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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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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6:50
從某種程度上說,曠野裡的風景的確迷人。夕陽義無返顧地放射著灼熱的光火,連天的燒雲展現出古怪的身影。向著晚霞的一面,時光彷彿在紅色的景物間飛速流轉,潮熱的空氣混合著泥土的清新氣息,從南邊湧向北邊,只在中間留空一大片。

戰場中心竟然生著幾株圓大的柿子樹,球狀的樹冠變成火烈鳥的腦殼,「腦殼」上停落著沸沸揚揚的杜鵑,仔細看,還有長尾鶯雜在中間。

在柿子樹的後面,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被清新空氣隔離的地段,流血的十字架像莊稼一樣井井有條地鋪了開來,一樣高低、一樣長短、一樣倒呆著流光了血液的屍體。蒼蠅等等蚊蟲在這一大片「莊稼地」裡盡情地飛舞,它們就像趕赴一次百年難遇的繁殖大會,鋪天蓋地地洶湧而來,帶著飽食終日和產卵之後的快感逍遙離去。此時,紅日又從天空中間降落了一些。

「克利斯!是克利斯嗎?幹嘛躲開?」

克利斯低啐了一口,這就是出名帶來的困擾,走了一路,不管是普通一兵還是頂著一排金紐扣的將軍……似乎所有的軍人都認識他,好像天底下地軍人都知道他叫克利斯。克利斯硬著頭皮踱了過來,他走向站在柿子樹底下乘涼的幾名士兵。

士官長在很遠的地方就聞到了這邊地血腥氣。他是戰場上的老兵,自然知道空氣裡頭地油膩和腥臊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以為是這片戰場還沒有清理出來,可走到近前他才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

「你們在發什麼瘋?」克利斯沒好氣地問了一聲。他討厭面前這些陌生的士兵,他們就像劊子手一樣陰沉。在同你打招呼的時候臉上也不見一絲生氣。

「各位!這就是3291師的克利斯上士,你們都聽說了吧?他就是克利斯!」把士官長叫過來的人頗為自豪地向自己地戰友介紹起來。

在場的幾名士兵收起陰沉慘白的面相,他們衝著聞名卡爾查克特和所有近衛軍參戰部隊的大英雄露出笑臉!

克利斯尷尬地別開頭,這些36軍的傢伙不笑還好一些,一旦咧開嘴……光明神在上!那就是像是一群圍坐餐桌、剛剛啃咬了一具死屍的食屍鬼在向你發出邀請。

「剛剛你說什麼?我們沒聽清!」

「我說你們在發什麼瘋?」克利斯大聲重複一遍。他討厭36軍的人。儘管這些傢伙都很能打,可大決戰的時候卻一個不見,在俘虜面前逞威風算什麼士兵?

聽出戰鬥英雄口氣不善,為首的士兵只得無奈地攤開手:「克利斯!別這樣看著我們,我們也不想這麼幹!可上面有命令,再說阿蘭元帥確實死得很慘,我們不得不教訓一下荷茵蘭人,而且一定要讓他們刻骨銘心,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克利斯沒有心思再說廢話,他打量了一下十字架叢生的「莊稼地」

「嗯!你們幹得好像很漂亮!祝你們好運!」

「謝謝……」

再沒理會36軍地劊子手。孤單的戰鬥英雄捧著盛滿紅酒洋蔥燒牛肉的頭盔,他漫步於平原。草叢越來越深,每隔幾步就會出現斷裂地刀兵和盾牌的碎片;很多箭矢斜插在地面上。隱沒於各種兵器之間。

濕漉漉的風絲毫沒有緩解酷熱難當的天氣,天色暗淡,漫天紅霞刺激得好幾個種族地蚊子像水仙騎士一樣在戰場上亂衝亂鑽。克利斯找到一處水窪,他撥開蘆葦和草葉間的蚊子群。想要碰碰運氣,可捧起水以後……也許是晚霞、也許是水塘早已浸滿鮮血,克利斯看到的水面蕩漾這血漿的暗紅色光影。

放掉手裡捧著的血水,帶兵長抬起頭,一隻小鷹在他頭上盤旋。

「上士!過來幫幫忙!」

克利斯回過神,他只得自歎倒霉,誰讓他是3291師的帶兵長!誰讓他的戰友成了本世紀最壯烈的烈士!近衛軍上士望往聲音響起的方向,他看到一個怪人。怪人穿著一條將校服的褲子,上身套著一件染滿血跡的絲綢襯衫;也許還是覺得自己的形象不夠嚇人,怪人披散著一邊頭髮,正在使勁兒拖動草叢裡的一具屍體,屍體身下發出「嚓嚓」的聲音!

克利斯望了望天色,還有太陽!那麼這就不是吸血鬼或是其他的妖怪,帶兵長朝怪人走了過去,手上已按住劍柄。

怪人把屍體的雙腿丟到一邊,他喘了好一陣,看得出他累得不輕。

「需要幫忙?」

怪人撥開擋在眼前的頭髮,他朝克利斯點了點頭。克利斯終於看清了,怪人的五官長得還算端正,除了他的著裝透著濃重的詭異氣氛,其他一切都還稱得上正常。

「要我怎麼做?」克利斯稍稍放心,對方的服裝的確古怪了一點,可都是上好的面料,這說明怪人很有可能是一位軍官……至少是一位受了刺激的軍官。

軍官朝躺倒在地的屍體攤開手,「幫我把他抬到那邊,這都是帝國的烈士,不能任由他們曝屍荒野!」

近衛軍上士四下看了看,戰場南邊還在鼓噪、北邊只是寂靜的平原,「不是有民夫和志願者在收斂烈士遺體嗎?」

軍官搖了搖頭,「已經結束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已經下達命令,所有的民夫都得去搬運輜重,包括預備役在內的士兵都得繼續向西開進!」

克利斯又掃視了一遍空曠地戰場。「你是打算一個人在荒野裡收殮那些沒有被人發現的遺體嗎?」

「嗯!」軍官點了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呵呵……」克利斯難以置信地笑了起來,「我得說……您這是異想天開!戰線全長三十九公里。您「「「」

「能做多少是多少!」軍官打斷近衛軍上士,他指了指躺倒面前的屍體。「如果你不介意地話,咱們就從他開始!」

克利斯皺起眉頭,他明明知道這是瘋狂的念頭,可他偏又無法拒絕。怪人說得一點也沒錯!無論如何,倒臥在戰場上地士兵都是泰坦的烈士。民族的忠魂!沒有任何道理任由他們曝屍荒野。

和古怪的軍官一道,克利斯由頭抬起勇士的屍體,軍官還是抬起腳,他們在草叢裡艱難地走了一陣,然後就到達一片董草稀疏地空地。

克利斯被嚇了一跳,空地只是草葉稀淺,上面擺滿了一層屍體,近衛軍戰士交互疊壓,根本看不出犧牲者的數量。

「這……這都是你……」

「是的!」軍官點了點頭,他把手裡的屍體放到屍堆旁邊。然後便開始翻動屍體的鎧甲和軍衣。

「別動他!」克利斯瞪大眼睛,他發出一聲憤怒的警告!怪不得這個傢伙會來幹這件苦差使,扒死人是近衛軍軍規上的大忌。虧他會有那番冠冕堂皇的說辭,近衛軍上士責備自己真是瞎了眼。

「把劍放下吧……」軍官有點不耐煩,他自顧自地翻找死者的屍身。

「最後警告你一遍!」克利斯更加不耐煩,「這是重罪!哪怕你拿了死者一根針。軍法院一樣會判處你兩年以上的監禁!」

「啊!找到了!」軍官根本就沒理會自說自話地近衛軍上士,他在死者身上找到一封信件。信件藏在鎧甲最不易受到傷害的後腰部,除了沾染了一些汗水,信封一點也沒有受損。

軍官將犧牲者的信件遞到克利斯面前,「念一念!」

克利斯放低手裡地騎士劍,他警惕地瞪了一眼古怪的軍官,然後才小心地接過信封。

信封上寫著:

「給最親愛的媽媽,還有羅特亞、西蘭德、巴爾嬸嬸,比爾舅舅耳朵不好,讀信的先生請把語速放慢……」

「你也慢一點!」軍官有些氣惱地瞪了一眼克利斯上士,他從自己地帆布背囊裡取出一個筆記本,又拿出插在襯衫口袋裡的鉛筆。

克利斯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就放慢了語速:

「給最親愛的媽媽……還有羅特亞……西蘭德……巴爾嬸嬸……比爾舅舅耳朵不好……讀信的先生請把語速放慢……記下來了嗎?」

「記下來了!記下來了!」軍官連連點頭,「接著往下念,地址是哪裡?」

克利斯連忙打量信封,「聽仔細了!地址是……邦達列省……努西爾城……上克林鎮!」

「完了?」軍官問。

「等等!」克利斯藉著落日的餘輝仔細分辨,「地址完了,還有補充!請……請交鎮公所的老抄寫員……順便告訴他……如果收到這封信……千萬不要告訴瑪沙……這說明……這說明……」

「說明什麼?信封上寫的什麼?念出來啊?」

克利斯異常惱火地瞪著軍官,「這說明什麼?你說這能說明什麼?」

軍官不說話了!這是犧牲的士兵在戰前就準備好了的最後一封家信,收到信卻不能告訴瑪沙,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瑪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一個女人!一個令一名士兵在萬軍陣前還要惦念、還要在犧牲之後對其隱瞞真相的女人!

沉默了良久,克利斯終於說話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這裡……這裡字跡模糊了!」

「把它給我吧!」軍官已經記好了士兵的囑托和這戶人家的地址,他從克利斯手裡取過信封,另一手又從行囊裡取出一大捆沾染了血跡的信件。

軍官小心地解開捆綁信件的牛皮繩,他把新的一封放在最上面,輕輕拍了拍。最後就像剛剛那樣謹慎仔細地把近百封信件重新繫緊。

克利斯突然挺立軍姿,他對面前這位不知名的軍官肅然起敬。

「抱歉!我地冒失和唐突差點敗壞了一位值得尊敬的好軍官的名聲!近衛軍上士克利斯重新向您致以軍禮,最鄭重!最莊嚴地軍禮!」

軍官笑了笑。他沒有回禮,而是向士官長伸出大手:

「你好克利斯!能夠認識3291師的……」

「哦不……」克利斯握住對方地手。發出一聲無奈的呻吟,他已經完全放鬆下來:「求求您!再也別提了,我的耳朵都快長出繭子了!再說……對了!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軍官面色平靜,「加布裡約翰特,近衛軍上將。見到你很榮幸!」

克利斯握著一位近衛軍上將的手,他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是他地錯覺還是這個怪人在發瘋?難道這就是為最高統帥主持南部陣線的總司令?難道這個獨自一人在百里戰場上收殮烈士屍骨、收撿烈士書信的人就是近衛軍總參謀部代長官?

「向……向加布裡約翰特上將閣下致敬!」克利斯只得重新敬禮。

加布裡將軍回禮了,「謝謝你!你幫了大忙!」

近衛軍上士陷入短暫的失神,他目送一位統帥再次步入隱伏著無數英雄烈骨的大平原,直到那個孤單淒涼的背影消失在散射著紅光的地平線。

走上一段殘破的長牆,狹長的戰場一目瞭然。南邊,接近山巒的地方,等待重新建立編製地帝國軍人聚成一團,就像簇擁在一起的野燕!

他們唱著軍歌。音量高遠,從天空到地面!這些可愛的軍人為什麼要重新整編?答案很簡單。他們地軍、他們的師、他們的團!他們服役的部隊都因大量戰鬥減員而被取消了番號,他們是英雄!無奈地英雄!他們只能用軍歌和威武雄壯的口號來抒發心中的情感。

在中間。眼見地平線上的紅日逾發暗淡,只在遼遠的天宇盡頭露出一條細細的紅線。夕陽遍照,橫斜的雲猶如一面面軍旗在天宇上空翻飛。雲層屯積如岩石,轉瞬之間。絳紫色的雲團陡然轉暗,變成紅褐色,還鑲上了金邊!像極了聖騎士的鎧甲,在人們的視線中閃爍著神聖的光輝。

克利斯上士就在深邃的藍天遍染金霞的時候走進了死傷聚集點。他端著頭盔,牛肉卻已冷了,他只能期望自己的老朋友不會抱怨。

像死寂的戰場一樣,死傷聚集點也安靜下來。不過白色的紗帳裡還是偶爾傳出或粗重或細弱的呻吟。克利斯藉著天色勉強摸到十九號醫療營,這裡似乎稍稍變了些樣子,但總的來說,權且叫做光景慘淡。

營區經受夕陽的一番照射,白色的帳篷、白色的紗幕都變成了紫紅色,負傷的士兵就躺在簡易擔架上,彷彿一葉不動,一樹不鳴。在記憶中的那張病床上,克利斯有些彷徨,虎克的身軀似乎縮小了很多,這怎麼可能?

「嗨……」

「你好!」

克利斯和躺倒在病床上的傷患打了招呼,他的眼光落在對方的斷臂上,那裡似乎還在流血,真不知是哪個粗心的護士包紮的!近衛軍上士向對方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他從胸袋裡取出自己的繃帶,為這位重傷致殘的軍人仔細包紮起來!

「好手藝!比那個粗心的鄉下姑娘強多了!」傷員發出讚歎。

「是那個穿格子裙的鄉下姑娘?」

「對!你認識她?」

克利斯露出笑臉,「她是我們師衝鋒引導官的未婚妻!」

傷員點了點頭,「怪不得她一直在傻笑,她的未婚夫活下來了對不對?」

克利斯笑著頷首,他捧起自己的頭盔,「要不要來一點?紅酒洋蔥燒牛肉,給凱旋的勇士!」

傷員搖了搖頭,他什麼都吃不下,有些事情他得仔細想一想。

「你去忙吧!如果你是要找那個渾身都裹著繃帶的大塊頭……我的天!咱們的最高統帥派了十幾個人才把他抬上57高地,那裡正在舉行一個授勳儀式!」

克利斯已經看到傷員的枕邊放著一塊閃光的金屬物,他仔細分辨:

「我的天!這是一塊帝國勇士勳章,您是一位大英雄!能告訴你的名字嗎?」

「巴西利肯尼尼!」莫瑞塞特王朝的宮廷侍衛長和近衛軍上士握了握手。

克利斯起身告辭,他很想看看虎克的繃帶上別滿勳章的樣子。

57高地變作軍旗的海洋,這裡集齊了參加過卡爾查克特戰役的153個師級戰鬥部隊的軍旗。

此時此刻,天空猶顯微明,黃昏氣宇宣昂,地平線上的落日沉去一分,浮在四野間的霞光就後退數里。夕陽從容不迫地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地移動,顧盼著行將離別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克利斯擠到一個全身都裹在繃帶裡的壯漢身邊,四周都是等待授勳的戰鬥英雄,可大家一見3291師的士官長,便都陪著笑臉讓出位置,這倒不是怕了克利斯,而是對戰友的敬意。

克利斯打量虎克,他可沒有理會站在隊伍前列的最高統帥在高聲說些什麼東西。

「喂!大塊頭!我給你帶來了紅酒洋蔥燒牛肉!」

虎克無法向戰友的方向轉頭,他只能指指自己纏滿繃帶的脖子。

「你吃不下?從屁眼裡塞進去怎麼樣?」

虎克痛苦地瞪大眼睛,在他附近的英雄們已經顧不了場合,他們就在最高統帥訓話的時候笑出聲來!

克利斯還嫌不過癮,他又向身邊的英雄們攤開手,「大家都負傷了對不對?可有誰和死傷聚集點的漂亮護士訂婚啦?大家說說!咱們該不該紅酒洋蔥燒牛肉從虎克的屁股裡塞進去?」

近衛軍上士突然發現所有的戰鬥英雄全都板著臉,他連忙調轉頭,然後他就發現自己面前已經站著那位穿著軍便服、不高不瘦、滿臉難以置信的最高統帥。克利斯連忙向對方立正敬禮,他倒不是害怕了,而是覺得事情有點荒唐。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掂了掂手裡的帝國勇士勳章,他朝近衛軍上士回禮:

「這枚勳章,就由你交給虎克吧!看得出……你對你的戰友抱有很大的成見!」

克利斯是第一次見到近衛軍最高統帥,他固然是激動的、固然是驕傲的!他興奮得直發抖,又感到沉重的負擔。

近衛軍上士擎著帝國勇士勳章,他面對虎克,可……他該說些什麼?

最高統帥輕輕咳嗽:「感諷——「,「「哦對了!」克利斯得到提醒,「感謝……感謝你為帝國所做的一切!」

虎克發不出聲音,但他面對戰友的時候還是稍稍抖了抖肩膀。

克利斯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對面的好戰友,但他又無法組織多麼動聽的語言。

「大家看!」近衛軍上士突然指向西方的地平線。

地平線已經銜住落日,眨眼之間,天地之間的光霞猛然一沉,太陽變成一彎秀眉,眉又變成線,線又變成點——倏忽化為烏有!

泰坦軍人舉目仰視,世界沒有了太陽,光明消逝,山海蒼茫,萬物憂戚。太陽沉沒了!忽然!餘光上射,彩霞紅芒如萬箭齊發,昏暗的宇宙猶如展開一場繽紛的煙火表演。西天天頂,太陽消失的地方一片金黃,雲朵、星辰、遠天,幻化成劍斧刀槍的光閃,原野、林線、山巒,變身為鎧甲鮮明的勇士。

克利斯無聲地哭了,他淚流滿面!

最高統帥攬住他的肩膀:「這不是你說的嗎?等到勝利的那一刻,位列天堂的勇士會為戰友降下最為絢爛的晚霞,照耀每個血跡斑斑的面孔,溫暖每個激越勇敢的心靈!」

克利斯點了點頭,他最後說:

「祖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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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7:15
第三十一集 第八章

最後一隻瑤鷹帶著低弱的響哨在微風裡劃了一個圈子後,也消失了。卡爾查克特戰役獲得空前勝利的消息就這樣傳抵都林。然後,驛馬、信鴿、白嘴騾子、黑嘴驢子,所有適合長途跋涉的東西都上路了,

帶著勝利的消息,走村過鎮、上山下鄉,渡過河、涉過水,穿過渺無人煙的荒原、穿過沉寂千年的原始森林,再然後……從光明神的視角向下看,泰坦帝國的廣大疆域亮起燈火、燃起煙花,隨著蜿蜒曲折的國道、省道、驛道、鄉間小路,勝利的訊息到達哪裡,哪裡就響起最炙烈、最牽福、最狂熱的歡呼。

教歷802年7月22日,也就是卡爾查克特戰役大勝之後的第二天,雖然侵略者還在泰坦帝國境內進行著最後的抵抗,但「勝利日」這個稱呼已經成為全民族最常提到的口頭語。

7月22日,這一天成為泰坦帝國的民族節日,人們為此通常要慶祝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之後,也就是7月29日,這個早晨像露珠一樣新鮮。天空發出柔和的光輝,澄清又縹緲,推開窗,立刻傳來一陣高飛的雲雀在放縱歌唱的聲音。

揭開窗紗,幾天的陽光在柳條上撒下一抹嫩綠,花草被塵土掩埋得有些憔悴,宮殿、長廊、噴泉、白色的大理石壁都需要一次徹底的洗滌。

好多天沒有下雨,乾裂的大地和飢渴的樹根早已期待著雨。雨卻一直在遲疑。

「又是這麼悶地天氣!」

這是薩沙伊的聲音。

「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這是卡羅阿西亞的聲音。

「讓我再睡一會兒……」

這是阿萊尼斯在抗議。

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不管是歌劇還是話劇,也不管是悲劇還是喜劇。三個女人湊在一起,總有說不完地話題。

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睡相可一點也不敢恭維,她地睡裙捲到大腿上。領口和袖口一樣鬆懈,露出雪白的手臂和一邊健碩的乳峰:絲棉被在地板上歎息、絨線枕頭被女皇陛下夾在兩條大腿裡喘不過氣。還有一個半人多高的洋娃娃以古怪的姿勢躺倒在女皇身邊,這大概是一世陛下地抱枕;洋娃娃的手臂不知道因為什麼而折斷了,要不是窗口透著燦爛的晨光,這個場景只有恐怖的兇殺現場可堪比擬。

薩沙伊站在窗口,她抱著阿卡的兒子。這個小傢伙還處在人事不知的年紀,他並不知道自己是賈伯麗露宮裡的一個禁忌。一度,所有人都以為安魯的水仙花冠是世上最純潔最善良的女人,可就是這個女人,她將剛剛生產過的阿歐卡亞女伯爵請出宮殿,甚至不允許女伯爵見一見自己地親生兒子。

