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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洛水 -【白狐天下】人間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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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12:52:26
第一部【人間世】 第十九章〈抽絲剝繭〉


  組員們屏住了呼吸,只見尤妃麗羊脂白玉般的手掌輕輕晃動,一絲青煙從指尖飄出裊裊的青煙忽然凝聚起來,慢慢地出現了一隻鷹的形狀。

  隨著尤妃麗口中不斷默念青煙凝聚成的鷹逐漸變成了褐色,毛茸茸的翅膀尖銳下彎的鷹嘴,閃著寒光的利爪。「呱」的一聲這只青煙凝聚的鷹竟然變成了活生生的老鷹,展翅飛出了客廳,消失在城堡外的天空中。

  「讓雕像上的飾物變活並不難,伯爵大人。」

  尤妃麗露出一個迷死人的微笑:「這就是傳說中的秘術。」

  大廳內靜悄悄的,只有尤妃麗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四周。不知不覺已是傍晚,淡灰色的夜霧如同一個徘徊的幽靈,在門外緩緩湧動,被昏黃的燈光一照,顯得更為淒清。

  罕高峰沉聲道:「雕像上的飾物,顯然是通曉秘術的高手所弄的玄虛。相信他如果要對您發動攻擊,您早就沒命了。所以風照原的分析相當正確,他的目的並不是想要您的命。」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能否見見您的家人和一些關鍵的手下?我個人認為,想要對付您的人也許就匿伏在他們中間。」

  風照原冷靜地道。

  亞歷山大沉默了一會,起身道:「這樣做太露痕跡了。我讓傭人準備晚餐,在餐桌上你可以巧妙地盤問他們,不要露出懷疑的口吻,以免打草驚蛇。」

  風照原暗叫一聲,姜果然是老的辣!以亞歷山大深沉的城府和過人的鎮定,難怪他會擁有今天的地位。要是一般的常人經歷了他那樣離奇恐怖的事,恐怕早就送往精神病醫院了。

  餐廳設在古城堡的二樓,復古的桃木長桌上鋪著雪白的真絲檯布。在幾枝銀燭台閃動的燭光中,傭人們捧上一盤盤噴香的豪華大餐,餐廳的角上,一個樂師正賣力地拉動著小提琴。

  組員們圍坐在餐桌旁,接過傭人送上來的銀製餐具。畢盛克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在烤小牛排、萵筍三文魚、蘑菇燉野鴿之間不停穿梭,暗自衡量其中最貴的菜餚,以便先下手為強。

  亞歷山大帶著家人和兩名男子走入餐廳。

  亞歷山大的親屬只有兩人,一個是他的妻子賽瑪,年輕貌美,嬌小玲瓏。黑色的眼睛裡彷彿浮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憂鬱,冷漠,神秘,誘惑……然而無論什麼樣的語言,都難以形容這樣一雙可以讓任何男人為之深深吸引,著迷瘋狂的眼睛。

  另一個是亞歷山大與前妻所生的兒子,看上去還不到十歲,目光呆滯地牽著女傭人的手,嘴裡含著手指,口水一直流到了下巴,愣愣地望著眾人。

  「我來向各位介紹一下,我的妻子賽瑪,兒子安德魯。唉,家門不幸,這是我與前妻南茜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個癡呆。可惜我與賽瑪結婚大半年,至今還沒有她懷孕的消息。」

  亞歷山大無奈地搖搖頭:「如果沒有子嗣,我的財產將來又由誰來繼承?」

  我靠!可以捐給那些流浪街頭的窮人啊。

  札札在心中嘀咕一句,賊溜溜地盯著賽瑪鼓鼓的酥胸,又側身看了一眼卡丹婭,暗地作著比較。

  「這兩個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亞歷山大續道:「首席秘書何平,負責協助我的商業活動;保安總管

  吉普林,領導城堡附近所有的防衛工作。」

  風照原悄悄打量起兩人,何平是典型的學究模樣,戴著一副黑框粗邊眼鏡,神情嚴肅而恭謹。吉普林則是個壯年大漢,面色陰冷,身材魁梧,眉間有一道疤痕斜斜地劃過鼻樑,顯得十分猙獰。

  亞歷山大揮手道:「你們兩個平日裡都辛苦了,坐下一起用餐吧。」

  兩人微微一愣,何平點頭哈腰地坐下,諂笑道:「能和伯爵大人一起用餐,真是我們幾世修來的福氣。這幾位貴客是?」

  「是我請來的客人,今後他們在這裡的一切行動,你們都不要干涉。」

  亞歷山大淡淡地道:「任何人--不得干涉。」

  「吉普林先生的這條刀疤,真有英雄氣概啊。」

  尤妃麗美目流盼,斜斜地瞟了吉普林一眼:「比電影裡的那些小白臉明星要有男人味道多了。」

  吉普林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臉上的疤痕似乎都在隱隱放光:「這是十二年前,我悄悄潛入一座埃及金字塔時留下的。當時突然遇到了一個可怕的怪物,這條刀疤,就是我與那個怪物搏鬥時留下的印記。」

  風照原不由佩服尤妃麗的手段,短短兩句,就問出了吉普林刀疤的來由。畢盛克心裡卻在琢磨,去埃及金字塔幹什麼?難道去盜寶?法老們留下來的東西,那可是真值錢啊。

  「埃及金字塔裡有怪物?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你去埃及金字塔幹什麼?考古嗎?」

  卡丹婭好奇地問道。

  「開什麼玩笑,我」

  亞歷山大輕輕咳嗽一聲,吉普林立刻噤若寒蟬地閉上了嘴。

  這一頓飯吃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桌上尤妃麗大展美女武器,眼波蕩漾,媚笑嬌語,對何平與吉普林旁敲側擊,巧妙盤問。風照原本想效仿尤妃麗,施展美男計,摸一下亞歷山大的妻子賽瑪的底細。無奈對方態度冷淡,只是出於禮貌隨口應酬了他幾句,而卡丹婭的嘴卻越噘越高,大有吃醋不滿的味道。

  用過飯後甜點之後,何平和吉普林起身告辭,賽瑪也領著安德魯回房休息。

  亞歷山大用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掃過眾人:「各位有什麼發現嗎?」

  尤妃麗道:「目前還沒有,不過我們會請安全總署調出他們的檔案,仔細研究的。」

  「嘀」的一聲,罕高峰的腕表突然輕輕鳴響,手錶屏幕上綠光一閃,出現了密特朗的頭像。

  「報告長官,我們已經佈置完畢。」

  「很好,所有的士兵分成兩隊,輪流在城堡四周值夜。」

  罕高峰下令道,抬起頭看著亞歷山大:「我們的特種部隊已經在附近裝置了許多高科技的監控儀器,就算是秘術高手,也休想悄無聲息地潛入城堡。」

  亞歷山大點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各位的房間安排在我的臥室周圍,都已經讓傭人收拾好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失陪了。」

  望著亞歷山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風照原微微地皺眉道:「我總覺得亞歷山大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們。

  罕高峰沉聲道:「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亞歷山大,找出那個暗中對付他的人,其它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尤妃麗微微一笑:「如果亞歷山大的話完全屬實,我倒是很願意鬥一鬥這個隱藏在暗中的敵手,能想得出這些恐嚇把戲的人,無論手段、機智,都是超一流的。」

  風照原贊同地點點頭,道:「還有那幾個保鏢的被殺,我想也許是他們發現了什麼,所以慘遭滅口。」

  罕高峰長身而起:「大家仔細察看一下城堡,看看能否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城堡總共有六層八十八個房間,組員們開始分頭行動,尤妃麗從行李箱中拿出一台手提電腦,接通電源,將何平、吉普林以及賽瑪的個人資料依次輸入安全總署的網絡系統,等待回復結果。

  「如果這三個人都沒有嫌疑的話,我們是不是要將城堡裡所有的保鏢和傭人都來個徹底盤問呢?」

  尤妃麗春蔥般的手指輕扣鍵盤,回頭看著屹立在身後,鎖眉沉思的罕高峰。

  「這樣不是辦法。」

  罕高峰搖搖頭,道:「再查一下亞歷山大商場上最大的幾個競爭對手是誰?以及來往的主要客戶名單。」

  「何平他們的檔案傳過來了。」

  尤妃麗的目光緊緊盯住屏幕,露出一絲詫異。

  城堡的二樓儼然是個五光十色的娛樂場所,除了兩個豪華餐廳之外,還有一座鐳射電影院,一個旋轉舞池、檯球房、壁球室、卡拉OK、健身房外加上一間超大的溫泉浴室。

  「真他媽的會享受啊!」

  札札推開浴室的門,怪聲叫道。眼前奢華的浴池白霧氤氳,池的內壁全部用雞蛋般大的雪白鵝卵石鑲嵌而成,八隻黃金噴水頭向外凸出噴出按摩水流,池中央立著一座青銅少女裸體像,線條柔美的手臂高舉過頭,雙手托著的陶罐中汩汩流出熱氣騰騰的泉水。

  風照原道:「這個浴池的水是將城堡五公里外的溫泉直接打通,然後從地下管道引來這裡。」

  札札驚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水中有淡淡的硫磺味,還冒著熱氣,很明顯是溫泉水。而在我們來這裡的路上,曾經途經一處溫泉。將兩者聯繫起來,自然就得出這個結論。」

  風照原的目光盯著那具青銅少女像,淡淡地道。

  札札的眼中露出欽佩之色:「你的觀察力真是太敏銳啦,還有什麼發現嗎?」

  風照原搖搖頭,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卻偏偏說不上來。

  札札搔了搔腦袋道:「搜查了那麼多的地方,還是一無所獲,不知道其他組員檢查的結果如何?」

  一聲驚叫突然從外隱隱傳來。

  風照原面色微變:「是亞歷山大的聲音!」

  兩人同時躍起,一前一後向三樓亞歷山大的臥室撲去。

  「砰」的一聲,房門被猛力撞開,罕高峰像一道高速的光線,率先衝入房間,尤妃麗、風照原以及其他的組員都在剎那間全部趕到。

  黑漆漆的臥室內,一張寬大奢華的桃木床上,穿著紫色繡金睡袍的亞歷山大面色慘白,望著身邊躺著的賽瑪,雙手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亞歷山大先生,您沒事吧?」

  罕高峰打開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沉聲問道。

  風照原的目光閃電般掠過大開的窗戶,陰森的夜風從外灌入,白色的真絲窗簾飄揚得就像是一個可怖的幽靈。

  「亞歷山大,你怎麼了?」

  賽瑪被從熟睡中驚醒,頭髮蓬鬆,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你,你!」

  亞歷山大公爵手指著賽瑪,面色彷彿遇見了鬼一般,嘴唇抖索著,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作噩夢了嗎,亞歷山大?」

  賽瑪溫柔地道。

  風照原走到窗前向下望去,樹木繁茂的庭院完全陷入了濃墨般的夜色中,只有高處的塔樓上亮著一盞燈,依稀照出幾個保鏢來回巡邏的灰暗身影,看不出有任何外來者偷偷潛入的跡象。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章〈神秘通道〉


  「亞歷山大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罕高峰皺眉重複了一遍。

  亞歷山大默然半晌,從床前的酒櫃中拿出一瓶路易十六,仰起頭猛灌了一大口,在眾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獨自走出臥室。

  組員們對視一眼,罕高峰立刻跟上亞歷山大,後者走到三樓的觀景陽台上停下腳步,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恢復了鎮定的神色。

  「本來我已經睡得很熟。」

  亞歷山大看了表,目光落在遠方黑黢黢的夜色中,微微有些顫抖。

  「可是剛才卻忽然醒了,我醒得十分突然,好像是被人從夢中故意叫醒似的,渾身只覺得一陣陣地發冷。我發現睡在身邊的妻子賽瑪,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變成了一個紙人!」

  罕高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紙人?」

  「是的,一個人應該是有血有肉,具有立體感的生物吧。可是我的妻子,賽瑪,她薄得就像是一層紙,緊緊地貼在藍色的天鵝絨床單上。一眼看去,如同床單上繡了一個人,一個會呼吸,會動的紙人!」

  四週一片寂靜,只有亞歷山大詭秘的聲音久久迴盪。卡丹婭抿了抿發乾的嘴唇,澀聲道:「您是說賽瑪就好像是被壓扁了後放在床上的,是這個意思嗎?」

  亞歷山大喉頭咕嚕作響,點點頭,十指交織扭在一起,手背上的血管一根根暴起。

  風照原追問道:「那麼您的妻子後來怎麼樣了呢?」

  「我當時驚慌得大聲呼叫,結果你們就進來了。」

  亞歷山大冷笑一聲:「你們也看到了,賽瑪正常得很,依然是一具血肉之軀。」

  蘭斯若不緊不慢地道:「亞歷山大先生,您確認您的精神沒有任何問題嗎?」

  亞歷山大目光森冷地看了蘭斯若一眼:「我不想再重複回答這樣無聊的問題。」

  風照原皺眉問道:「亞歷山大先生,請問您是如何結識賽瑪的呢?」

  亞歷山大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風照原以這樣單刀直入的方式詢問自己,遲疑了一下,解釋道:「我是三年前的度假狩獵時,在英國伯明翰的鄉村認識她的。」

  「賽瑪出身於?」

  亞歷山大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猶豫了良久才吞吞吐吐地道:「賽瑪是一個孤兒,當時在鄉村狩獵俱樂部裡擔任接待員。」

  風照原不覺有些奇怪,以亞歷山大的條件,若要找個漂亮的名門閨秀絕對不成問題,為何會選中了一個家世身份如此平凡的女人呢?儘管賽瑪確實是一個迷人的尤物,可對亞歷山大這樣的豪門權貴來說,妻子已經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徵,絕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樣純粹從情感上考慮婚姻。

  亞歷山大似乎看出了風照原的疑慮,淡淡地道:「男女之間的事很難說,賽瑪溫柔嫻熟,善解人意,是我的良伴。何況,我自從與賽瑪認識之後,財富權勢再攀高峰。公司的股票日益高漲,無論投資在哪一個領域,都只賺不賠,收入也比從前翻了一倍不止。而英女王陛下更是對我恩寵有加,授勳我為伯爵。這一切,都是從結識賽瑪開始的。」

  原來亞歷山大竟是因此而娶了賽瑪,風照原頗有些哭笑不得。札札聳聳肩道:「亞歷山大先生,您也相信幫夫運這種說法嗎?」

  亞歷山大不悅地道:「我只相信事實。」

  罕高峰和尤妃麗交換了一個眼色,後者柔聲道:「如果賽瑪夫人沒有問題的話,那麼您今晚的遭遇只有一個解釋,就是有人再次對您施展秘術,讓您產生了幻覺。可是我們埋伏在城堡周圍的特種部隊並沒有發現外人潛入,也就是說,這個通曉秘術的人就躲藏在您的城堡中。」

  亞歷山大身軀微震,沉默了一會,道:「那就請各位設法找出這個人。罕高峰組長請你留下,其餘的人可以離開了。

  在尤妃麗的房間中,組員們仔細審視著電腦屏幕裡關於賽瑪、何平、吉普林三人的檔案,陷入了沉思。

  「這三個人都有問題嘛。」

  札札搖晃著腦袋,叫道:「何平十三年前曾經就職於聯合愛爾蘭銀行,因為涉嫌詐騙被辭退。吉普林更不用說,當過僱傭兵,黑社會打手,保鏢,還有過兩次入獄經歷。至於賽瑪,她在狩獵俱樂部工作前的履歷居然是一片空白,查不出任何的資料。難道她是一團空氣,突然降生到這個世界裡來的嗎?」

  風照原緩緩地道:「請問副組長,有沒有亞歷山大商場上的競爭對手的詳細資料呢?」

  尤妃麗淡淡地回答:「早在三年前,亞歷山大的環球集團已經壟斷了電子遊戲行業。如今世界上所有的電子遊戲系列產品,都屬於環球集團開發研製。」

  風照原倒吸了一口涼氣:「壟斷?也就是說,亞歷山大根本就沒有競爭對手?」

  「從前或許有,不過那些人不是失蹤就是因為破產而自殺,旗下的公司也被環球集團陸續吞併。」

  風照原神色一凜:「我們能看一下亞歷山大本人的檔案嗎?」

  「不可以。」

  尤妃麗深深地看了風照原一眼,斬釘截鐵地道:「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亞歷山大的安全,他的背景出身和我們無關。」

  風照原暗暗皺眉,安全總署和亞歷山大顯然有一種不為人知的神秘關係,否則就算亞歷山大富可敵國,也未必能夠請得動隸屬聯合國的安全總署出面保駕。而其競爭對手多年前的悲慘遭遇,更證明了亞歷山大高深莫測的可怕背景。

  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風照原的眼前不禁浮現出亞歷山大陰騭冷傲的面容,若隱若現地隱藏在一團迷霧之中。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在室外響起,罕高峰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組員們的面前,目光一掃:「從今天起,我與亞歷山大住在三樓東首的第一間臥室,對他實行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護。你們就在隔壁的四間臥室休息,一有情況,隨時增援。」

  組員們詫異地點點頭,風照原知道,亞歷山大終於對身邊的人起了疑心。

  這時已是深夜兩點,組員們紛紛回房休息,風照原和札札一個房間,後者很快就打著呼嚕入睡,風照原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似乎有什麼東西纏繞在心頭,不解開便難以入睡。

  亞歷山大先前講述的恐怖遭遇在思緒中緩緩流過,忽然,風照原眼神一亮,魚躍而起,推開門,悄悄地向二樓的溫泉浴室走去。

  浴室內依然霧氣騰騰,青銅少女像在繚繞的水霧中,顯得栩栩如生。

  風照原終於想通了先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既然雕刻的飾物在亞歷山大的眼前出現了可怕的幻象,那麼這具少女像呢?亞歷山大為什麼不將它毀掉,難道就不怕少女像在他的眼前復活嗎?

  還是另有原因!也就是說,這具青銅像對於亞歷山大來說,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所以不能將它摧毀。

  難道這具塑像暗中藏有什麼機關嗎?

  風照原仔細地打量著少女像,看了很久,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特異之處。

  窗外天色漸漸發白,風照原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在少女像上緩緩撫摸起來。

  青銅像上沾滿了濕熱的水汽,質地略顯粗糙。風照原的手在少女像的小腹上停了一下,心中突然一跳,這個部位的手感光滑異常,與其它地方迥然不同,顯然是有人經常觸摸的結果。風照原精神一振,用力往內按去,小腹的部位紋絲不動,再向上提拉,「咯吱」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被風照原的雙耳瞬間捕捉到。

  浴池的溫泉頓時漩渦般急速流轉,少女高舉的陶罐中流出的泉水突然向上高高噴出,一道水流強有力地擊在浴室的牆壁上,「啪嗒」,整面牆如同活物一般,緩緩向上升起。

  一個神秘的通道出現在風照原的眼前。

  按捺不住滿腔的好奇心,風照原慢慢走入通道,「啪嗒」一聲,牆在身後緩緩落下,眼前一片漆黑。

  等到目光逐漸適應了黑暗,風照原才向前走去,通道內陰暗森冷,迂迴曲折,猶如一個龐大的迷宮。走了半個小時左右,前方出現了隱約的光亮。

  一扇流光溢彩的門出現在風照原的視線中。

  整扇門就像是緩慢流動的金屬,橫在前方的通道上,一隻隻透明的氣泡從門上冒出,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風照原暗暗心驚,試著用手推動,卻彷彿伸入了又厚又軟的泥沼中,手掌按著的部位深深陷了進去,門卻絲毫不動。

  這扇門一定有特殊的開啟方式。風照原想挪開手,門上卻陡然生出一股極強的吸力,將他的手掌牢牢吸住。

  風照原大吃一驚,用盡全力向後退去,無奈手掌依然動彈不得,如同生了根一般地粘在門上。

  一滴冷汗從風照原的額頭滲出,沒料到這扇門這樣古怪,現在就算想要離開也做不到了。

  難道只能僵立在原地嗎?

