去主營的方向。

        一路上的氣氛似乎和明朗這種形容詞扯不上任何關係。當然啦,連嵐公主都被捉起來吊在城上了,士氣會好得起來那才有鬼。想必人人都在想著要把美麗的公主給救出來的辦法吧?嗯哼,用那種連烏鴉看了也會嘆氣的沮喪臉孔去想事情,就算給他們再久的時間思考也想不出好方法的,這是經驗談。

        這就是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為了救出嵐公主。

        前幾天我突然收到嵐公主的父親所寄來的信。裡面除了簡述了一些戰爭的情況之外,還提出了希望我能來幫忙進行拯救嵐公主的行動。個中的情況我也不想再多言了,總之衝著以前的情面上,我的良心硬是拖著我的身體來了。

        軍官領著我走進一座佔地很大的主帳裡。一個具有強烈威嚴感的大鬍子——也就是嵐公主的父親,正獨自坐在帳裡等著我。他的臉不論看幾次都很有魄力,還好嵐公主沒遺傳到他……嗯?

        這句話我以前好像就說過了?果然事實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遭到抹滅的啊!

        「……請恕我免去了無謂的客套話,卡米爾先生。」嵐父眼睛銳利的盯著我……「我會請你來此的原因,在信中應已完全陳述明白。持著信印來至此地的你,想必已有所準備了。」

        「我想先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據我在路上蒐集到的消息來判斷,您應該是佔上風才對。為何現在轉變到連嵐公主都會被俘虜?」

        「是的,原本優勢是在於我軍身上。」嵐父露出了苦笑。嗯,這種表情還真適合他,假如有人把他的臉作成石像雕刻的話,標題可以用「憂鬱的沉悶中年」吧!

        「只因為一個人的關係,整個情勢就被扭轉過來了。」

        「一個人?」

        我的耳朵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塞住而導致聽力衰退了呢?因為一個人的關係扭轉了整個戰局?這種非現實的事情竟然會在這裡聽到,這是坊間流傳的傳說吧?

        「對方是身高跟山一樣高大的巨人嗎?」我的思想,也脫離了現實。

        「巨人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事情還比較容易辦一點。」

        嵐父臉色嚴肅的說出了東方的某個專有名詞。

        「劍聖回來了。」

        見到士氣之低迷、情勢之緊迫,免除客套形式,不待參謀詢問,我大刺刺講出沒辦法中的辦法——依循原路再次潛入突襲。

        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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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13:22:48
第二章天守之章二(拉茲篇)

        厚而泛白的雲層遮掩了新月的微光,這是個沒有月色的夜。已換上黑衣夜行的我,衝過深夜無人的街區,直闖天守城禁制的領域。在沒有星輝月芒的街道上,輕聲踩踏石路,利用陰影屋簷的掩護,避過重重警備搜索。實施宵禁的城邦,竟也能如此的靜謐。

        我的身邊沒有任何同伴跟隨,可以說是成員僅有一人的突襲小組。這種行為以謙虛委婉的說法來形容的話是有膽識,而一般人稱之為找死。

        為什麼我會像是古詩歌裡傳頌的騎士一樣英勇的獨自去解救公主呢?其實只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而已,既不會驚動守軍,潛藏也更加容易,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次不是人多就可以完成目標的。

        劍聖·天武幻十郎——東方大陸上最強的男人。他的劍從來不曾在敵人面前垂落,勁弓箭矢於他如飛蟲,暗殺忍者則被他視若無物地唾棄。

        他的存在宛如蒼空中的太陽,他的名聲就像是空氣般瀰漫在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之上。只因為他一個人,這場攻城戰的勢態就像是季節交替時的天氣,轉變得既迅速又難以預期。

        名震東方的男人……劍聖啊!

        就我從嵐父那裡聽來的官方說法,當初在攻打天守城時其實是順利的。城裡的守軍在長期的安逸下現出了怠惰的心態,因此對於嵐父的攻擊顯得束手無策,假如不是有這座巨人要塞城作為屏障的話,早就通通下地獄了。

        就在這時,原本待在大後方行蹤成謎的幻十郎突然出現,這位恐怖的代言人在戰場上將他的名聲與劍技發揮的淋漓盡致,軍隊彷彿被可怕的颶風橫掃,人們紛紛奔逃散落,士氣即刻渙散,甚至連嵐公主都被他捉起來成為俘虜。

        在我還沒到達的那段時間裡,嵐父也派了很多人潛進天守城想要救人,結果當然不用說——沒有一個人回來。想想這也是當然的,對方可是那個劍聖耶,對決多少人都不成問題的人耶,他的勇猛可說是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進化成一個恐怖的怪物老頭了。