卡羅阿西亞站在安魯主母的側後方,她沒有穿戴宮廷禮服,身上只有一件普普通通的羅曼式長裙,儘管長裙地布料絕不是市集上買得到的那種,但這條長裙怎麼看怎麼像修女的袍子。

「拜託你們……行行好吧……讓我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阿萊尼斯癱在床上。動都懶得動,昨天晚上……前天是這樣、大前天也是這樣、整整一個星期都是這樣!也不知道那些低眉順目的貴族男女哪裡來地勇氣,他們在接連數天的慶祝酒會上把帝國的女皇陛下灌得爛醉如泥。讓女皇陛下和所有人一樣酩酊大罪。

薩沙伊把寶貝兒子遞給乳母」卜傢伙開始哭鬧,床上的女皇陛下就發出憤怒的吼叫,一邊的意利亞公主就開始默念光明神的禱詞……最近一段時間。賈伯麗露宮的一天通常都會這樣開始。

大概在九點鐘前後,女皇陛下洗漱完畢,她帶著黑眼圈,腳下輕飄飄的,出門要靠薩沙扶持。卡羅阿西亞一向對阿萊尼斯混亂的生活方式特別是作息時間嗤之以鼻,

這位意利亞公主的日程就像都林天文台的報時一樣準確,等到帝國女皇和安魯主母相攜進入宮殿會客廳時,她已作完了早禱,還和一位非常有名望的主教大人修完了上午的神學課程。

賈伯麗露宮最主要的一間會客廳獨立於宮殿建築群之外,是一座六角形的對稱體閣樓建築,它瀕臨人造湖,由一條嵌滿風景畫的長廊連接皇室成員的日常生活區。從六世紀開始,這座造型美觀的會客廳就被叫做「彩磚閣」名副其實!大廳的地板、天花板和牆壁都是用法蘭進口的彩色玻璃磚裝飾的,進入其間,五彩光暈和藝術大師創造的視覺效果會給人如夢似幻的感觸。

每天,帝國女皇陛下和兩位攝政王后都會在彩磚閣滯留很長時間,賈伯麗露宮在戰爭期間已然成為臨時陪都,泰坦帝國的各方貴戚名流齊聚於此,他們爭相謁見正於此時此刻主宰國家部分現實的三位高貴的女性。

從「勝利日」開始,皇室書記處安排的謁見名單就已排上數千個家庭和政府官員的姓氏,有人為女皇算了算,若是和名單上的人都見一見——需要半年之久。

大領主、大貴族、行省一級的政府官員自然排在最前頭,但人們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勝利日」之後,日常的謁見就轉變為送禮的風潮,而這也是泰坦人的一項傳統。

一待帝國贏得一場戰爭,皇室自然會對帝國的特權階級加以一系列的封賞和減免賦稅之類的政策,而帝國的特權階級自然不會白拿皇室的好處,畢竟戰爭勝利是對大家都有利的事,所以他們就得準備豐厚的禮品敬獻給皇室,表示禮尚往來的意思。

阿萊尼斯代表皇室收納禮物,薩沙伊代表她的丈夫收納禮物,泰坦貴族在這次大勝之後要較往常付出雙份的禮品,抱怨歸抱怨。可人們都知道給安魯家族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地禮物絕對省不得!

很有可能……再進一步說就是百分之百地確定,如果安魯家族有需要的話,莫瑞塞特被新的王朝所取代將是必然地。

送禮也就罷了。切忌搬弄是非!無論是帝國女皇還是安魯主母,她們都討厭虛情假意的勢力小人。最開始地時候。有些大貴族在明裡稱頌皇帝陛下,可一轉身,他們就在暗地裡把一份價值連城的禮物送到薩沙伊獨居的宮殿。這些人不知道,安魯主母把他們的名字記了下來,然後直接交給阿萊尼斯。

阿萊尼斯絲毫不介意,只是找到機會就把這些人從她的宮殿裡趕走時間一長,誰都知道女皇陛下和安魯主母是站在一個位置上地,於是隱藏在兩個女人身後的那個男人就更加突出。

借由前線戰場上的偉大勝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泰坦帝國各個階層的聲望與日倍增,無論是貴族家庭還是平民家庭,人們都把攝政王殿下的戎裝像放在光明神旁邊的位置,就連一些歷史悠久的教堂也是如此,泰坦的主教團和各種神教機構忙不疊地巴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很怕在某個方面沒有想到或是落於人後。

這種崇拜積累到一定程度。在「勝利日」之後的一個星期,也就是今天,教歷802年7月29日!女皇陛下、安魯主母。甚至包括不太過問政務的意利亞公主,她們一進「彩磚閣」就察覺到會客廳裡地氣氛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一開始,照例是應邀而來的大貴族言辭懇切、情緒激動地陳述一遍千篇一律地賀詞,這種賀詞大致分為兩部分。人們先說帝國的最高主宰者是多麼多麼明智、多麼多麼偉大;再說他們做臣僕的是多麼多麼忠誠、多麼多麼勤奮;最後就是討賞送禮物!

到今天,阿萊尼斯已經算是經歷了無數的大風大浪,她早已聽聞賈伯麗露宮孕育地風雨和有心人刻意修飾的危險局面,而今天,她終於見識到了!

一位來自拉布波的老公爵排在當日謁見名單的第四位,他沒有祝賀勝利、也沒有帶來禮物,這個牙齒都快掉光了的老傢伙顫顫巍巍地說:

「請女皇陛下考慮退位!皇統將由安魯家族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繼承!」

※※

語驚四座!

可仔細看看,除了女皇身邊的近侍,在場的人在聽聞這句顛覆一切的話時都沒有顯露出太大的情緒波動,連安魯主母也算在內了!

阿萊尼斯望了望薩沙伊,她就知道小小姐不會無緣無故把她從床褥上拖下來,這說明薩沙伊一定已經聽聞消息,而她或者是安魯也已打定主意不會在這種時候給莫瑞塞特皇室任何幫助。女皇陛下想到這裡不禁露出苦澀的笑容,過去一向是皇室聯合大貴族打壓安魯,而現在,位置完全倒過來了!

阿萊尼斯轉回頭,她望著突然發難的南方貴族……一定是南方貴族!這沒有半點可懷疑的!

「為什麼?」女皇陛下問了一聲。

來自拉布波的老公爵眨了眨昏暗的眼珠,他也在琢磨!為什麼?女皇陛下為什麼要退位?為什麼要由安魯家族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繼承皇統?

難道要說這是眾望所歸?難道要說這是千萬泰坦國民共同的要求?

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這是胡扯!挾著卡爾查克特戰役的勝利,製造莫瑞塞特皇室退位的輿論是南方貴族集體早就議定好了的!女皇一天不退位,首都貴族就能繼續霸佔中央政府的要職,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也有足夠的時間協調各個方面的利益歸屬,這在一部分南方貴族看來是極為危險的,他們既然有機會代替首都貴族重組政府,為什麼要和其他人分享新政府的利益呢?

「這是眾望所歸!這是千萬泰坦國民共同的要求!」老公爵想來想去,他只能這樣說。

「是嗎?」阿萊尼斯冷冷地笑了笑,她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對於莫瑞塞特皇室可能面臨的處境,她和自己地丈夫早就商量過。而事情也像奧斯卡分析的那樣,南方貴族果然又生一計。他們等得不耐煩了!

「確實如此!」老公爵硬著頭皮回答女皇陛下,但他知道自己的說辭根本沒有立足點,攝政王殿下地聲望與日俱增。但這並不表示泰坦人都希望由他做皇帝,即使國民又這種要求。也只是南方貴族刻意挑唆的結果。

阿萊尼斯從自己地書記官手裡取來一份文件:

「皇朝更迭並不是一躕而就的事!我會慎重行事、我的丈夫也會慎重行事,我們希望泰坦子民一樣能夠慎重行事!所以……這是發佈全民公決的動議,只要得到貴族元老院的批復,帝國就可以對皇統地歸屬進行全民公投!但戰爭還沒有結束,即使貴族元老院簽發了這項動議。公投在各地施行的時間也要在帝國軍人徹徹底底地把侵略者趕出國門之後!」

女皇陛下微笑地打量著面相難堪的老公爵,「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眾目睽睽之下,老公爵向帝國女皇施禮之後便乖乖退到一邊,看他的樣子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按照和丈夫的定議,阿萊尼斯輕鬆地贏得了一這陣,可她知道這僅僅只是開始!也許南方貴族會有妥協的一天,但絕不是現在!由於不久之前那場不算徹底的兵變和衛國戰爭,現在的泰坦帝國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權利真空,這對抱成團地南方貴族來說是一塊根本無法放棄的大肉腸,是把肉腸一口吞掉劃算一些?還是用刀叉把肉腸切成片再分而食之?兩者之間有本質的區別!

南方人把目標定得太高。他們一時之間還無法轉換思維方式,其實……若是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設想,泰坦帝國就應該由各方貴族分擔現實利益。南方人的做法並不聰明,他們只會把事情弄糟。

既然南方人只會把事情弄糟,那麼對付他們就是遲早的事,至少首都軍情局已經按攝政王的授意。將報復和一系列暗殺活動、抓捕活動提上日程。儘管這些活動還被限制在一個很小地範圍內,並沒有深刻觸及南方貴族的權利階層,

但作為警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異常清楚地透露出他的意願:吃的我的給我吐出來、欠的我的給我還回來!不是不報,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說白了就是:不聰明的都他媽給我聰明起來!要不然……

按照帝國攝政王一貫的作風,他要殺你,一定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來就不喜歡拐彎抹角。

7月29日,彩磚閣響起要求皇帝陛下即刻退位的呼聲,消息一經傳出自然在紐卡索斯城和賈伯麗露宮引起軒然大波,宮殿和城市中的各個角落都有人在談論:「要變天了嗎?」

泰坦中東部地區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乾旱終於在這天中午得到緩解。雨雲來得很快,從北天之底噴湧而出,半個小時之內就佔據了視野所及的全部天地。穹蒼低垂如灰色的霧幕,柳樹和花草在強勁的東南風裡擺得像重症患者。

人們說,一定是一場暴風雨!錯不了的!

從車上跨下,急雨如兩座營壘之間交換的亂箭,立刻打濕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衣服。帶著滿腔的憤怒,泰坦帝國的現實主宰者奮疾地走進他的臨時指揮部。

近衛軍前敵指揮部設在一座剛從侵略者手裡奪回來的小鎮,急雨如驟,黑沉沉的小鎮在死寂中透露出百年如一日的古樸,若是換句話說,形容其為破舊也不為過。

一口氣走進鎮長家的鐵藝柵欄門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見到了聚在一起高級軍官。現在可看不出這些面相憔悴的人就是為神聖泰坦打贏大決戰的指揮官們!他們的軍服皺皺巴巴、狀似一個星期都沒洗過:

他們臉上滿是胡茬,狀似一個月都沒修過。不管軍容多麼邋遢,他們的精神是飽滿的,特別是在面對最高統帥的時候!

攝政王殿下向後一挺背,雨披就落進勤務官的手裡,他露出一身髒兮兮的元帥制服。

鎮長家的廳堂裡響起一片軍靴撞擊的聲音,奧斯卡向軍官們回禮,然後他就率先步入用些舊傢俱拼湊起來地議事大廳!說是議事大廳……

比起某些私人沙龍的舞廳還要小很多。

鎮長的會客室裝不下陸續趕到小鎮地戰地指揮官們。很多人只得在屋簷底下找了一個棲身之所,男人們交換著捲煙,為數不多的雪茄必定是抽完了。軍人地低沉嗓音混在淅瀝的雨聲裡。偶爾會有一聲大笑,聽上去特別刺耳。但動聽得很!

煙草和水霧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加上男人的汗味,地板上沒有乾涸的血味兒!不是說過嗎?小鎮是剛從侵略者手裡奪回來地,在一些視線難及的地方還躺著鬼子兵的屍首。

奧斯卡在鎮長家的書房聽取了各個縱隊司令的簡報,簡報無非是哪個軍包圍了多少敵人、又有多少敵人從包圍中逃脫!專門有參謀官為最高統帥在戰術地圖上標記了所有於簡報中出現過的部隊。等到簡報結束時再一看!哦啦!奧斯卡的頭像被馬車碾過一樣疼!

大範圍的長途奔襲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在南起多摩爾省省界、北至肖伯河中上游流域、面積為30萬平方公里的交戰區域,散落著泰坦近衛軍的230個師!這些部隊屬於南方集團軍群、屬於首都戰區和中東部集群、屬於斯坦貝維爾方面軍和貝卡方面軍、屬於紅虎和水仙騎士團!

按照戰術地圖上描述地位置,奧斯卡只能說,亂了!完全亂了!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泰坦帝國的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沒有可能同時控制230個師在30萬平方公里地國土上進行作戰,由於命令的延遲、由於侵略軍的分散突擊、由於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長途奔襲追擊地過程中,縱隊找不到軍、軍找不到師、師連所屬團的位置都搞不清!

大概是在最初的兩天裡,最高統帥坐鎮的前敵指揮中心聯繫不到一個縱隊司令。無計可施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能派出所有的通訊官,命令各個縱隊都必須在固定位置上設立戰時臨指,以便統一部署。

調配戰爭資源!

又過了兩天,混亂的戰場局面得到一些好轉,可僅僅是一些而已!

至少各個縱隊都已上報了作戰坐標和所屬各級戰鬥單位的位置。

結果呢?新鮮出爐的戰場演示地圖就顯現出這樣一幕,藍色代表近衛軍。帝國軍人東一堆、西一簇、南一片、北一攤!可謂節節生枝、遍地開花!有些師級部隊竟然圍住敵人一個軍、有些軍級部隊偏偏圍住敵人一個團!沒有時效性的戰場命令和沒有可行性的追擊部署害苦了前敵指揮官,

他們只能一直往西衝,能吃掉敵人的就吃掉,吃不動的就把敵人包圍起來原地待命。3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出現了大大小小20多個包圍圈,可更多的敵人仍在向西逃竄!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撇開了這份令他感到異常難堪的戰場演示地圖,如果他在卡爾查克特戰役的表現可以被評7分,那麼他在之後的追擊戰裡的表現連4分都到不了!儘管他絞盡腦汁也無法解決戰爭技術上客觀存在的難題,但他面臨的混亂局面多半是因為追襲行動本身就不存在明確的目的性。

儘管這種目的性可以勉強解釋為大量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進而在運動中大範圍地包圍敵人、聚而殲之!但這種解釋又在可行性上欠缺最關鍵的一環:

此時此刻!已經衝到整個反坦聯軍前面的水仙騎士團第一分集群還沒有一支部隊找到魯賓元帥領導的西部集團軍群即瓦倫要塞方面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面對的始終是一個問題!如果沒有近衛軍總參謀長和瓦倫方面軍擋住反坦聯軍向西退卻的路徑,光靠水仙騎士團絕對無法完成收攏西線包圍圈的使命!

騎兵適合突擊,用作防守絕對是浪費,也不那麼保險!一旦反坦聯軍以優勢兵力向孤立在西線的水仙騎士發動突圍戰……得不償失!得不償失!水仙騎士只得讓開路面。

總的來說!一日聯繫不上「神出鬼沒」的魯賓·斯普亞留斯,奧斯卡就只能任由擺在面前的大戰場繼續混亂下去,他也只能繼續實施分部包圍、分部突進的策略!只有確定了瓦倫集群的位置,這位最高統帥才能盡起全軍。把散落在30萬平方公里國土上地西方聯軍哄到一個地方、逼到一個點!

不提也罷!神祐泰坦!神祐魯賓!奧斯卡只能這樣想。

為了排遣鬱悶,帝國攝政王丟開了堆積在桌案上的軍事簡報,他得找些輕鬆的東西分散一下精神。

過期地《每日郵報》這就湊活!奧斯卡攤開報紙。7月24號的頭版頭條以醒目地大字刊印著泰坦帝國最著名的軍事觀察家、評論員發佈的社論《勝利——屬於尚未準備好的泰坦軍人》角標題是《縱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在都林斯大平原》

哦啦……有意思的很!

帝國攝政王在反思中已經瞭解,敵我雙方在都林斯平原大決戰中地表現基本上都是混亂不堪。之前已經反覆提到,西大陸歷史上的第一次百萬兵團大決戰固然是以一方的混亂戰勝了另一方的更加混亂,但獨立於戰爭之外的軍事觀察家卻提出了新鮮的觀點。

首先,泰坦衛國戰爭的正義性決定一切!這個論調一點也不新鮮,但在以往的歷朝歷代。很少有人肯定普通一兵和下層民眾在戰爭中的作用!看看之前的軍事史和國別史,不管是傳記文學還是史記文學在提到戰爭地時候總會提煉出一個主宰一切的人物。

而今日的泰坦,儘管這位最負盛名地軍事觀察家還是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名字貫穿論文始終,但他在文章的第一個段落就訂立了論題——「感謝偉大神聖的祖國哺育了千千萬萬的英雄兒女!是他們以集體智慧和艱苦卓絕地抗戰為飽受摧殘的民族集體贏得了勝利的輝煌!」

這一點無須多說,奧斯卡早已承認,個人在戰爭中的地位是星火之光,只有星火匯成銀河,銀河匯成宇宙,宇宙藉著千萬人的心靈力量才開始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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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7:39
不以等級論是非、不以王侯論成敗!肯定人,肯定個體!肯定集體在個體基礎上才能爆發能量。這是軍事史上的第一次,也由此為泰坦古典軍事思潮和軍事傳統拔高了一個台階,開創了現代軍事體制中最為重要的思想體系。即人性戰爭這一概念!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幾乎是在一觸手的時候就把握到這篇論文的重要意義,雖然他對個體存在的意義還停留在初步認識這樣一個階段,但他擁有一位偉大統帥所必須的敏銳意識,士兵的心理和以此為基礎產生的動量將決定戰爭的成敗。

這是他超越自我的契機!過往的軍事統帥都認為自己的一道命令能夠改變一切,奧斯卡卻不這樣認為,他的命令和決策只是步向勝利的依據,他的士兵和士兵展示出的暴力才是推動歷史向前邁進的力量根源。

其次!都林斯大平原上的決戰只是泰坦攝政王的一次試驗。軍事觀察家用了「試驗」這個詞彙。應該說,他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找了一個台階,最高統帥完全不盡如人意的戰場表現被「試驗」的實驗性沖淡了,一個詞就把奧斯卡說得眉開眼笑,可見筆者的功力的確非同一般!

大決戰的試驗性也是最高統帥也就分析過的,至少在戰前他就已經明確了這個概念。由東方傳來的史籍記載,早在教歷前十一世紀,一個名為「秦」的國家結束了遠東大陸的分裂局面,在統一的歷程中,最著名的一場戰役就是百萬大軍對壘的「長平之戰」

算一算,東方王國之間進行的這場大戰整整比西大陸上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兵團決戰提前了一千七百多年,這個名為「秦」的軍事帝國創造了只會出現於傳說中的戰果!其實,按照這篇論文上的描述,這場大戰確實是傳說,只有一定的參考意義,因為就西大陸現有的軍事理論而言,沒有任何一位軍事分析家能夠合理地重現那場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戰役!

在那次戰役中,進攻方為「秦」防守一方的態勢和卡爾查克特戰役之前的泰坦帝國差不多。但不同的是進攻方「秦」在決戰中擊敗了防守方,論文將攻守雙方掉了過來,以東方人的決戰引出西方人的決戰。

「秦」發動正面進攻。防守一方因由戰爭策略上地失誤和戰術上的僵化在決戰中失利,「秦」在進一步擴大戰果的同時將敗北地一方分割包圍,最終促成包圍圈中的敵人無條件投降!

不管從哪個方面進行分析。東方人在一千七百多年前製造這場傳說中地大決戰都為目前的泰坦軍人提供了現實依據,同樣的兵力、同樣的主力決戰背景、同樣的平原地理條件、這一切都可以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提供參考!可是……

「哦啦……這簡直難以置信!」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接著往下讀!他不由發出這樣地感歎!「秦」

國軍人在戰役結束之後竟然俘虜了40萬降兵!光明神可憐見!這40萬人不是鴨子、不是牲口!而是40萬武裝起來的軍人!要用多少部隊去俘獲40萬武裝起來的軍人?要怎樣經營包圍圈才能把40萬武裝軍人逼入無條件投降的絕境?