  風照原心中焦急,要是自己能夠擁有像罕高峰,尤妃麗那樣的秘術力量,也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破門而入了吧。

  「沒用的傢伙。」

  妖異的聲音幽靈般地響起。

  「又是你?」

  風照原駭然驚叫道。

  「秘術有什麼了不起,中國傳統的道術比起秘術來就絲毫不差。」

  風照原竭力鎮定心神,他已經不止一次和這個妖異的聲音打過交道,逐漸習以為常,恐懼感也越來越弱。輕咳了一聲,風照原問道:「道術又是什麼技能?」

  「笨蛋,老祖宗留下的玩意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可怕的道術,我又怎麼會在那幅古畫裡困了千年之久。」

  妖異的聲音咒罵道,隱隱中帶著蒼涼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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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12:53:19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一章〈遠古怪物〉


  風照原呆呆地問道:「古畫?數千年?這是什麼意思?我完全不明白難道你是在一幅畫裡?這和道術又有什麼關係?」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說起來我能夠脫睏還要感謝你的鮮血。」

  妖異的聲音發出冷冷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風照原靈機一動:「既然你的口氣這麼大連秘術都不放在你的眼裡,那麼推開這扇門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哈哈你這小子,想跟我玩激將法?沒有任何生物可以與我鬥智蒱蒲蒪蓐,鞃鞀靿鞅你的智商這麼高還不是借助了我的靈力?」

  「我的智商是因為你?」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嘿嘿。不過,這段時間我悶了那麼久,也該活動活動,就讓你看看我的力量吧。」

  妖異的話音剛落,風照原只覺得內腑一熱,接著一涼,一道水銀般溫潤的氣流倏地湧向手掌。

  整扇門忽然震盪起來,風照原手掌按住的地方出現了一道裂紋,稍後一絲極其輕微的聲音慢慢響起,一條接一條的裂紋出現,逐漸佈滿整扇門。「嘩啦」一聲,門突然爆裂開來,激濺成一顆又一顆渾圓的金屬珠,骨碌碌地滿地滾動。

  風照原目瞪口呆,愣了良久,才舉步而入。

  「怎麼樣?把你的靈魂交給我吧。你就可以擁有剛才驚人的力量,成為無敵天下的高手!」

  妖異的聲音得意地道。

  風照原啞然失笑,搖搖頭:「當然不行。」

  「臭小子。」

  妖異的聲音帶著恨意裊裊消散,風照原察看周圍,驚駭得再也挪不動腳步。

  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材如同一面巨牆,懸吊在他的前方。透明的棺中插滿了各種長短管子,裡面的液體怪異地分成上下兩層,上層是幽深的青藍色,下層乳白,猶如奶汁般粘稠地蠕動著。

  一個嬰兒般大小的胚胎浸泡在乳白色的汁液中,風照原忍不住渾身顫抖,這具胚胎上半部是個人類嬰兒的形狀,下身密佈了閃亮的魚鱗,輕輕擺動著,儼然是一尾大鰭。

  「美人魚!」

  風照原喃喃自語道,眼前這個玻璃缸中的生物,簡直和他在安全總署的虛擬世界中看到的一模一樣,不過一個是發育成形的人魚,這個不過是在哺乳階段的幼體。

  原來世上竟然真的有美人魚這種奇特的生物,還被飼養在亞歷山大的城堡裡。

  難道虛擬世界中那條會發出誘人的歌聲,險些讓自己和札札喪命的美人魚,也是從這裡孵育的嗎?

  也就是說,在安全總署營造的虛擬世界裡,有一些生物是完全真實的!

  風照原暗暗心驚,繼續向前走去。

  一隻又一隻的巨型水晶棺出現在他的面前,風照原彷彿來到了一個可怖的怪物世界。每隻水晶棺裡的液體顏色各不相同,卻都浸泡了奇形怪狀的生物。

  有的像是一隻幼龍,粉紅的嫩肉上生著一對薄薄的膜翅,有的像是幾種動物的混合體,形狀醜陋,背上長滿荊棘般的倒刺,尖嘴中露出長長的獠牙。在一隻彷彿盛滿血水的水晶棺中,風照原看見一個酷似人類的怪物,雙耳又尖又長,眼睛放出妖異的紅光,正在大口吮吸一根從上空垂下來的吸管。吸管的另一頭連接著另一隻水晶棺,一具腐爛了的人類屍體躺倒在缸中,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肥胖蛆蟲。

  在最後一隻水晶棺裡,躺著一具完美無暇的男子裸體。比黃金還要閃亮的長髮,藍寶石般深邃的眼睛,臉部輪廓清晰,奇妙地將男性的陽剛與女性的陰柔結合在一起,充滿了攝人的魅力。

  隨著玻璃缸裡汩汩冒出的藍色水泡,男子的睫毛微微顫抖,大理石般潔白的肌膚上一塊塊結實的肌肉鼓起,收縮,鼓起,又收縮。

  在玻璃缸的右上角,赫然貼著一張黃色的標籤:「九十九號,完美基因體。」

  「基因體又是什麼東西?」

  風照原茫然自語道:「亞歷山大為什麼在這裡秘密飼養了那麼多的怪物?」

  輕微的腳步聲忽然從背後隱隱傳來,風照原駭然回頭,看見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

  那雙眼睛冷冷地和風照原對望了很久,忽然開口道:「你跟我來。」

  風照原猶豫了一下,跟著那人一路走去。

  兩人回到了浴室,燈光照在對方輪廓剛毅的臉上,竟然是罕高峰!

  「組長,我。」

  風照原望著罕高峰刀鋒般的眼神,開口道。

  罕高峰沉默不語,手中多出了一柄威力極強的赫斯塔爾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風照原的胸膛。

  風照原瞳孔微縮,聲音依然冷靜無比:「罕高峰組長,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無意中觸犯了安全總署的紀律!」

  罕高峰漠然道,一股極為強悍的氣勢從他身上逼出,猶如無形的鐵塔,壓得風照原呼吸急促,百骸欲裂。

  四周的空氣在壓力下辟啪作響,暗赤色的氣流若隱若現,彷彿無數條張牙舞爪的火蛇。

  「觸犯紀律?檢查城堡不是組長你下的命令嗎?」

  風照原咬牙硬撐道,全身的壓力驀地消失,風照原駭然看著罕高峰,後者盯著風照原,默然半晌,澀聲道:「今晚你所見到的一切,不能向第三個人透露出半點風聲,否則將會被安全總署的紀律委員會查處。還有,從今以後,不准你再邁入這個房間一步。不要忘了你手腕上的那塊手錶,它對違紀者可不會手下留情。」

  風照原點點頭,心中雖然又驚又疑,但惟有強忍住保持沉默。

  罕高峰垂下手中的槍,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剛才我的槍對準你的時候,為什麼不試圖反擊?」

  「第一,以我現在的力量,反擊也只能是死路一條。第二,如果組長真的想殺我,早在那條通道裡便可以無聲無息地下手,不用大費周折地等到現在。」

  風照原沉著地道。

  罕高峰的眼中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終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此時已是凌晨,風照原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罕高峰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聽他的語氣,分明早就知道亞歷山大的城堡中有這樣一個秘密的地方。難道說,這個地方竟然牽涉到安全總署的機密嗎?否則罕高峰又怎麼會說自己無意中破壞了紀律呢?

  過道內靜寂無聲,組員們還沒有起床。頭上的廊燈閃爍著黃濛濛的幽光,顯得淒清而孤涼。

  走廊的拐角處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女傭人神色急躁地走來,一路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風照原的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在女傭的背後,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如同幽靈般地高舉著雙臂,昏黃的燈光下,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雙目呆滯而茫然。

  風照原心中猛震,瘦小身影所擺的這個姿勢,分明像秘術施法前慣有的起手動作,在罕高峰發給組員們的秘術資料上,曾經介紹過這種最基本的手勢!

  女傭瞧見風照原的神色,詫異地回頭察看,頓時爆發出一陣尖叫聲:「安德魯少爺,我可找了您半天,原來您躲在這裡!」

  瘦小的男孩傻呆呆地望著女傭,嘴角的口水不自禁地流下來,正是亞歷山大和前妻所生的那個癡呆兒童。

  風照原皺眉道:「安德魯少爺經常會做出這樣古怪的舉動嗎?」

  女僕用手絹擦去安德魯滴淌在胸襟上的口水:「少爺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晚上經常會有夢遊的病狀。最近這半年似乎病情加劇了,他開始喜歡偷偷地跟在別人的身後,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動作,常常把我們嚇一跳。唉,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會這些怪動作的。」

  風照原心中一動,走到安德魯的面前,溫言道:「安德魯,好孩子,你是怎麼學會這個動作的?」

  安德魯呆呆地望著風照原,忽然張開嘴打了個哈欠,目光茫然地望著頭上的廊燈。

  女傭人歎息道:「少爺他,他的腦子不太靈活,聽不懂我們說的話。」

  風照原盯著安德魯看了一會,對方只不過是一個癡呆的孩子,為什麼會通曉秘術的動作?

  女僕牽著安德魯的手離開了,風照原出神地立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二章〈畫中藏屍〉


  「昨晚伯爵大人睡得還好嗎?」

  蘭斯若用考究的銀製刀叉切開一塊肥嫩的小牛肉排,目光中帶著一絲奇怪的神色。

  清晨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照在花園內擺放的一張白色餐桌上,投下斑駁細碎的光影。草木上的露珠在玫瑰色的曙色中閃爍著晶瑩的光澤,雲雀在枝頭啼唱起一串串清脆的歌聲,滾落在綠草如茵的庭園中。

  亞歷山大和罕高峰對視一眼,點頭道:「有罕高峰組長守衛在身邊,我很放心。」

  風照原的目光投向遠處,七彩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賽瑪正端著幾杯鮮搾的果汁婷婷走來。

  她穿著一件淺紫色的束腰寬擺長裙,步履輕盈得就像是一隻翩翩的彩蝶。清爽的晨風吹起她黃金般閃光的短髮,雪白的脖頸優雅得不帶一絲煙火氣,令人目眩神迷。

  亞歷山大搖搖頭道:「賽瑪,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這種事讓傭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你自己動手呢?」

  賽瑪愛憐地望著他,柔聲道:「我希望親手為你做啊。」

  亞歷山大皺眉道:「這些都是傭人該做的事。你現在貴為伯爵夫人,要時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有失體統,知道嗎?」

  賽瑪順從地點點頭,札札鼻孔裡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我倒不覺得賽瑪夫人有什麼失了體面的地方。」

  亞歷山大目光一寒,札札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風照原知道札札出身貧民窟,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白人權貴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作風,當下打圓場道:「札札,我們去四處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畢盛克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皺眉道:「有血腥味,好像是從城堡裡傳出來的。」

  罕高峰面色微變:「我們去看一下。」

  亞歷山大知道畢盛克的嗅覺和聽力遠勝於獵犬,霍然起身道:「我也去。」

  畢盛克鼻子聳動,如同獵犬般一路嗅著味道,沿著城堡的旋轉扶梯走上頂樓。

  不經意間,風照原看到亞歷山大的眼皮微微跳了幾下,似乎顯得有些緊張。

  頂樓是一個尖頂的閣樓,光線昏暗,通往閣樓的狹窄樓梯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到過這裡了。樓梯的盡頭是一扇鐵門,沉重的鐵鎖在陰暗中閃動著一絲微光。

  風照原的目光在鐵門上閃電掠過,忽然輕呼一聲,雙目暴閃出逼人的厲芒。

  儘管一般人根本無從發現,但在風照原的眼中,那把沉重的鐵鎖卻有一絲肉眼難以察覺的顫動。

  難道有人在不久前來到了這裡,剛剛動過這把鐵鎖?

  風照原神色一凜,三米多高的樓梯上根本就沒有足印,除非這個人擁有特異功能或者秘術,才能輕而易舉地躍上閣樓。

  罕高峰看了風照原一眼,後者斷然道:「有人剛來過這裡!」

  畢盛克指著緊閉的鐵門大呼道:「血腥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我們進去看看!」

  札札足尖輕點,向樓梯上急速竄去。

  「停下!」

  罕高峰沉聲喝道,偉岸的身軀一晃,猶如大山般橫在札札的身前。

  「亞歷山大先生,請問我們是否可以進去察看一下呢?」

  罕高峰轉身對亞歷山大道。

  亞歷山大臉上神色變幻莫測,過了很久,才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慢吞吞地遞給罕高峰。

  「咯吱咯吱」,通往閣樓的樓梯被組員們踩得發出難聽的怪聲,儘管是白天,但由於周圍沒有安裝任何窗戶和照明燈,所以光線依舊十分灰暗。

  亞歷山大打開鐵門,一股腐霉的氣味撲鼻而來。閣樓的四角上結滿了縱橫交錯的蜘蛛網,地板上的灰塵厚得像是羊毛地毯,可以整個一層用手揭起。靠北面的牆壁上堆放著幾十隻黑沉沉的樟木箱子,近百幅金框的巨大油畫亂七八糟地斜靠在箱子上。

  卡丹婭詫異地道:「畢盛克,你的鼻子失靈了吧,這裡哪有人啊?」

  莫裡忽然高速竄起,撲向那堆油畫,雙手猛然抓起其中的一幅,將它抽了出來。

  一滴滴鮮紅色的血正從純金打造的畫框上滴落,畫中的人像滿臉驚駭之色,雙手摀住了喉嚨,身體扭曲成一團。整幅畫面色彩鮮艷,看上去栩栩如生。

  畫中的人像赫然是亞歷山大的秘書何平!

  組員們目瞪口呆,亞歷山大渾身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是他,是何平,他在畫裡面!」

  這是一幅無比恐怖的畫,何平的身體如同被壓扁成了一張薄薄的紙,鑲嵌入油畫框中,如果不是他咽喉處不斷滴下的鮮血,很難令人相信,畫像裡竟然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不可能吧。」

  卡丹婭面色發白,喃喃地道:「這些鮮血是不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一個活人怎麼可能被鑲嵌在油畫裡呢?」

  尤妃麗慢慢走到畫前,十指一陣眼花繚亂地彈動,在胸前結成一個秘術法印的手勢,清叱一聲,手印閃電般拍向油畫。

  純金的畫框倏地化作細粉,簌簌流散。「撲通」一聲,何平突然從油畫中滾落出來,摔倒在地板上。扁平的軀體立刻像充了氣似的,迅速膨脹。

  組員們面面相覷,卡丹婭呆呆地道:「真的是何平,這太不可思議了。」

  亞歷山大踉蹌後退,一直退到牆邊上,嘶聲道:「就像我的那頭牧羊犬,死得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尤妃麗翻了翻何平的眼皮,低聲對罕高峰道:「他死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我要施展瞳對瞳秘術,將兇手的圖像再現出來。」

  罕高峰無言地點點頭。

  尤妃麗將何平的屍體扶起靠在牆上,然後盤膝而坐,與他面面相對。

  罕高峰揮手道:「莫裡,你快去端一盤清水來!」

  卡丹婭低聲對風照原道:「什麼叫瞳對瞳秘術啊?」

  「人被殺死之前,瞳孔中會殘留下兇手的影像,這種影像會保留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然後慢慢消失。瞳對瞳秘術是指施展秘術的人與死者四目相對,然後將精神力匯聚到對方的瞳孔中,將裡面最後留下的影像清晰複製出來。」

  罕高峰淡淡地解釋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可以看清楚敵人的真實面目了。」

  水盆被擺放在尤妃麗與何平之間,罕高峰向尤妃麗點點頭,後者美目中陡然射出兩道橙黃色的光束,投入何平的瞳孔。

  櫻唇蠕動,尤妃麗雙手結出一個姿勢曼妙的秘術法印,如同盛開的白蓮花,緩緩浸入水盆,盆中的水輕輕地晃動起來,泛起絲絲漣漪,隨著尤妃麗瞳孔中的光芒越來越盛,何平失神的眸子裡也突然爆出兩點橙芒。

  蕩漾的水慢慢平靜下來,彷彿一面清澈的鏡子,一團灰色的迷霧倒映在水鏡中,幽靈般地急速湧動。

  組員們凝神向水盆望去,水鏡中看不見任何人影,只有濃濃翻滾的灰霧,逐漸擴散了整個水面。

  「啪」的一聲,何平的雙目驀地炸開,化作濺射的血雨,尤妃麗手撫胸口,面色蒼白,緩緩地從地上站起。

  畢盛克迷惑不解地道:「根本看不到兇手啊,水裡只有一團迷霧。」

  「殺死何平的,就是那團霧!」

  迎著組員們震驚的面容,尤妃麗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失傳已久的五行幻法秘術,沒想到會在今天親眼目睹。」

  閣樓內死一般的寂靜,組員們又驚又駭地望著水盆。亞歷山大衝了上來,低吼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何平是被一團霧殺死的?」

  「是的。」

  罕高峰澀聲道,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五行幻法秘術,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在短時間內模擬成任何的形狀,對敵人發動攻擊。表面上看何平是被那團霧殺死,而實際上,他是死於一個第一流秘術高手的手裡。」

  「第一流的秘術?」

  風照原的臉上微微變色。

  「第一流。」

  罕高峰面色陰沉得就像是一片烏云:「如果單打獨鬥,我們中沒有一個人會是他的對手。」

  「撲通」一聲,亞歷山大頹然坐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尤妃麗低歎道:「最可怕的是,我們根本不可能發現他。他隨時可以利用秘術進行元素組合,變化成任何的物體。一張桌子,一團火焰,甚至是我們其中的一名組員。」

  組員們心中不寒而慄,如果敵人真的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然後模擬出死者的容貌混跡在組員中間,確實讓人心驚膽顫,防不勝防。

  罕高峰看了一眼組員們驚慌的神色,寬慰道:「大家也不用過分擔心,五行幻法秘術模擬出來的形象有時間限制。何況聲音、表情也不可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只要細心識別,還是可以辨出真偽。」

  風照原目光閃動道:「只要我們約定一個暗語,自然就不怕對方搗鬼了。」

  「你們,你們不是安全總署請來的異能力高手嗎?如果連你們也對付不了,那我該怎麼辦!」

  亞歷山大厲聲叫道,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風照原忽然問道:「對方為什麼要殺死何平呢?最關鍵的是,為什麼偏偏要將何平的屍體放在這座閣樓中?既然他是第一流的秘術高手,銷毀這具屍體而不讓我們發現,並非什麼難事吧?」

  眾人心中齊齊一動,蘭斯若轉身對亞歷山大道:「請問亞歷山大先生,這座閣樓中,是否有什麼隱秘呢?」

  亞歷山大臉色一變:「這裡只不過堆放了一些廢棄的物品,哪來的什麼秘密?你們把何平的屍體抬出去,我要鎖門了。」

  風照原微微皺眉,罕高峰沉聲道:「亞歷山大先生的話,就是我的命令。立刻退出去,我們要重新商定一個詳細的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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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12:53:48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三章〈閣樓之謎〉


  異能行動組在尤妃麗房間開完秘密會議之後,已經是黃昏了。組員們個個心情沉重,除了畢盛克之外,誰也沒有心思用餐,草草吃過後回到各自的房間。沒想到第一次執行任務就困難重重,還遇上了可怕的第一流秘術高手,連風照原也覺得不安起來。