        想到半年前我竟然沒有在他劍刃下變成破碎的靈魂,我就覺得這世上也是有奇蹟的。不過奇蹟之所以會叫做奇蹟是因為它不會降臨第二次,這種推翻常識與法則的東西只會以任何人都無法聽見的腳步悄悄的走近,然後當你察覺到它似乎出現時卻已經消失了,彷彿是映在水中的月光般不值得期待。

        啊,我的思緒怎麼突然轉到奇怪的方向去了?這是自從來到東方之後常出現的壞習慣,每次都會在莫名其妙的場合裡陷入莫名其妙的思想之中,而且通常都會導致莫名其妙的結果,大概是種水土不服的症候群吧!

        在沒有月亮注視的陰影處沖上石板長坡,每走一步就不禁想要感嘆一下建城者的智略。就地模擬了一支攻城掠地的軍伍,勝則慘勝,敗則潰散,這種設計簡直是漂亮到了極點。

        趁著守在門前的侍衛鬆懈的瞬間,我已經蹤躍進入。即使有點風動吹草,尋常門衛匆匆一瞥的知覺又怎敢上報?

        忽而狹時而寬的通路,不僅僅在心理層面上可以迷惑入城的軍伍,守軍也能在種種情況下更有效地轉換戰術計謀。

        黑暗中跨越過幾根極難分辨的絲線,就在思索自己是否已通過此區所有機關時,吊懸一旁的物體引起我極大的興趣。

        火摺子的微弱光芒照耀,由細竹棍棒所構成的牢籠空隙之間,我與一隻從未見過,色彩鮮麗斑斕的禽鳥對望。

        「有刺客!有刺客!」

        這傢伙在瞪了我幾秒之後,立刻用呱呱近乎人聲的喉音叫出令我為之心驚的聲語。該死,對方竟然還有這招!無暇懊惱,我即刻被聽見聲響趕來的衛兵隊包圍。

        接下來即將要展開一戰無人性的艱苦戰鬥……我原本是這麼想的。不過事情跟我預料的似乎有了出入,幾個紅光滿面,呈現微醺狀態的士兵們搖搖晃晃的衝了過來。貪杯、酒醉之人,哦哦哦哦!好機會呀!

        在他們呼喊其他人之前,以不到半日不會甦醒的手法,劍柄擊過每個衛兵的後腦,再把他們拖到陰暗處,然後順手把那隻嚇死人的鳥給打昏。這種遭遇真的會讓人壽命縮短,為了不再碰上同樣的事,接著我很認真的執行潛行者的任務。

        過了不久,腳底下的樓板開始傳來陣陣騷動和呼喊的聲音,剛才被我打暈的士兵大概已經被發覺了吧?這代表入侵一事已經曝光,一隊隊手持火把的巡邏衛兵出現了。

        我把火摺捏於掌中,但下一步是製造出衝天的烈焰。這就是嵐父教我的,緊急時用放火作戰,當他一看到火焰就會進行攻城為我掩護。

        騷動越來越大,我的路也走到了盡頭,四周再無向上的樓梯,只剩下一扇紙門而已。唔,我終於明白到為什麼城內、城下町的戒備是那麼樣的鬆散了,獨有的一條通道,這扇門的背後,一定有著守軍所信賴的事物,我拉茲·卡米爾所特有的「不祥預感」又開始發揮作用了。門後面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拉開紙門,只見一大片寬闊空蕩的空間與位於底處的階梯,而且是斜立向上的,並沒有任何值得觀察的事物。而就在我準備步入的同時,數道破空銳音利器撲了過來,可惜沒有打中,我閃避危險的能力可是和預知危險的能力屬於同等級,但是被迫面對危險的次數也是同比例的高,這真是令人傷心的認知。

        「……我就知道,最後還是會碰見你。」

        黑暗之中有一對閃閃發亮的眼睛。閃閃發亮的眼睛之上有一條閃閃發亮的頭帶。閃閃發亮的頭帶繡著閃閃發亮的龍紋。是的,這位沒事就會拿飛鏢射人的老兄就是我以前遇過的詭異忍者,一個發誓要拿我的頭髮織成手巾來擦劍的人。

        「又見面了,來自西方的劍士。」

        「但其實我很不想再見到你耶!」

        呵呵,這次終於可以不用透過某個惡意的翻譯,而直接以東方語跟他對談了,這也算是一種進步。不過這位千翼先生似乎不想理會我的回答,自顧自的說話。他還是耿耿於懷之前的忿恨啊……

        「你已經為你的人頭締造了莫大的價值。我知道你曾經和劍聖打平,即使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件事。」