泰坦攝政王真想跑到東方去打聽打聽!看看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過一個叫做「秦」的軍事帝國?如果存在。那麼他就想確認一下是哪個見鬼的傢伙為秦軍在1700年前打贏了「長平之戰」

接著看……下文果然提到了秦軍的指揮官!奧斯卡咧著嘴巴念出拼音:

「勃……勃起……是叫勃起嗎?」

殺手,璞嗤一聲噴掉了嘴裡的茶水,「求求你!千萬別在那麼念!看著我的唇形,正確地發音是白……起!白起!」

「白起?」奧斯卡轉向老朋友,他都忘了自己身邊就有一個東方人。

「沒錯!就是白起!」13興奮地點了點頭,他非常喜歡看著這些所謂的西方軍事家在面對老祖宗留下的戰績時露出地那副白癡一樣的表情。殺手之王笑呵呵地說:「若是依我看。跟白起這個殺人魔比起來,東西方歷史上所有著名的軍事將領都沒上過大學!」

「白起……殺人魔?」奧斯卡露出疑惑的神情。

13敲了敲煙斗,「你幹嘛不接著往下看?」

奧斯卡就接著往下看。

「哦啦他媽地見鬼的光明神!」泰坦攝政王舉起報紙叫了起來。

「勃起殺了所有的降兵?他活埋了40萬俘虜?這也太胡扯了吧?你們東方的歷史是誰寫的?這傢伙跟勃起有仇嗎?坑殺40萬人?都林人口去了一半!1700年前?」

「是白起!」13有點不耐煩。

「好吧!好吧!」奧斯卡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勃起也好,白起也罷!這都是真的?是正史記載的?不是哪個精神病人記剝了發病時的噩夢?不是哪個小學文化的寫手為了玄幻而玄幻……」

「不是!都不是!」13斬釘截鐵地打斷奧斯卡的話,「我再強調一遍,距今1700多年前,秦軍統帥白起於長平之戰盡殲敵軍主力,俘獲40萬降兵,為了使敵國徹底失去有生作戰力量和續戰能力。白起毅然下達屠殺所有降兵的命令,於是……天蒼蒼、野茫茫……」

「長平在哪?」泰坦攝政王不想聽廢話。

13攤開手:「告訴你你也不知道!

「我想去看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歎息著搖頭,「那裡一定很壯觀!」

所以說!這篇軍事論文在敘述卡爾查克特交戰盛況的時候並沒有多麼出奇的地方。它只是從各個方面探討了東西方在兩場決戰中的戰術表現,由於「長平之戰」只出現於傳說中,泰坦的軍事分析家又無法合理再現戰爭全貌,這段論述的現實價值就被大打折扣。帝國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也就沒心沒肺地看了幾眼,他還在惦記著「勃起」給他造成的身心震撼。

最後一部分,還是按照以往軍事論文的老規矩,文章大段大段地引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位最高統帥在戰役歷程中的言行,再由普通一兵的英勇拓展到整個軍人集體忘我作戰的精神!總之一句話——攝政王殿下貢獻突出、帝國軍人前僕後繼、勝利歸於整個民族、歸於神聖泰坦!

奧斯卡合上報紙,他轉向13:

「有沒有可能……」

13莫名其妙,因為奧斯卡話沒說完就陷入沉思。

有沒有可能?沒有任何可能!

以西大陸目前的軍事思想和理論實際做參照。別說是1700年前,就算現在也無法做到秦軍的高度!

泰坦攝政王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不清楚秦軍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也不清楚在當時地歷史條件下要用怎樣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對40萬人的包圍圈。而最重要地一點,平面戰場也是立體的!秦軍如何保證各個戰鬥部之間地協同配合?如何策動包圍戰線上時刻都有可能發生的反突圍作戰?如果再把疑問拓展得更廣闊一些……見鬼的白起如何包圍了40萬大軍?難道他的敵人就是乖乖聚在一起等著被圍殲?這其中包含著多少戰術較量和生死考驗?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想獲得一時半刻的輕鬆。可他地心口就堵上了新的迷團,一位東方統帥在1700多年前贏得了一次傳說一般的偉大戰役,時至今日!西方王國終於有機會進行一場類似的較量,而泰坦軍人的最高統帥已經佔盡優勢,他完全有機會「勃起」一次。可他捫心自問,不光是對戰役本身,他的作戰思路和對戰鬥部隊的控制仍處於一知半解的階段。

見鬼的魯賓繼續玩失蹤,就算西方聯軍能夠安然逃離泰坦也不是什麼大事!泰坦與西方王國之間的現實矛盾又不是一次兩次就可以徹底解決地!但有了第一次、那麼第二次呢?第三呢?如果不能找到行之有效地操控大兵團集群作戰的正確方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永遠都只是對軍事一知半解的二流貨色,而且,他相信自己再也不會遇到比第二次衛國戰爭地卡爾查克特戰役更加優越的練兵機會,這次若是無法進一步地實踐,他餘下的軍旅生涯恐怕都要在盲目的探索中度如——,「這想想就令人遺憾!「輕鬆一下……輕鬆一下……」保爾再也無法忍受小朋友地苦臉,他將報紙翻到公眾版。

奧斯卡頗為無奈地接過報紙!除了看報他還能幹什麼?窗外下著雨。混亂的戰場就在前面,用於包圍敵人的全部有生力量已像播種一樣完全撒開,被召進前敵指揮部的各縱隊主官除了抽煙又無事可幹!這哪是在打仗?這就像是……帝國攝政王一時語塞。他形容不出來!

報上寫著「都林城物價驅於平緩」、「帝國內地開始夏季的第三次播種」、「貴族元老院與皇室的糾紛逾演逾烈」、「大學城……」等等!

貴族元老院與皇室的糾紛逾演逾烈?這是什麼玩意兒?

奧斯卡翻到標題的版面,所謂貴族元老院與皇室的糾紛逾演逾烈就是指五年一次的元老院換屆改選,貴族院要求增加近百個席位的名額,可皇室死活不承認!

「南方人!要該死的南方人!」

奧斯卡嘴上罵著。手裡乾脆就把報紙揉成一團,然後遠遠地撇開,就像剛被燙到一樣!

「事情太明顯了,看看那些提名貴族元老的省份,十個要求增加名額的行省裡面囊括了南方五省!他們就是打算跟我對著幹!」

所有人都沒理會帝國攝政王的叫喊,因為這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世上有過很多跟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著干的人,看看他們現在怎樣了?

小日子過得是不是很紅火?相信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會在地獄裡衝你豎起中指,但這也說明跟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著干的下場並不是很舒坦。

雨越來越急,看看天色,卻被忽然而至的閃電驚住雙眼。再看座鐘,清閒、鬱悶、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天就快過去了!現在已是教歷802年7月29日的傍晚。

滲血的土壤被激烈的雨水沖毀了,顏色轉暗、轉白,土埂開裂,形成一條又一條的水溝,沿著小鎮邊緣的道路流向地勢稍低的曠野。曠野中的聲響無法傳入市鎮裡的高牆,只有雨水打落屋簷和石板路的聲音在鳴奏無奈的交響。

是歡呼?是噪音?晚餐的時間還沒到,駐紮在小鎮裡的軍人突然大聲喧嘩起來。

帝國攝政王不耐煩地推開屋門,走廊裡竟然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和幾位隨從走到鎮長家的外間,亂七八糟的聲音就是從外間連通客廳和門廊的方向傳來的。奧斯卡踱到門廊底下,馬燈在他頭頂燃放光,亮。

「別告訴我又是哪個倒霉的軍團陷在雨裡無法動彈!」

軍人們冒著雨,擠滿門廊前的空地,他們時而看看大門的方向,時而用諂媚的、興奮的、狀似慾火焚身的眼光打量最高統帥。

奧斯卡只得認為他的戰地指揮官們集體發神經,就在這個時候,門外越來越擁擠,人群中間推推搡搡,軍人們費了半天功夫才自動退到門廊兩邊!

一個風塵僕僕的騎士走了進來,他沖面露疑惑的最高統帥單膝跪地,冒著大雨,不卑不亢地與統帥對視:

「報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轉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元帥令!我西方集團軍群所部瓦倫方面軍已在該在的位置上!特此通稟最高統帥,瓦倫方面軍已於7月27日凌晨重新歸入近衛軍戰鬥序列!」

小鎮響起萬歲的歡呼聲,經久不絕!

奧斯卡就想,勃起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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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8:09
第三十一集 第九章

夏天裡的暴雨來得急,去得也急。就在剛剛,光明神驚天動地的大哭了一場。

下雨的時候,穹蒼之上的濃雲裡似乎藏匿著一座噴泉,大股的水流不斷降落地面。雨水迅疾、閃著暗淡的光亮:雲層低密濃黑,遍佈四野,就像造物主弄翻了一座池塘。

充足的降雨量在半個小時內將大地變成茫茫一片,山變成影子、森林變成湖沼、一條自西向東蜿蜒而過的大河就變成縫合天邊的銀線,而真正的地平線卻變成剪刀——一切都失去本來的樣貌。

現在,雨已經停了,天還是黑沉沉的。森林裡的暑氣完全消散,入目之處都泛著波光粼粼的水色。深色的櫪樹、淺色的樺樹、紅棕色的松樹、青色的柏樹,森林裡的顏色都被雨水洗刷得乾乾淨淨,連濕潤的泥土都吐露著清新的芳香。

突然而至的大雨令肖伯河的水位又漲了幾分,這令守衛渡口的近衛軍官兵下意識地皺起眉頭——聚在河對岸的侵略者可以製作更大的木筏,西方聯軍的突圍部隊很快就會發動新的攻勢!對於貝卡方面軍和斯坦貝維爾家族的戰士們來說,這種擔心是普遍存在的。

在卡爾查克特戰役進行當中,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突然改變了原定作戰計劃,結果呢?一心渴望與侵略者拚個你死我活的北線官兵連大決戰的邊兒都挨上,他們狂奔數里,在7月21日當天便於反坦聯軍主力陣營的西北方構築了兩道臨時防線。

那個時候,主戰場上的紅酒洋蔥燒牛肉剛剛開鍋。負責阻擊逃敵地戰士們只有一份少得可憐的冷餐。

作為交戰雙方,光明神並沒有過分偏袒泰坦,究其本原——西方來的下等人並不存在智商問題。當卡爾查克特中央戰場地主導權交由泰坦人掌控之後。聯軍總參謀長、荷茵蘭王國的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就已誘勸他地國王交出了聯軍的指揮權(事後分析,盧塞七世多半是為了推卸責任才肯下放指揮權)

穆廖爾塞元帥在水仙騎士團發動總攻之前便動員毫髮無傷的總預備隊開始向戰場後方轉移。到23日凌晨。近衛軍的臨時防線最終被二十二小時不間斷的衝鋒給擊潰,與大決戰絕緣、又被西方人迎頭痛擊地貝卡方面軍和斯坦貝維爾方面軍只得極度鬱悶地撤往肖伯河對岸,沿著一段二十多公里的河道與敵人對峙。

應該說,對於泰坦軍方或者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企圖,西方聯軍的決策階層把握得異常清楚。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荷茵蘭國王這位幻想家的言辭給迷惑。因此,大決戰的失利本就在意料之中,即便是在戰前,除了盧塞七世和一位代表法蘭王室督戰的親王,所有人都認為泰坦攝政王在卡爾查克特的勝算要大上一些。

戰敗既然已成事實,聯軍的決策階層只得把重點放在善後事宜上。

最開始,按照所謂的「B」計劃,法、荷、利、威四國聯軍分路分批進行突圍,企圖在泰坦人沒有形成包圍圈之前衝出險境。

這一階段,多摩爾省邊界和肖伯河一線爆發了大大小小數十場局部戰役。最先由聯軍中央集群分離出來地法蘭王國軍在距離卡爾查克特二十多公里的西南方遭遇了泰坦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主力的頑強阻擊!南方戰士把維耶羅那人地怒火全都傾倒在法蘭人的頭上!

經過四天四夜的激戰,騎兵損失殆盡的法蘭王國軍只得向北退卻,與一動不敢動地利比裡斯王國軍在多摩爾省的索卡拉齊亞城匯兵。

再說西線至北線!聯盟軍中最負盛名的戰略家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在突圍戰役最初打得可謂有聲有色。他曾親自指揮精銳部隊進行作戰,並且成功擊潰了近衛軍在肖伯河內側的阻擊陣營,就在穆廖爾塞元帥策劃集中全力打通去往傑布靈要塞的通道時,跑在所有人前頭的威典王國軍傳回了一條「喪訊」

「由瓦倫要塞突圍而出的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率領兩個縱隊組成的步軍突然擋在聯軍向泰坦西方國境撤退的必經之路上!」

這個消息是震撼的!也是具有毀滅性的!

突圍戰役最初。威典王國軍對泰坦近衛軍總參謀長領導的阻擊集群只進行了一次試探性進攻,結果不難猜想!瓦倫要塞守軍是防禦的大行家,再加上水仙騎士團五個縱隊組成的騎兵集群,威典人投入這場攻勢的全部兵員都倒在了戰場上!

事後按照威典指揮官的說法,「泰坦軍人就像釘子一樣釘上了他們的國土,若是沒有三倍於步軍、兩倍於水仙騎士的突擊力量,逃出生天就是白日做夢!」

白日做夢也好!癡人說夢也罷!從7月29日開始,反坦聯軍的突圍戰役和泰坦軍方的阻擊戰役基本上穩定下來,侵入泰坦的西方人被控制在「南起索卡拉齊亞城、北抵肖伯河沿岸、東起卡尼安堡、西達多摩爾省與薩維西省省界」這塊不足九百平方公里的地域上!

隨著泰坦近衛軍的逐步纏食和推進,進入八月,包圍圈在第一個星期就縮小了四百平方公里,到第二個星期,西方人只知道包圍圈仍在縮小,可縮小了多少就已無法計算,因為所有的文職軍官全被補充到戰鬥第一線。

戰鬥每天都在進行,如果說卡爾查克特戰役是酣暢淋漓的詠歎調,此後的無數場遭遇戰、伏擊戰、阻擊戰就是風格各異的抒情散文。瞭解到維耶羅那的慘況,南方軍人帶著復仇之心走上戰場,儘管軍群總司令尤金將軍已經下達「珍惜俘虜」的命令,可各級部隊的作戰俘敵狀況還是少得可憐。

在包圍圈西方,瓦倫方面軍幾乎是從第二次衛國戰爭爆發開始就已投入作戰!廣大官兵早已吃盡了苦頭、經歷了無數劫難!

直到目前。按照不完全地統計,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領導的西方集團軍群主力已經與敵人正面交鋒凹次,若再加上瓦倫方面軍於要塞陣前製造的擊退敵人91次衝鋒地輝煌戰績。西方集群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百戰之師」

這支百戰之師在突圍而出之後便以最快地速度避入渺無人煙的佐蘭珈沙濕地,按照與帝國攝政王在多年之前的一場沙盤對決得出的構想。魯賓元帥大膽地展開迂迴作戰。十餘萬人組成的法荷聯軍在濕地沼澤裡轉悠了一個多月,最後卻發現他們只是被兩支師級部隊牽著鼻子走,而魯賓元帥地主力部隊早已不見蹤影!

不過當然,戰略轉移的代價是巨大的!為了解決主力軍的口糧問題,魯賓元帥只得將為數不多的馬匹變成肉乾;為了不給追截的敵人留下任何線索。也是為了節省寶貴的時間,魯賓元帥的部隊沒有行軍必須的埋鍋造飯,到了口糧也沒有的時候,西方集團軍群地官兵連草根也不敢吃!他們害怕隨後而至的敵人看到成片裸露在外的地皮起了疑心!

這樣一來,主力軍餓死了人。同樣是為了不暴露位置,餓死地軍人沒有得到很好地掩埋,而是被情同手足的戰友拋進泥壇、沉入沼澤!等到部隊走出無人區的那一天,近衛軍總參謀長終於履行了他的諾言:

「西方集團軍群主力就在該在地位置上!」可是……在那一刻,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抱怨。西方軍人都寒著臉!經過長達四十九天的「死亡行軍」泰坦戰士只有一個問題,「敵人在哪?」

他們要飲乾敵人的血。飽食敵人的肉!他們飢腸轆轆、他們滿腹憤冤!終於!倒了血霉的威典人衝到他們跟前,魯賓元帥就在阻擊鋒線上指著敵人說,「士兵們!我看到了幾萬份淌著油脂的餡餅!」士兵們雙目放光,他們就用對付餡餅的勁頭對付敵人。而敵人留下的不是油,是在戰場上湧動的海浪一般的鮮血。

終於說到西北和北方一線!若說第二次衛國戰爭誰最倒霉?答案肯定不是四處碰壁的反坦聯軍。剛剛我們已經有所瞭解,貝卡方面軍和斯坦貝維爾方面軍先是被堵在了石頭坑道裡,然後又因統帥臨時變卦錯過了急切期盼的大決戰,再然後又遭遇了荷茵蘭人不要命地瘋狂突擊,等到戰線穩定,他們只得在肖伯河對岸觀望敵人的動靜。

光是觀望自然是不足夠的!荷茵蘭人夜裡砍樹,上午造船,到了下午一兩點鐘的時候必定有一次針對河道上各個渡口的大規模攻勢。貝卡方面軍和斯坦貝維爾方面軍分散在各處渡口上的兵力十分有限,每支戍衛渡口的部隊都曾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發動的進攻,各地險情頻繁出現,儘管泰坦戰士最終擊退了敵人,但長此以往……

「長此以往必定會生出禍端……」惠靈頓·斯坦貝維爾邊說邊走出了掛滿防雨帆布的帳篷。這位叢林戰士穿著一件嶄新的少將制服,這源自在斯坦貝維爾公爵的一項戰地委任狀,不過話說回來,與攝政王殿下同期的幾個老朋友裡,就屬從前的傳令官陞遷最慢。

在新鮮出爐的惠靈頓將軍身後,炮兵師長和擲彈兵師長懶洋洋地跨出帳篷,看得出,這幾個傢伙剛剛喝過酒,各個都帶著一副大紅臉。

※※

走出泥濘的森林,河道渡口就在近前,與林線隔開一百多米的亂石灘地,石頭縫裡瘋長著艾蒿和狗尾草,遠遠一望大有蘆葦叢的架勢。棧橋和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碼頭在空地連接營地的那一邊,橋面上堆滿等待運往上游的戰具物資,還有一部分蓋著雨披的麵粉,霉味兒辣得直嗆人,可沒有辦法,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在上游沿岸阻擊敵人的泰坦戰士都得清清腸胃,要怪就怪馬裡亞德佳渡口的戰場物資配給官在大雨天曬米面!

馬裡亞德佳渡口!這是靠近肖伯河大拐彎地區的最後一處口岸,位於包圍圈的東北方,最為遠離反坦聯軍地主力集群。在馬裡亞德佳渡口的對岸。首都戰區第三縱隊已經基本肅清了盤踞這段流域的敵人,守衛渡口地泰坦尼亞擲彈兵經常都會見到光著屁股的近衛軍戰士在河對面洗戰馬。這邊罵、那邊就回罵過來,兩方兄弟部隊地人馬竟然罵出感情。

一天不見心裡嘴上便都癢得很,那種歡快的情感不禁令人產生戰爭早已完結的感覺。

「這很危險……」惠靈頓將軍面對雨後的大河發出一聲呻吟。

塔裡不耐煩地捶了一下老夥計的肩膀。「你這是怎麼了?幹嘛老苦著臉?你家地老頭兒把你派到這個清閒的崗位還不是為了保住你的命根子?要我說……你趕快找個女人,再生一大群小斯坦貝維爾留待繼承家業!到了那個時候,你家的老頭兒再也不會顧忌你的死活,你愛跟誰拚命就跟誰拚命!」

「一點也沒錯……對極啦!」納索夫一邊打嗝一邊起哄,不過他的臉色可比惠靈頓還難看。

若說斯坦貝維爾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躲到戰線後方也是情有可原。但泰坦尼亞家大業大,少了納索夫也不是什麼問題,那為什麼要把第一擲彈兵師派到這個遠離戰陣的渡口?就算這三千多名擲彈兵和三百多門火炮是泰坦帝國最寶貴的戰爭資源,可好鋼都要用在刀刃上,放著這樣一支現代化的火器部隊看守補給品,這算怎麼一回事呢?

「我說你們倆個!」惠靈頓少將有些氣憤地調過頭,「我對父親費盡口舌才把你們留了下來,難道你們還意識不到馬裡亞德佳渡口有多麼重要嗎?」

塔裡和納索夫面面相覷,好半晌他們才反應過來!

炮兵師長說:「是你把我留在這個鬼地方?」

擲彈兵師長說:「我現在就去找最高統帥請戰!」

「喂!你們到底明不明白?」惠靈頓徹底不耐煩了!