  最令人不解的是,亞歷山大分明還有一些事情在瞞著他們。直覺告訴風照原,其中的內幕恐怕還牽涉到了安全總署。

  亞歷山大究竟有多少秘密呢?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閃過風照原的腦海。

  打開隨身攜帶的手提電腦,風照原接上網絡,直接搜索到了安全總署的網址。

  屏幕上出現了聯合國安全總署的S形標誌,系統提示:「請輸入啟始密碼。」

  在虛擬世界的鐘乳石洞裡學到的電腦知識派上了用處,風照原按動鍵盤,開始了相當於黑客的入侵工作。

  調出亞歷山大的檔案,追根溯源,也許能找到一絲線索。

  半個小時後,屏幕上出現了一片蔚藍色的大海,波濤起伏,一隻潔白的海鷗撲扇著翅膀,貼浪飛翔,逐漸佔據了整個鏡頭。

  鷗嘴吐出一行字:「請輸入第二重密碼。」

  風照原微微一笑,手指跳動,開始了第二波的電腦攻克過程。

  月光穿過濃密的樹叢,在城堡的庭院中投下斑駁的碎影。賽瑪俏生生地站在噴水池前,細碎的麵包屑從她手中灑落,蕩起點點波紋,一群彩色的鯉魚冒出水面,追逐爭搶。

  「嗨,你好!」

  賽瑪回過頭,看見札札充滿友好的笑容。

  「啊,是你。」

  「是我,過來察看一下城堡附近的守衛工作。」

  「辛苦你了。」

  札札雙手插在褲袋裡,做了個鬼臉:「說句實話,其實是覺得無聊,出來轉轉散散心。」

  賽瑪「噗哧」一聲笑了,笑意在眼中一閃而逝,又恢復了貫有的神秘與冷漠。

  看著月光下美麗動人的賽瑪,札札心神一陣恍惚,急忙轉過頭去,訕訕地道:「這些魚吃起食來真是快樂啊。」

  「快樂嗎?真的快樂嗎?」

  賽瑪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撩撥著水面,攪碎了一池的月影:「也許它們更願意去小河中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不是被人飼養在狹小的水池吧。」

  札札只覺得身邊的女子彷彿也在水面中碎成了片片,黛眉美目中,似乎隱藏著化不開的哀愁,說不出的憂鬱。

  「其實動物比人快樂,有時真想成為它們中的一員啊。」

  札札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感慨地道。

  賽瑪露出一絲淒涼的神色:「你是人,不是動物,所以不知道它們的悲哀。」

  札札聳聳肩,兩人都沉默了,只有潺潺的水聲在夜風中流動,夾帶著草葉的清香。不知過了多久,賽瑪抬起頭,看了札札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

  「白天,謝謝你了。」

  俏麗的背影在夜色裡停了一下,低聲道,隨後慢慢消失在札札的視線中。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湧上札札的心頭。

  在城堡的某個角落,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正透過一扇半掩的窗,一眨不眨地盯著賽瑪與札札各自離開的身影。

  「真是很有趣啊。」

  輕輕關上窗,眼睛的主人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面容隱沒在濃重的陰影裡。

  「主人讓我問問你,計劃進行得怎樣了?」

  無聲湧動的黑暗中,一隻羽毛火紅的烏鴉如同從地獄中飛出的魂魄,悄然鑽出,飛到了他的手臂上,尖利的喙一張一合,竟然發出人類的語言。

  「我還沒有找到城堡裡的那個秘密基因庫,再給我一點時間。」

  陰影裡的人停頓了一下,低聲問道:「主人為什麼派人殺死何平?他不是我們埋在亞歷山大身邊的一顆棋子嗎?」

  「這是別人幹的。」

  火鴉嘶聲道:「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一股勢力也在對付亞歷山大。」

  陰影裡的人好像吃了一驚,火鴉嘶聲道:「我們需要的只是亞歷山大那個物種基因庫,不管另一股勢力對付亞歷山大的目的何在,都不能讓他們攪亂局勢,壞了主人的大事。」

  「那我該怎麼做?」

  「你只管負責找出物種基因庫。至於那個殺死何平的秘術高手嘛,只要他一出現,主人就會親自出馬。」

  火鴉混濁的黃眼珠裡露出詭秘的神色:「將近一百年了,能夠讓主人破例出手的,他還是第一個呢。」

  陰影裡的人微微一震,知道這個秘術高手的命運已在瞬間被決定。

  「上次在安全總署的虛擬世界裡,你做的不錯,無聲無息地殺了那麼多學員,還讓山本紀夫背了黑鍋。哈哈,主人會獎賞你的。」

  「這對一個異能力和秘術兼修的高手來說,並不是件難事。不過也要感謝何平弄到了虛擬世界的系統程序,讓我可以從容佈置。」

  那個人微笑著,推開窗,火鴉撲扇著翅膀消失在茫茫夜空中。清寒的月光穿透室內的黑暗,照在他英俊的臉上,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發出淡淡的光澤。

  「今晚,一定要想辦法找出那個基因庫。」

  蘭斯若扶了扶眼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美妙的音樂聲叮咚響起,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顆藍色的星球,慢慢旋轉,鏡頭將它不斷放大,深入到了星球的核心處。

  一扇門在球心中悠然開啟,門上顯示出「安全總署資料庫」幾個字。

  風照原精神一振,在搜索欄中輸入了亞歷山大的名字。

  一行行的字跡跳了出來。

  「亞歷山大:檔案機密程度--特級。身份:環球集團總裁,安全總署特別顧問,虛擬世界的系統供應商,獸人特種部隊的研究開發商,絕密物種基因庫的製造商。」

  看到這裡,風照原大吃一驚,沒想到虛擬世界的程序系統居然是亞歷山大提供的。聯想到城堡秘道裡的古怪生物,風照原恍然大悟,按此推理,虛擬世界裡面那些美人魚、龍、怪獸之類的遠古怪物,都是出自亞歷山大的手筆。

  難道城堡內的秘密通道,就是亞歷山大的物種基因庫嗎?

  風照原移動鼠標,在物種基因庫上點擊了一下。

  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該資料屬於絕密檔案,需用指定的服務器才能繼續顯示。」

  風照原失望地低歎一聲,查找了半天,除了證實安全總署和亞歷山大的關係之外,似乎並無太大的收穫。

  「白天的那間閣樓裡,好像有種很奇怪的氣息。」

  妖異的聲音突然幽幽地響起在心中。

  「又是你。」

  風照原皺眉道:「奇怪的氣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腐屍的氣息。」

  妖異的聲音森然道。

  夜已經很深了,四周萬籟俱寂,只有保鏢們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密集的樹枝在夜風中揮動著嶙峋的手臂,草叢裡的蟲子發出清脆的鳴叫,特種部隊的士兵們穿著迷彩服,悄無聲息地匿藏在各處。

  為了亞歷山大這種富豪,竟然還要安全總署出動重兵保護,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札札不滿地在心裡嘟囔著,慢悠悠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裡面空無一人。札札詫異地自語道:「咦?風照原去哪兒了?」

  藉著黑暗的掩護,風照原悄悄走上閣樓。

  從腕表中抽出一根細鋼絲,鑽入鎖孔,輕撥了幾下,「咯登」一聲,鐵鎖被打開了。風照原輕輕推開門,按亮了手錶上的照明燈。

  柔淡的照明光線掃過閣樓的每一個角落,

  「喂,是這裡有腐屍的氣息嗎?我怎麼什麼也沒有看見啊。」

  「應該在東面的牆角上。」

  沉默了一會,妖異的聲音繼續響起。

  「只有一堆樟木箱子。」

  「把那些箱子搬開。」

  一隻隻箱子被風照原陸續搬開,牆角上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奇怪,氣息應該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妖異的聲音不解地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力量嗎?」

  風照原帶著點促狹的口吻取笑道,故意走到牆角,用力踩踩地板:「這裡有腐屍的氣息?」

  話音剛落,風照原臉上微微一變,腳下地板發出的聲音十分空洞。他立刻蹲下身,將耳朵貼在地板上,指節輕輕扣動。

  「不用敲了,把地板掀開。」

  妖異的聲音有些不滿地道。

  風照原從懷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慢慢隔開地板,一個黝黑的洞露了出來。

  「果然有夾層!」

  風照原輕呼一聲,洞的形狀就像是一具棺材,裡面放著幾卷長方形的東西,被黃色的布匹嚴嚴實實地包裹住。

  風照原隨意搬出其中的一卷,解開層層黃布,裡面的東西曝露在照明燈下,風照原駭然叫道:「又是一幅畫,好像是木乃伊!天啊,畫框裡面鑲嵌的是個木乃伊!」

  這是一幅長方形的黑色油畫框,隔著表層的透明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見畫中一具乾癟了的屍體,薄薄得就像是一頁紙壓在兩層玻璃之間。

  「那並不是你們人類的木乃伊。」

  妖異的聲音緩緩地道:「雖然上半身和人類並無不同,可是你看它的下肢,又短又粗,臀部上還有一根尖銳的刺。它不是人,也不是野獸,更像是一具人類與野獸的混合體。」

  「人類與野獸的混合體,難道是--獸人?」

  風照原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獸人特種部隊這幾個字迅速跳入他的腦海中。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四章〈獸人魅影〉


  「砰砰」,閣樓外突然傳來劇烈的槍戰聲,風照原身軀一震,急忙將木乃伊放回洞中,掩上地板,向外竄去。

  三樓上,異能行動組的組員們嚴陣以待,眾星捧月般將亞歷山大護在當中,罕高峰抬頭看見風照原,皺眉問道:「你去了哪裡?」

  「我好像看見一道人影,追出去就不見了。」

  風照原面不改色地扯謊道,獸人的木乃伊恐怕也是安全總署的高度機密,如果照實說的話,自己的腕表恐怕要立刻引爆了。

  眾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

  「蘭斯若呢?」

  罕高峰轉身對奧馬爾道,他和蘭斯若被安排在一個房間。

  「不知道。」

  奧馬爾冷漠地回答。

  「他來了。」

  札札叫道。

  「對不起,組長。」

  蘭斯若走到罕高峰身前,神色鎮定地道:「我剛才看見走廊上有一道人影,所以追了出去,可惜一無所獲。」

  風照原暗暗舒了口氣,蘭斯若的話無意中為他圓了謊,沒想到隨意編出的謊言居然歪打正著。

  「看來真的有人偷偷潛入了城堡,我去看一下。」

  尤妃麗展開身形,像一縷輕煙消失在走廊上。

  「難道對方是聲東擊西?」

  罕高峰皺起眉頭,嚴峻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激烈的槍戰兀自在城堡的庭院內進行,保鏢們和特種部隊的士兵圍繞著一具白色飄忽的物體,展開猛烈射擊,有幾發子彈明明擊中了它,卻似乎毫無作用。

  「這是什麼怪物?移動的速度這麼快?」

  風照原詫異地自語道。

  「也許是那個通曉秘術的一流高手吧。」

  卡丹婭喃喃地道:「不過剛進城堡就被埋伏在外圍的特種部隊士兵發現了。」

  「亞歷山大,看看我是誰!」

  白色的物體尖叫一聲,突然高高躍起,以不可思議的姿勢沿著高牆撲上,「轟」地撞開三樓的窗戶,向眾人衝了過來。

  白影在面前迅速擴大,風照原看清了對方的樣子,那是一個披著白袍的怪物,上身宛如人類,下半身卻佈滿了厚厚的褶皺,雙腿異常粗壯,臀部上一根尖銳的刺不停晃動,閃動著寒光。

  風照原大吃一驚,這個怪物竟然和剛才所見到的那具木乃伊屍體一模一樣!

  「天啊!是獸人七號,它,它不是早就死了嗎?」

  亞歷山大嘴唇抖索著,難以置信地望著在組員們的槍口下毫髮無傷的怪物。

  一道暗赤色的火芒猛然射出,罕高峰怒吼一聲,雄偉的身軀擋在亞歷山大身前,雙掌擊出,彷彿噴射著熊熊的光焰。

  赤焰猛然暴漲,捲住了獸人,辟里啪啦地燃燒起來,組員們剛要歡呼,異變突生,獸人驀地不見了,如同虛幻的影像,神秘地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半空中一件白袍緩緩飄落,在赤焰中化作灰燼。

  「是鬼!鬼!」

  亞歷山大語無倫次地道,一滴滴冷汗從他的額頭冒出。

  「不是鬼,只是秘術高手模擬出來的幻影。他本人應該就藏在附近,用強大的精神力遙控幻影。」

  尤妃麗從遠處緩緩走近,望著罕高峰,嫵媚的雙目中露出一絲不安:「這個秘術高手知道獸人的秘密。」

  「什麼是獸人?組長你們好像有事瞞著我們。」

  蘭斯若淡淡地問道。

  罕高峰面色一沉:「這屬於安全總署的高度機密,和你們無關。」

  札札促狹地道:「獸人,那是什麼玩意?難道是人和野獸交配出來的新品種嗎?」

  畢盛克搖頭晃腦地道:「這種稀有生物,一定是很值錢了。如果辦一個展示館的話,光賣門票就賺大了!」

  「不要廢話!」

  罕高峰喝道:「那個秘術高手隨時伺伏在四周,你們要做好保衛工作。」

  風照原心中暗忖,亞歷山大剛才無意中叫出的獸人七號,應該是閣樓裡的那具獸人木乃伊,見到它突然在眼前復活,難怪亞歷山大誤以為撞見鬼了。由此可見,那個秘術高手必然知道閣樓藏有獸人木乃伊的秘密,他將何平封死在閣樓的畫像裡,也是刻意恐嚇亞歷山大的行為。

  「看來對方一定要將亞歷山大先生逼瘋為止。」

  蘭斯若瞥了亞歷山大一眼,不冷不熱地道。風照原忽然心中一亮,沉聲道:「如果亞歷山大先生被逼瘋了,誰會是最大的收益者?」

  亞歷山大臉上迥然變色:「你的意思是?」

  眾人的眼前幾乎同時浮現出一雙憂鬱神秘的眼睛。

  罕高峰沉聲道:「風照原說得對,這麼久以來,我們忽視了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亞歷山大先生一旦失去正常的行為能力之後,所有的財產

  將歸於他的直系親屬賽瑪和安德魯。而安德魯只是個孩子,也就是說,賽瑪夫人將直接掌控亞歷山大先生名下的一切。」

  卡丹婭若有所思地道:「難怪賽瑪從前的履歷是一片空白,原來問題真的有可能出在她身上。」

  「不錯。」

  風照原目光閃亮:「我們曾經懷疑城堡裡有內奸與敵人暗中勾結,現在何平離奇被殺,在吉普林和賽瑪兩人中,賽瑪的嫌疑是最大的。」

  「不可能,賽瑪夫人不像是那種人。」

  札札的黑臉漲得通紅。

  蘭斯若用古怪的眼神瞥了札札一眼,罕高峰毅然道:「人不能僅僅從表面來判斷,從今天起,我們要密切監視賽瑪的所有舉動。」

  「交給我吧。」

  尤妃麗嫵媚地一笑:「在這之前,我需要一滴賽瑪的鮮血。」

  清晨,水浪輕輕拍打著岸邊深灰色的城堡磚石,水鳥在高聳的城牆上成排佇立,玫瑰色的曙光照在湖面,將碧水間的城堡籠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賽瑪靜靜地坐在岸邊的草地上,看著陽光一點點滲入城牆,將上面攀附的爬山虎染成悅目的金色。

  札札遠遠地走了過來。

  「你好啊。」

  札札澀聲道,微風吹揚起賽瑪淡紫色的長裙,像一朵盛開在草原上的花--獨自寂寞的花。

  「你好。」

  賽瑪轉過頭,淡淡一笑,曙色將她的臉頰映射得猶如透明的白玉。

  「這裡的景色真美啊。我,我可以坐在你的身邊嗎?」

  札札喃喃地道,握在掌心的細小針管被汗水濕透。

  「坐吧。」

  賽瑪雙手環抱住膝蓋,微微仰起脖頸,清新的晨風拂過,髮梢的一襲幽香傳入札札的鼻孔。

  「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寧靜啊。」

  過了很久,賽瑪忽然低聲說:「好像只有這一刻的時光,是完全屬於自己的。」

  「你,你覺得不快樂吧?這--只是我的感覺。」

  札札盯著翠波蕩漾的湖水,不敢去看賽瑪的眼睛,心卻隨著水波上下起伏。

  賽瑪幽幽地看了札札一眼:「有一些事情,結局是早就注定了的。快樂,或者不快樂,早已經被命運安排。」

  「被命運安排。」

  札札喃喃地道,奉命前來抽取賽瑪的血液,也是無法避免的命運安排吧。

  咬咬牙,札札顫抖著將掌中的針管悄悄地接近賽瑪。

  「像它們那樣,真的很快樂嗎?」

  賽瑪忽然伸出雪白的手指,指著湖面上幾隻追逐嬉戲的水鳥:「想起你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動物真的比人快樂嗎?」

  札札的手驀地一抖,腦中一片空白,掌心裡的針管再也無力刺下,賽瑪此時正好轉過身,溫暖的臂膀觸碰上針管,鋒銳的針尖立刻穿過薄薄的絲裙,一滴殷紅色的血無聲無息地被吸入針管。

  賽瑪並沒有察覺,只是低聲道:「你是不是也常常覺得不快樂呢?」

  札札慢慢地站起來,嘴唇間沒有一絲血色,他搖搖頭,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城堡走去。

  「他得手了。」

  尤妃麗收回目光,輕輕地拉上窗簾,組員們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針管裡的一滴血被擠出,落在尤妃麗白玉般的指尖上,她右手指甲在指尖上劃過,一滴鮮血頓時從尤妃麗的指上滲出,與賽瑪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默念法咒,尤妃麗仰起頭,手指輕彈,那滴混和的血液射入她的左眼中。

  罕高峰和亞歷山大對視一眼,後者點點頭,漠然道:「開始吧。」

  一道血光從尤妃麗的瞳孔內射出,落在早已準備好的水盆裡,水面輕輕晃動,賽瑪俏麗的身影慢慢地浮現在水鏡中,面容越來越清晰。

  「現在無論賽瑪夫人走到哪裡,都難以逃脫我們的視線。」

  尤妃麗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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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五章〈隱情暴露〉


  組員們凝神盯著盆中的水面札札木然站在角落,呆呆地出神。

  水鏡裡的賽瑪依然坐在湖畔直到午餐時間,才向城堡內走去。

  水鏡彷彿就是一個高科技的隨身監視鏡頭緊緊跟隨著賽瑪來到餐廳。

  「亞歷山大呢?」

  賽瑪問一個女傭。

  「伯爵大人覺得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裡休息讓您自己先用餐。」

  賽瑪點點頭,一個人獨自坐在諾大的餐廳裡傭人們端上一盤盤菜餚,幾乎全都是肉類的食品,烤羊排、炸雞翅、燉牛肉、油煎三文魚……,堆了滿滿一桌。

  畢盛克喉頭聳動,嚥了口唾沫。組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賽瑪將所有的菜餚一掃而光,亞歷山大苦笑一聲,道:「她的胃口一向大得很,而且只偏好肉食。」

  用過餐後,賽瑪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默默地站在窗台前,若有所思。

  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左右,門突然被悄悄推開了,一個人影閃身而入,水鏡中出現了吉普林彪悍的面孔。

  「怎麼會是他?」

  組員們驚異地叫起來,札札也被吸引了過去,罕高峰皺眉道:「不要說話,看下去。」

  一雙強悍的手臂猛然箍住了賽瑪的纖腰,吉普林一臉獰笑,緊緊地貼住賽瑪,大嘴在她雪白的脖頸上貪婪地痛吻。

  「啊,不要。亞歷山大,他會知道的。」

  賽瑪轉過頭,慌亂地想掙脫吉普林的摟抱。

  「怕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傢伙有午睡的習慣,現在是不會進來的。來吧,害什麼臊啊?我的甜心,我們又不是頭一次親熱了。」