        「那個,我想你誤會了,其實我是輸掉了……」

        「在東方,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這也證實了我當初的眼光並沒有看錯。我很高興在此見到你,殺了你,就代表我已經到達劍聖的水平了。」

        「不是,我已經說過我輸掉了……」

        「來自西之彼岸的劍士啊,想救走你效忠的公主就必須通過我這關。你的忠誠與我的力量兩者之間只能有一者留存,專注心神來面對我的挑戰吧!」

        「……你是都沒在聽別人說話是吧?不能將勝負淡看平常嗎?」

        「惟喪志之人,起錯世之談!!」氣流,忽而急劇擾動,環他身軀繞他週遭,是熾盛的怒殺之氣!

        千翼突然朝我丟出了圓月飛輪。雖然是在說話之中丟過來的,不過我還是閃過了。就在我迅步衝刺拔劍準備攻擊時,本已側閃而過的圓月飛輪竟在空間中回轉,以不思議的角度折返,無暇反應下,鮮血從創口噴濺而出,這是來自左小腿的傷痛處。

        沉默,承認自己意志不專的過錯。斜長的一道創口是我付出的代價。

        輕脆的聲響掠過耳際,鋼劍出鞘。

        圓月飛輪又再度飛來了。哼,會上同樣兩次當的就是沒有學習能力的笨蛋!我再不多加思索直接用劍把它打掉,但當我抬頭將視線轉向對手的同時,黑暗突然籠罩住四周,他把蠟燭熄掉了嗎?

        原本站立面前僅數步之遙的千翼,隨著燭火的熄滅而無聲息地消失了。不……他只是沉寂地隱沒於黑暗中而已,我之所以能夠知道他還存在於房間裡,是來自於瞬時而起的寒顫,也就是「不祥的預感」。

        連綿嗤響激燃的火花,真要使我數度瞧見死神之尊容,集中思緒心志,感受微氣流動,在最危急的時刻作最大限度的反射,或擋或接或閃。

        雖說只是消極的迴避,但也耗去了我的所有心力。只是弱微的火花,就引來破空的銳器,更別提要劃點火摺看清一切了,只怕下場是成為一隻刺蝟般的標靶。

        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要應付來自八方甚至於後背侵擾的攻勢,只依憑直覺反射消極抵抗是不夠的,只盼忍者能露出些微破綻。但,一切皆是徒然,濕透衣襟的汗水代表我的體力逐漸的流失,情況……是越拖越不利啊!

        後面!我回身揮劍斬向背後空間,一種鐵與鐵交互撞擊的清脆聲音割破了黑暗。應該只有砍中暗器而已吧?劍刃上傳來的感覺太輕了。

        警覺的感官,也在落空的這一刻混淆……

        不,不對!一直站在同一個地方的話,只會變成一隻死掉的刺蝟!

        當我想要移動腳步,逃脫掉耗費體力的消耗戰時,千翼大概看透了我的意圖,屬於暗器的破空聲從我正面傳來。舉劍把它擋掉的同時,更大的顫慄在背後產生。後防鬆散……急轉過身的我眼前仍然是看不透的黑暗。

        危機二字對我來說,實在太適合形容現在的情況了!這時候一定要用腦袋!

        「喝啊!狂暴的凶劍攻擊!」

        直劈、橫砍、斜斬,我瘋了般向周圍突發的狂烈劈斬,跨步邁進,談不上什麼招式,我只是一直大動作地揮舞手上的利器,並使這樣的動作持續了一段時間。在忍者的眼中,或許我的困獸之鬥看起來很像一件愚蠢的事情吧?不過我已經達到了目的。

        煙霧彈是不會輕易被敵人看穿的。

        我的背後這時可說已經完全空出來,但我的前面卻也完全沒有空間了。以近乎狂亂的攻擊為幌子,我成功的移動到了兩面牆壁之間的夾角,也就是說對方只能從我後面攻擊而已。背後傳來了殺氣與輕到差點聽不見的腳步聲,忍者衝過來了。

        然後他終於發現自己踏入了陷阱。他的敗亡真相陳述了所發生的一切。

        我猛然轉過身體揮出了劍。我感覺有某種液體濺滿了我的手、臉與身上的衣服。接著傳來了很輕很輕的呻吟,最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擦起身上的火摺子,在光芒之中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千翼。他的龍紋頭帶染上了自己的血,看起來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我服了……來自西方的武者……」

        忍者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停止了呼吸。

        「來生再會……如果真有來生的話。」

        盼他再次轉生時,能不再生於動亂之世。

        我將他的屍體擺正放置,踩踏上階梯前,轉頭對那具不動的軀體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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