塔裡和納索夫只得板起臉,他們確實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兩位火器部隊地指揮官每天都在抱怨一身蠻力沒有用武之地,他們壓根就沒想到惠靈頓要把殺傷力最大的部隊放在馬裡亞德佳渡口是出於怎樣的用心。

「渡口對面是什麼?」惠靈頓指向河對岸。

「首都戰區第三縱隊,他們地主力陣營就在十公之外!」塔裡想起那些光著屁股的近衛軍戰士就笑了起來。三縱的士兵嚇得他的未婚妻一直躲在帳篷裡不敢出門。

「還有什麼?」惠靈頓接著問。

「荷茵蘭人!」納索夫咬牙切齒地低吟了一聲,他在聽聞荷茵蘭人地火器部隊在卡爾查克特戰場上給近衛軍製造了大量傷亡之後就恨得寢食難安。

「荷茵蘭人至少在三縱陣前保持著兩到三個軍的兵力!」擲彈兵師長繼續補充,「從前幾天的戰報來看,荷茵蘭人在不斷收縮防線。最高統帥有意把他們逼到上游的某個地段,但具體會在哪裡打場圍殲戰……現在我可說不清!」

惠靈頓點了點頭,兩位火器部隊指揮官對渡口附近地區的情況都很瞭解,但是……斯坦貝維爾家族的繼承人指向身後的叢林:

「你們知道那裡是哪嗎?」

塔裡和納索夫一時語塞,他們只留意到包圍圈裡的敵人,對身後的狀況一概不知。

「問題就出在這兒!」惠靈頓的語氣逾發沉重。「像你們一樣,連奧斯涅攝政王殿下也包括在內,所有的前敵指揮官都把視線放在面前的戰場上,費盡心思地琢磨如何完善包圍圈、怎樣才能不放走一個敵人!但我們若是從敵人的視角思考問題……不管這個包圍圈多麼完善,哪怕它是一個鐵桶,西方聯軍也只會選擇一個點全力發動突圍作戰!不管從怎樣的戰術角度進行分析,被我軍四面包圍的格局已經形成,分路突圍只是送死,如果聯軍的指揮官是大名鼎鼎的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就像我說的那樣,他們會在一個點上發動最後的突圍戰,而且這個點一定是我們的弱點!經此一戰,包圍圈裡的一大部分敵人極有可能逃出生天!」

「你是說……馬裡亞德佳渡口就是我們的弱點?」納索夫端正了神色,他已感到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簡單。

惠靈頓笑了笑,「你還沒有回答我地問題呢!在咱們身後有什麼?別把視線放在那片叢林上。盡可能想遠一點!」

「想遠一點……」塔裡側過腦袋開始回想地圖上的畫面。「這是黑森林與這段河道的交匯點,往西北就是你們家控制地豪森克省,往東北……繞經貝卡谷。那就是我的老家啦!我怎麼才想起來?從馬裡亞德佳渡口步行到我家地灰熊要塞才要一個月的時間,比從都林出發還要快一些!」

惠靈頓不笑了:「我的老朋友。你再想一想!你的家,佐雷斯省,除了蘇霍伊戰士……還有什麼?」

不等塔裡說話,納索夫突然驚駭欲絕地叫了一聲,「我的光明神!德意斯人!德意斯人被傑布倫家族地重裝步兵和蘇霍伊戰士拖在省界上無法動彈!這麼說……」

「這才是正確的思路!」惠靈頓打了個響指。「包圍圈裡的敵人若是想要尋找一個突破口,他們必然會找在成功突圍之後能夠得到接應的安全點。按道理說,他們的突圍作戰應該有三種可能!一是向西,突破魯賓元帥的陣營,與盤踞瓦倫要塞的部隊匯合,安全撤離泰坦:二是向南,突破尤金將軍的陣營,與維耶羅那方面的法蘭王國軍匯合,安全撤離泰坦:三是向西北,搶渡肖伯河。打通傑布靈要塞一線,與瑞爾王國境內的聯軍匯合!現在……我要說地就是第四種可能性!」

塔裡突然擺了擺手,他從懷裡掏出一份袖珍地圖。圖上只有馬裡亞德佳渡口極其附近地區的畫面。

「不用說了!」炮兵將軍竟然興奮地叫了起來,「第四種可能是我們完全沒有估計到的,雖然德意斯人一時片刻還打不過來,可包圍圈裡地反坦聯軍卻能打出通道找到他們!」

惠靈頓點了點頭。「就是這樣了!不但如此,我們的渡口堆積了各種各樣的戰爭資源,荷茵蘭人在突圍的同時又能得到數量可觀地補給品,若是讓他們鑽進叢林,追擊就很異常困難,堵截更談不上!他們會無驚無險的與德意斯人匯合!到時候……我們在北線就會面臨一場新的決戰!」

納索夫敲了敲地圖上的一個位置,「先別提這些想想就讓人發冷汗的事情!第三縱隊的主力陣營在十公里之外,與河道之間只有師級規模的游戈部隊,我們現在能不能要求……」

「不能!」惠靈頓異常肯定地打斷擲彈兵師長,「光憑假設無法說服任何人,再說三縱的司令官也沒有權利改變部隊的即定作戰方針,一旦涉及到大規模的戰術動作,這就得由最高統帥親自下命令!」

惠靈頓指了指地圖裡的河道上游地區,「一旦遭遇強攻,我們的增援只有一個!最近的一個渡口、也就是距離我們最近的河道衛戍部隊要用三個小時的時間才能趕到馬裡亞德佳!如果荷茵蘭人派一支敢死隊擋住三縱,再讓幾萬人搶渡我們面前的這段河面……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會發生什麼事?」

塔裡和納索夫再次面面相覷,馬裡亞德佳渡口要在開戰三個小時之後才能獲得河道一側的支援,但三個小時會發生什麼?這件事誰也說不准!

「不用太過擔心!」惠靈頓的口氣突然輕鬆起來,「我只是給你們提個醒,再說奧斯涅攝政王殿下也對馬裡亞德佳渡口的問題有些擔心,要不然……除了咱們的最高統帥,誰還有權調動帝國的兩大火器部隊!」

「你是說……是奧斯卡讓我們留了下來!」塔裡皺起眉頭。

「當然!我不是說過嗎?」惠靈頓的笑容有些無奈,「對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和近衛軍第一炮兵師的調動只能經由攝政王殿下的手令!」

塔裡攤開手,「奧斯卡就不怕他的老朋友被西方來的下等人扔到河裡餵魚嗎?」

「他是怕!所以他把火器部隊都留在了馬裡亞德佳,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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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8:36
惠靈頓懊惱地抓了抓頭,「攝政王殿下必然沒有像我這樣擔心,他將火器部隊放在這裡只是為了最起碼的安全。畢竟我還只是瞎猜!而且,若是把馬裡亞德佳渡口放到整個戰場來看,法蘭人和利比裡斯人縮在包圍圈的最南端、威典人又被擋在西邊。只有荷茵蘭人有可能衝擊這處渡口。除非盧塞七世國王和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有勇氣冒著被人永遠唾棄地風險拋棄所有的盟友獨力突圍,不然的話……我所說地這個弱點還算不上是弱點!我相信攝政王殿下也是在這樣考慮之後才不算太過擔,s。」

納索夫突然異常乾脆地啐了一口:

「拜託!你剛才說了那麼多,又做了那麼逼真的假設!難道就讓我們當成什麼都沒聽到嗎?荷茵蘭人若是真地打過來了怎麼辦?」

惠靈頓攤開手。他望向棧橋和碼頭,那裡有許多近衛軍士兵的身影。

「真的打起來!我們就得靠他們!」

「靠他們?」納索夫提高了音量。他倒不是瞧不起擔任搬運工的二線部隊,只是這根本讓人放不下心。

「對!就靠他們!」惠靈頓肯定地點頭,「別看他們只跟行李和貨物打交道,可在這之前,他們都是在戰鬥中因大量減員而退出作戰序列的老兵!你知道吧?我說地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只要把他們武裝起來……」

話說一半。渡口的棧橋上突然響起歡天喜地的笑罵聲。

炮兵師長順著士兵們的視線望往對岸:「哈哈!是那些有暴露癖的傢伙,三縱的巡弋部隊!」

「不!不對勁兒!」納索夫瞪大眼睛,這位擲彈兵師長已成驚弓之鳥,他抽出插在腰帶上的單孔望遠鏡。

馬裡亞德佳渡口上的近衛軍官兵衝著對岸大聲叫罵,但這些玩笑話裡都透露著親切詼諧!可出奇的,不斷從對岸地河灘地上鑽出來的三縱士兵竟然沒有理會戰友們的叫喊,他們三五一群,像逃亡一樣一頭衝進河面!

「新鮮新鮮真新鮮!那些傢伙竟然連褲子都沒脫!」

渡口上地人都這樣說!可然後……

士兵們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們看到高出河面的台地上突然升起一大片箭矢組成的森林!在水面上向渡口這端不停游動地近衛軍戰士就在下一刻發出了歇斯底里的淒喊!

河水由綠變紅,慘叫和哀嚎響成一片!

塔裡說:

「炮!我的炮……我的炮……」

納索夫說:

「擲彈兵!我的擲彈兵……我的擲彈兵……」

輪到惠靈頓。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截住一名想要衝進河裡救人的近衛軍軍官。定睛一看,這個不要命的傢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傑布靈魔鬼團團長「維爾辛赫!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鋒線指揮官,有問題嗎?」

維爾辛赫眨了眨眼,他用力地朝惠靈頓將軍致以軍禮,然後便扭身跑向碼頭和棧橋一旁的營地。這位響譽泰坦近衛軍的著名戰鬥英雄一邊跑一邊扯著脖子高聲大喊:

「所有人……拿起武器!所有人……我說的是所有人……」

「全體都有了……立正……」

軍靴大力撞在一起的聲音響成一片。口令這時稍稍停頓了一下,軍人們保持著莊重挺拔的軍姿,藉著司禮官刻意製造的口令間歇開始蓄勢!

「向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敬禮!」

洪亮的喝令如期而至,在場的軍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迅速動作起來。抬臂、挺胸、目露豪光!制服上的勳章和軍銜就在移動中爆發出耀眼的彩光!彩光連成片,軍官的集體就變成積蓄了龐大能量的雲彩!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沒有騎馬,他和一大隊聖騎士從小鎮唯一那所教堂裡面走了出來。面對在街口上集合起來的眾多軍官,帝國攝政王輕抬手臂,輕鬆隨意地向鴉雀無聲的軍人集體回以敬禮,司禮官這時便說「禮畢」從戰場上的各個角落趕到此地的作戰軍官們便把硬挺的胳臂放了下來。

最近一段時間,卡尼安堡經常都會出現這樣的景象。泰坦帝國的最高統帥頻繁約見一線部將,那種樂此不疲的勁頭就像是給近衛軍擴大會議做準備。除了一線作戰部隊的指揮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敬重的客人就是各個方面地戰場調度官和工事工程師。

對於前者我們已經有所瞭解,而後者。我們知道工程師這個稱呼只適合專業領域內的設計師和建築師,就像那位在卡爾查克特戰場聲名大噪的加裡寧舒曼將軍,他就是一位指揮調度方面地工程師。但是現在。除了配置調度軍力,泰坦帝國的武裝力量還要依靠更為專業地人士。

工事工程師。顧名思義,他不會造房子、不會造堤壩、不會搞室內裝潢,軍事設施以及地面工事就是他的專業領域。在包圍戰役打響之初,奧斯涅攝政王殿下並沒按照自己的意願匆忙行事,而是集合了泰坦帝國所有稱得上是專業的專業人士!集思廣益固然是一個好辦法。但無數次的碰頭會和準備會始終無法就戰略戰術上地分歧達成一致!

工事的設計和建設也是戰術的一種集中表現方式,以近衛軍戰地最高指揮部卡尼安堡為例:像許多以城堡的名字命名的小鎮一樣,卡尼安鎮得名於坐落在高地上的一座貴族城堡,從城堡的望樓眺望西方,整個戰場盡收眼底,百萬大軍就像播種一樣灑在無邊無際的平原曠野上。

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將他的指揮部設在包圍圈最東端的出口上,在鎮外有兩個縱隊地步軍直面侵略者。這裡的工事主要是壕溝和藏兵土壘。工事工程師就像土撥鼠一樣,把眼前這片大地挖得千瘡百孔,隨著部隊的不斷推進,壕溝就不斷像縱深延伸下去。直到泰坦戰士猛然發現侵略者地陣營就在溝壑的另一端!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搞戰地工程的熱情一直沒有消減,龐大的地面攻勢要構成層次、構成系統,在最終勝利唾手可得地時候。沒有什麼東西會比士兵的生命更加珍貴,如果多掘一方土石就可以挽救一名戰士,那何樂而不為呢?

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帝國攝政王幾乎走遍了包圍圈東線的各個角落。在視察隊伍的同時,也在現場校驗了各種工事的實戰效果。

總的來說,泰坦攝政王的戰術一點也沒有錯,幾乎所有的軍事分析家都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決斷抱持肯定的態度。第二次衛國戰爭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這個階段的戰場實務已經不是盡可能多地殲滅敵人,而是迫使敵人放棄抵抗、向泰坦投降!

曾經一度,帝國攝政王在規劃戰場的時候並沒考慮到這個問題,這固然和他的殘忍性格有著直接關係,隨著戰事發展,奧斯卡自然覺得應該多殺一些、再多殺一些!若是有可能,他和他的帝國軍人不會放走一個西方來的下等人。

但是!卡爾查克特戰役結束之後,各級軍事統計部門忙著數字上的業務,這些會計師得出的結果是驚人的,按照他們的說法,連戰場傷亡也包括在內,如果最高統帥仍要堅持圍殲敵人的大軍,即使近衛軍會獲得最終的勝利,但泰坦帝國的自身的軍事力量也會倒退半個世紀——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無法接受。

就在卡尼安堡的歷次策劃會和準備會以及戰鬥動員會上,我們應該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主動調整了自己的作戰思路。在1700多年前,那位東方王朝的指揮官為什麼能夠取得傳說一般的戰果?答案其實很簡單,按照奧斯卡的猜想,「秦」帝國的指揮官在戰役最初就沒打算於戰鬥中全殲敵人。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能用手裡的刀劍與數十萬敵人拼出一個真正的你死我活,那得不償失。最穩妥的戰術就是完全奪取戰役主導權,然後圍住!圍住!再圍住!

「有很多人向我反應,圍而不攻,或者圍而短攻,這種戰法在很大程度上磨損了一線官兵的戰鬥熱情,他們渴望像古代的羅曼武士一樣衝鋒陣前,用敵人的鮮血洗滌鎧甲上的污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站在小鎮的中心廣場,到會的軍官太多了,會場只得借街道一用。

「你們有沒有想過,古羅曼武士為什麼消失了?他們是那麼勇敢、那麼勇武!他們應該永世長存,可時至今日,經常被人們掛在嘴邊的只有泰坦軍人!光輝榮耀的泰坦騎士!」

面對最高統帥地疑問。軍官集體寂靜無聲。

「那是因為……我們在進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高聲念出答案。「為什麼這樣說?你們有人見過百萬大軍在一塊兒拚殺搏命嗎?你們當然見過,因為就是你們戰勝了敵人!請注意!在經過卡爾查克特戰役之後,你們已經戰勝了敵人!你們用事實證明。世界上!沒有人是泰坦軍人的對手!」

「攝政王殿下萬歲……」軍官集體中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歡呼,下一刻。所有人都附和起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笑著打量歡呼地人群,在歡呼響過半分鐘之後,他就微微揚揚手,歡騰的軍人集體立即安靜下來。

「帝國軍人!回答我!在一場戰爭中,什麼是最重要地?」

「榮譽!」

「使命」

「信念!」

「精神!」

泰坦軍人的回答離不了這些。

最高統帥朝著他的勇士們搖了搖頭。「不對!這些東西我們都有,但在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士兵的生命!如果我們任由忠誠地勇士朝向敵人壁壘森嚴的陣營發動進攻,就是對榮譽的玷污!就是對使命的輕視!就是對信念的曲解!就是對精神的濫用!」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要說到最重要的地方了。

「我命令!聽清楚!士兵的生命……」

急促的馬蹄聲突然響了起來,風塵僕僕的通訊員已經無法顧及場合,他催促著座下地戰馬,手裡的馬鞭還在驅趕擋在面前的軍官。

「讓開!讓開!都讓開……」

奧斯卡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突然闖進小鎮地戰地通訊員,按照戰場通訊條例上的規定,執行特急極要軍務的人才能穿戴代表這層含義的綠色披風。

「綠披風……綠披風……」

在場地軍官們迅速讓開道路,他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戰役爆發至今,他們還沒見過風馳電掣的「綠披風」

騎士在聖騎士組成的盾牌陣前跳落下馬,他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支封印了火漆的牛皮筒。

「報告……特急極要軍務!」

奧斯卡從聖騎士手裡接到傳遞過來的戰報筒,他撕開火漆,打開封口,在場的人都用試探的眼光盯著他看。但最高統帥只是笑了笑,然後就把戰報收到懷裡,嘴上什麼都沒說。

「今天就到這兒!咱們找機會再聊!」

最高統帥的話引得軍官陣營中間爆發出刺耳的歡笑,最後向統帥致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便在回禮之後走開了。

泰坦親王走進鎮長家的莊園,一路上他碰到許多軍官,他和所有人熱情地打招呼,但在走進聖騎士嚴防死守的院門之後,奧斯卡知道再也不會遇到好奇的人,他就從懷裡掏出戰報,然後就像瘋狂的公牛一樣開始狂奔!

攝政王殿下撞倒了兩個花盆、撞翻了一名作戰參謀、撞毀了戰役指揮中心的橡木門!在室內忙著繪圖、忙著情報匯總的參謀軍官都停下手裡的工作,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最高統帥急衝而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一揮手,攤在桌面地圖上的文件和各種雜物就像雪片一樣四散飄飛,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把戰報「咚」地一聲敲在地圖上,兩隻眼睛亂轉,手指亂點,嘴裡還像驚慌失措一樣地唸唸有詞:

「不見了……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加布裡約翰特上將湊了過來,他想從最高統帥手裡揀取戰報,可奧斯卡死不鬆手,就像那件東西是他的命根子。

「不見了……不見了……」帝國攝政王沒有理會在場的軍官,他的眼睛都快掉進地圖裡。

「殿下,到底是什麼不見了?」總參謀部代理長官刻意加重了音量,也加重了語氣的嚴厲程度。

奧斯卡像突然受到驚嚇的神經病人一樣望了過來,他的意識開始凝聚,但口舌還不是很清楚:

「荷茵蘭王國軍主力……荷茵蘭王國軍主力應該在二縱、四縱和三縱正面的鋒線縱深!可剛剛有人說……營地是空的……」

加布裡上將不耐煩了,他一把就從最高統帥手裡奪過戰報,在瞳孔猛一收縮的同時,總參代長官就拿戰報上列舉著的位置和地圖進行著對照。

「殿下!」約翰特將軍由地圖上抬起頭,「……是馬裡亞德佳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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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8:57
第三十二集 第一章

雨水令肖伯河更顯碧藍,上游來的泥沙不斷沉積,河灘地就越來越高,有些地段甚至高出了地理水平線。

天黑洞洞、陰沉沉,可河水依然清澈透亮。喝上一大口,雨後的清爽和涼意一塊襲進腸胃。忍不住喝一口、忍不住再喝一口……人在水面上沉浮,一會兒起、一會兒落,河水湧進口鼻,這個可憐的人不得不喝下去,他絕對是迫於無奈。

沉進水下的時候多了,這個人就發現,聲音在水中聽上去的感覺就像是許多人在教堂的大鐘裡說話!而「嗖……咻」這是箭矢穿透水面,在水底滑行的聲音。幸運地避開亂箭入水的爆發的音量,這個人再一次浮上水面,他又發現,真實的聲音可以變得異常尖銳、異常混亂,就像透過另一個時空抵達耳道!其實他忘了,耳朵裡都是水!

視線透過水,天、地、岸,一切都變成圓頂穹廬的形狀。掙扎、奮力撥動四肢、大口地換氣、粗重的喘息!這是與肖伯河拚命的時候,可憐的人被水流推擠著,他無法準確地找到河岸的方向,只能任由本能驅策他的肢體與死亡搏擊。

河岸!河岸就在眼前,可為什麼無法靠近?距離生存的終點為何這樣遙遠?再使一把勁兒!再一次掙動早已酸軟的腿臂!這該死的身體為什麼像鉛塊一樣沉重?這該死的河水為什麼像洪流一樣湍急?