  吉普林淫笑著一把將賽瑪推到床上,匆忙解開自己的褲帶,餓虎般地撲了上去。

  「上次,你,你不是說何平知道我們的事了嗎?萬一被發現……」賽瑪喘著氣,雙手試圖推開吉普林。

  「他不是突然被殺了嗎?」

  吉普林按住賽瑪的手,得意地道:「老天開眼,不知道哪個傢伙跟何平有仇,替我們拔掉了這顆眼中釘。」

  「別這樣,啊,我,我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就是那個什麼物種基因庫?」

  吉普林粗魯地撕開賽瑪的長裙,雙手胡亂撫摸道:「心肝寶貝你放心,我遲早會替你找到的。你讓我做的事,哪件我吉普林沒有替你辦妥?只要你乖乖地順從我,哈哈。」

  賽瑪的衣服被完全扯去,白玉般無暇的赤裸胴體出現在水鏡中,吉普林壓倒在她的身上,劇烈地動作起來。

  聽著男女交歡的喘息聲,組員們面面相覷,亞歷山大臉色鐵青,札札的眼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緊緊捏著拳頭,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你們看賽瑪的小腿!」

  莫裡指著水盆大聲叫道。

  賽瑪的大腿宛如乳白色的羊脂,緊緊夾住吉普林的腰,但原本光潔的小腿上,卻漸漸泛起青綠色的斑紋,顏色越來越深,而小巧的赤足上不斷冒出一根根粗厚的長毛,覆蓋了整個腳面,只露出十根尖銳無比,彎曲如鉤的腳趾。

  「我的媽呀,這,這還是人嗎?」

  畢盛克怪叫道:「像個野獸啊。」

  「獸人!」

  罕高峰霍然轉身,看著亞歷山大,雙目中射出刀鋒般的寒光:「賽瑪她--應該是一個獸人。」

  亞歷山大像一尊石像般沉默著,眼角微微跳動,室內寂靜得連呼吸聲也清晰可聞,沒有人再說話,只有水盆中傳出的動情呻吟,瀰漫了四周。

  過了很久,亞歷山大忽然厲聲長笑:「是來報仇的吧!哈哈,想把我逼瘋?想接管我的產業?罕高峰組長,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望著亞歷山大眼中燃燒的凶光,罕高峰在心裡低歎一聲,撥動腕上的手錶,下令道:「密特朗請注意,所有的特種士兵圍住城堡,準備戰鬥。狙擊對象是--亞歷山大先生的夫人賽瑪,以及保安總管吉普林。」

  「最好捉活的。」

  亞歷山大森然道,伸出手指,慢慢碾碎了一隻爬過窗台的螞蟻:「她一定還有同黨,我要好好地拷問這個獸人婊子。」

  札札心中猛地一顫,水鏡中吉普林低吼一聲,無力地趴倒在賽瑪身上,大口喘著粗氣。青綠色的斑紋在小腿上慢慢消褪,腳趾也恢復了常態。賽瑪緊緊咬著嘴唇,側過頭,札札忽然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無聲地滴在枕巾上。

  「開始行動。」

  罕高峰低喝道。

  「砰」的一聲,門被卡丹婭一腳踢開,破碎的門板呼嘯著飛向床上的兩人,風照原以驚人的高速衝向慌張無措的吉普林,一拳閃電般擊中他的胸膛,右腳橫掃,踢向吉普林的小腹。

  吉普林腳下踉蹌,勉強避開風照原的一腿,揮拳想要反擊,莫裡從天而降,雙臂張開,猶如一隻靈巧的蝙蝠,雙足連環蹬出,狠狠地踹在了吉普林的頭上。

  吉普林哀嚎一聲,滾倒在地,一根冰冷的槍管頂住了他的腦袋,畢盛克得意洋洋地叫道:「這是一柄柯爾特左輪手槍,靈巧輕便、故障率低是它最大的優點。現在裝上馬格奴姆的高爆子彈,威力大得可以讓你的腦袋開花。這款手槍早就已經停產,成為收藏家的珍品。如果想要購買的話,還得花巨額高價向柯爾特公司單獨定購。」

  風照原目瞪口呆,這個傢伙居然將自己說過的話幾乎一字不漏地拷貝了出來。

  尤妃麗的目光緊緊鎖住賽瑪,金色的長袍翻滾得就像是一團熊熊的火焰。

  賽瑪慢慢地從床上坐起,神色冷靜得近乎可怕,穿好衣服,站起來,幽深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札札移開目光,木然注視著躺倒在地上的吉普林,手中的槍微微地顫抖著。

  組員們迅速將賽瑪圍在當中,子彈上膛,窗下的庭院裡傳來特種兵們有條不紊的腳步聲。

  「賽瑪夫人,請舉起雙手,放在頭上。」

  尤妃麗冷冷地喝道。

  賽瑪忽然對札札笑了笑,淒涼的笑容在她的嘴角一閃而逝,人已經高高躍起,閃電般撲向尤妃麗。

  「不用開槍!我要捉活的。」

  尤妃麗神色不變,雙手變幻秘術手印,玉指射出一縷青煙,在空中猛然暴漲,化作一條巨大的青色蟒蛇,水桶般的蛇身向後弓起,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向賽瑪咬去。

  賽瑪清叱一聲,在半空中靈巧後翻,避開蛇口,雙腳牢牢地吸在天花板上,頭朝下,身體仰起,雙手結出一個秘術手印。

  組員們震驚地盯著賽瑪的腳掌,那上面詭異地生出了肥厚的肉墊,腳趾如鉤凸出,深深地嵌入牆頂。

  一張細長的白光編織的光網從賽瑪的手中抖出,猛然罩向巨蟒。尤妃麗暗暗吃驚,沒想到一個獸人竟然也通曉秘術,難道賽瑪就是那個第一流的秘術高手?

  腦中意念電閃,尤妃麗口中急速念出一段秘術法咒,蟒蛇忽然皮肉分散,每一塊骨肉都變成一條又細又長的青蛇,游竄著鑽過網孔,紛紛撲向賽瑪。

  賽瑪臉上微微變色,再結出一個秘術手印,雙掌相擊,隱隱間竟然有雷聲滾動。

  「轟!轟!」

  賽瑪不斷拍擊雙掌,雷聲隆隆,愈震愈響,宛如天公憤怒的咆哮。青色的小蛇還沒有靠近便紛紛炸開,化作縷縷青煙,裊裊飄散。

  尤妃麗忽然盤膝坐下,眼皮微垂,中指輕按眉心。

  空中飄散的青煙重新凝聚起來,顏色濃得就像是一團粘稠的墨汁。尤妃麗驀地睜開雙眼,目光似電!

  青煙高速旋轉,中心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漩渦,猶如滾動的沼澤,賽瑪尖叫一聲,不由自主地向漩渦投去。

  濃濃的青煙裹住了賽瑪,後者奮力掙扎著,組員們依稀可以看見,賽瑪擺動的小腿上鑽出一根根獸毛,濃密得駭人。

  一聲淒厲的怒吼從賽瑪口中叫出,她低頭噴出一口鮮血,血光四濺,青煙頓時黯淡下去,賽瑪猛然掙出漩渦,腳爪在天花板上用力一撐,扭身衝向窗外。

  一張梳妝台突然從屋角飛出,擋住了窗口,奧馬爾目光宛如實質,遙控梳妝台。

  「砰」的一聲,槍聲響起,風照原手中的柯爾特左輪手槍準確地擊中了賽瑪的右腿,鮮血標出,賽瑪從半空摔落,不等她落地,卡丹婭右腿橫掃,猛烈地敲在賽瑪受傷的右腿上。

  「撲通」,賽瑪飛了出去,撞倒在牆壁上,一個拳頭無聲無息地擊出,落在了賽瑪的小腹。

  收拳,轉身,蘭斯若慢慢後退,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方雪白的手絹,輕輕擦掉手上的血跡。

  一縷青煙迅速纏上賽瑪,如同一根長長的繩索,繞著她閃電般圍了十多圈。

  「一切都結束了,獸人賽瑪。」

  尤妃麗緩緩站起,手指鉤起青煙繩索的另一頭,賽瑪如同倒地的葫蘆,骨碌碌地滾向她的腳邊。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六章〈一流秘術〉


  「把你的話再重複一遍。」

  蘭斯若的聲音帶著古怪的節奏,忽高忽低,彷彿飄蕩在半空中,雙目透過鏡片,射出奇異的光芒。

  對面的吉普林完全陷入了催眠中,目光呆滯:「都是賽瑪讓我幹的,她引誘我,讓我去找城堡裡的物種基因庫。她還讓我把大部分的保鏢都分散到城堡的外圍,讓我監視安全總署在這裡的一舉一動。」

  風照原心中一跳,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在秘密通道裡見到的就是物種基因庫。

  「亞歷山大先生那只失蹤了的牧羊犬是怎麼回事?」

  蘭斯若看了罕高峰一眼,繼續發問道。

  「我不知道,賽瑪只是讓我將飼養員支開。」

  「何平的死呢?也和你有關嗎?」

  「我沒有殺何平,不過他無意中發現了我和賽瑪的事,向我勒索一百萬美金,否則他就要將這件事告訴老闆。」

  蘭斯若又問道:「死在護城河裡的那些保鏢又是誰下的毒手的?」

  「不知道,他們都是老闆的得力手下,賽瑪讓我假傳老闆的命令,吩咐他們晚上十二點在護城河邊集合。第二天,我才發現他們都死了。」

  「他們被殺,難道你就沒有對賽瑪起疑心嗎?」

  「殺了他們,我也有好處,老闆就更倚重我了。」

  亞歷山大冷笑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哈瓦那雪茄,點燃雪松紙捻,深深吸了一口:「這個蠢貨,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拷問賽瑪吧。」

  蘭斯若低聲道:「我需要先休息一會,恢復耗損的精神力。」

  罕高峰點點頭,看了一眼被牢牢困在椅子上的賽瑪,道:「大家都對獸人很好奇吧,現在迫於形式,我簡單向你們解釋一下。但這屬於安全總署的高度機密,任何人不得洩漏出去。」

  組員們紛紛點頭。

  長歎了一口氣,罕高峰走到窗前,夜色蒼茫,黯淡的星光灑在樹叢中,護城河上飄起了淡淡的灰霧。

  「獸人計劃由安全總署與亞歷山大先生,在十年前聯合開發研製。」

  罕高峰低聲道:「目的是想製造出一支具有極強戰鬥能力,不畏生死的部隊,對付那些慘無人道的恐怖分子。

  獸人,是將人的基因與野獸的基因混和,通過高科技方式培育出來的產物。誰料到,後來--」

  罕高峰停頓了一下,猶豫半晌才道:「後來發生了一點紕漏,獸人不受控制,紛紛逃出了實驗基地。幾個月後,全世界各地接連發生了十幾件慘案,死者身上都有被野獸抓撕的痕跡。

  至此,獸人計劃宣告失敗。為了防止獸人繼續傷害人類,安全總署展開緊急搜索行動,陸續將逃跑的獸人抓獲,並立即處死。」

  苦笑了一聲,罕高峰繼續道:「其中難免有幾個漏網之魚,比如賽瑪。」

  組員們的目光落在了賽瑪的身上,她低垂著頭,金髮散亂,鮮血在右腿上凝結成了紫色的血塊。

  「你是人,不是動物,所以不知道它們的悲哀。」

  札札的肩膀微微地顫抖,閉上眼睛,想起昨夜賽瑪哀傷的眼神。

  風照原恍然道:「賽瑪是來報仇的,這些獸人一定痛恨那些將它們製造出來的人,所以亞歷山大先生成為賽瑪的復仇目標。」

  「不錯。」

  尤妃麗點點頭:「獸人的情緒很難控制,充滿了諸如暴力之類的負面傾向,它們對於安全總署和亞歷山大先生,充滿了怨恨。」

  「那你們又是怎麼對待獸人的呢?你們人類有沒有尊重過我們?慮過獸人心裡的感受?每天殘酷的訓練,稍不如意便加上一頓皮鞭。對人類來說,我們只是一件殺人的工具,聽話的奴隸!」

  賽瑪忽然抬起頭,悲滄地叫道:「因為我們是獸人,所以就要被奴役嗎?」

  風照原心頭一震,茫然地看著賽瑪,她的淚水從眼角滲出,倔強的目光中,有痛苦不屈的火焰在燃燒。

  罕高峰的臉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垂下頭,沉默不語。

  亞歷山大獰笑一聲,緩緩逼近賽瑪,滾燙的雪茄煙頭猛然按在了她雪白的胸膛上,冒起滋滋的青煙:「獸人婊子,你們的生命是由我製造出來的,我讓你們死就得死,讓你們活就得活!」

  賽瑪緊緊地咬著嘴唇,仰起頭,高高地仰起頭,直視著亞歷山大。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下,像一抹淒艷的紅霞,帶著艷麗的悲壯。

  一縷皮肉燒焦的氣味瀰漫四周。

  「住手!」

  札札忽然從牆角衝了出來,憤怒地盯住亞歷山大,嘶聲道:「放開你的手!」

  「罕高峰!」

  亞歷山大厲聲叫道:「怎麼回事?這是你們異能行動組的作風嗎?」

  回答他的是風照原的手,手掌旋風般地掃過,打落了那支昂貴的哈瓦那雪茄。

  「您不能動用私刑,亞歷山大伯爵,這觸犯英國的法律。」

  風照原淡淡地道,身軀穩如山嶽,溫和的目光中有寒芒閃動。

  「罕高峰!」

  「亞歷山大先生。」

  罕高峰抬起頭,一字一頓地道:「這件事--由我們安全總署全權處理。」

  亞歷山大吃人般的狠毒目光讓尤妃麗暗自一驚,急忙解釋道:「伯爵大人,這個獸人好像經歷過了變異。按理說,獸人的臉上長滿細小的茸毛,下半身也應該完全和野獸一樣。可是您看賽瑪,外表竟然酷似人類,只有在某些特定時刻,小腿上才會顯示出野獸的跡象。」

  「你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好好詢問她這段失蹤的經歷,她的變異過程,她逼瘋您的真正目的,還有,她的背後又有什麼人在支持?」

  尤妃麗微笑道:「亞歷山大伯爵,最後這一點,對您的安危至關重要呢。為了蘭斯若的催眠術可以順利進行,沒有必要現在就對賽瑪動刑吧。」

  亞歷山大胸膛起伏不定,目光陰惻惻地看著賽瑪,終於點點頭。

  蘭斯若深吸了一口氣,道:「可以開始了。」

  「已經結束了!」

  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撞開,安德魯幽靈般地走了進來,雙目亮如鬼燈,張開嘴,一團熊熊的烈火向蘭斯若噴出。

  蘭斯若立刻向旁疾閃,其他的組員們愣在當場,亞歷山大厲聲叫道:「安德魯,你瘋了嗎?」

  安德魯一聲不吭,面色怪異,一團團烈火從他的口中連續噴出,如同四射的炮彈,密雨般飛向眾人。組員們左躲右閃,誰也不敢貿然對安德魯開槍,火球四處跳竄,室內彷彿變成了一座熾熱燃燒的火爐,局勢一片混亂。

  罕高峰一個箭步擋在亞歷山大身前,雙拳擊出赤芒,將飛來的火球撞開,沉聲道:「他可能不是安德魯!而是那個秘術高手!」

  尤妃麗神色一凜,雙手急速結出秘術手印,一道青煙屏障隨著手勢飄出,緩緩向安德魯逼去。

  「砰」的一聲,正當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德魯身上時,房間的玻璃窗突然炸開,一道灰霧急速射入,圍住賽瑪,綁住她的麻繩立刻寸寸斷裂。

  與此同時,安德魯身軀搖晃了一下,「撲通」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可怕的灰霧閃電般捲起賽瑪,撲向窗台。

  「別讓他跑了!」

  罕高峰怒吼道,雙拳擊出耀眼的赤芒,莫裡凌空撲了上去,卡丹婭長腿呼嘯橫掃,奧馬爾目光操控起一張木椅,直直地撞向灰霧。

  灰霧猛然暴漲,迎向四人。電光火石之間,莫裡慘叫一聲,從半空中墜下,鮮血狂噴,卡丹婭右腿如被電擊,不斷後退,一直退到後背撞上牆壁,右腿才發出「咯登」一聲,腿骨斷裂。「砰」,木椅從灰霧裡猛然彈出,反撞上奧馬爾的胸膛,後者面如死灰,身體痛苦彎成了一團,仰天噴出一口鮮血,低下頭,又噴出一口鮮血。

  鬼魅般的灰霧中,只聽到輕而急的呼吸聲,和衣服振起帶動的風聲,「啪嗒啪嗒」,一連串拳掌相擊的聲音震耳欲聾,罕高峰從濛濛灰霧裡踉蹌退出,胸膛起伏,嘴角有一縷血絲滲出。

  剛一交手,四人便同時受傷。

  沒有組員再敢發動攻擊,每一個人都心驚膽寒,亞歷山大的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慢慢向牆角退去。

  灰霧眼看就要隨風飄去。

  「尊將,是你嗎?」

  罕高峰忽然顫聲道,臉色蒼白,目光緊緊地盯著灰霧。

  霧氣忽然飄散開,一縷一縷消失在空氣中,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一點一點浮了出來。

  風照原突然感到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鋒芒畢露的絕世利劍!它橫空出鞘,銳氣沖天,似要斬破雲霄,化龍飛去!

  「是我,罕高峰。很久不見了。」

  那人淡淡地道,雙目亮如劍鋒,聲音中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蒼涼。

  「他就是尊將?」

  風照原心神劇震,原來他就是那個氣勢驚人的尊將!他就是那間宿舍原來的主人!他就是要將青春歲月,刻在木桌上的那個人!