有只腳似乎觸到地面了!岸!這就是河岸!可憐的人在心底湧起狂喜。他看到穿戴近衛軍制服的士兵在河岸上來回奔走,他聽到熟悉地母語和各種各樣的鄉音。

一雙有力的大手扯住了他地鎧甲,他感到身體一輕。然後他就脫離水面,他兇猛地嘔吐、兇猛地喘息、兇猛地詛咒!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他早就已經厭倦了光明神地鬼把戲。

「這裡有位軍官……這裡有位軍官……」

「軍官?」可憐的落水者把眉頭皺緊。他的心臟正像打鼓一樣瘋狂地跳躍著,他的身體和頭腦已經被河水壓迫得失去了動力。不過他隱約記得。就在剛剛,他帶領所剩不多的士兵衝出伏擊圈地時候,隊伍裡好像只有自己一個軍官,他不得不發出一聲歎息,見鬼的光明神再一次給了他同樣的遭遇。

「中尉!中尉……看著我中尉!」

可憐的人抬起頭。他收起臉上的猙獰,至少是在面對戰友的時候,他得表現得像一名剛剛獲救的倒霉鬼。

「中尉!這裡是馬裡亞德佳渡口,你醒一醒!你得告訴我對岸發生什麼事了?」

對岸發生什麼事了?獲救的近衛軍中尉側過腦袋仔細想了想……巡弋、遇襲、重重伏擊、拚死突圍、投河、獲救!對岸還能發生什麼事?

該死的荷茵蘭人打算在一個不可能的地方發動突圍!

「鬼子兵就在對岸,你去問他們!」

維爾辛赫中校不耐煩地打量著這個搞不清狀況地可憐蟲,不過他也看得出,面前這個不知輕重的傢伙絕對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兵!吐完了、喘完了、罵完了,這個地痞一樣地近衛軍中尉沒有像其他那些成功渡河的士兵一樣哭著向人傾訴自己的遭遇,而是旁若無人地活動了一下四肢,又極為慎重地檢視了一遍身上的東西——如果不是歷盡滄桑地老兵。誰會在遭遇一場一面倒的伏擊戰之後在意這種事情。

近衛軍中尉從脖子上摸出他的黃金項鏈,神牌好端端地綴在上面,他就如釋重負一般輕鬆地吐了一口氣。

「你總得說一說。我還得向戍守渡口的幾位長官通報敵情!」維爾辛赫蹲了下來,他知道不能用威逼恫嚇之類的手段跟一個身經百戰的勇士打交道。

「你是誰?」中尉終於收起臉上的玩事不恭。

一名站在維爾辛赫身邊的戰士終於忍不住了!

「這是我們團長!傑布靈魔鬼團團長!馬裡亞德佳渡口的鋒線指揮官!」

「霍!還是個大英雄!」近衛軍中尉發出一聲讚歎,即使是再無知的泰坦軍人也聽說過傑布靈魔鬼團的大名。

「別兜圈子了!趕快報告吧!你的名字?你的軍階?你的部隊?你的部隊遇到了什麼狀況?我只想跟聰明人打交道,咱們時間有限!」維爾辛赫提高了音量。他得讓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叫我克利斯吧,中尉軍階是上司賞下來的,於我本人沒有多大關係!至於我的部隊……」克利斯苦笑了一下,按照三縱總司令的說法,在地獄門前走過一遭的勇士不該再去第二次,克利斯就和他的步兵大隊得到巡弋戰場外圍這個清閒的活計,可是現在,剛被破格提升為中尉的克利斯只能感歎光明神的鬼把戲的確高明。

「首都戰區第三縱隊的克利斯?不是3291師的克利斯吧?」附近的一名士兵湊了上來,就像無人不知傑布靈魔鬼團的大名一樣,三縱第囚,師的光輝事跡早已深入人心。

「就算是吧……」克利斯點了點頭,他一點也不在乎頭頂上的虛名。

「你們長官在哪?一塊兒過去吧!有些事情是得說一說!」克利斯邊說邊從河灘地上站了起來,他望往對岸,肖伯河的另一端已經滿佈往返奔馳的荷茵蘭騎兵。近衛軍中尉朝面前的水岸吐了一口濃痰,目光透出暴虐的意味。看得出,就是對岸的騎士把他和他的士兵逼入絕境。

望著代表生死一線的河道,克利斯的怒火正在不斷堆積。一路走著,他想到很多,那些飢腸轆轆的鬼子兵會把泰坦戰士留在對岸的屍體扒個精光,還會把附近的幾個村落洗劫一空——那種情景想一想就讓人發瘋發狂!不過克利斯還好一些,他從地獄出來進去。靈魂早已出離死亡地樊籬。

天上,陰雲密佈,無風無光。只有野鴿和鷹的身影;穹蒼之底,肖伯河像一潭濃綠的死水。水面上浮著箭和泰坦戰士地屍體。不知為何,水流忽然緩了下來,軍人的屍首就在水面上時起時伏,那個場景恰似一幅筆觸散亂地印象畫作品。

肖伯河在馬裡亞德佳渡口下游十多公里的地段開始拐彎,轉道流向西北。越過貝卡谷、穿越黑森林邊緣,最後注入佐雷斯省埃德蒙山谷附近的大馮卡利爾湖群。馬裡亞德佳是河流大拐彎地區唯一一個可以充作深水碼頭的天然渡口,這裡河道開闊,寬近七百米,流量受季節影響在春夏時節極為充沛。

按照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將軍的考慮,荷茵蘭人選擇馬裡亞德佳作為地突破口的主要原因不外是渡口背後的黑森林可以掩護突圍大軍躲避追襲,但他忽略了一條更便捷的路徑,若是有足夠的渡船,荷茵蘭人就可以順流而下,直達大馮卡利爾湖群。在那裡。德意斯王國軍已經開闢了進攻佐雷斯省西南部地區的出擊營地。

不管後事如何,惠靈頓根本不予考慮,他已朝向遠天的神明立下誓言。不會讓一個荷茵蘭人衝過臨時武裝起來的渡口防線。如果他失敗了,他就不會是斯坦貝維爾家族的接班人!作為就任家長的最後地考驗,馬裡亞德佳阻擊戰應該也必須是他作為一名帝國軍人的顛峰之戰。

這種背水一戰的際遇在人生中總得有過一次!

此時此刻,渡口防線一片混亂。拖拉炮車地騾馬噴著鼻息打著響鳴。包括民夫組成的預備役在內,所有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已經裝載上船的戰具物資又被不停喊著號子地近衛軍戰士給卸了下來,士兵們就地取材,嶄新的弓箭和成捆的鐵矛長槍很快就被充入一線戰隊。

在渡口東西兩側沿河一線,近衛軍的裝卸工和斯坦貝維爾家族的一支步兵獨立旅已經排開了稍顯鬆散的防守陣勢,若是把預備役也算在內,泰坦帝國守戍馬裡亞德佳渡口防線的兵力只有八千子弟。

走進空蕩蕩的營地,即將遭遇一場惡戰的指揮官們都聚在惠靈頓將軍的私人帳幕裡。塔·馮·蘇霍伊將軍和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守著長方桌,兩個人一直對炮位擺放和擲彈兵用於防守的功效問題爭執不休,等到維爾辛赫中校將克利斯中尉領進門,將軍們才停止爭吵,轉而打量有幸生還的帝國勇士。

克利斯向將軍們敬禮,他不太喜歡跟貴族和高級軍官打交道。沒有多餘的廢話,近衛軍中尉逕自揀起攤在桌面上的渡口防區地理圖例。

※※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克利斯指點了一下河道對岸的三個位置。「剛剛被鬼子兵趕過來的時候我特意觀察了一下,如果荷茵蘭人要搶渡這段河道,他們只能在這三個相對開闊的地方展開隊型,然後在這三段河區登上木筏,進而向我方發動攻勢。」

「你確定?」塔裡皺起眉頭,如果按照這名近衛軍中尉的說法排佈防御炮火,他就得重新規劃火力區域。

「我百分之百地確定!」克利斯果斷地點了點頭。

納索夫將軍湊了上來,他看了看圖上位置,但也露出一副仍欠考慮的神情:

「中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說……你被荷茵蘭人追擊、最後落水,這個過程是混亂的、倉促的!你在剛剛真的仔細觀察了對岸的地理……」

「我再說一遍!」克利斯有點不耐煩,這些當官的就是喜歡胡亂瞎猜。「我和我的大隊被鬼子們追擊、又被鬼子們逼得投河,這都是事實!可剛剛在對岸,我是最後一個下水的,在這之前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事實就是如此!」

「我相信你!」惠靈頓終於站了出來,他拍了拍克利斯的肩膀,「中尉,感謝你為祖國所做的一切!可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和你的人已經在地獄門前走了一回,你們應該休息一下,然後……」

克利斯凶狠地擺了擺手!

「拜託。可別這樣說!儘管休息一下是必須的,但等到我養足了精神……」近衛軍中尉抄起一把騎劍甩了兩甩,「荷茵蘭人得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地步兵大隊損失了一多半,鬼子們就得賠我人命!十倍地賠回來!」

惠靈頓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幕簾突然掀了起來,一名穿著軍情局制式軍服的近衛軍少校大步流星地走進門來。

「向您報道!」

惠靈頓朝對方回禮,但他有點苦惱:「我記得……給你的命令是帶著留駐此地地軍情人員盡快撤離!」

「我知道……但我認為這個命令只是您在跟我開玩笑!」少校軍情官員不卑不亢地迎向指揮官的眼睛。「我地上級給我的命令既然是留駐此地,那麼我就有責任堅持到最後一刻,這是一個軍人的使命。」

惠靈頓沉默片刻。最後他終於點了點頭,並和這名執意留下來的軍情官員用力地握了握手:「那麼好吧!看看你這邊有什麼!」

軍情少校從自己的公文袋裡取出一封淺褐色封皮地信件,這種顏色至少說明信件上的消息還未經證實:

「我翻揀了一下各個戰線上傳遞過來的軍情資訊,結果就發現這個……」近衛軍少校展開信紙:

「8月4日、8月6日、當事人筆錄……在荷茵蘭王國軍不斷撤退的路徑上,我們的士兵發現了炮車移動的轍印,不止一次!前敵情報測控中心的分析家們認為……荷茵蘭人至少還保留著一支師級規模的火器部隊,那是荷茵蘭國王保住性命的本錢!盧塞七世不會任由最寶貴的戰爭資源全部毀在戰場上!」

「你想說什麼?」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有些氣惱地皺起眉頭,他已經預感到……這位軍情官員不是來幫忙地,而是用一顆大石頭砸了那個掉進井裡的倒霉鬼。

「這只是我的猜想!」軍情少校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我認為……這是要命地時候!盧塞七世要是不想像個可憐蟲一樣率部投降。他就得在最關鍵的地方和最關鍵的時刻動用保命的最關鍵地力量!」

「有道理……」納索夫一邊點頭一邊呻吟。

「沒關係!」塔裡拍了拍擲彈兵師長的肩膀,「還有我呢!還有惠靈頓呢!還有維爾辛赫、還有出身3291師的勇士!荷茵蘭人做夢也別想衝過來!」

「可問題是……他們必定會衝過來!」作為阻擊戰役的指揮官,惠靈頓必須客觀地思考問題:

「他們人多勢眾!橫豎都是死。衝出去總比留在包圍圈裡的倖存幾率要大上一些,所以……我們必然會遭遇開戰以來最猛烈、最凶狠的進攻!」

惠靈頓將軍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帳幕外面突然響起喧囂的戰鼓奏鳴。

幾個人走出門,視線越過營地越過渡口越過水波蕩漾的河面。就像克利斯中尉說的那樣,荷茵蘭王國軍集中在三個點上,士兵們合力拖舉著寬大的木筏,他們踩在泰坦國土上,下一刻就要玷污泰坦的血脈。這些侵略者顯然是有備而來,木筏是早就打造好了的,荷茵蘭人只需把板材組裝起來就可以投筏下水。

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將軍向兩位老朋友微微笑了笑:

「先生們……祝你們好運……各就各位!」

鋒線上的阻擊部隊已經各就各位,這條由八千子弟組成的鋼鐵防線沒有所謂的縱深防區,也沒有可以抵擋敵人的第二梯隊,八千子弟!這就是全部!他們面朝河面,河面上鋪開了無數敵人。荷茵蘭人喊著外國話,木筏兩側的士兵都在劃水。一邊是生、一邊是死,這道選擇題的答案會是多麼簡易!

泰坦戰士的陣營中走出一位將軍,那就是惠靈頓·斯坦貝維爾,獨立第一步兵旅的士兵不禁有點納悶,邋遢慣了的指揮官竟然刮淨了臉上的鬍子,還換上一副嶄新的鎧甲!沒有鬍子的掩飾,惠靈頓就露出一副美男子的樣貌,看得塔裡身邊的維恩上尉一直抱怨自己嫁得為時過早。

惠靈頓擎起手上的硬弓,鋼鐵箭頭在烏雲下面發出黑燦燦的光亮。

猛一彈指,弓弦輕顫。箭矢飛出!斯坦貝維爾家族地神射手目送羽箭破空而出、上升下落。河面上的侵略者也在盯著這枚急箭,可箭矢的下落速度太快了,只是一閃就在人們地視線中徹底消失。不過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衝在最前邊的木筏上突然有名劃漿手一頭栽進水裡。

「這是三百步!」惠靈頓邊說邊將手裡地硬弓交給箭士隊伍的指令長,「等到距離敵群二百步的時候……叫荷茵蘭人知道我們的先祖為什麼會把雙刀挽弓旗視為圖騰!可別讓他們會錯意!」

「是!」箭士隊伍的指令長接過指揮官地弓箭。雖然他做不到三百步內一箭致命,可到了二百步……殺人奪命就像喝口涼水一樣輕鬆愜意。

天似穹廬,陰雲下的森林和河道響起了古怪的聲音。一團火光突然由濃綠的河面上空急掠而過,伴隨著硝煙和厲嘯,光彈在河道上空劃出一條拖曳著白煙的曲線。爆炸發生在一瞬間!確切一點說。這並不是爆炸,實心彈的底火猛烈燃燒,推動鐵彈砸實河面!

水浪翻飛、急流如注!巨大的聲勢令縮在木筏上的侵略者本能地舉起盾牌。實心炮彈怎麼會畏懼盾牌?數縷煙火陸續升空,炮聲隆隆,此起彼伏!暴烈的鳴叫很快就佔據了天地之間的所有音軌!

呼應著遮天蔽日地彈幕,肖伯河立時變作一壺沸水、一鍋濃湯!水裡燙著鋼鐵,湯裡煮著血肉。血肉之軀和盾牌木筏的碎片四散紛飛,只要空中飛過一枚閃耀著五彩光暈的炮彈,河面上就有一艘木筏傾覆在即!好一點地四分五裂,倒霉的就被炮彈的衝力砸飛上天!

不過……當然!荷茵蘭人仍在不斷向岸基推進。儘管猛烈的炮火製造出慘烈地聲光電影,可仍有近百支小筏迅速接近近衛軍戰士的阻擊鋒徽「掌管森林和風的大精靈啊……侍奉您的斯坦貝維爾在向您祈禱,乘著您的神翼。將滿載著榮譽和必勝信念的箭矢帶向目標!」

結束歷行的祈禱,箭雨如期而至!

斯坦貝維爾戰士換上了硬弓重箭,這是生死存亡的一刻,沒有人吝惜造價昂貴的鐵箭。陰霾的天空很快就被疾飛疾落的箭矢填滿了。紛飛的羽箭就像是一條鋼鐵組成的洪流從地面一湧而出,經過河道,射穿盾牌、射穿人體、命中擋在潮頭之前的一切。

沒有徵兆、沒有交流、敵我雙方甚至沒有打聲招呼!一場血戰突然爆發,又在爆發之初就將慘烈和緊張的氣氛提升到頂點。泰坦戰士立穩陣腳,他們用渡船上的各種物資堆砌成堤壘,又用胸膛和刺槍面對即將登陸的敵人:荷茵蘭士兵在風雨飄搖的河面上艱難前行,他們憤力擺槳,可劃槳手最易被炮火撕成屍塊,也最易成為箭手的狙擊目標。

河道成為聚集屍體和各種碎片的垃圾場,血水將墨綠變作渾黑的褐黃。在河流輕拍岸基的時候,人未到,血液已先於人體湧上灘頭,然後就是浮力大、重量輕的木屑,然後再是千奇百怪的殘肢斷臂!幾乎是一瞬間,隨著炮火和水流的急奔,河灘變作鬼怪橫行的地獄。

炮兵師長在他的面孔上擠出一副猙獰邪惡的嘴臉,他在詛咒荷茵蘭人!這些西方來的下等人給他們的進攻挑了一個難得的好時機。暴雨令近衛軍第一炮兵師寸步難行,有十幾門火炮就因降雨受了潮,在大部分的六磅炮開始向敵人發動火力急襲的時候,塔裡的八磅炮和幾門塊頭最大的要塞炮還陷在灘塗的泥地裡。

蘇霍伊少爺脫掉了他的將軍制服,只穿一件完全被汗水打濕了的絲綢襯衫,他和士兵們一起,喊著號子、推著炮車,在泥地裡憤怒地掙扎,但一直不見起色。

炮兵將軍的未婚妻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她領著一隊民夫,民夫們擎著鐵鍬和鐵鎬,他們迅速在炮車前挖出一條交通壕。塔裡攔住他那女扮男裝的愛人,兩個人似乎還發生了爭吵,爭吵的內容無非是「你走開!」「我死也不走!」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已經步入中年,他沒有精力像年輕的小伙子一樣東奔西走。擲彈兵師長選了一處略微乾爽的土坡,時而帶著深沉地眉宇打量一下河灘戰場。時而用不耐煩的吼叫催促他的戰士快點挖掘戰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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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9:24
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地戰壕在距離灘頭鋒線尚有一百米的林地附近,沿著黑森林地邊緣,擲彈兵掘開一條跨越了整個營地的步兵戰壕。

步兵戰壕這個詞語應該是第一次出現在戰爭中。與其說是納索夫將軍的創造,不如說是戍衛灘頭陣地的泰坦戰士根本無險可守。他們只得把自己藏進泥水橫流的壕溝,等待搶渡肖泊河地敵人衝到他們跟前,然後「乒!乒!乒!」……那個場面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的。

教歷802年8月19日,時間已經上午11點,再確切一點說。時間已經把荷茵蘭王國軍送到陣地前沿,第一支木筏衝上灘頭、緊接著就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泰坦戰士的箭矢已經開始平射,那些來不及舉起盾牌的侵略者就像倒在鐮刀下的稻草一樣,他們叫囂著衝上來,在慘呼聲中栽倒。

位列鋒線最前沿的泰坦戰士依然保持嚴整的陣形,他們的刺槍在盾牌中間組成無法逾越的鋼鐵叢林,敵人怒吼著撞了上來,但這是無謂的,就像用雞蛋碰石頭,泰坦戰士只是嘲諷地笑了笑。任由毫無陣營可言地敵人掛在他們的槍頭上。箭還在飛、炮火還在轟鳴,馬裡亞德佳阻擊戰已經打響了,荷茵蘭人投入一個軍。可成功衝上河灘或者說是掛在泰坦戰士槍頭上的人只有數百名。

不過……當然!情況不會始終都是這樣!

河中散落著地垃圾越來越多,闖入河心的木筏也越來越多,荷茵蘭人似乎打算把整個集群全部投入渡口之戰,河道中已經出現了近千支木筏。泰坦帝國的炮兵戰士甚至無須瞄準,只要炮口發出怒鳴,河心中就有一支甚至是兩支木筏變為碎片。

大戰似乎驚醒了沉睡於肖伯河中的某位神明,河心深處不斷升起沖天地水柱,那是神明在宣洩高漲的怒火!可為了生存而拚搏的人並不在乎這些恐怖的場景,他們仍然高舉著盾牌,仍然奮力地劃槳,他們的固執和不斷前進的勢頭令最英勇的泰坦戰士也要讚歎不已,但無論如何,荷茵蘭人在做無謂的犧牲,如果不能保持集群衝鋒團體作戰的陣勢,他們在面對集結起來的泰坦戰士時只有送命的份兒。

好景不長!就在鋒線上的泰坦戰士開始感受到人海的壓力時,第一炮兵師的火力突然慢了下來、河道上的喧囂也弱了下來。又過了幾分鐘,炮火完全休止,儘管火力更加兇猛的八磅炮和為數不多的要塞炮已經進入位置,但塔馮,蘇霍伊子爵似乎並不打算繼續投入彈藥。

鋒線上的泰坦戰士開始祈禱,斯坦貝維爾的箭手更加瘋狂地投射箭矢!可這一次!敵人衝出木筏,他們聚在一起了,沖一個稀稀落落的百人隊到一個聲勢驚人的千人方陣,大盾連成一片,形成一隻漆黑的、不斷移動的怪獸。

突然!泰坦戰士身後又響起一聲火炮的吼叫!眾目睽睽之下,這枚忽然闖進戰場的炮彈就落在距離鋒線前沿不足十米的地方,猛烈的爆炸將敵我雙方都嚇了一跳!

在林線邊緣的戰壕裡,納索夫將軍小心地叮囑手下的幾位炮兵連長:

「留點兒神……不要把炮彈打在自家兄弟頭上!」

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終於投入作戰,團屬炮兵連全都藏在森林裡,就在荷茵蘭人打算向鋒線上的泰坦戰士發動第一次突擊的時候,森林中響起古代皇族的號角!

可以想見,荷茵蘭人又一次潰不成軍,他們被打散了建制,只能三五一夥地衝向戒備森嚴的前鋒戰線。

肉搏戰開始了,可一點看頭也沒有。敵人的衝鋒軟弱無力,泰坦戰士需要做的只是抬一抬手,或是放箭、或是揮舞戰刀!他們的敵人在鋒線前沿根本沒有立足之地,身後是連綿不斷的炮火、面前是堅定頑強武裝到牙齒的泰坦戰士,即使荷茵蘭人從未像今天這樣勇猛無畏地衝上戰陣,可他們的努力就像肖伯河的水流一樣一去不返,甚至沒有激起波濤。

很快,一面倒的局勢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出現了變化!近衛軍第一炮兵師在第一輪火力急襲之後無奈地進入炮火間隔時間。河道失去火力封鎖,越來越多地木筏衝上淺灘,越來越的荷茵蘭士兵投入鋒線戰場。儘管擲彈兵的炮兵部隊並不輸於老牌地第一炮兵師。但敵人越積越多,泰坦戰士的鋒線開始全面接敵。敵我雙方就在盾牌內外互相推擠、互相碰撞,撕殺吶喊響成一片,刀光劍影閃耀寒芒,人體地價值只能用凶器的鋒利程度來衡量,生命的存在只能用殘忍的殺戮來實現!

「鋒線在退……」惠靈頓將軍已經發現這一點!

敵人的壓迫堅定有力。就像戰前地預計一樣,八千子弟兵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幾萬頭畜生分作無數個批次進行的猛攻!開始只退一步,緊接著又退了好幾步,這要退到什麼時候?

「衝!衝!衝!」惠靈頓發出忍無可忍地吼叫,他從戰線後方直奔接敵最前沿,他一邊走一邊大叫著口號:

「祖國萬歲!泰坦萬歲!斯坦貝維爾人不要後退!」

斯坦貝維爾的叢林戰士不再後退了,他們簇擁著指揮官,追隨著雙刀挽弓旗,頂著河道上投來的箭矢,頂著敵人不顧一切的兇猛進攻。他們前進了一步!

這一步是關鍵的一步!惠靈頓·斯坦貝維爾衝到最前頭,敵人在沖,他也在衝!泰坦戰士在指揮官的激勵下完全振作起來。他們劈砍的動作更加利落、他們挺刺的勁力更加兇猛!他們丟開了礙手礙腳的盾牌,直接用胸膛催逼敵人;他們丟開了伸展不利地刺槍,用短劍和雙刀結果近在咫尺的鬼子!敵人不懼犧牲,泰坦戰士就悍不畏死:敵人發動猛攻。

泰坦戰士就用更凶狠的攻勢把入侵者趕回水岸!

八千子弟兵面對數以萬計地敵人,他們時刻都在流血、時刻都在犧牲!拚搏的吼叫和震耳欲聾的殺伐聲混合在一起,即使是光明神也無法分辨敵我雙方的語言孰優孰劣,這是戰爭!這是戰場!戰場上沒有神明光顧,只有貪婪地打量著血肉和魂靈地冥界之主。

此時此刻,戰役仍算剛剛打響,可絞殺生靈的逢魔時刻卻已悄然而至!戰場上沒有神明,卻闖進一隻惡魔,惡魔用最血腥的法術迷惑了人們的心志,讓置身於此的人變成殺戮機器、變成猙獰的猛獸!

鋒線巍然不動,敵我雙方就在彷彿永無止境的殺戮中分享逢魔時刻的恐怖。生命一個接一個地隕落,惡魔開心極了,他唱著讚頌戰爭的歌謠、數著即將迎進深幽冥府的亡魂!亡魂是惡魔的財富,即使是光明神也無法干涉地獄的事務。

惠靈頓將軍似乎是被一件重型兵器劈開了肩甲,他的左臂無法動彈,鮮血順著鎧甲一直流到大腿上,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任由家族士兵把他架到後陣。泰坦戰士的後方陣列已經出現成片的空地,那裡本有許多士兵的身影,可他們都已衝上鋒線犧牲的補充戰友留下的位置。

惠靈頓呆站在那裡,他環顧左右,如果再打下去,源源不斷衝上灘頭的敵人很有可能會把八千泰坦子弟兵一個不剩地吃掉。

戰役指揮官苦惱地歎息了一聲,他本以為自己能再堅持三兩分鐘,可現在……一秒的延誤都是無法諒解的。

「沉船……點火……」惠靈頓發出命令。

火頭最先出現於渡口碼頭,先是渡船,再然後就是那些無法帶走的糧食和輜重。大火在棧橋上迅速蔓延,很快就波及到灘頭。泰坦戰士已經在灘頭預先灑下煤油,就在荷茵蘭士兵瘋狂投入作戰的時候,他們腳下的土壤突然劇烈地燃燒起來!血和火立刻交織成晚霞一般絢爛的圖景,人體就在火中掙扎,其間還迴盪著撕心裂肺的慘叫!遠遠一聽,淒慘的哀嚎就像無數魔鬼在地獄的集會上放縱地歡笑。

維爾辛赫中校始終都在鋒線上,他緊盯著聳立在河灘地上的火牆。

火牆前面是仍在苦苦支撐但已徹底陷入絕境的下等人,火槍裡面是差不多快要燒成灰燼的鬼子兵,火牆後面是不斷湧上來的荷茵蘭戰士,他們在忙著滅火,忙著開闢一條沒有障礙物的灘塗通道!

他們為什麼要在兩軍陣前清掃戰場?維爾辛赫中校摸不清頭腦。由於事發突然,他已把剛才地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就在不久之前,馬裡亞德佳渡口的鋒線指揮官似乎看到對岸的荷茵蘭人將一些形象古怪地大型木筏投放河道。

戰場上。錯誤再所難免,維爾辛赫的健忘雖然是可以避免地錯誤。

但交戰雙方的際遇並不關他多少事情。至少在河道上突然響起炮火轟鳴的巨大聲浪時,維爾辛赫做出了極為正確的決定:

「撤!撤退!撤離鋒線……撤離鋒線……」

既然指揮官第一個調頭向後,多少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泰坦戰士也沒有猶豫,他們丟下面前地敵人,集體向後退卻!

河道上的炮彈終於收到成效。泰坦戰士的陣營中間陸續爆起炸裂的光火和四散飛舞的殘肢!荷茵蘭人真的將所剩無多的火器部隊投入最關鍵的戰役,儘管他們的火力力度比之近衛軍的多口徑大炮要遜色很多,但對湧上灘頭地荷茵蘭士兵來說卻是一種莫大的鼓舞,他們面對潰退中的泰坦戰士發出激烈高昂地歡呼,就像他們已經贏得了這場戰鬥!

泰坦戰士沒有停,他們甚至沒有多餘的時間看顧那些遺落在戰場上的傷員,沒有多餘的口舌之爭,在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地戰壕兩側,有生力量損失達三分之一的泰坦戰士陸續避入森林的懷抱!

透過火場、透過硝煙,荷茵蘭人正在灘塗上重列陣型。侵略者的身影一字排開,似乎填滿了整個渡口地區的河道。

惠靈頓冷笑、塔裡在冷笑、納索夫在冷笑、維爾辛赫在冷笑、克利斯在冷笑……所有的泰坦戰士都露出一副陰冷蔑視的笑容,他們平靜地打量著擠滿侵略者的河灘。就像是在審視一條直達地獄的通道。

伴隨戰鼓的奏鳴,已經看到勝利在綻露曙光的荷茵蘭人終於向退出一線阻擊陣地的泰坦戰士發動總攻!硝煙中湧出了數不盡的士兵,他們聲勢浩壯,像遠古的野蠻人一樣怪叫著衝上戰場!

在火炮誕生之前。爆炸的音量疑似惡魔的腔調:在火炮進入戰場之後,炮彈撕裂空氣、撕碎大地的聲音就成了最美好的交響!近衛軍第一炮兵師和來自泰坦尼亞的擲彈兵勇士齊齊施放彈藥,三百門各式火炮接連爆響的聲音大到森林抖顫、天宇傾斜!無數枚燃燒著炮彈在天空中劃,出無數條燦爛的軌跡,然後……巨大的音量似乎靜止了比一個世界還要漫長的兩三秒!

爆炸!激烈的爆炸,瘋狂的爆炸、遮天蔽日的爆炸!侵略者的衝鋒陣營在如此大規模的爆炸中化為烏有,荷茵蘭士兵就在硝煙和光火彈片組成的濃霧裡變作破碎的屍肉,血塊和泥土四散飛濺,與肉體的碎塊和殘破的兵刃一起,在炮火中分裂、又在新一輪爆炸中重組!

炮火硝煙組成的通道彷彿沒有盡頭,荷茵蘭士兵卻全然不顧地猛衝猛跑,儘管他們已被摧殘得七零八落丟盔棄甲,可他們還是倔強地衝出火力覆蓋區域!當眼前的場景再次開朗的時候、當綿綿無際的黑森林近在咫尺的時候,從未如此英勇過的荷茵蘭王國軍再次發出衝鋒的怒吼!

「第一排……舉槍!」

隨著一聲平淡的口令,在戰壕中冒出頭的泰坦尼亞擲彈兵便紛紛扣緊彈藥撞機。

「瞄準……」

調整標尺、確定準線、再用准具圈住一個不斷接近的目標。

「射擊!」

槍口發出或清脆或沉悶的鳴叫,陣地上飄過縷縷白煙,在煙霧的另一端,猛衝上來的荷茵蘭士兵就像等待收割的莊稼一樣倒在陣前,他們的身體被鑿開了冒著鮮血和熱氣的孔洞,那種情形就像切開了加了紅豆餡兒的起司蛋糕。

「第二排向前……舉枷——,「瞄準……射擊……」

此起彼伏的槍聲很快就淹沒了口令,當第三排擲彈兵走上戰壕的射擊位置時,在步槍的瞄準具上已經很難找到仍在移動的敵人,但是……

「放!」

槍聲大作……似乎從未停止過!

槍火硝煙在寂靜的戰場上緩慢地散開,地面上露出了疊壓成片的屍首,在屍體最為密集的地方,泰坦戰士看到一面鮮艷的軍旗屹立當中。

戰鼓又響了起來,與以往不同,這次是一隊背著步槍的士兵敲響了肩帶底下的小軍鼓。

「舉槍!」

一名荷茵蘭軍官用外國號命令他的士兵。

戰壕裡,泰坦尼亞擲彈兵重新裝填彈藥,在這個時候,他們只能不去留意敵人的舉動。

「瞄準……」

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泰坦士兵的戰壕。

「放……」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為世界軍事史上的第一次步槍兵之間的戰鬥報以嘲笑!敵我雙方就像扯線木偶一樣在戰陣兩側站好,你開一排槍,我開一排槍,令人感到驚訝的是,步槍戰士根本不會閃躲,好像他們命該如此!

在猛烈密集的槍火下,泰坦尼亞擲彈兵一個接一個地栽倒,等到槍聲停歇,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就帶著第一排士兵站上射擊位置,這是他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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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9:48
第三十二集 第二章

室內昏暗,向南開著一扇刻著木雕的網格小窗,窗外陰霾滿天,窗內愁雲慘淡。狹小的靜室擺著一張行軍床和一張四腳方桌,床是近衛軍制式的帆布床、方桌是鎮長家裡的收藏,兩樣東西都很普通,只有縮在角落的一具冰熊沙發,張顯出與房間格調完全不一致的怪異氛圍。

十年了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始終帶著這具沙發,沙發的框架包裹著一整張北海冰島才能捕獲的冰熊皮,頭、血盆大口、透露凶光的眼睛、閃耀寒芒的利齒、強勁有力的巨掌,就像標本一樣,冰熊皮保存著一切聲勢駭人的東西。

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癱坐在沙發裡,他狀似無事可做,自從他擔任最高統帥以來,工作似乎比以往更加輕閒了!只要是他說過的話,就會有人進行記錄,再以命令的形式分散四方:

只要是他的命令,就會有數以萬計的人領命而行,甚至不會問他為什麼!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處於一個像天空一樣高遠的位置時,他就不免產生這樣或那樣的疑惑!

他到底在尋求什麼?

十年前,或者是說在泰坦帝國這位現實主宰者的成長過程中,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到了現在,他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即使加冕為帝也只是早晚的事,那麼……之後呢?之後該怎麼做?

奧斯卡拖住下巴,他的思考在這兒卡住了!

經營一個帝國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容易,要不然歷史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昏君!這些敗壞了一世聲名地君主並不都是白癡蠢貨。有些甚至是藝術家、詩人、學者!可他們仍被稱為昏君,這就說明治理國家是一個難之又難的難題,如果不是情勢使然。爭著搶著做皇帝的人才應該是白癡蠢貨!

奧斯卡並不蠢,認為他是笨蛋地人都在地獄裡啃食苦果。但總的來說(多半是他自己認為地)在治理國家這方面,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完全是一個三流貨色,

就拿軍情部門上報的「南方五省經濟地勢發展轉移報告」來說,即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窮盡腦汁。他也搞不清楚報告上列出的條目到底是在交代怎樣一件事,這得問問精於此道的菲利普古裡安伯爵,可該死地!菲利普的父親就是領頭跟攝政王殿下作對的那個老傢伙。

拋開紛亂的國家事務和總也理順不清的特權階級利益問題,奧斯卡的頭腦也得不到片刻輕鬆,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偉大統帥的偉大決策即將創造偉大戰果的時候,荷茵蘭人偏偏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看看時間,馬裡亞德加阻擊戰已經持續一個鐘頭,除了隻言片語兼且語焉不詳的戰報,泰坦帝國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偏僻地後勤渡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可以想見。這種狀況是極端危險的,荷茵蘭人很有可能突圍而出,一旦防線被敲開一個缺口。想要填補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殿下……」走進門的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已經等了半刻鐘,他不能任由最高統帥繼續保持呆滯地面孔。

「哦啦……你來了!」奧斯卡移動了一下麻痺的肢體,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頭疼」

「已經徹底搞清楚了!不過……」總參謀部代長官頗為遺憾地晃了晃手裡的軍情通報:「現在搞明白這些事情似乎稍稍晚了一點。」

奧斯卡點了點頭,時間的確晚了一點。這一點不是一個時間點,而是一個時間段。

「說說吧!即使渡口失守,我也得搞清楚荷茵蘭人是怎麼辦到地!」

加布裡約翰特在攝政王的示意下坐進了一張高背靠椅,他從書桌上的一大疊戰場地圖裡揀出了最小的一份:

「馬裡亞德加渡口,應該說……忽略了這個地方並不是多麼不可原諒的錯誤,至少我們有過這種擔心,而且我們把殺傷力最強的火器部隊全都部署在……」

「我不想聽這個!」奧斯卡打斷代理參謀長的話。

約翰特上將只得無可奈何地攤開手,這個時候,攝政往殿下的勤務官走進門,德克斯頓中校身後還跟著幾名拖舉餐盤的士官。加布裡將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讓到一邊,士官們就把最高統帥的午餐放到桌面上,壓住成捆的文件和散亂的地圖。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己揭開餐盤上的銀罩,按理說他從來不會為煩心事耽誤胃口,可這次不同,他只是朝著罩子裡的美味佳餚看了一眼,然後便對德克斯頓中校用力地擺了擺手。

「撤掉!」小柯克立即吩咐負責伙食的士官們,就像來時一樣,人們又拖著餐盤無聲地走出門。

加布裡約翰特將軍復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用手背敲了敲壓在膝蓋上的牛皮挎包:

「殿下,根據軍情當局和一線阻擊縱隊聯名遞交的戰役背景分析報告,我和參謀部的同僚大致將荷茵蘭人的突圍作戰分作三個部分!」

「說說看!」奧斯卡打起精神,他在冰熊沙發上挺直上身。

「第一!」總參代長官用一雙大手按住馬裡亞德加渡口地區的戰場示意圖。「從荷茵蘭王國軍在這次突圍作戰中表現出的突然性和進攻力度來看,至少是在一個星期甚至是兩個星期之前!接過聯軍指揮權的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就已經把突破點定在馬裡亞德加——要不然的話,我們的軍情觀察員和一線部隊不會對荷茵蘭人的動作沒有半點察覺。」

「假設拉梵蒂元帥是在半個月之前策劃了這次突圍作戰……」加布裡將軍邊說邊攤開手,渡口南岸就在地圖上顯露出來。「那麼……在馬裡亞德加遭遇突襲之前,荷茵蘭王國軍的移動、包括對肖伯河沿岸各處渡口發動的襲擊都可以理解為佯攻。整個荷茵蘭集群地運動都只是為了在今天上午搶渡河道逃出生天!」

「第二點呢?」奧斯卡扶住下巴,他倒是專門研究過荷茵蘭指揮官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製造的戰例,只不過他低估了這位元帥的戰爭智慧。

「第二!我們得承認。這個錯誤是不可原諒地!」加布裡將軍起身向最高統帥敬禮,「我本人謹代表參謀部全體同僚向最高統帥閣下致歉。我和同事們在制訂作戰方略的時候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哪一點?」

總參代長官換過一副戰場全景地圖,這副地圖上描畫了包圍圈內地其他三方集群:

「我們沒想到荷茵蘭人有勇氣拋棄他們的盟友獨自發動突圍作戰!」加布裡約翰特上將指點著地圖上的三個位置:

「按總參之前的分析……我們的確考慮到聯盟軍由此處突圍、與北方地德意斯侵略軍匯兵的可能性,但是對於整個反坦聯軍來說,法蘭人和利比裡斯人在戰場最南端、威典人在戰場最西端,他們即時趕到馬裡亞德加渡口並發動突圍作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只有荷茵蘭人有機會接近渡口,並且能對這處遠離包圍圈核心陣營的渡口構成威脅!所以……總參一直以為,盧塞七世國王不會拋棄的西方盟友,一旦他拋棄了,他的日子會比現在更難過!可事實卻是……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並沒有顧忌盟友的感受,他選擇獨自脫離險境,將聯軍餘下的三方集群不負責任地丟給我們!」

奧斯卡點了點頭,事情很明顯!儘管他的指揮部門在此時此刻仍不清楚荷茵蘭王國軍到底在馬裡亞德加渡口投入了多少兵力,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拉梵蒂·穆廖爾塞既然下定決心放手一搏。那麼進攻渡口的敵軍數量一定相當可觀!