  「真的是你啊,十年了,沒有想到你練成了第一流的秘術。」

  罕高峰喃喃地道,出神地看著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友,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

  「你們還要留我嗎?留得住嗎?」

  尊將左手抱著賽瑪,右手背負在後,雪亮的目光緩緩掃過房間裡的每一個人。

  罕高峰苦笑一聲:「你先利用秘術控制了安德魯,以他為秘媒,向我們發動攻擊,借此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然後趁勢救回賽瑪。尊將,你變了。十年前的你,是不會這樣工於心計,去利用一個孩子的。」

  想起幾天前安德魯所作的秘術手勢,風照原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癡呆的孩子早就被尊將用秘術暗中操控了。

  「變的是你!」

  尊將斷然喝道:「還記得我們當初加入安全總署的誓言嗎?為了正義而戰!可你捫心自問,你做到了嗎?」

  罕高峰渾身輕顫,良久,低聲道:「尊將,還忘不了你父親的死嗎?」

  「不要再提我的父親!」

  尊將厲聲道,雙眉猶如刀鋒凝聚:「我今天所做的事,並不僅僅是為了我的父親。」

  尤妃麗背負雙手,不動聲色地按動腕表。

  畢盛克悄悄舉起了口袋裡的柯爾特左輪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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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七章〈英雄人物〉


  「轟」的一聲,畢盛克的口袋猛然炸開,一團火光冒出,柯爾特手槍「噹啷」落在地上,扭曲成一團。

  尊將收回投向畢盛克的凌厲目光,深深地看了亞歷山大一眼:「你把獸人當作工具,我就讓你的兒子也嘗嘗當工具的滋味。記住,獸人也是人!如果你不毀掉物種基因庫的話,我還會來找你的。」

  亞歷山大面如土色,顫聲道:「罕高峰,這個人,十年前放跑獸人的就是這個人!快!快動手啊!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啊!」

  「對不起,尊將。」

  罕高峰沉默了一會,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艱難吐出:「職責所在,就算留不住你,可我還是要留。」

  一團藍色的電光突然出現在罕高峰的左掌,右拳緊接著爆出赤芒。尤妃麗暗暗心驚,認識罕高峰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同時施展異能力和秘術。

  尊將慢慢地一笑,那笑容彷彿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的身軀突然化作一團熊熊的烈火,向窗外飛去。

  「追!」

  罕高峰嘶聲道,人已經電射而出。

  窗外響起震耳欲聾的槍聲。

  風照原擔心地看了一眼卡丹婭,後者咬牙道:「你去吧,我沒事。」

  「畢盛克,風照原,札札,你們跟我追出去。蘭斯若,你負責照料這裡的傷員和亞歷山大伯爵。」

  尤妃麗毅然道,金袍飄動,飛出窗外。

  城堡四周所有的照明燈都已經打開,從塔樓上射出的雪亮燈束交錯移動,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喧囂聲響徹夜空,到處都是特種士兵和保鏢的人影,所有的槍口對準了那一團飛射的火焰,槍林彈雨中,火焰閃耀著淒艷的光芒,如同一顆搖曳而過的璀璨流星,一路高歌,銳氣飛射,讓世俗的燈光黯然失色。

  「真是英雄人物。」

  風照原喃喃地道,體內的熱血無聲沸騰。

  「可是他毀了我的柯爾特左輪手槍,那是很值錢的啊。」

  畢盛克低聲嘟囔。

  罕高峰的目光緊緊追隨著火焰,一眨不眨。

  「他逼近護城河了。」

  尤妃麗按動腕表,凜然道:「密特朗,讓藏在河裡的潛水隊員準備伏擊。」

  「他受了傷。」

  畢盛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迎面吹來的夜風帶來了淡淡的腥味:「我聞到了血的味道,是從那團火焰裡傳出來的。他一定中了槍傷!」

  「也許是賽瑪受傷流出來的血。」

  風照原盯著護城河隨口道,火焰呼嘯著掠過深夜的河面,十多名士兵頭戴潛水鏡,幽靈般地從水面鑽出,槍口噴射出藍色的激光,交織成一片密集的火力網。

  「不會是賽瑪的血。」

  罕高峰默然道:「他寧可流自己的血,也不會讓自己保護的人受傷。」

  看了一眼風照原,罕高峰仰天長歎:「真是英雄人物。」

  火焰突然在視線中消失了,水面上炸開波紋,一道白浪利箭一般向前竄去,瞬間穿過了目瞪口呆的特種士兵,逼近了對岸。

  「該輪到我們了。」

  罕高峰澀聲道,身軀拔起,率先追出,其餘四人紛紛展開身形,如同獵食的蒼鷹,踏著夜色展翅飛去。

  亞歷山大的保鏢們早就在岸邊嚴陣以待,水浪剛剛標出河面,密集的槍口就開始了咆哮。

  子彈橫飛,水花四濺,尊將高大的身軀現了出來。他左手抱著賽瑪,右掌迅速結出秘術手印,在地上以駭人的高速騰挪翻滾,雖然身上血跡斑斑,髮鬢散亂,但一雙眼睛依然亮如晨星。

  「他的確受了傷,再加上賽瑪這個負擔,尊將已經沒有多少力量再施展五行幻法秘術了。」

  尤妃麗冷冷地道,緊跟著罕高峰掠上護城河,足尖輕點,腳下出現了一圈圈漣漪,在河面上慢慢盪開。

  岸邊早就準備好了快艇,風照原等三人和追擊的特種部隊坐上快艇,開動馬達,迅速向對岸駛去。

  尊將忽然變成了亞歷山大的樣子,保鏢們瞠目結舌,端著槍口,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射擊。

  「破土!」

  尊將突然大吼一聲,倒立而起,右掌輕按地面,身軀陀螺般地旋轉,倏地鑽入地下,彷彿那下面並不是厚實的泥土,而是綿軟的液體。

  罕高峰、尤妃麗在後一秒趕到。

  「通知最外圍的保鏢,做好迎擊。」

  尤妃麗沉著地道,目光瞥見草地上的斑斑鮮血,露出一絲冷笑。

  盤膝坐下,尤妃麗將尊將與自己的鮮血滴入眼眶,結出秘術手印。閃耀著燈光的河面上,慢慢浮現出尊將的身影,在黝黑的地底下急速穿行。

  「城堡西南三千米處,轉彎了,城堡西面三千五百米,到了西北四千米的地方!在溫泉的附近!他鑽出來了!」

  熟知地形的保鏢們盯著河面,紛紛嚷道。

  「走!」

  罕高峰和尤妃麗霍然起身,向目的地撲去。

  其他人隨後跟上。

  水霧繚繞的溫泉被一片茂密的樹叢包圍,潺潺流動的水聲很快被急促的腳步聲踏碎。

  畢盛克俯下身,左聞右嗅,慢慢湊近溫泉。

  「小心!」

  罕高峰疾呼道,溫泉上的水霧忽然撲向畢盛克,後者慘叫一聲,「撲通」跌入溫泉,濺起四射的水浪。

  罕高峰猛地衝上前,左掌中凝聚的電光拋了出去,同時右拳擊出一道赤芒,厲電、赤芒一前一後劃破夜色,分毫不差地斬斷霧氣。

  「茲」的一聲,飄動的水霧先是凝結成冰,再迅速融化,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罕高峰面色微微一變,眼前泉水砰然激濺,碎雪般飛揚的水珠遮住了罕高峰的視線。尊將從溫泉中倏地射出,快似鬼魅,一拳擊在了罕高峰的胸膛上。

  罕高峰渾身一震,向後飛跌,同時厲電、赤芒呈剪刀狀從雙拳擊出,阻住尊將去路。後者腳步微一停頓,尤妃麗已經飛身撲上,雙手結出秘術手印,一縷青煙化作利箭,閃電般插在尊將的左肋上。

  悶哼一聲,尊將左手結印,急按眉心,利箭從他的肋上倒飛而回,刺穿了尤妃麗的小腿。

  擋在正前方的札札咬咬牙,看著尊將旋風一般地從身前擦過,手中的扳機終於還是沒有扣動。

  尤妃麗又撲了上去,尊將左掌向後切出,「轟」的一聲,雙掌相擊,兩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尤妃麗頹然坐倒在地,尊將腳下一個踉蹌,又繼續向前衝去。

  保鏢和士兵這時才剛剛趕到,尤妃麗嘶聲道:「你們快追!他受了重傷!」

  「組長?你沒事吧?」

  札札扶起罕高峰,後者臉色萎頓,衣襟上灑滿了斑斑的鮮血。

  「我沒事,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罕高峰咳嗽著道,扶住樹幹,遙望尊將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掠過苦澀的滋味。

  「嘩啦」一聲,一個胖乎乎的腦袋從溫泉裡冒出,畢盛克喘著粗氣,臉上又紅又白:「好燙啊!」

  「風照原呢?」

  札札目光掃過眾人,焦急地問道。

  「他追上去了。」

  尤妃麗目視遠方,將喉頭的一口甜鹹的血嚥了下去。第一流的秘術高手,真是厲害得可怕。

  耳畔風聲呼呼,樹木在兩側飛速倒退,風照原如影隨形般追著尊將,雙方的距離始終保持數百米。

  前方出現了兩個保鏢的身影。

  尊將霍然停步,左臂猛然拉長了好幾米,猶如一根柔軟的麵條,迅疾纏住兩人的脖子,猛力一勒,兩具屍體立刻無聲無息地倒下。

  「不要動。」

  背後傳來冷靜的聲音:「如果你的身體有任何的動作,我的子彈就會射穿你的心臟。」

  尊將的身軀突然僵硬,過了一會,冷冷地道:「為什麼不在我的背後開槍?你想要活捉我?」

  「你為了救一個獸人而甘冒危險,直到現在,你還沒有將她丟下。」

  風照原緩緩地道:「你是個英雄,我不能在英雄的背後開槍,我有我的原則。」

  「哈哈哈哈!」

  尊將突然放聲長笑,笑聲孤傲而鋒銳,猶如一柄利劍割破夜色。風照原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就算是他老了,腿瘸了,背也彎了,你還是能感受到那種衝破天地的銳氣。

  像青春少年一樣的銳氣。

  「好,好。」

  尊將的笑聲漸漸低微:「想不到,你也是個英雄。可惜,這個時代並不需要英雄。」

  聽見尊將悲涼的聲音,風照原忽然覺得心裡一酸,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他大聲叫道:「你可以放下賽瑪,我只帶你走!」

  「放下她?」

  尊將的語聲逐漸冷漠:「你以為你放過了賽瑪,其他人就會放過她嗎?

  安全總署就會放過她嗎?」

  風照原面色黯然,沉默不語。

  「我不能讓賽瑪落在那些人的手裡,即使她只是一個獸人。」

  尊將一字一頓地道:「賽瑪受了重傷,我要帶她--走!」

  隱隱的風雷聲響起,最後一個「走」字說得猶如石破天驚,彷彿一記炸雷,猛然轟在風照原的心頭,後者渾身劇震,手腕上的槍「砰」地落在地上。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八章〈異能宗師〉


  尊將的身影急速向前竄去,風照原咬咬牙,撿起槍,隨後追上。

  一前一後,兩人狂奔的腳步快得猶如受驚的野馬。

  夜色越來越濃,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蘭斯若走到窗前,凝神望著城堡外四處搜索的士兵和保鏢們,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莫裡、奧馬爾和卡丹婭都沒有性命的危險,經過了醫生的治療,略微恢復了幾分生氣。亞歷山大獨自坐在沙發的一角,臉上陰晴不定。

  「你們說,他們能殺得了那個叫尊將的人嗎?」

  亞歷山大抬起頭,嘶聲問道。

  莫裡茫然地看著他,奧馬爾臉色陰沉,卡丹婭低歎了一口氣,尊將如此可怕,她最擔心的是風照原的安危。只有蘭斯若鎮定地回答到:「亞歷山大先生請放心,我相信,尊將不會活著離開這裡。」

  夜色更濃了。

  穿過樹林,翻過山坡,前方是一片寂靜的荒野。

  尊將的背影離風照原越來越近。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肯特郡的邊緣,保鏢、特種部隊和其他組員已被遠遠甩在了後面。

  腳下的土地越來越濕軟,大片的沼澤地出現在前方。灰色的迷霧從沼澤地裡飄出,繁茂的灌木枝葉和粘滑的水草散發著腐朽的臭味,濃重的濁氣撲面襲來。

  尊將忽然停下腳步,一個黑影從濃墨色的前方浮出,輕軟的黑袍無風自動,像層層疊疊的黑色波浪,擋住了他的去路。

  雪白的赤足纖塵不染,完美的風姿宛如夜之女神,她悠然地注視著尊將,湛藍色的眼睛比海水還要清澈。

  「讓開路!」

  尊將低聲喝道,全身的氣勢像一柄勢不可擋的利劍,破空直刺而去。

  「這裡沒有路。」

  對方語聲冷漠得不近人間煙火,黑袍以一種奇怪的節奏上下起伏,輕鬆卸去尊將的銳氣之劍。

  尊將身軀輕輕一震,望著女子絕世的容顏,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以尊將的錚錚傲氣,此時也不免臉上變色。

  「如果你沒有負傷,也許還能勉強支持一會兒。不過以你現在的情況,」

  女子搖了搖頭,絢麗的長髮銀絲般地流動:「最多只要一分鐘,我就可以結束你的性命。」

  「法--妝--卿?」

  尊將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問道。

  這三個字正好被趕到的風照原聽見,他駭然望著女子,這就是百年前的一代異能宗師法妝卿?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法妝卿點點頭,神色寂寥:「能讓我親自出手,你也應該算是死的瞑目了。」

  尊將慢慢地彎下腰,將賽瑪平放在地上,轉過頭,深深看了一眼風照原。

  風照原震驚地問道:「她真的是法妝卿嗎?她又為什麼要殺你?」

  「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尊將淡淡地道:「我死了以後,你能不能不要動賽瑪,讓她在這裡自生自滅。」

  不等風照原開口,法妝卿悠然道:「他也走不了,你們三個都必須死。知道我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並不多,你以為,這個秘密會讓你們活著帶走嗎?」

  風照原心中一沉,腦中意念疾閃,思考對策,嘴上卻胡扯一番:「噢,原來你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大美女啊!現在一百多歲了吧,怎麼保養得那麼好?用什麼護膚產品?有什麼美容秘訣嗎?深更半夜攔在這裡,難道想對我們--圖謀不軌?不過,雙方年齡不太合適啊!」

  法妝卿雙目漸寒,沒想到對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後,居然還敢出言調笑她,自從她成名開始,近百年來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話。

  「你別忘了。」

  風照原突然變得一本正經,神色無比嚴肅:「你兒子的妻子的姐姐的姑夫的侄子的爺爺在我手裡。」

  法妝卿微微一愣,趁她分神之際,風照原閃電般掏出手槍,扣動扳機,大喝道:「尊將,動手啊!」

  子彈從槍膛呼嘯而出,尊將神色一振,雙手結出秘術手印,一朵焰火

  射出,在空中燦爛盛開,凝聚成一隻火紅色的巨大朱雀,展翅清唳,向法妝卿衝去。

  此時此刻,兩人都心知肚明,只有聯手對付法妝卿,才可能有一條活路。

  高速射出的子彈突然偏向一邊,彷彿在半途被硬生生地移開了一寸,在法妝卿的右方射空。

  空中的朱雀卻盲目地衝向法妝卿的身後,一頭栽入沼澤,化作點點碎影。

  法妝卿居然可以移動子彈?

  風照原目瞪口呆,眼前的大美女難道真的是一個人?

  尊將面色慘白,低聲道:「想不到,你的力量已經到了轉移空間的程度,一代異能宗師,果然名不虛傳。」

  法妝卿背負雙手,目光森冷地盯著風照原,慢慢地道:「你的膽子很大啊。」

  風照原心裡暗暗發毛,不動聲色地舉著槍:「大美人,你的異能力也不錯啊,不知道可以接下我幾發子彈呢?」

  「沒有用的。」

  尊將低聲解釋:「她把我們與她相距的這段空間完全扭曲,無論對她怎樣攻擊,都會在途中錯位而偏離方向。」

  話音剛落,風照原手中的左輪手槍「砰砰」連響兩下。

  兩顆子彈一左一右,高速射去,但目標卻都不是法妝卿!

  法妝卿忽然變色,一顆子彈在途中被移開一寸,偏得更遠,另一顆明明是射向法妝卿左邊半米的空處,但到了半途被移開後,竟然正好對準了法妝卿,呼嘯而去。

  尊將幾乎要大聲喝彩,風照原真是機敏無比,居然瞬間想出了破解空間扭曲的辦法,只要不對準法妝卿進攻,反倒有可能歪打正著。

  風照原連續扣動扳機,將槍膛裡的一發子彈全部偏左半米射出。

  法妝卿倏地向右橫移,速度快得就像是從來沒有移動過,幾顆子彈緊擦著她的黑袍而過,在手臂上濺起一抹鮮血。

  法妝卿終於被激怒了,藍寶石般的眼睛盯著風照原,閃耀著駭然的光芒,黑袍激烈翻滾,傷口在幾秒鐘之內迅速結疤脫落,肌膚依然完美如玉。

  風照原彷彿墮入冰窖,眼前的這個女人實在不是自己可以想像的。尊將猛一咬牙,雙手高速結出五種秘術手印,連續敲在自己的印堂,一邊厲聲道:「你快走啊!難道要大家都死在這裡嗎?」

  風照原微微一呆,尊將的眉心突然裂開一道細紋,黃褐色的砂土顆粒從細縫中慢慢流出,凝聚成團,吐出一瓣嫩綠色的葉芽,迅速迎風而長,四周的空氣神奇般凍結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灑落在葉芽上,盛開出一朵絢麗燃燒的火焰之花。

  尊將低頭噴出一口鮮血,一柄金色的長劍從火焰花的花蕊中倏地射出,驚虹般劃過夜色,斬向法妝卿!

  「聽說五行幻法秘術是西方秘術與中國傳統道術的完美結合,確實神妙莫測。」

  法妝卿淡淡地道,身形屹立不動,手掌向前虛按:「可惜你現在受了重傷,又能夠發揮幾成的威力呢?」

  金色的長劍在她身邊彎曲偏過,在空中繞了一個圈,竟然轉向朝尊將射去。

  風照原立在原地,神色仍然猶豫不決,雖然明知道面對法妝卿這樣不可戰勝的敵人,逃走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但要他扔下尊將獨自逃生,卻實在難以做到。

  雖然尊將與自己並沒有任何的關係。

  「還不走!」

  尊將低吼道,連續噴出幾口鮮血,火焰之花層層綻開,迎血怒放,數十柄金劍暴射而出,如同旭日初生,金芒耀眼。

  風照原一咬牙,突然抱起地上的賽瑪,向外衝出幾步,驀地回頭,神色決絕:「你放心,我會將賽瑪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想走?」

  法妝卿的冷笑聲彷彿就在腦後,風照原忽然驚呼一聲,原來他四周的空氣竟然變得如同銅牆鐵壁,堅硬無比,再也無法挪動一步。

  「先殺了你這個油嘴滑舌的狡詐小子。」

  法妝卿的聲音帶著森寒的恨意,向前邁出一步。

  一步踏出,法妝卿已經站到了風照原的身後,與風照原相隔幾十米的空間距離,竟然被她奇跡般地縮短。

  幾十柄金劍差之毫秒地插在法妝卿原來的位置。

  流雲般的長袖揮出,猶如一柄千斤巨錘,猛然敲在風照原的背上,後者慘叫一聲,仰天跌倒,懷中的賽瑪也「撲通」摔落在地上。

  「讓我來吧,小子。」

  妖異的聲音幽幽地在風照原心中響起,帶著興奮的殺意:「讓我來殺了她。」

  法妝卿緩緩轉身,目視尊將,冷冷地道:「你也請上路吧。」

  望著法妝卿的身後,尊將的眼中忽然射出震驚的神色。

  地上的草葉、石塊開始簌簌滾動,荒野輕微震顫,地面上裂開一道又一道裂縫,呼嘯的狂風不知從哪裡鑽出,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瘋狂舞動,夜色被撕裂成一塊塊,四周的樹木轟然折斷,空氣好像在不斷打哆嗦,發出辟里啪啦的爆裂聲。

  一聲淒厲的嚎叫響徹夜空。

  法妝卿不動聲色地回過身,看見風照原從地上慢慢地爬起。

  這已經不是剛才的俊秀少年了,他更像是一個半人半獸的妖怪,尖窄的長耳,火紅色的眼睛,銀色的白毛不斷冒出肌膚。

  仰天長嘯,風雲變色!

  耀眼的銀芒在風照原身上流轉,浩浩蕩蕩,銀氣千條,宛如一個升起在荒野上的銀色太陽,放射出燦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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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12:55:35
第一部【人間世】 第二十九章〈異度空間〉


  法妝卿的臉上終於微微變色。

  「去死吧!」

  半人半獸的風照原咆哮一聲,以驚人的高速竄向法妝卿。

  法妝卿後退一步,與風照原的距離倏地拉開幾十米,雙手交叉胸前,週身的空間立刻變得堅如岩石。風照原厲嘯一聲,利爪拍出,銀芒激射,凝固的空氣猶如密雲中的霹靂,轟然炸開。

  下一秒,風照原的利爪已經逼近了法妝卿的咽喉。

  法妝卿忽然平平升起,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線吊在她的頭頂上,將身體拉起在半空中。

  風照原落在地上,仰著頭,弓著背,雙爪刨地,雙腿彎曲,彷彿一隻獵食的野獸,虎視眈眈地盯著空中的獵物。

  法妝卿心中微寒,不等她細想,風照原已經高高躍起,雙爪拍出幾十道水桶般粗的銀芒,每一道快如閃電,聲如響雷,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

  眼前已是一片銀白色的滔天巨浪。

  法妝卿銀色的長發火焰般地豎起,黑袍激烈飛舞,雙掌在身前連續交叉數十次,迎向風照原。

  「轟」的一聲巨響,風照原噴出一口鮮血,怪吼著在空中翻個觔斗落地,腳下虛浮不穩。

  法妝卿向後徐徐飛去,臉色蒼白,嘴角血絲滲出。一片黑布從她的右肩緩緩飄落,裸露出來的肌膚濺出點點鮮血,猶如皚皚白雪上零亂的梅花,美得令人心驚。

  近百年來,她還是首次負傷。

  風照原似乎被激起了狂野的獸性,頻頻怒吼,雙爪掀起狂潮般的銀芒,

  瘋狂地捲向法妝卿,似要將她活活碾碎。

  法妝卿如同驚濤駭浪上的小舟,跌宕起伏,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風照原咆哮著再度躍起,雙爪扣向法妝卿。

  一股極強的吸力突然從背後傳來,將風照原拉向地面,四周的空間裡伸出了無數根看不見的細絲,縱橫交錯,牢牢黏住他的四肢。

  法妝卿雙拳合抱,高舉過頭,猶如飛天的女神嵌在夜空中,美目中射出令人心顫的藍芒。

  空氣中驟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洞。

  黑洞猶如一個人造的龍捲風,陀螺般急速旋轉,將風照原、尊將和賽瑪一口吸入,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很久,黑洞一點點隱沒在空氣中。法妝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飄落地面,血從嘴角不斷滲出。

  鮮血的滋味又甜又鹹,呆了半晌,法妝卿忽然一笑,真是充滿刺激的一晚呢。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能和自己匹敵的人物。

  四周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只有無窮無盡的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彷彿在這裡凝固,因為一切的流動超乎了人類感官的測度。

  五顏六色的光點大小不一,在深不可測的黑暗中忽明忽滅,格子形狀的藍色光網不時從面前飄過,偶然有一道橙黃色的光芒劈過,將空間的形狀突然改變。

  這一秒是方,下一秒是圓,再過一秒,空間扭曲成彎彎的隧道。

  尊將慢慢地飄浮著,陷在這奇異的空間中,無法動彈。賽瑪在他的下方,風照原懸浮在前方不遠處,雖然恢復了原形,但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大聲叫喊,像是發了瘋。

  「妖怪,你不是說自己天下無敵嗎?你不是說要殺了她嗎?怎麼我會被打入到這個鬼地方!」

  風照原的聲音響徹四周,輕輕的一句話,在這裡都會像打雷一般。

  妖異的聲音彷彿在苦笑:「如果不是受困在你的體內,力量大打折扣,我早就殺了這個女人了。唉,誰讓你不肯把靈魂交給我。」

  「別廢話了,你不行就是不行啊!還總是吹牛,想騙取我的靈魂!」

  風照原不滿地嚷道:「你一定是個喜歡招搖撞騙的妖怪吧。」

  「OH,SHIT!」

  妖怪咒罵道,風照原一呆,突然大笑起來:「原來你還會說英文啊,哈哈!」

  「剛學會不久,臭小子!」

  「算了,好歹你總算救了我們一條命。快告訴我,我們現在在哪裡?怎麼回去?天啊,這裡不會是陰曹地府吧!」

  「我也不知道啊。」

  妖異的聲音頹然道。

  尊將看著風照原,猶豫了一下,問道:「朋友,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

  風照原搖搖頭:「你也沒事吧?」

  「我很好,多虧了你。剛才,你怎麼突然變成了--獸人?」

  「不是獸人,不過是一個,一個潛伏在我體內的妖怪出來逞能罷了。」

  風照原勉強笑了笑,不知如何向對方解釋。說實話,到現在他也沒明白心中響起的妖異聲音究竟是個什麼怪物,又怎麼會盤踞在他的體內。

  「你被妖物附身?」

  尊將吃了一驚。

  風照原猶豫地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吧,不過好像我也沒有什麼損害,它還救過我幾次。」

  尊將心中一陣凜然,盯著風照原看了很久,才開口道:「真是不可思議。不過剛才你爆發的力量驚世駭俗,如果不是法妝卿的修為進入了秘能道的境地,相信她早就沒命了。」

  「秘能道?那是什麼東西?」

  「古老相傳,有一種力量,遠遠地超過了第一流的秘術。那是一種純粹而完美,蘊藏了生命本原的真正力量。掌握了那種力量,也就掌握了宇宙的奧妙。」

  尊將的眼裡流露出神往:「而在第一流的秘術與那個力量之間,有一座橋樑,也就是秘能道。」

  風照原倒吸了一口涼氣:「也就是說,法妝卿已經站在了橋樑上,很快就要掌握那種可怕的力量了嗎?「

  「不可能。」

  妖異的聲音突然插嘴:「我摸索了近千年都沒有領會那種力量。」

  「所以你被她打敗啊!」

  風照原譏笑道,看見尊將詫異的眼神,連忙解釋:「沒什麼,我是在和那個妖怪說話。」

  尊將凝神看了風照原一會,若有所思地道:「相對於異能和秘術來說,秘能道是一個更高層次,也是十分陌生的境界。就好像一隻永遠生活在地底下的蟲子,對遼闊的天空一無所知。只有突破第一流秘術的上限,或者異能力達到巔峰,才能一窺秘能道的玄妙。而對於秘能道來說,真正的力量世界雖然已經很近了,但要走過橋樑到達彼岸,這幾步卻依然如同咫尺天涯般的遙遠。」

  妖異的聲音在風照原心中感慨:「根本是遙不可及啊。」

  風照原正要再問,耳畔突然傳來絲絲的聲響,放眼望去,無數顆晶瑩剔透的液體在前方灑落,如同垂下一面寬宏無匹的水晶珠簾。

  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前飄去。

  透明的液體落在臉上,涼津津的十分舒服,穿過液體珠簾,眼前猛然一黑,彷彿又進入了另一個迥然不同的世界。

  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似乎所有的光線都在這裡被吞沒,儘管近在咫尺,風照原依然看不見尊將和賽瑪,眼前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就連他的大聲呼叫,也被黑暗吞噬。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海洋中,似乎有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悄悄匿伏,偶爾動一下,讓整個空間都震顫不已。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突然滋生,在這深淵般的黑暗中,風照原覺得異常煩躁不安。悲觀、絕望、痛苦、憤怒,各種負面的情緒像深淵般的黑暗,悄悄潛入他的內心。

  風照原忍不住狂吼起來。

  不知飄了多久,眼前驀地一亮。無數閃爍著彩芒的物體高速穿梭,互相撞擊,濺起繽紛的光雨。而每一次撞擊都組合成新的物體,分分合合,千變萬化。

  風照原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才發現衣服已被汗水濕透。如果再在那無休無止的黑暗裡待上片刻,準保他要精神崩潰,狂性大發。

  「你沒事吧?」

  尊將出現在距離風照原不遠的地方,語聲嘶啞,額頭上大汗淋漓。

  「差一點就有事,賽瑪沒事吧?」

  風照原聽見自己破鑼般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賽瑪比我們幸運。」

  尊將苦笑一聲,如果不是救出賽瑪後發現她傷勢嚴重,用秘術封閉了賽瑪的感官,暫緩傷痛的話,後者恐怕早就獸性發作了。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異度空間。」

  尊將的聲音比臉色還要沉重:「法妝卿不愧是邁入秘能道的一代宗師,居然將空間破開了一個黑洞,把我們打入另一個異次元的世界。」

  「黑洞?」

  風照原駭然叫道:「根據最新的天體理論,黑洞不是兩個宇宙之間的通道嗎?難道我們被法妝卿送往了另一個宇宙?」

  尊將點點頭:「事實的確如此。」

  風照原叫苦不迭,每一個宇宙的時間流動方式完全不同,在這裡過了一秒,在其它的宇宙也許就意味著漫長的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就算自己將來有幸回到原來的世界中,那時地球恐怕早就毀滅了。

  尊將長歎一聲:「看來一旦邁入秘能道的境地,就可以隨意改變空間了。」

  「我的天啊,那法妝卿不就等於是半個神了!」

  風照原喃喃地道,浮現出法妝卿的絕世姿容。一群五彩繽紛的物體高速襲來,撞在他身上,立刻彈開,激起一連串璀璨的光點,在四周變形扭曲。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章〈軌道還原〉


  尊將點點頭,道:「法妝卿可能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了,據我所知,還沒有人能夠達到秘能道的境界。」

  「除了法妝卿,你老兄可以算是天下第二啦!我們安全總署那樣的重兵佈防都對付不了你。」

  「天下第二?」

  尊將搖搖頭:「比我厲害的高手,少說也有幾十個。」

  「你不是已經是第一流的秘術高手嗎?」

  尊將苦笑道:「第一流也有高下之分,何況除了秘術,異能力中也有很多可怕的高手,不會比我差多少。」

  風照原暗自咋舌,兩人沉默了一陣,四周發光的物體越來越少,前方漸漸黯淡。

  平靜的空間有了波動,附近的氣流開始微微震盪,稀奇古怪的聲音隱隱傳入耳中。

  風照原和尊將對視了一眼,前方不知道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象,身處一無所知的異空間,兩人心裡都有些不安。

  「我們是不是永遠只能在這個宇宙中飄流?」

  風照原靜靜地等待尊將的回答,心裡抱著一線微弱的希望。

  「除非擁有記憶還原的秘術,然後像法妝卿那樣在這裡破開一個黑洞,也許還可以返回。」

  尊將沉吟道,身軀被一股斜衝過來的氣流帶動,打了個滾,飄落在風照原的對面。

  「記憶還原?」

  「是的,那是一種以人類潛意識心理為基礎的奇特秘術。」

  尊將耐心向風照原解釋:「舉個例子來說,如果你無意中遇見一個陌生人,彼此擦肩而過,也許過不了幾分鐘,他的樣子就會被你遺忘。然而你的潛意識裡卻依然保存了對他的記憶,多年後如果你們再次相遇,你就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明白,可是和記憶還原秘術又有什麼關係呢?」

  「記憶還原秘術可以將腦海裡的潛意識還原,變成清晰的意識。也就是說,你會清晰地回想起在過去的某年某日某地,你與他第一次見面時的一切。」

  尊將停頓了一會,又道:「當法妝卿將我們打入黑洞時,雖然當時我們神智模糊,但是潛意識裡一定保留了從黑洞通往這個宇宙的記憶。而運用記憶還原秘術,可以讓我們清楚地記起從原來的宇宙通往這個宇宙的軌道。」

  「我明白了,來時的軌道自然就是回去的軌道。」

  風照原點點頭,聽尊將的口氣,顯然他是不會這門記憶還原秘術,何況回去還需要破開黑洞,對他們來說更是癡人說夢了。

  「我也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妖異的聲音猛地響起,帶著一陣暴風般的狂喜,炸雷般地迴盪在風照原心中:「來回的軌道,那就是一個圓啊!」

  風照原嚇了一跳,嚷道:「老妖怪,你說的圓是什麼意思?來回的軌道,應該是一條直線嘛!」

  「小笨蛋,還記得剛才你們舉的例子嗎?當你和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重逢之後,你們在交點形成的軌道,不就是一個圓嗎?」

  風照原心中一動,似乎若有所悟。妖異的聲音又道:「明白了嗎?小子!如果你們的初次相遇是一個起點,那麼再次相遇則是一個終點,也就是最初的起點,不是正好形成一個圓嗎?春夏秋冬,四季週而復始,不也是一個圓嗎?種籽發芽開花,結果生籽凋零。但落地的種籽又在來年成為新的生命,那又是一個圓。萬物更替,生死流轉,中國道家的太極圖,正是一個循環不休的圓啊!」

  風照原身軀一震,激動地喊道:「我終於明白啦!來回的軌道表面上只是一條直線,實際上卻包含了圓!所謂的記憶還原秘術,是將沉睡的潛意識恢復到清晰的有意識,潛意識和有意識的相互交替,核心就是一個圓!應該是記憶還圓!」

  尊將雙目中露出驚異之色:「難道你已經掌握記憶還原秘術了嗎?」

  「這是我的功勞啊!」

  妖異的聲音在風照原心裡恨恨地道,無奈尊將卻聽不見。

  「是附在我身上的那個妖怪告訴我的。」

  風照原誠實地道,妖異的聲音立刻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

  「這麼一來,我們也許就有幾分回去的希望。」

  看了一眼昏睡的賽瑪,尊將的臉上露出了振奮的神色。

  「看--我--的--吧,小子!」

  妖異的聲音再次響起,第一次讓風照原覺得猶如仙樂般悅耳動聽。

  前方出現了一大片湧動的翠綠色,佔據了整個視野,各種奇異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鑽出。

  風照原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綠色,綠得異常濃艷,那簡直就是一片綠色的粘稠物,閃動著油膩的光澤。

  三人慢慢地向前飄去。

  一隻墨綠色的怪物靜靜懸浮在前方不遠處,它長著十幾隻尖長的耳朵,身軀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洞孔,麵條般的手臂抱著頭,彎腰蹲著,腳趾間的蹼啪啪響動。

  風照原暗自心驚,飄過怪物身邊時,對方突然抬起頭,黑洞洞的眼眶裡竟然沒有眼珠。

  緊緊盯著風照原,怪物一動不動,臉上似哭似笑,充滿了詭秘。風照原不由得汗毛豎起,後面的尊將突然低喝一聲,原來幾根長長的觸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蛇一般纏繞著,在賽瑪的身上慢慢爬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淒涼的,酷似嬰兒的啼哭聲從粘稠的綠色中隱隱傳來,聲音越來越響,一張墨綠色的嬰兒臉一點點浮出,紅艷艷的嘴唇裡流出一大灘稀軟的污垢。

  風照原慢慢握緊了拳頭。

  「可以了!」

  妖異的聲音驟然響起,匹練似的銀芒從風照原體內射出,將賽瑪、尊將罩住,耀眼的光輝猛地爆炸開來,濃綠色中劃出一顆燦爛奪目的流星,呼嘯著飛射而逝。

  「哇」的一聲,嬰兒臉倏地躍起,竟然只是一隻沒有身軀的頭顱,直追著流星而去,消失在茫茫虛空中。

  真是刺激的一晚呢。

  佇立在寂靜蕭索的荒原上,法妝卿淡淡一笑,看了看裸露的右肩,身形緩緩飄起,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個黑洞突然在法妝卿的身後破開,三個人無聲無息地從裡面滾了出來,望著法妝卿飛揚的銀髮緩緩消失在夜色中,風照原與尊將的臉上同時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難道,法妝卿剛剛才離開?」

  尊將壓低了聲音。

  風照原忽然捧腹大笑起來:「我知道了。哈哈,原來在那個異度空間裡所渡過的漫長時間,在這裡只是短暫的幾秒。可笑我還擔心回到這裡的時候,卡丹婭她們都變成老太太了呢!」

  尊將頓時醒悟,暗道好險。幸虧法妝卿將他們打入黑洞後立刻離去,否則只要稍微停留一下,就會發現他們又回來了。

  清冽的夜風吹過荒野,吹散了最後一縷徘徊不去的夜霧。低矮的野草微微顫慄著,葉尖上滾落下一滴透明的露珠。黛青色的天空中,一顆星辰若隱若現,四周泛起淡淡的魚肚白。

  天色就快要破曉了。

  「你走吧。」

  風照原忽然背過身去,聲音低沉卻很堅定:「你走吧,帶著賽瑪走吧。」

  尊將微微一愣,抬起頭,凝視著風照原的背影,目射奇光:「不再抓我回去了?」

  「獸人也應該受尊重,不是嗎?」

  風照原向天空中的啟明星眨了眨眼睛:「偶爾違反一下安全總署的紀律,也是一種樂趣,何況上司並不知道。」

  尊將無語,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風照原的肩膀。

  「快走吧,說句實話,我現在也沒有力氣抓你回去。」

  風照原轉過身,聳聳肩道。雖然並不贊同尊將與賽瑪報復亞歷山大的手段,但他也不願意將他們交到亞歷山大的手中,何況這段時間的出生入死,已在他和尊將之間建立了奇異的友情。

  「我也精疲力竭了。」

  尊將搖搖頭:「真沒有想到,居然做了一次異度空間的免費旅行。」

  風照原微微一笑,拍了拍肚子,叫道:「老妖怪,真有你的!居然真能在異度空間破開一個黑洞,將我們送回,確實有兩手!」

  妖異的聲音沒有回答,風照原眉頭微皺:「老怪物,你怎麼了?沒出事吧?」

  「它可能耗用了太大的力量,暫時虛脫,所以無法與你對話。」

  尊將目光閃動,突然對風照原擺擺手,蹲下身,手指在荒地上匆匆寫了幾行字:「它的力量驚世駭俗,如果你能將這份力量佔為己有,立刻就能成為可以與法妝卿對抗的絕世高手。」

  風照原神情一震,呆呆地看著尊將,如果把怪物的力量完全吸納,自己確實可以脫胎換骨,甚至邁入秘能道的無上境界。

  尊將向風照原點點頭,手指劃動:「我可以帶你去找一個人,他的秘術已經到達了第一流秘術的上限,也許會有辦法。」

  風照原的雙手禁不住顫抖起來,這幾乎是一份送上門的大禮,成為縱橫天下的強人,對任何人來說都具有難以抵擋的誘惑力。

  尊將又寫道:「只要將妖怪的靈魂煉化,它留在你體內的力量自然就歸你所有。」

  風照原的胸口幾乎被地上的字跡壓得喘不過氣,眼角跳動,猶豫、興奮、掙扎……,臉上的神色不斷發生變化。

  「妖怪附在你體內,遲早會對你不利。就像寄生蟲,最終總會要吞噬掉寄體的。」

  尊將站起身,神色肅然地向風照原點點頭。

  一滴冷汗從風照原的額頭滴落,沉默良久,他緩緩搖了搖頭,用腳將地面上的字跡抹去。

  尊將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手電筒閃動的光束不斷逼近。

  風照原面色一變,尊將抱起賽瑪,低聲道:「應該是亞歷山大的人追過來了。」

  「我們先去前面的沼澤地裡避一下。」

  風照原猶豫了一下,毅然下定決心。尊將已經傷痕纍纍,以他目前的體力,如果沒有自己的幫助,絕難再次逃過安全總署的搜捕。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沼澤地中,又過了一會兒,幾個特種士兵慢慢搜索到了這裡。

  「地上好像有血跡。」

  一名特種士兵晃動著手電筒,彎下腰,仔細盯著腳下的一叢野草。

  幾個特種士兵立刻圍了上來,全然沒有發現,在他們身後的一米處,無聲無息地破開了一個黑洞。

  稀軟的墨綠色污垢緩緩從黑洞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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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一章〈天道不公〉


  風照原突然停下腳步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怎麼了?」

  尊將警覺地問。

  「好像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大概是我的幻覺吧。」

  搖了搖頭風照原繼續向前走去,沼澤地裡到處都是綠色泡沫的水窪和污濁的泥坑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污黑髮臭的泥潭中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