※※

這樣一來……荷茵蘭王國軍若是將主力全部靠向馬裡亞德加,那麼上游河道必然空置了大面積地防禦真空地帶,佈置在肖伯河對岸的近衛軍貝卡集群和斯坦貝維爾集群就可以借此機會強渡過河。佔據荷茵蘭人留空的戰場位置,完成對法蘭、利比裡斯、威典三方集群地全面包圍。

「真像是個元帥!」

「您指誰?」

「拉梵蒂·穆廖爾塞!」奧斯卡在這個時候不禁想到已故的銀狐阿蘭,「你沒發覺嗎?穆廖爾塞元帥和阿蘭元帥是一個類型的戰爭專家,他們都喜歡用最大的犧牲換取最大地代價!不過當然。犧牲的永遠是別人,保存下來的永遠是自己!」

加布裡,約翰特對攝政王的話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若從外交和反坦聯盟內部來看待這個問題……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是在自掘墳墓!如果荷茵蘭王國軍成功衝出了馬裡亞德佳渡口,把聯盟軍的其他三方留在原地等待帝國近衛軍的圍殲……」

「殿下您得相信我!」加布裡上將停頓了一下,然後他就頗為遺憾地歎息了一聲:

「戰後……或者說就是在不久的將來,等到怒火中燒的法蘭攝政王、軟弱無能的利比裡斯國王、英明神武的裡約裡耶姆一士王一同向荷茵蘭國王追究戰爭責任的時候,盧塞七世一定會把救了他和數萬官兵一命的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獻出來,

到時候……拉梵蒂元帥會死得很慘!而且是被自己拯救過的祖國和王室無恥地出賣,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選擇可一點也不聰明!甚至可以說是白癡加蠢蛋!」

「誰說的?」泰坦攝政王不屑地望了過來。

「那您怎麼解釋?」

奧斯卡望向窗外,他的面孔肅然沉重,看得出,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對那位遠在馬裡亞德佳渡口指揮作戰的荷茵蘭統帥充滿敬畏:

「你能想到這一點,拉梵蒂元帥又怎麼會想不到自己後事如何?但我問你,荷茵蘭王國在這次侵略戰爭中投入了多少兵力?」

「舉國之兵!包括最具殺傷力的現代化火器部隊在內!」

「他們損失了多少?」

加布裡約翰特上將深深地凝視著最高統帥,他已經理解了攝政王殿下的言下之意:

「如果無法成功突圍……荷茵蘭王國很有可能全軍盡沒,在損失了二十萬到三十萬青壯年之後。至少在接下來地半個世紀之內,荷茵蘭人會就此一蹶不振,這個王國不會是任何人的對手!」

「沒錯!」奧斯卡肯定地點了點頭。「法蘭被圍,戰場損失並不會動搖國本;利比裡斯被圍……誰在乎呢?這是個應聲蟲。典型的騎牆派;威典被圍,我相信以裡約裡耶姆一世國王地雄才大略,他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所以戰場損失也不是問題。

只有荷茵蘭!荷茵蘭若是敗於此戰,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個王國會就此一蹶不振,在至少半個世紀之內任人欺凌!所以我說……拉梵蒂·穆廖爾塞當得起軍事戰略家這個稱謂,儘管我無法體會像他這樣充滿抱負和戰爭智慧地軍人侍奉一個白癡國王會有多麼無奈,但他做到今時今日這一點,已無愧於他的國家和王室,他是一位偉大的統帥!」

加布裡上將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在做出獨力突圍的決定時必是已經準備好犧牲自己……只為他的祖國能夠留存一部分繼續和列強周旋下去地有生力量!他確實是一個偉大的軍人,就像阿蘭元帥!」

「還不止如此!」奧斯卡離開了他的冰熊沙發,「荷茵蘭如能獨力突圍,在保存了自身續戰能力的同時。又把將近三十多萬法、利、威聯軍推入深淵,這進一步削弱了三國的軍事力量!等到這三個國家向荷茵蘭國王追究責任的時候,荷茵蘭王國軍還有作戰的本錢。這個國家就不逾發生被人瓜分的危險!所以……」

「所以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確實是一位偉大的軍事戰略家!」加布裡,約翰特有些動容地接過攝政王殿下的話,不過他還要補充一句:

「但是……應該說……他是一位注定要被自己地國王送上斷頭台的偉大的軍事戰略家!這不公平!他救了荷茵蘭、救了盧塞七世、救了所有參與戰爭地荷茵蘭士兵!」

奧斯卡擺了擺手,「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的事?拉梵蒂元帥已經為自己規劃好了未來,他的死能換來他的國家轉危為安。這足夠他驕傲自豪地了!」

總參代長官沉默下來,一位偉大的戰爭統帥死於上層權利階級之間的互相詆毀……作為一名泰坦將軍,他該為敵人的陣營裡面少了一個聰明人而感到欣慰,可他在內心深處卻湧起無盡的悲哀,作為軍人的悲哀。

「說說第三點吧!」奧斯卡坐回他的沙發,選了一個早就證明是最舒服的姿勢。

「第三點就是馬裡亞德佳阻擊戰本身!」加布裡上將撇開腦海深處的思緒,他將精力重新放在錯綜複雜的戰術地圖上:

「在渡口南岸、距離河灘鋒線不到七公里的地方,第二縱隊和第三縱隊計有十五個師已經投入增援作戰,但荷茵蘭王國軍準備了充分的阻擊力量,而且阻擊力度驚人!據剛剛二縱司令員遞交的戰場通報來看,拉梵蒂元帥似乎是將集群主力一分為二,一部投入渡口突圍作戰,一部投入南岸內側的阻擊作戰!」

「二縱和三縱一點進展也沒有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孔像窗外的天空一樣滿佈陰雲。

總參代長官無奈地點了點頭:「抱歉殿下,從剛剛的戰報來看……二縱和三縱已經拼了命地進攻!這個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名近衛軍戰士倒在衝鋒陣線上,但他們無法向渡口地區前進一步,荷茵蘭士兵像瘋了一樣……」

「四縱!把四縱也調上去!」攝政王猛地吼叫起來。

加布裡約翰特沒有說話,他只是用力點頭。

奧斯卡平復了一下激盪著怒火和不甘的心情,他看著一名通訊官帶走了動員第四縱隊投入戰場的命令文書,又看著加布裡將軍和幾名有資格出入內室的高級作戰參謀小聲地交換著意見。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想到時時刻刻都有一名近衛軍戰士倒在衝鋒陣線上,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徹徹底底地失去耐心!

「上將閣下!」

加布裡連忙立正。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指了指座鐘。「煩你親自跑一趟吧!代表我,也代表參與第二次衛國戰爭的全體官兵!轉告正在衝擊荷茵蘭阻擊陣線地二縱司令員和三縱司令員,在午後兩點之前。首都戰區的三支縱隊必須站在馬裡亞德佳渡口南岸!同時,荷茵蘭人將被驅散。回到他們在包圍圈裡的大本營!」

約翰特上將整理了一下軍裝,他在向最高統帥立正敬禮之後便朝身邊地通訊員下達備馬的命令。

「等一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邊說邊走到總參代長官身邊:

「貝卡方面軍和斯坦貝維爾方面軍地增援部隊已經上路了嗎?」

「是的!」加布裡將軍異常肯定地點頭,「貝卡方面軍有兩個步兵旅已經登船,從河道上游順流而下,他們在一個半小時以後就能趕到戰場;斯坦貝維爾方面軍的狼騎兵走陸上線路、沿著黑森林邊緣的一條戰道。估計他們會在兩個小時以後加入作戰!」

「一個半小時和兩個小時?」奧斯卡氣惱地別開頭,「但願他們不會看到荷茵蘭人大搖大擺地走進森林!」

荷茵蘭步槍兵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了!他們抗著步槍、踩著鼓點、擎著軍旗,在第一輪齊射之後,他們向前推進了十五米,在距離泰坦擲彈兵的戰壕還有五十多米地地方重新站定。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用佈滿血絲的眼睛打量著狀似有恃無恐的敵人,他的家族戰士在敵人的第一次齊射中倒下了數百人,多為頭部和胸部中彈,這說明面前的敵人不但訓練有素,他們裝備的步槍也極具殺傷力!

「第一排舉槍!」沒有任何猶豫地發佈命令。

無數槍口從戰壕裡平伸而出。

「瞄準!」

無聲的槍口圈住了敵人暴露在鋒線上的身影。

「放!」

戰壕內外,槍口煙霧再一次瀰漫開來!硝煙中。「德林」式填彈壓藥步槍噴出的火蛇伴隨著清脆悅耳地轟鳴,無數枚子彈亮如飛梭,在空氣中勾勒出淡紫色的軌跡。這條光火組成的軌跡在遇到人體地時候便猛然中斷。血花飛濺、彈幕喧囂!

就和泰坦戰士遭遇的一幕完全一致,暴露在彈雨中的荷茵蘭槍兵像突然失去重心一樣齊齊栽倒,不過不同的是,泰坦戰士地火槍精度准、穿透力驚人!在鋒線上的一些位置。堅硬的鉛丸在透射柔軟的心臟之後又鑽進了第二個人的胸膛,這種情況令荷茵蘭槍手的指揮官臉色大變!

「上刺刀……」

侵略者等不及了!

明晃晃的刺刀在陰雲之底依然發出凜冽的寒光,刀叢一齊移動,就像不遠處的黑森林。

應該說,納索夫比有生以來的任何一個重要時刻都要緊張,他使盡力氣攥著手裡的指揮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第一排放!第三排跟上……自由射擊……自由射擊!」

口令一個接一個,擲彈兵並沒有慌亂,面對怪叫著衝鋒而上的敵人,泰坦帝國最古老的勇士平穩地端起槍口,對著敵人的身影堅定地扣動扳機,然後就像往常那樣自動退到戰友身後,旁若無人地裝填彈藥,就像他們面對的只是一群亂鑽亂跳的兔子。

瘋狂的兔子們就快衝入泰坦戰士的戰壕,納索夫終於揚起戰刀,可令人意外的是,戰壕裡的擲彈兵並沒有加入這場宿命中的決鬥,森林中響起炮火的轟鳴,伴隨著近衛軍戰士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炮彈在戰壕前沿炸開了,炮兵第一師的官兵打得齊准無比,泰坦尼亞戰士蹲了下來,紛紛用手臂擋住頭臉。彈幕中,血肉橫飛塵土瀰漫,敵人的殘肢斷臂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爭先恐後地落進戰壕。

位列後陣的近衛軍官兵和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叢林勇士吶喊著衝鋒而來,他們越過戰壕,越過戰友的頭頂!這些無所畏懼的戰士自然清楚火器部隊是克敵制勝的關鍵,他們不會讓擲彈兵面對面地跟敵人拚命。

在雙方陣營發生衝撞的一瞬間,炮火急襲消停下來。只有偶爾的三兩發炮彈落進侵略者地後陣,在河灘上掀起一片血液組成的迷霧。霧團和硝煙逐漸散開,更多的荷茵蘭士兵就整團整團地衝出岸線。

河岸渡口上已經滿佈敵人地身影。木筏甚至在河灘上累積成新的棧橋,在槍火和大炮地轟鳴聲中。仍有載滿士兵的木筏不斷衝至岸基,沒有了灘頭防線,侵略者得到了整隊的時間。

戰事逾發艱苦,泰坦戰士瘋狂地、忘我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劍,一個敵人倒下了、兩個敵人倒下了。等到自己也倒下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對手地數量有增無減。

三排擲彈兵都已裝彈完畢,可面對眼前的混戰,納索夫將軍只得命令家族勇士們祭出法寶。擲彈兵解開腿袋,取出條狀的炸藥包,在炸藥包上插入甩棍,然後藉著營火點燃包裹炸藥的油紙包!看準敵人最密集的地方,火藥包紛紛騰空,帶著絲絲的火舌、帶著粉碎一切的呼嘯。

炸響了!在空中、在地上、在人群裡!無數團暴烈的光火完全罩住了緊緊聚在一起的荷茵蘭士兵。人群集中的地方瞬時變作屠宰牲畜地大型作坊,瀕死的慘吼、傷痛引發的哀號!爆炸、火光、烈焰、激射地鮮血、殘破的肢體!一切都在考驗經歷此情此景的士兵。

殺吧!任意地殺吧!努力地殺吧!放縱地殺吧!但不要忘了。殺與被殺是相互依存的。守衛渡口地八千子弟兵還剩下多少?沒有經歷過戰火洗禮的預備役士兵已經消失了,只有在戰場上的屍骸中才能找到他們的身影。近衛軍戰士從開始的以一敵四變成現在的以命換命,他們的劍慢了下來、他們的力量弱了下來、他們的怒吼停了下來。他們的疲乏佔據了神經,他們的失血速度快得驚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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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00:16
他們就要倒下了!熟悉戰爭的人都清楚這一點!儘管戰陣中心始終停留在擲彈兵戰壕的最前沿,儘管泰坦戰士憑著勇氣和決心死戰不退,可生命在不斷隕落。還能揮得動刀劍的人越來越少!

「第二十九門啦……」

「什麼?」塔裡探過耳朵,火炮的轟鳴早就令他的聽覺率先步入老人的行列。

「第二十九門!我們已經打壞了二十九門炮!」

塔裡竟然嘿嘿笑了笑,也不知他到底聽沒聽清楚,這位炮兵指揮官一把推開了報告這個噩耗的士兵,轉向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要塞炮:

「不要停!瞄準岸基!打過去……打過去!」

要塞炮猛地顫抖起來,巨大的炮口噴出一團濃烈的光霧,整個炮身在衝力的作用下向後一靠,差點脫出炮車的制動軸!硝煙中炸響了沉悶卻又聲勢驚人的裂音,炮彈拖曳出一條燦爛的閃耀著豪光的軌跡,升起再落下,掉進一支剛剛衝上戰場的荷茵蘭團隊!下一刻,空氣的流轉似乎突然停滯了,氣流兇猛地收縮,再肆無忌憚地扭曲擴張,就像一滴重水落進螞蟻的群落,無數黑點在水滴濺射時飛散起舞,只不過空氣中流淌著血、地面上遺落著一大片不成人形的屍首。

塔裡憤怒地轉過頭,「為什麼停下來?為什麼停下來?」

炮兵戰士難過地望著指揮官,可他們束手無策!

塔裡踢翻了左一個右一個的彈藥箱,這個是空的、那個也是空的!

「彈藥呢?我的彈藥呢?」

「我們就快打空炮彈了!」不知是誰提醒了腦筋短路的師長大人。

「打空了?」塔裡像遭遇夢魘一樣發出囈語,他不相信,可散落滿地的彈藥箱都是空的,儘管炮兵陣地上仍在三不五時地打響火炮,可接近兩個小時不間斷的戰鬥已經清空了近衛軍第一炮兵師的積蓄,塔裡的面孔由白轉紅,他將被汗水浸透了的襯衫撕成碎片,然後猛地掣出指揮刀。

「你!」炮兵師長轉向自己的副官,「和預備隊留下來,你要保證第一師不會有一門火炮落入敵手!」

「我發誓!」年紀輕輕的蘇霍伊軍官向自己的叔叔立正敬禮。曾幾何時,家裡人都說他的這位叔叔會把聲名顯赫的蘇霍伊家族給斷送掉,可現在,他看到蘇霍伊這個姓氏在塔裡叔叔身上變成了世界最強炮兵地代名詞!

「如果破壞不了!我就把火炮推下河。如果荷茵蘭鬼子兵阻止我……您放心!我會把火炮吃掉!保證讓西方來的下等人連渣子也得不到!」

塔裡滿意地點了點頭,打光彈藥的炮兵戰士們已經圍了上來,他們拿起已經有些陌生地鋼刀鐵劍。用虔誠的眼光注視著指揮官地面孔。

「整隊吧!衝鋒陣型!」

炮兵戰士立刻響應,可在這個時候。他們的指揮官卻默默地走進黑黝黝的叢林。

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伯爵小姐牽著一匹精壯的大白馬,她用軍靴的尖角踢開了眼前地石子,順著石子飛速竄進叢林的方向,她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與往日的不羈和從容絕對不同!走進女人視線的男人通體黝黑。硝煙和濃油完全模糊了他的面孔。

向未婚妻伸出手,女人順從地靠入男人的懷抱。塔裡仔細地嗅,沒有他所熟悉的髮香、沒有他所依戀的女人的味道,濃烈刺鼻地火藥味令他的眼睛淚如泉湧。

「去吧……就在這兒分手!」

「你要丟下我?」

「不!你知道這時暫時的!」

「不!你知道這是生離死別!」

塔裡無言以對,可他無法讓心愛地女人經歷身後那場絕地之戰!菲歐拉說得沒錯,這的確是生離死別,按照惠靈頓的說法,這一戰若是敗了!就表明戍守渡口的泰坦軍人一個不剩地倒在了陣地上!若是有一人得以生還,那就說明泰坦戰士地抵抗並不徹底,他們還能再阻止一個敵人逃出險境。

「不要浪費時間!贏了!婚禮就在明天;輸了!忘記我。忘記此間發生的一切,找個不是軍人的好男人!」

塔裡將未婚妻抱放到馬背上,他轉向第一炮兵師的旗手:

「保護好帝國女皇陛下賜予的軍旗。保護好這位女士,這是你在此時此刻唯一的使命!」

旗手立正敬禮,他牽住伯爵小姐的大白馬,不由分說便奔進叢林。

沒有痛苦地訣別、沒有聲淚俱下的傾訴。結束了?塔裡目送女人的背影,女人回頭望他,他卻轉身了!

「傑布靈魔鬼團!」

森林中的某個角落突然響起一聲憤怒的叫喊。

「喝呀!」戰士們齊齊呼應。

維爾辛赫中校第一次用「傑布靈魔鬼團」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來稱呼他的戰士:

「我們該做什麼?」

「殺!殺!殺……」森林中迴盪著山海一樣壯闊的呼喊。

披上輜重馬車裡陳列的重甲,揀取一人多高的戰斧重劍,一直都在和運輸貨品打交道的傑布靈魔鬼團在無聲中完成了武裝。維爾辛赫轉過身,面對戰場,邁出毅然決然的一步,他的戰士自然追在指揮官身後,有人就唱了起來:

「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

軍歌在林地中擴散,穿過茂密的沾染了雨露的枝葉,時而輕舒、時而激昂!合著戰場上的喊殺聲,天地之間的一切聲響都變得巍然雄壯。

面對一群殘兵敗將,克利斯中尉頗為傷腦筋地皺起眉頭!他該怎麼辦?即使是虎克也不會帶著這樣一群傷痕纍纍驚慌失措的士兵上戰場。

克利斯席地而坐,他的士兵們也都坐著,這些人都是從河對岸逃過來的,大部分都是傷員,他們安靜地坐著,面相也是傷員那副無助的模樣。

「第一次衛國戰爭!」克利斯突然開口了,他的面孔露出緬懷的神情。「800年4月30日,奎斯傑裡茵先行者之戰!我的父親在我懷中死去了,我與他一同服役,他死在荷茵蘭人手裡,我卻活了下來。」

「第二次衛國戰爭!」克利斯的面孔堅定肅穆。「802年7月21日,卡爾查克特戰役即都林斯平原大決戰!有沒有人聽說過三縱第291師的事跡?可不管3291師做了什麼,一個三千名近衛軍勇士組成的整編師團就剩下我和虎克上士兩個人,看護虎克上士的軍醫官說,那個塊頭即使康復了也拿不起雞蛋一般輕重的東西,這樣一來,我又成了唯一的倖存者!」

戰士們傾耳聆聽。他們知道克利斯中尉並不像人們想像中地那麼幸運。

「這是光明神的鬼把戲!」克利斯異常肯定地指了指陰沉的天宇。

「神明要我經歷這種事,兩次!為了什麼?只是為了拿我過禮拜天?不對!」

克利斯連連搖頭,「準確地說。光明神把我地小命留到現在,就是為了讓我帶領你們這些可憐蟲。在此時此刻、在馬裡亞德佳渡口,朝向數以萬計的敵群衝過去!」

發言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克利斯只得無奈地站起身,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傷員中地許多士兵都無聲地站了起來。大家互相扶持,手底下還傳遞著各種各樣的戰具。

克利斯嘿嘿笑了笑,他的視線越過死傷聚集點,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第一炮兵師和第一擲彈兵師用於托運火炮和彈藥輜重的馬匹就聚在那裡!樂觀地近衛軍中尉笑得更開心了,他有一個好主意!

惠靈頓射空了箭矢,雙刀也被不斷湧現的敵人劈壞了一把,他在將一個高大的荷茵蘭軍官踢出三米開外之後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無言地打量一下戰場,包括傑布靈魔鬼團和打空了彈藥的炮兵兄弟在內,所有的可用之兵都已衝上鋒線。就連泰坦尼亞擲彈兵也已加入抵抗的人群。

無處不在撕殺搏命、無處不在喧嚷吶喊,天昏地暗,渡口戰線一片混亂!敵我雙方在戰壕內外僵持著。流著血,揮舞著刀劍、揮舞著長矛,間或會有火槍和大炮的鳴叫,但已無復之前的聲勢。只有慘烈至極的肉搏在演出生死一瞬地悲劇。

這絕對是一出悲劇!泰坦戰士被海洋一般衝上戰陣的敵人壓迫得無法動彈,若是動一動就會退卻!可戰士們死戰不退,敵人在前進時只能越過泰坦戰士的屍體。屍體在戰壕前沿疊壓了一層又一層,血水湧進壕溝,化成血泥、長近千米!

惠靈頓看到塔裡刺翻了面前地敵人、看到納索夫的火槍打穿了一個腦袋、看到維爾辛赫的騎士劍劃開了一個咽喉,他不能落後!揀起叢林戰士遺落的戰刀,惠靈頓衝了上去,他將犧牲看作是步向永怛地動力!

兄弟血親!斯坦貝維爾家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地倒在戰場上,他們有的被凶殘的敵人剜去心臟,有的被敗血症和各種重創奪去生命!惠靈頓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葬禮:黑色的森林,白色的布幔,大精靈的祝福,精靈少女的低語,還有狼騎士!狼騎士和叢林戰士一起,用長槍組成的擔架抬著勇士的遺體,步向森林深處,將勇者的心靈歸還斯坦貝維爾人守護了數百年的大地。

騎士?哪來的騎士?

一隊張牙舞爪的騎兵突然從戰壕側後方的森林疾衝而出,他們吶喊著、歡呼著!他們的刀劍在敵人的頭頂呼嘯生風,他們的馬蹄踐踏著敵人的肉體!他們衝出驚慌失措的敵群,一直馳向岸基!