  「越過這片沼澤,就到了位於萊茵河谷的雷丁市。我可以從那裡的機場直接飛往倫敦或者沿萊茵河一路北上。你,不必再護送我了。」

  尊將看著風照原,低聲說道,腳下濺起一片渾濁的泥水。

  風照原微微一笑,直起腰,抬頭看了看濛濛亮的天空:「再送你一段路吧,等日出時我們就說再見。不知為什麼,很想看一次日出呢。」

  尊將停下腳步,眼中掠過一絲惘然而傷感的神色:「看日出,那是屬於少年的情懷吧。」

  「可你並不老,而且看上去,是那種永遠都不會變老的人。」

  「青春逝去了,就不會再回來。再熱血的少年,也會有慢慢衰老的一天。」

  尊將緩緩伸出手,拔下一根頭髮,雪白的髮絲在指縫間飄落,順著腳下烏黑的泥水流淌。

  「哪裡會有不老的少年呢。」

  尊將低聲道。

  「但我們可以將青春的歲月刻在桌上,永遠地記住。」

  迎著尊將驚異的眼神,風照原展顏一笑:「沒想到吧?我在安全總署的員工宿舍,就是你從前住過的地方。」

  尊將啞然失笑:「十年了,離開那裡快十年了。從昔日安全總署的執法者變成今日的逃犯,世事的變化真是出人意料。」

  「是,為了獸人嗎?」

  風照原好奇地問。

  「是為了正義,為了不公平的天道。」

  靜靜地仰望天空,尊將雪亮如劍的眼睛裡蒙上了淡淡的煙霧:「即便是十年前的我,也不會去看日出。因為我只喜歡月亮,在漆黑的深夜,孤獨地對著那一輪皎潔的明月,放聲厲嘯。」

  「因為我是一個狼孩。」

  尊將淡淡地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童年的我,被丟棄在野獸出沒的曠野裡。一頭灰色母狼的乳汁將我養大,狼窟就是我的家。」

  尊將的眼裡閃動著光芒:「直到有一天,一柄獵槍結束了母狼的命,我被獵戶抱起,開始了人的生活。你知道嗎?在母狼中彈倒地的一剎那,它還掙扎著擋在我身前,它綠色的眼睛悲哀地看著我,流出一滴混濁的淚水。」

  「那個獵戶,後來成為我的父親。」

  尊將低聲歎息:「慢慢地,我習慣了人的生活。我考上了警校,並在一次執行任務時遭逢奇遇,學會了秘術。因為出色的表現,我被選入聯合國安全總署。」

  搖了搖頭,尊將又道:「就是在那裡,我認識了少年的罕高峰。一個和我一樣充滿熱血和鬥志,誓要將這個世界的罪惡全部剷除的少年。」

  「與惡勢力戰鬥,維護正義,我原以為那就是我全部的信仰。可是有一天,」

  尊將的聲音漸漸低沉:「那一天,我的父親到紐約來看我。在車流如海的曼哈頓街頭,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將他撞飛出去,倒地時全身的骨頭都碎了。」

  尊將悲哀地笑了笑:「那個肇事者最後被無罪釋放,只因為他是一個極有權勢的參議員的兒子。律師和醫生證明,當時他的精神狀態有問題,所以不必為車禍擔負任何責任。可是據我自己調查得知,那個人明明是酒後駕車。」

  「原來這就是正義。」

  淒涼地望著天際的一抹紅霞,尊將喃喃地道:「這就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的信仰。」

  風照原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

  「再後來,我發現像我這樣遭遇的人實在太多了。原來人的世界,也遵循著弱肉強食的野獸法則。所謂的公平,根本就是可笑的謊言。我們安全總署維護的並不是弱者的利益,只不過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強者們的工具。」

  「真是天道不公!」

  尊將握緊了拳頭:「當時,安全總署與亞歷山大秘密開始了獸人的研製,亞歷山大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一些遠古怪獸的細胞,在安全總署的幫助下,建造了一個物種基因庫。」

  風照原吃了一驚,他親眼在亞歷山大的城堡裡見過那些可怕的遠古生物,只是沒想到,製造獸人的原料不是一般的野獸,而是那些遠古生物。而罕高峰向組員們介紹獸人時,也刻意隱瞞了一些內情。

  深深吸了口氣,尊將低沉的語聲漸漸激動:「獸人就是這樣被製造了出來。它們一半是遠古怪獸的驚人體魄和凶殘獸性,另一半卻被賦予了人類的靈性。它們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被殘酷的訓練折磨,被當作了廉價的工具!只有在深夜,隔著重重鐵門,依稀聽見它們絕望的嗷叫聲,才能體會到它們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心情。」

  「所以你悄悄放走了獸人?」

  「是的。」

  尊將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笑容越來越苦澀:「當我打開密室鐵門的一剎那,我好像看見了那頭養育我的母狼,想起了它死前流下的眼淚。」

  「而我,也算是一個獸人吧。在我的血管裡,應該也有狼的乳汁在流動吧。」

  尊將喃喃地道:「從那一天起,我開始了漫長的逃亡生涯。因為天道不公,所以我用掌握的秘術,用我的一雙拳頭,去履行正義,去履行所謂的法律不能履行的正義!」

  「天道不公嗎?」

  風照原喃喃地道:「後來你遇見了賽瑪?」

  「不錯,獸人們在被安全總署的追殺過程中,狂性大發,紛紛報復一些無辜的人類。我恰巧遇到賽瑪,制住她並花了六年多的時間,用一種特殊的秘術漸漸治癒了她的獸性。現在的賽瑪,至少百分之九十是人類了。」

  「然後你們就開始了對亞歷山大的復仇行動。」

  「開展獸人計劃的人,本身就是卑鄙可恥的,因為他根本不懂得尊重生命!」

  尊將森然道:「亞歷山大最可惡的地方,是將那些被殺死的獸人製成木乃伊畫像,偷偷以天價在黑市上買賣,大發橫財。為了替那些慘死的獸人同伴復仇,賽瑪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她--嫁給了亞歷山大!」

  風照原心中凜然,賽瑪這樣的舉動,真可以算得上是悲壯了。

  尊將續道:「我們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摧毀亞歷山大的物種基因庫,不讓獸人的悲劇重生。」

  風照原恍然道:「所以你施展秘術,製造出城堡的種種怪事,都是為了逼瘋亞歷山大,然後讓賽瑪接管一切,自然就得到了物種基因庫。」

  「可惜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了。」

  尊將長歎一聲,悲憤地看了看懷中昏迷的賽瑪:「賽瑪犧牲了自己的身體,想方設法,還是沒有找到亞歷山大的物種基因庫。」

  「我知道在哪裡。」

  風照原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道。

  尊將的眼睛驟然亮起。

  天際粉紅色的雲霞裡豎起一道細細的拋物線,紅得透亮,閃著金光,如同沸騰的溶液一下子拋濺上去,直向上衝。

  尤妃麗抬頭看了看天色,沉默不語。

  前方是一片沼澤地,幾個特種士兵的屍體倒在地上,身軀縮成了嬰兒般大小,嘴角里不斷流出墨綠色的污垢。

  札札不安地道:「副組長,看這些士兵滿臉驚駭的表情,似乎死前遭遇了什麼十分恐怖的事情。」

  「當然是尊將下的手了。」

  尤妃麗神色冷漠:「還沒有找到風照原嗎?」

  札札點點頭,眼角密佈血絲,顫聲道:「真讓人擔心啊。」

  「我們去前面的沼澤地搜查。」

  尤妃麗金袍飄動,回過頭看了看神情焦慮的札札,低歎一聲:「既然從事了這份職業,死亡就是我們隨時等待的命運。」

  「快日出了,我也該走了。」

  深深地注視著風照原,尊將道:「等到賽瑪傷好了之後,我會潛回城堡,摧毀那個物種基因庫,執行自己的正義。」

  點點頭,風照原仰起頭看著天空,漫天的朝霞鑲上了金邊,紅亮的小片不斷蹦出,流光溢彩,在空中雀躍歡呼。

  「不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嗎?」

  尊將做了一個手寫的動作,肅然道:「每一個人,都渴望能夠不斷自我突破。自從三年前我的秘術邁入第一流境界的時候,便期待有朝一日,能夠達到秘能道的境地。而你,是最有希望達到這個境界的人!」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

  風照原搖搖頭,微笑。這時千萬簇絢麗的光焰從霞層中射出,晶光耀眼,比烈火還要鮮紅,比烈火還要燦爛。金紅色的太陽噴薄躍出,像少年激情的夢想,像豪壯的青春熱血,拋灑大地。

  「那麼,再見了。」

  尊將沒有再勸風照原,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尊將突然停下,抬起頭,出神地望著那一輪光芒萬丈的紅日,喃喃地道:「真想握住那閃亮的東西。」

  「那--就讓我們一起去握住吧。」

  風照原慢慢地轉過身,臉沐浴在燦爛的朝輝下,深邃的雙目中,竟然也有太陽般的光芒閃動。

  未來的全球抗暴聯盟--天道的兩位創建人,少年的風照原和不再少年的尊將,就這樣互相凝視著,良久,突然一起縱聲大笑了起來。

  時光流轉,多年以後,當天道這個抗暴組織像一輪輝煌的旭日照耀大地,當風照原和尊將等人用熱血和正義,用無畏的銳氣與勇氣,成為一個不朽傳奇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練習秘術的少年問道,

  「老師,為什麼當初風照原和尊將會創建天道呢?」

  「為了握住閃亮的東西。」

  老者這樣回答。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二章〈神秘竊賊〉


  直到尊將高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朝暉中,風照原才轉過身,沿著原路返回。

  「為什麼拒絕了他的建議?不想將我的力量佔為己有嗎?」

  妖異的聲音幽幽地想起,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秘。

  風照原身軀一震,不由地停下腳步:「原來你早就看見他寫的東西了。」

  「破開一個區區的黑洞,還不至於讓我昏迷虛脫。」

  妖異的聲音冷冷地重複道:「告訴我,為什麼拒絕了他的建議?」

  「因為--」

  風照原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既然獸人需要尊重,那麼妖怪呢?何況,還是一個救過我好幾次的妖怪。」

  「你,你不怕我佔據你的身體,奪走你的靈魂嗎?」

  風照原淡淡地道:「有一些人的靈魂,不是力量可以奪走的。」

  妖異的聲音沉默了,一個小時後,風照原在沼澤地裡與尤妃麗、札札重逢。

  「朋友!」

  札札狂叫一聲,衝了上來,緊緊地抱住風照原。

  「哎唷!不要抱得那麼緊啊!我,我可不習慣和男人這樣親熱。」

  風照原苦著臉,札札快把他摟得喘不過氣來了。

  尤妃麗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道:「你沒事就好,發現尊將了嗎?」

  風照原早已經準備好了洋洋灑灑的大段謊言,聞言立刻奉上,什麼差點截住尊將,又被尊將擊暈,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沼澤地中。一番經歷說得驚險跌宕,雲裡霧裡,騙得尤妃麗深信不疑。

  「以你的能力,就算是尊將負傷也不是他的對手。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算是不錯了。」

  尤妃麗點點頭,道:「我們很擔心你的安危。對了,你戴的手錶不是有通訊功能嗎?為什麼總是聯絡不上?」

  風照原心中一震,低頭看表,發現上面的指針完全停了下來,撥動按鈕,也沒有任何作用。

  尤妃麗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過了一會才道:「看來在你和尊將搏鬥的時候,手錶受到對方強大的秘術能量波及,出現了故障。等到回去以後,我們會替你更換一塊。」

  風照原心知肚明,手錶的損壞一定和異度空間有關,畢竟另一個宇宙的磁場和能量與這裡完全不同,時間的流動方式也迥然有異。

  「其他組員都還好吧?」

  風照原隨口問道。

  「莫裡傷得最重,不過沒有性命之憂。我們的美女卡丹婭小姐也可以行走了,就是一瘸一拐,像是在跳倫巴舞。奧馬爾的傷勢最輕,已經行動如常,至於畢盛克嘛,嘿嘿,半夜裡嚷著要吃夜宵。」

  札札搖頭晃腦地比劃著。

  風照原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作為安全總署的前任職員,尊將應該也戴著這麼一塊裝有炸彈的手錶。而安全總署對於像他那樣嚴重違紀的職員,是不會手下留情的。難道說,尊將自行拆除了腕表?

  「幸好大家都安全無恙。」

  尤妃麗欣然道:「我們先回去吧,商討一下繼續搜捕尊將和賽瑪的行動。」

  風照原心中微凜,札札的目光暗了一下,低下頭,腳尖輕輕撥動著泥潭裡的一朵野草蕨。

  城堡庭院的草坪上,異能組圍坐一圈,正在召開緊急會議。

  中午和煦的陽光灑在組員們身上,卻感覺不到暖意。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差,莫裡更是神情委頓,在與尊將這樣一流的秘術高手交手之後,組員們的信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原本各自引以為傲的異能力,在尊將的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一群保鏢進進出出,在亞歷山大的指揮下從城堡裡搬出厚厚的文件以及幾十個密碼箱,裝上湖畔邊的快艇。

  風照原將目光從亞歷山大身上收回,心中暗想,難道亞歷山大準備搬家了嗎?

  罕高峰臉色蒼白,咳嗽了一聲,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尊將雖然沒有被當場抓獲,但是安全總署已經聯絡了英國警方,在機場、車站等交通要道布下天羅地網。」

  畢盛克面帶疑慮地問道:「這樣做是否有用呢?尊將不是可以施展秘術,改變自己的形象,從警方的眼皮底下溜走嗎?」

  「別忘了,尊將身邊還有賽瑪,那是一個很醒目的目標。」

  罕高峰摀住嘴,劇烈咳嗽了一陣:「他不會扔下賽瑪,獨自一個人逃走的。」

  蘭斯若目光閃動:「請問組長,那個叫尊將的秘術高手究竟是什麼來歷?」

  苦笑一聲,罕高峰緩緩地道:「他曾經是安全總署特別行動處的高級官員。」

  組員們一片嘩然,雖然都看出尊將與罕高峰相識,但沒有想到他竟然在安全總署任過職。

  尤妃麗神色肅然:「為了更好地保護亞歷山大先生,安全總署決定,將亞歷山大先生接到紐約,下午立刻動身。」

  風照原心中暗笑,知道亞歷山大已被尊將嚇破了膽。紐約畢竟是大都會,又處在安全總署的勢力範圍,不像這裡地處郊外,人跡罕至,難以調配力量隨時支援。

  「那我們是跟隨亞歷山大回紐約呢,還是繼續追捕尊將和賽瑪?」

  札札低聲問道,出神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隻白色的水鳥孤獨地掠過,翅膀濺起一連串晶瑩的水珠。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見賽瑪伸出雪白的手指,幽幽地問:「動物真的比人快樂嗎?」

  「我們保護亞歷山大先生回紐約。」

  罕高峰的聲音彷彿在空中飄蕩:「至於尊將和賽瑪,半個小時前,安全總署的紀律執行隊已經到達了倫敦。」

  風照原心中一動,裝作好奇地問道:「組長,什麼是紀律執行隊?他們能對付得了尊將嗎?」

  「那是清除違反安全總署紀律的職員的一支隊伍。」

  尤妃麗輕輕打了個寒噤。紀律執行隊,只有她和尊將知道,那是一支多麼可怕的殺手隊伍。

  「大家準備起程吧。」

  罕高峰長身而起,卻看見亞歷山大急沖沖地走了過來,臉上又驚又怒,胸膛急劇起伏。

  「亞歷山大先生,出了什麼事?」

  罕高峰沉聲道,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物種基因庫,物種基因庫裡的那些生物……,全都,都不見了。」

  亞歷山大冷汗淋淋,雙臂誇張地舉起,嘶聲叫道。

  風照原心神劇震,罕高峰和尤妃麗臉色大變,組員們茫然不解,只有蘭斯若好整以暇地扶了扶眼鏡,目光在鏡片後閃著冷冷的笑意。

  格林威治時間下午兩點三十分,一架軍用飛機在倫敦機場飛向天空。

  機艙內沒有一點聲音,罕高峰的臉上似乎掛著一層冰霜,亞歷山大低著頭,面目隱在一片繚繞的雪茄煙霧中。

  風照原將頭仰靠在機座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心中卻不停地思索,物種基因庫的失竊當然不會是尊將下的手,那麼除了尊將,還有誰會知道這個秘密呢?

  物種基因庫裡的水晶棺材至少有近百個,就算大部分的人力都在追捕尊將,城堡防衛空虛,但誰又能無聲無息地在短短幾個小時,將龐大的物種基因庫全部偷走呢?

  何況城堡周圍還有不少的守衛。

  搖了搖頭,風照原暗道,除非這個竊賊不是人,否則絕無可能做到這件事。

  不是人?

  風照原身軀一震,那麼力量算得上是半人半神的法妝卿呢?

  失蹤百年之久的異能宗師,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城堡附近?既然她可以改變空間,那麼利用異能力,將龐大的基因庫挪到另一個空間,自然也不無可能!

  風照原的心怦怦跳動,緩緩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那個神秘的竊賊。

  「在想什麼呢?」

  座位邊上一隻柔軟的胳膊輕輕碰了碰他,風照原偏過頭,映入視線的是卡丹婭關切的神色。

  搖搖頭,風照原低聲道:「你的腿傷恢復得如何?」

  「再過幾天就可以痊癒了。唉,那個尊將,實在是可怕極了。」

  卡丹婭看了看前排沉默的尊將和尤妃麗,悄然道:「自從離開城堡以後,大家好像都很消沉。就連札札那個整天嘻嘻哈哈的傢伙,也變成了個悶嘴葫蘆。」

  風照原心中一動,眼前不由浮出了亞歷山大拷問賽瑪時,札札那雙憤怒得似要噴出火焰的眼睛。

  燈火閃爍的紐約市在舷窗外逐漸清晰,卡丹婭低聲歎息:「我們又回來了。你說,這次的任務究竟算是失敗還是成功呢?」

  「井底的青蛙,當它抬頭瞧見外面浩瀚的天空時,心裡最想做的事,就是跳出井去吧。」

  風照原平靜地道,雙目卻像舷窗外的燈光,一點點明亮起來:「何必去管成功或者失敗呢?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努力跳出井去。直到有一天,擁有那種只會成功,不會失敗的力量。」

  卡丹婭心神一顫,飛機在低鳴聲中,緩緩降落。

  漆黑的夜色下,亞歷山大的城堡顯得異常孤獨,除了十多名留守的保鏢之外,城堡裡空空蕩蕩,籠罩在一片寂靜的蕭索中。

  一名保鏢無聊地叼著香煙,在城堡的湖畔邊閒逛。

  黝黑的水面上,突然浮起了一隻嬰兒的頭顱,墨綠色的嘴臉詭異地盯著他,幾滴水珠從嬰兒頭的眼角緩緩滴淌,落到湖面上時,已經變成了腥臭的污垢。

  保鏢驚恐地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看見嬰兒頭幽靈般地升到半空,詭異地俯視著他,濃綠色的污垢從嘴角流出,形成了頭頸,手臂,身軀,看了看他,最後又伸出了兩條腿。一舉一動,就好像在刻意模仿出他的形狀。

  然後他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一個墨綠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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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三章〈特殊任務〉


  午夜十二點的安全總署訓練大廳,響起風照原粗重的喘息聲。

  汗水從他的額頭滾滾而落,腳下的地毯濕了一大灘。握起拳,風照原再一次向沙袋擊去。

  「砰」,牛皮沙袋在數百次的猛擊下,終於裂開了一條縫,細密的黃沙緩緩流出,流淌一地。

  風照原慢慢地收回拳頭,用毛巾擦了擦臉,向一百八十斤的槓鈴走去。

  「見過了尊將的力量,所以覺得自己還差得很遠,是嗎?」

  罕高峰高大的身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組長,原來是您。」

  罕高峰點點頭:「年輕人就該有向上的朝氣,不過剛從英國回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沒關係,我不覺得累。您說得很對,我們的力量太弱小,所以需要不斷地加強訓練。」

  仔細關上門,罕高峰凝視了風照原一陣,沉聲道:「我有件事需要詢問你。」

  「是關於城堡的秘密通道裡,那座物種基因庫失竊的事吧?」

  風照原笑了笑:「我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學員,物種基因庫失竊,我的嫌疑當然逃不掉了。」