敵人太多了!多得像邪惡的流星雨!

騎士不斷落馬,他們倒在盾牌上、倒在刺槍上、倒在數萬把刀劍上,騎士的身影衝入敵群縱深,即便被刺槍挑在半空,騎士的劍仍在揮舞;即便被負傷的戰馬壓在身下,騎士的劍仍在劈砍敵人的大腿;即便只餘下最後一名騎士衝鋒在前,騎士的劍仍在不斷前指!

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呼聲陣陣,不絕於耳!可泰坦戰士卻開始後退。他們累了,他們困了,他們絕望了。敵人的進逼無休無止,雙刀難敵四拳,每名泰坦戰士都要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他們的精神稍稍鬆懈,腳步就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移。

最開始是一步兩步,可僅僅一眨眼的功夫,敵人越過戰壕,泰坦戰士就被逼入森林!

避過一根粗壯的枝幹,克利夫蘭伯爵小姐眼疾手快,她猛地一推看護自己的掌旗官,倒霉的旗手不偏不倚地撞在樹上,倒地之後便人事不醒。

菲歐拉拾起未婚夫的軍旗,她對旗手道聲抱歉,然後便擎著軍旗向來時的道路猛衝過去。

「不要退!不能退!回去!回到鋒線上去!」

一個沙啞的女聲吸引了泰坦戰士們的注意力,白色的駿馬、飛揚的金色長髮、奔舞躍動的飛馬飄帶旗!少女的衣襟在顛簸的馬背上豁然敞開,自豪地袒露出最原始、最激動人心的美麗!

這是勝利女神嗎?疲憊的泰坦戰士大瞪著眼,他們必定是看到幻象啦!

「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祖國萬歲!泰坦萬歲……」

少女的呼喊是柔弱的,但在泰坦戰士心裡,這樣的聲聲呼喊撕心裂肺!不知是誰第一個停下退卻的腳步,他的靈魂得到昇華,在勝利女神的催化之下!掉過頭,奮力劈砍!那個把自己追得喘不過氣的鬼子兵便在劍光下分作兩半!看看啊!這不是什麼難事!

「近衛軍!死戰不退……死戰不退……」

少女的呼聲出現在所有軍人的面前,她竟然衝過去了!

越來越多的泰坦戰士被突然闖入戰陣的勝利女神奪去了神智,他們本已疲憊至極的身體突然綻放出神聖的光芒,就像天宇上突然降下一道巨大的光柱!吶喊吧!歡呼吧!泰坦戰士復又衝出黑森林,他們追隨著勝利女神的身影,追隨著女神手中的近衛軍軍旗!

「祖國萬歲!萬歲……萬歲!」

熱烈的歡呼突然緻密起來!白色的駿馬載著少女的身影在敵叢中反覆衝擊,如入無人之境!河道上、天空裡、森林裡,似乎每一個角落都在為祖國泰坦歡呼雀躍!敵人似乎突然消失不見,泰坦戰士像被催眠一樣,他們忘我地歡呼、瘋狂地衝鋒!直到他們看見肖伯河中擠滿大大小小的戰船,每一艘戰船上都披掛著女神手裡的奔馬飄帶旗!

「近衛軍萬歲!萬歲……萬歲!」不管西方來的下等人是否真的在勝利女神面前憑空消失了,重新衝上鋒線的泰坦戰士紛紛舉起刀劍,為他們的浴血奮戰發出最雄壯的呼語。

「你這裡有隨軍牧師嗎?」渾身浴血的炮兵將軍扶住老朋友的肩膀。

歪歪扭扭的惠靈頓靠住納索夫的肩膀,他在擲彈兵師長的披風上抹掉了滿手的血跡,然後便從懷裡掏出一本神教的經義:

「我就是!你要告解嗎?」

「那正好!」塔裡沖老朋友笑了笑:「明天……明天我要舉行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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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00:42
第三十二集 第三章

臨近河道,在鄉間的一條大路邊,有一座漆著白色屋頂的別墅。

別墅前面有一個種滿了花的小花園和一排塗了紅木色油漆的尖樁柵欄。

柵欄前頭有一條狹窄的小溝,一叢美麗的綠草裡盛開著一大片雛菊。

陽光明媚,一夜的東南風驅走了盤踞於此的陰雲。一大早,雛菊爭先恐後地盛開了,好像今天是個偉大的節日。圍繞著金黃色的太陽,雛菊挺起細弱的枝葉,它的枝葉瘦而纖細,弱不禁風,索性空氣裡一絲風也沒有,雛菊便開心地怒放。

小雛菊是那麼快樂,它們輕輕地搖著花朵,害羞地打量著紛飛的蜜蜂和五彩斑瀾的蝴蝶。有人來了!雛菊看到天空中的小夥伴倏地散開,又緩緩向花叢匯聚。

這是一位美麗的新娘!小雛菊更加羞澀,新娘的美麗把它徹底比了下去,但作為一株純潔的花草,它敏銳地察覺到新娘子還缺少一樣東西。

「多麼美的花園!」少女們讚歎起來!

白色、藍色和石榴色的絲製裙擺聚在一起,快樂天真的貴族少女們打量著這片花叢,她們熱愛美麗的事物、熱愛哀婉淒切的浪漫愛情故事,不過比起一次婚禮,所有的事情都得靠邊站!

婚禮是令貴族少女們群起而出的一種最重要的社交活動,儘管她們根本就不認識新娘子,可泰坦女子對婚姻和幸福家庭生活的嚮往令這些對未來充滿希冀的女孩子變得善良又熱情。

當她們聽說一對新人地婚禮缺少女賓的時候,不知是誰放出消息,十里八鄉的女孩子們都趕過來了。她們把笨手笨腳地軍人打發走,為新娘操持一切婚典事宜。

據說……新郎就是大名鼎鼎的近衛軍第一炮師師長!塔·馮·蘇霍伊將軍已經從他地老父親那裡承襲了公爵的勳號,到時候。就連偉大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都會來參加他的婚禮!到時候……會有多少英俊挺拔溫柔體貼的貴族軍人來觀禮?想到這裡,女孩子們就像眼前地花團一樣含羞帶笑。

女人中間。領頭的是一位孀居的伯爵夫人,她是別墅的主人,她為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新郎和新娘準備了一個小教堂和一間適合初夜的新房。現在,她衝著新娘、指了指花園裡的名貴花草:

「那些驕傲的名花……它們香氣越少,就越裝模做樣!牡丹喜好擴張。想要開得比玫瑰還要嬌艷;鬱金香的顏色最動人,好叫人看得目眩神迷;紫金蘭的花朵最小巧,香氣甚至能夠淹沒百合;這裡沒有水仙,要不然一定很適合你!」

「花園裡……為什麼沒有雛菊?」新娘疑惑地打量著百花競艷地盛況。

「你是說雛菊?」伯爵夫人望向小溝裡的細瘦花朵,「雛菊生在野草裡,它太謙卑,花園裡的各位又太驕傲……」

「還是雛菊吧!」新娘打定主意,她固然知道捧在婚姻禮堂裡地花環會有多麼重要。

「也好!」伯爵夫人笑了笑,「不以寂寞自苦、不以淡香自卑、不以貧賤自居,你選擇了最高尚最純潔的花朵。神明會祝福於你!」

「謝謝!」新娘動人地笑。

女孩子們齊齊動手,你一朵我一束,雛菊組成的花環很快就交到新娘手裡。新娘端詳了一陣。她很滿意。

「就這樣了?」

「就這樣!」伯爵夫人的眉宇流露出淡然卻又飽含滄桑地濃情厚意。「你就要出嫁了小姑娘!」

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伯爵小姐下意識地轉過頭,別墅後邊的小教堂敲響了預示婚慶典禮的銅鐘,女孩子開始尖叫,花朵開始搖曳。陽光開始炫耀,新娘子開始回憶!首先映入腦海的是一座巨大的要塞城堡,侵略者的黑色鎧甲像海洋,泰坦戰士的呼叫像弩炮,烈火、鮮血!那個男人放縱不羈的淺笑!

貝卡谷地的夜幕、陡峭慘白的石壁、紛飛的箭雨、阻攔視線的大河、夜航的燈火、刀劍相交的噪音、生離死別的慘劇!一切都過去了嗎?還是一切只從這一刻起?

「你們知道嗎?」在步向教堂的時候,新娘突然停了下來,她面對歡天喜地的少女:

「有那麼一刻,我迷戀英雄,迷戀世界上所有的傳奇,可後來……我認識了我的未婚夫,認識了許許多多普普通通的戰士。我想把他們的事跡改編成一部真正的傳奇,英雄傳奇!騎士傳奇!我想告訴天底下所有和我一樣會做夢的女孩子,什麼樣的男人能夠稱之為騎士,什麼樣的男人能夠稱之為英雄!除了婚禮,這是我現在最想做的事!」

「想好名字了嗎?」孀居的伯爵夫人挽住新娘,「你的傳奇的名字?」

新娘看了看手裡的花環,「雛菊!」

《雛菊》教歷806年林德霍夫出版社出版,首印一萬冊,807年重印三萬冊,同年被翻譯成四國文字。

自《雛菊》之後,在大陸文學史上行銷數個世紀之久的騎士小說和各種英雄傳奇作品開始走向末路。正如《雛菊》的作者菲歐拉維恩蘇霍伊公爵夫人所述,在見識過真正的騎士和真正的英雄之後,沒有人再為虛幻的城堡和騎乘白馬的才子佳人傷心落淚。

《雛菊》以一個弱質女流的視角,對神聖泰坦偉大的衛國戰爭進行了細膩獨到的描寫,它是騎士小說和英雄傳奇的終結之作,也開創了現實主義文學戰爭題材類小說的先河。

不過……事情總有兩面性,菲歐拉維恩蘇霍伊公爵夫人曾是所有歌頌戰爭歌頌泰坦戰士的文學家裡的佼佼者,但當她步入晚年,特別是在她的丈夫、安魯王朝炮兵總監塔馮,蘇霍伊元帥卸任之後。她已成為一個徹底地反戰者,

這種理性上的變化主要取決於安魯王朝發動的戰爭已經成為侵略和掠奪地代名詞。在這一時期,她的作品更加驅向現實、驅向憤怒、驅向淋漓盡致地諷刺。並且進一步的成熟,直到忍無可忍的維多利亞一世女皇陛下以蘇霍伊家族的興衰榮辱相脅迫。她才不得不停下寫作,但此時此刻,安魯王朝的擴張策略已經被她地羽毛筆糟蹋得差不多。

教歷857年8月間,度過了鐵血的青年時代、幸福的中年時代,到了哀傷愁苦激憤無助的晚年。蘇霍伊公爵夫人鬱鬱而終。礙於女皇陛下嚴令,深愛她的丈夫甚至無法為其送殯,只有一個公證人和一個牧師見證了泰坦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女人在與理想和現實的痛苦搏鬥中黯然離世。

※※

儘管蘇霍伊公爵沒有出席妻子的葬禮,但他在妻子墓前排開了22975朵雛菊,象徵炮兵元帥與妻子共同走過的22975個日日夜夜。

同年12月,安魯王朝炮兵元帥心臟病發,死於妻子在灰熊要塞的書房。第二年1月,不顧蘇霍伊公爵要與妻子合葬地遺願,維多利亞一世女皇陛下親自主持了炮兵元帥的盛大國葬,

這位雄霸天下的皇者集合了王朝所有地炮兵將校。將近代炮兵體制和炮兵戰術的開創者葬入早已遷居維耶羅那的安魯英靈堂。與妻子的葬禮不同地是,擺在炮兵元帥遺體前的雛菊只有一朵——誰都知道這朵細瘦纖弱的小花象徵著什麼。

「是雛菊嗎?如果我猜得沒錯,雛菊象徵著純潔樸素。好像和水仙的意義差不多!」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轉出別墅,他帶著真誠的笑容迎向美麗的新娘。

女孩子們停止喧嘩,和等同一位帝王的安魯家長比起來,她們只是一群掛著貴族頭銜的鄉下野丫頭。

野丫頭有野丫頭的智慧!女孩子們向親王殿下無可挑剔地行禮。白蔥似的手指輕巧地提著裙擺,頭垂得低低的,雙腿微彎、腰微彎!可以想見,從攝政王的角度看,他一定會注意到女孩子們刻意放低的束胸和一大片白花花的、閃耀著青春氣息的高聳胸脯。

「伯爵夫人日安!尊貴的小姐們日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笑著還禮,他自然不會和自己的好運氣作對,女孩子們的胸口之光盡收眼底,攝政王殿下樂得哦啦哦啦地叫。

「哦啦哦啦……新娘子準備好了嗎?」

菲歐拉羞惱地點了點頭,她不明白攝政王殿下為什麼要在婚禮之前跑到女賓區湊這個熱鬧,按照古老的泰坦婚慶習俗,新娘在行禮之前見到家長之外的男性是不吉利的。儘管克利夫蘭伯爵小姐是個開放的愛做夢的女孩子,但她在某些方面仍謹守著泰坦貴族與生俱來的傳統。

「準備好了?那就跪下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笑著,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令是多麼莫名其妙。

見多識廣的伯爵夫人碰了碰呆愣著的新娘子,菲歐拉就心不甘情不願地單膝跪地,她皺著眉頭、苦著臉,生怕攝政王殿下的大軍靴踩到婚紗的裙擺,這條裙擺她繡了一整夜!

「以泰坦帝國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之名,以天父、聖母、聖子、聖靈為證,由我,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冊封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為帝國公主!從今起,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公主殿下的監護權將交由女皇陛下和帝國皇室!」

菲歐拉大喜過望,她在得知婚期的時候就在犯愁,作為一個新娘,在她身邊連一個合法監護人都沒有。她的父親、她的叔叔、她的兄侄,克利夫蘭將軍家的勇士都在北方戰場上犧牲了。

「公主殿下!我和我的妻子祝福你,你已經是莫瑞塞特和安魯的小妹妹了!」

菲歐拉虔誠地接過攝政王的手背,她輕輕地吻了一下。事情到這裡就算定下來了,安魯的史記官就得在年鑒上多寫一筆:克利夫蘭伯爵小姐是泰坦帝國莫瑞塞特王朝嫁出的最後一位公主。

作為公主的監護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親自為菲歐拉戴上白紗蓋頭,這位新認地妹妹乖巧地挽著監護人的手臂。穿過聖騎士組成的儀仗隊伍、穿過陳列在教堂大門兩側地數十門火炮,由炮兵戰士開路,新娘步上教堂裡的紅地毯。她地丈夫就在神像下焦急熱切地等待著她。

奧斯卡和新妹妹站穩了,他向不停抓耳撓腮的炮兵將軍遞過新娘的手。塔裡從女方的監護人手裡接過新娘。直到這時他才冷靜下來,臉上也有了軍人該有的嚴肅緊張地面目。

「證婚人、監護人?」一身戎裝上多處打著繃帶的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將軍站在牧師的位置上,他向代表男女雙方親屬的席位攤開手,證婚人和監護人便站到新郎和新娘身後。

「以天父、聖母……」

「等等!」塔裡突然打斷老朋友,「在行禮之前我有一個請求!」

惠靈頓點了點頭。

塔裡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納索夫等有限幾個人,他的婚禮上都是些生面孔,與他朝夕相處的官兵多半都倒在河灘戰場上了。

「請牧師准許默哀三分鐘,如果沒有犧牲將士們在馬裡亞德佳阻擊戰中英勇抗擊來犯的荷茵蘭侵略者,我和我的新娘就不會獲得此時此刻的幸福。」

惠靈頓下意識地望了望身在此地的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輕輕點頭。於是,教堂中響起唱詩班地歌詠,彌撒福音穿越了鄉間別墅,落在小道上,飄向森林。飄過河谷,最後抵達已成一片廢墟的渡口。福音的禮讚帶走了空氣中留存地血滴、帶走了英烈的屍骨;最後到了天堂,神明敞開金色的大門。白雲朵朵,天堂的門扉下就是靜靜流轉地肖伯河——騎士之河、英雄之河。

「塔·馮·蘇霍伊公爵,您願意娶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公主殿下為妻嗎?謹守誓言、不離不棄,即便遭逢病痛和衰老的折磨?」

「我願意!」

「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公主殿下。您願意嫁給塔馮,蘇霍伊公爵嗎?相依相伴、有始有終,即便遭逢戰火和分隔兩地的苦楚?」

「我願意!」

惠靈頓心滿意足地攤開手,「以天父、聖母、聖子、聖靈的名義……我宣佈!已在光明神前宣誓的塔·馮·蘇霍伊公爵和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公主殿下結為夫妻,請新人交換信物吧!」

塔裡為她戴上她的戒指,菲歐拉為他戴上他的戒指。在這之後,惠靈頓就向傻呆呆的炮兵將軍瞪了過來,這傢伙不是結過一次婚嗎?怎麼什麼都不懂?

「塔·馮·蘇霍伊公爵,你還在等什麼?要我代勞嗎?」

「哦對了!」塔裡恍然大悟,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臂,就像對待一發火引極度敏感的炮彈一樣小心地掀起妻子的面紗。明眸、金髮、碧眼、紅唇……該吻什麼地方呢?

菲歐拉稍稍踮起腳,她令自己的嘴唇輕輕地碰住他的!他在一瞬間就化開了,在下一刻又聚合了,再下一刻便是劇烈的爆炸!他痛快地吻著妻子的唇瓣,甚至不惜弄疼她!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熱烈擁吻的新人身上移開視線,他感到心底蒸騰著一股難以名狀的火熱。

這位攝政王殿下很快就在向他行禮的那群女孩子裡找到了最合自己胃口的那個。女孩兒向帝國的主宰者望了過來,目光大膽而放縱,內裡充斥著赤裸裸的挑逗,她是鄉下野丫頭,除了與傳說中的王者度過一夕之歡,她還會在乎什麼?

奧斯卡對女孩兒微微笑了笑,又對自己的勤務官耳語了幾句,晚上的事情似乎就這樣定下來了!

總的來看……新郎新娘和他們的監護人都不會寂寞。

寂寞?人們都該有過這種情緒吧?寂寞是什麼?是愛人遙不可及的哀愁、是心靈的綠草地上唯一盛開的花朵。耐得住寂寞的人一定會經得起誘惑,這是某位哲人總結的,但天底下很少有人耐得住寂寞,更沒人經得起誘惑。

在河灘地上遊蕩了半日之後,倒了血霉的克利斯終於耐不住野兔的誘惑,他紮緊了身上的綁帶,用荷茵蘭王國軍地制式弓箭充作武器。待觀察一陣之後,他就奔著野兔出沒的地方追過去了!

光明神的鬼把戲應該結束了吧?克利斯中尉在剝落兔皮地時候這樣想著。昨天還是前天?應該是昨天!近衛軍中尉揉了揉滾燙的額頭,他地傷口有點發炎。再加上飢餓,天南地北早就分不清了。

就算是昨天吧……克利斯勉為其難地確定了一個時間點。昨天中午。也許是午後,那時天是陰的。馬裡亞德佳渡口!這是忘不了的,每一個戰鬥過的地方克利斯都記得清清楚楚,儘管中度的腦震盪一直在作祟,可克利斯知道自己絕對沒記錯。在馬裡亞德佳渡口阻擊戰進行到最後一刻地時候。近衛軍中尉從炮兵師的輜重營地得到一批戰馬,然後他就和手下的士兵衝到陣地上去了!

刀光劍影、殺聲震天、硝煙瀰漫、槍火穿梭,忘我的衝鋒!不顧一切地搏鬥!可之後呢?自己是怎麼落水的?又是怎麼爬上這塊河灘?克利斯絞盡腦汁,但他一點印象都沒有,記憶在落水之前就中斷了!

本著軍人的本能,倒在一塊河灘地上的近衛軍中尉在甦醒之後就開始艱難地勘察探索。這是一片叢林,人跡罕至,沒有路標、沒有行人、連個明顯的參照物也沒有!沿著河灘,克利斯向上游步行兩公里,他沒有發現任何異狀。倒是從倒臥在灘頭的軍人屍體上找到了不少必須的物品,這些倒伏地屍體大多都是荷茵蘭人,克利斯揀取了一些趁手的兵器。還背上硬弓和箭矢。

煙火正旺,野兔還欠些火候。比恍惚惚的近衛軍中尉下意識地離開了他地午餐,這是一個軍人在野戰中必須具備的戰術素質,記得是虎克老大哥在一次閒談時教曉他的。

克利斯沒有經得住食物的誘惑。他餓極了!他是在射過五箭之後才射倒一隻和他一樣倒霉地兔子,若是在平常,一箭也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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