  「原來你已經知道那裡是物種基因庫了。」

  罕高峰雙目如電,爆出凌厲的光芒。

  風照原不慌不忙地道:「吉普林的口供,加上白天亞歷山大先生這麼一說,我就已經猜到了。我在城堡的秘密通道時,也曾經見過一座貼著完美基因體標籤的水晶棺材。何況,」

  風照原頓了一頓,神色鎮定:「有些生物,我已經在虛擬世界中見識過了。」

  罕高峰默然半晌,長歎了一口氣:「你很聰明,真的是很聰明。不錯,虛擬世界裡的東西,並不完全都是幻象。」

  風照原心中微凜,罕高峰現在坦然承認虛擬世界的秘密,顯然有什麼特殊的目的。

  「城堡裡的物種基因庫,你有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罕高峰的目光緊緊盯著風照原,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表情。

  「沒有。」

  風照原斷然回答,他心知肚明,雖然自己把秘密告訴了尊將,但物種基因庫十有八九是法妝卿偷走的。

  罕高峰足足盯了風照原十幾分鐘,才將目光移開。

  風照原不動聲色地問道:「您在懷疑我?」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竊走那麼龐大的物種基因庫。」

  罕高峰苦笑一聲,負手慢慢踱著步,在落地窗前停下,望著外面燈光璀璨的不夜城市,陷入了沉思。

  風照原試探著道:「基因庫裡的那些生物,看上去很古怪。」

  「從遠古以來,誕生過無數奇異的生物,隨著時間而慢慢消失。那些生物當中,有一些就像我們人類擁有異能力一樣,擁有令人驚歎的神奇力量。」

  罕高峰似乎做出了一個決定,轉過身,濃眉軒動。

  風照原想起美人魚的歌聲,不由得點點頭。

  「十三年前,亞歷山大無意中得到了一枚埃及法老的戒指。根據戒指上的象形文字顯示,在埃及的某座金字塔裡,封印了一些奇異的生物。」

  風照原一愣:「封印?什麼叫封印?」

  「那是神話傳說中的術語,是指用強大的力量,鎮鎖住生命的意思。」

  罕高峰簡單地解釋後,又道:「於是亞歷山大派出一支隊伍,由吉普林帶領,悄悄潛入了那座埃及金字塔。根據戒指上的指示,發現了金字塔內部的一條秘道。」

  風照原恍然道:「難怪吉普林曾經提到過去埃及金字塔的事情。」

  「過耳不忘,很好。」

  罕高峰看了看風照原,繼續說道:「在那條秘道裡,他們遇到了一隻可怕的怪物,經過激烈的搏鬥,只有吉普林一人活著逃了回來。不過,他並不是空手而回。」

  罕高峰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帶回了一隻刻滿奇特圖案的石瓶,只是想盡辦法,始終無法打開瓶口。無奈之下,他找到了聯合國安全總署。」

  「安全總署建立的部分資金是由亞歷山大捐助的,雙方也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因此安全總署答應為他想辦法開啟石瓶,作為交換,石瓶中的任何東西,安全總署有權分享。」

  風照原的眼中露出一絲譏誚:「金字塔裡的石瓶,應該屬於埃及政府吧。對這種類似分贓的行為,安全總署也有興趣參與嗎?」

  罕高峰面色一變,雙手用力握住了窗框,慢慢地道:「聽我說下去。」

  「經過研究發現,石瓶是被一種強大的精神能量封住了瓶口。於是,當時安全總署的第一秘術高手,受命打開了石瓶。」

  罕高峰沉穩的語聲忽然有了一絲顫抖:「在瓶口打開的一剎那,這個秘術高手,突然發瘋了。」

  風照原的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罕高峰沉默了一會,又道:「在石瓶中,裝著一塊色彩絢麗的寒冰。根據科學檢驗,發現是一些被凍結的生物細胞,而它們的形狀,是生物學家們從來沒有見過的。」

  「真是想不到,原來物種基因庫來自於埃及的金字塔。」

  風照原搖了搖頭。

  罕高峰苦笑一聲,道:「我是三年前才獲悉這個最高機密的,其實有些秘密,不知道可能更好。」

  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吹入,風照原忽然看見,在罕高峰的兩鬢間,竟然也有了幾絲白髮。

  「那些遠古生物終於被培育出來,其中一部分用於獸人計劃,另一部分經過馴養以後,被投放到虛擬世界中。」

  「為什麼要把它們投放到虛擬世界中去呢?」

  風照原好奇地問道。

  「在瑞士的培訓基地原本就是亞歷山大投資建造的。按照雙方當初的協議,二零五零年以後,基地的一切設備,包括虛擬世界,都將歸亞歷山大所有。到時亞歷山大會把那裡改建成一個富豪樂園,而虛擬世界,將是富豪樂園的主要營業項目--一款最新的冒險遊戲。」

  「冒險遊戲?」

  風照原有些明白過來,澀聲道:「不錯,虛擬空間裡那些奇異的景象,遠古的怪獸,的確是富豪們體驗刺激的遊戲。而我們這些接受考核的學員,就被當成了測試遊戲的工具。」

  風照原溫和的目光中漸漸有了怒意:「那些慘死的學員們,也不過是一些工具,是嗎?」

  罕高峰神色一黯,低下頭:「學員的死是個意外,我們至今還在追查。可惜山本紀夫那裡,沒有找到什麼線索。」

  溫暖的春風吹在臉上,風照原卻只感到一陣深深的寒意。望著燈紅酒綠的都市夜空,風照原忽然想起尊將說「天道不公」這句話時,雙目中燃燒的凌厲鋒芒。

  「組長,您告訴我這些安全總署的機密,一定有原因吧?」

  許久,風照原淡淡地道。

  「不錯。」

  罕高峰從口袋中取出一隻透明的薄膜袋:「因為有一個任務,必需你去執行。」

  薄膜袋中是一小塊黑色的絲布,在明亮的燈光下,幾點褐色的血跡隱約可見。

  「這是在亞歷山大城堡附近的沼澤地邊緣發現的。」

  罕高峰的語氣似乎很沉重:「這塊絲布由一種罕見的蠶絲織成,質地柔軟,但又異常堅韌。它最特別的地方在於,絲布的黑色並不是染上去的,而是蠶絲原來的顏色。」

  風照原心中猛然一震,眼前倏地浮現出漫天銀芒捲過,一片黑布從法妝卿的右肩緩緩飄落的情景。

  「這樣的絲布在市場上早就已經絕跡,但根據調查,意大利帝凡納服裝集團在一百多年前,曾經生產過這種絲布。當時有一個客戶,大量定購了這種布料剪裁的復古黑袍。」

  罕高峰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句話的每一個字彷彿都是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這個人,就是百年前的異能宗師--法妝卿。」

  「什麼!您的意思是?法妝卿還活著?」

  雖然早已知道答案,風照原還是裝模作樣地驚叫起來。

  「布料上的血跡是O型,也和法妝卿的血型相符。況且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出有什麼人可以那樣輕鬆竊走基因庫。」

  罕高峰歎了一口氣,臉上烏雲密佈:「這個消息實在是晴天霹靂,令人難以置信。當年法妝卿突然銷聲匿跡,現在活過百歲也並不意外。如果法妝卿真的沒有死,那麼基因庫失竊就一定是她做的。」

  看了看風照原,罕高峰沉聲道:「我們查閱了帝凡納服裝集團總裁的個人檔案,發現他六歲時曾經被意大利黑手黨綁架,是法妝卿救了他。從那以後,雙方一直保持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神秘關係。而今天下午帝凡納集團在花旗銀行的賬戶上,突然支出了三百萬美金。你要知道,維持遠古生物的生長需要大筆的金錢。」

  風照原暗叫不妙,隱隱猜出了罕高峰要交給他的任務,果然這位頂頭上司接著說道:「我們會安排你進入帝凡納服裝集團,想辦法搞清楚法妝卿的生死之謎,追查物種基因庫的下落。」

  風照原心裡有苦說不出,他當然知道法妝卿還活著,如果帝凡納集團真的和法妝卿有關,那被她照過面的自己,豈不是羊入虎口,乖乖挨宰嗎?

  「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罕高峰從容解釋:「第一,組員中只有你知道物種基因庫的秘密。第二,完成這個任務需要的是大腦,而你的高智商值得信賴。第三,你有類似於再生體的異能力。」

  「類似於再生體的異能也和任務有關嗎?」

  「跟我來,你就會明白了。」

  罕高峰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向外走去,皮鞋鞋底扣響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樓內沉重迴盪。

  電梯在地下三層截然而止。

  電梯門緩緩打開,出現在風照原面前的是一扇緊閉的合金門,罕高峰按動門上的密碼鍵,等到「咯登」一聲後,才掏出口袋的鑰匙,插入合金門鎖孔。

  推開門,是一道陰暗狹窄的長廊。每隔十多米便豎起了雞蛋般粗圓的鋼柵欄,每一道柵欄前都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守衛。

  廊頂上青白色的燈光閃動,士兵們板起的面孔沒有一絲表情,在燈光下顯得陰惻惻的,一股陰森沉寂的氣氛籠罩了四周。

  「這是尤爾德署長親自簽署的命令。」

  罕高峰將手中的通行文件遞給守衛,長廊的盡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彷彿黑暗深處的野獸負傷掙扎的叫聲。

  「我們去見一個人。」

  第一道鋼柵在罕高峰的身前慢慢升起:「那個打開古瓶後,突然精神失常的安全總署秘術高手。」

  「為什麼要去見他?」

  風照原不解地問道。

  「如果竊走物種基因庫的真是法妝卿,那麼這次的任務,你幾乎沒有活著的機會。」

  罕高峰走過第二道升起的鋼柵欄,那黑暗盡頭的低吼聲更近了。

  「為了盡可能保證你的安全,安全總署決定讓你來到這裡,跟這個秘術高手學習一項特殊的秘術。」

  「他不是發瘋了嗎?難道讓我跟一個瘋子去學習秘術?」

  「每天到了子夜,他都會有一個小時神智清醒的時間。」

  罕高峰看了看表,最後一道鋼柵欄在身前升起,低吼聲驀地消失了。在長廊的盡頭,陰暗房間的角落,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慢慢睜開,就像是呆滯的死魚眼珠。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四章〈意外收穫〉


  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他轉動著身體,胸前兩根交叉的粗鐵鏈嘩啦作響,將他反綁在背後的鋼柱上,下肢被鐵鏈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一起,只露出腳面,唯一沒有鐵鏈纏綁的雙手,卻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鐐銬。

  「緋村康前輩,您現在清醒了吧?」

  罕高峰語氣尊敬地道,拿出一串鑰匙,竟然將對方的鐐銬、鐵鏈全部打開。

  緋村康呆若木雞地看著罕高峰,語聲嘶啞:「怎麼,又帶新人過來學習秘術了?」

  「您多費心了。」

  罕高峰道:「希望您能在一個小時內教會他異體同化的秘術。」

  緋村康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這種秘術對身體的傷害太大,他受不了的。」

  「他擁有相當於再生體的異能力,應該挺得住。」

  「什麼?再生體?」

  緋村康呆愣的目光倏地射出針尖般的灼灼寒光,彷彿昏睡的貓頭鷹,在夜晚猛然睜開了銅鈴般的耀眼瞳孔。

  盯著風照原看了幾眼,緋村康揮了揮手,罕高峰悄悄退了出去,低聲道:「一個小時以後,我再回來。」

  風照原壓下心中的疑惑,禮貌地向緋村康問好。

  「時間不多,別說廢話,開始吧。」

  緋村康嘶聲道,伸直了腰,佝僂的身軀突然變得高大威猛,一頭白髮無風自動,左手結出一個秘術手印,右臂閃電探出,雞爪般的手掌一把將風照原揪到身前,而後者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風照原吃了一驚,緋村康嘶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閉上眼睛,平心靜氣,用你的精神力來感覺一切。」

  依言閉上眼睛,過了幾分鐘,風照原覺得眼前的黑暗突然變成一片光明,一個人靜靜坐在他的對面,雙眼像是燃燒的白色火焰。

  「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覺得奇怪,這是我們精神力互相溝通營造出來的世界。」

  緋村康慢慢地道:「異體同化,是危急時刻的保命秘術。是指將身體融化在四周的景物中,使追殺自己的敵人失去目標。」

  左手結出秘術手印,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忽然出現在兩人之間,緋村康的身體慢慢融入了褐色的樹幹中,像是一點一點擠了進去,最終消失不見。

  在風照原驚異的目光中,緋村康幽靈般地從樹幹鑽出,飄上枝頭,身體不斷縮小,竟然滲入了一片薄薄的綠色樹葉裡。

  「左手中指搭住拇指,彎曲如環,另外三指伸直。」

  緋村康的低喝聲傳入耳中,威猛的身軀重現出現在風照原眼前,後者立刻按照指示結出秘術手印。

  「變換手印,中指、食指豎起如劍,其餘三指相扣,重複兩次,再變回最初的手印。」

  「聽好了。」

  一連串古怪的秘術咒語從緋村康的口中念出,語調忽高忽低,抑揚頓挫,風照原急忙用心牢記。

  「呲」的一聲,風照原的左臂驟然裂開,如同被匕首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噴濺而出。

  「忍住疼痛,看下一個手印。」

  緋村康左手變換姿勢,五指靈巧跳動。

  又一道鮮血從風照原的背上標出,傷口足有半尺之深,隨著他不斷變換秘術手印,身軀裂開一道道傷口,彷彿乾裂的土地,紛紛噴湧出鮮紅的血光。

  「堅--持--住!」

  緋村康的聲音彷彿是飄蕩在半空的遊魂,變換的秘術手印也越來越模糊。風照原咬著牙,強忍滿身刀割般的疼痛,睜大了眼睛,竭力分辨對方的手印姿勢。

  鮮血像擰開的水龍頭,流淌一地。

  緋村康面色一變:「你不是會再生體的異能力嗎?為什麼還止不住血?」

  一陣昏眩猛然湧上大腦,風照原身軀搖晃,大片的鮮血源源不絕地從肌膚滲出,整個人變得血肉模糊。

  「不要管我,繼續念下一個秘術咒語。」

  風照原的語聲已經虛弱不堪,說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拼盡了全力,緋村康猶豫了一下,考慮是否該就此停手。

  「我可以的,我可以。我,我不會是井底的青蛙,我可以跳出去的。你,繼續啊。」

  風照原的神智逐漸模糊,說出來的話也語無倫次。

  緋村康搖了搖頭:「再不停下,你就,」

  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緋村康看到了對面少年的眼神,那近乎於狠狠的,頑強得像是岩石,任憑千萬斤重錘都不能砸碎的倔強眼神,死死地盯著他,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在那一瞬間,緋村康的心被猛地震撼了。

  點點頭,左手結出了下一個秘術手印。

  一個搖搖欲墜的血人立在一灘血泊中,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但偏偏沒有倒下。就像是寒冬的最後一片樹葉,雖然脆弱,但傲立枝頭,挺起胸膛,在狂風中倔強地顫動。

  「撲通」一聲,風照原結完最後一個秘術手印,木頭般地向後跌倒,不省人事。

  幾十道銀環倏地冒出風照原的身軀,環抱住他高速滾動,射出耀眼光芒,鮮血停止了流動,大小傷口奇跡般地迅速癒合。

  「原來要等到生命垂危的時候,他的異能力才能發揮作用。」

  緋村康喃喃地道,出神地看著風照原,臉上露出一絲奇特的表情。

  一分鐘後,風照原緩緩從地上爬起。

  「你做到了。」

  緋村康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波動,佈滿皺紋的臉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謝謝前輩的成全,風照原感激不盡。」

  「是靠你自己的毅力,孩子。我們還有時間,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風照原點點頭,知道一定是老妖怪幫了自己,否則早就傷重不起了。

  「以初學者的能力,異體同化的秘術大概可以堅持五分鐘。超過時間,你就會從隱身的景物裡退出。」

  「還有一點你要切記,異體同化秘術其實脫胎於日本的忍術,只不過融合了西方秘術的咒語。一旦你遇到精通忍術的高手,就要加倍小心,以免被對方識破。」

  「我明白了。」

  風照原感激地點點頭,道:「聽前輩的名字,難道是來自日本嗎?」

  「日本。」

  緋村康重複道,眼中露出了一絲煙雲般的惘然,飄滿櫻花的京都,金閣寺的悠悠鐘聲,一望無際的北海道大雪,在記憶裡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日本,我的故土,有多久沒有回去了。就算有,也是在夢中吧。

  「前輩,有什麼需要我為您達成的心願嗎?」

  緋村康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無功不收祿嗎?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風照原的目光落在粗壯的鐵鏈上,心中一片惻然,昔日的秘術高手,如今只能像野獸般地被捆在這裡,在這個幽深的地下室,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想再學一點東西嗎?」

  緋村康的聲音慢慢響起,眼睛裡閃動著光澤:「學一點日本雪鶴流的精髓秘術吧,孩子。那是我修煉了一生,都無法徹底領會的東西。」

  「西方的秘術傳入日本,是在幕府時期。」

  陰暗的斗室中,緋村康左手結出秘術手印,如同曼妙的仙鶴,輕盈舞動。

  「融會了西方秘術和日本忍術的雪鶴流,它的精髓,是一個『守』字。」

  「不是充滿霸氣的壓迫,不是無情的殺戮,而是識破對方的進攻,保全自己,不攻而克的王道秘術。」

  昏暗的光線下,緋村康翩然起舞,右手按在腰後,左手不斷變換出靈動的秘術手印,隱隱約約中,風照原看見一隻又一隻雪鶴從他掌心陸續鑽出,翩然展翅,搖曳生姿,帶著流風飄雪的素雅,繞著緋村鍵滿室飄飛。

  整個房間似乎為之一亮。

  低沉的秘術咒語和要訣從緋村康口中不斷傳出。

  時間無聲流逝,起舞的老者彷彿變成了翩翩風采的少年,輕盈飛揚,瀟灑出塵。

  「我庭小草復萌發,

  無限天地行將綠。

  年少時曾問旅路,

  百年後只見雲深。

  病中常思往事,

  櫻花獨念故鄉。

  羽鶴欲返,

  歸途不識。」

  曼妙飛舞的雪鶴彷彿清唳一聲,蜷縮起翅膀,排成一行,一隻隻飛回了緋村康的掌心。

  「如果能讓千鶴飛舞,形成雪鶴結界,便可邁入秘能道的無上境地。」

  緋村康目視風照原,慢慢地道。汗水從他的額角滴落。依然是滄桑的老人,依然是滿臉的皺紋,垂落的白髮。

  默然一會,風照原忽然彎下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五分鐘後,罕高峰的腳步聲響起。

  鐵鏈、鐐銬被再一次鎖上,鋼柵欄一道道落下,「光當光當」沉重地落在心中。風照原回過頭,隔了很遠,依稀還能看見緋村康凝視自己的目光。

  「為什麼?為什麼要將他鎖在這裡?」

  風照原停下腳步,握緊雙拳,一字一頓地道。

  沉默了很久,罕高峰低聲回答:「那是前輩自己的選擇。」

  愣了愣,風照原木然重複道:「自己的選擇?」

  「自從開啟石瓶發瘋之後,安全總署犧牲了七名秘術高手,才將緋村康前輩制住。當前輩突然在子夜清醒時,就要求將自己牢牢鎖起來。」

  罕高峰的語氣中充滿了尊敬:「因為前輩知道以他的能力,一旦發瘋,將會對社會造成巨大的破壞。為了不傷害別人,秘術已經達到一流上限的緋村康前輩,寧可在這裡承受痛苦的折磨,整整一十二年。」

  「見過了前輩以後我才明白,堅持理想的方式,其實並不是只有一種。」

  罕高峰喃喃地道,多年前與尊將的激烈爭吵,電影般地一幕幕回到眼前。

  最後一道鋼柵欄落下的時候,走廊裡響起了聲嘶力竭的吼聲,風照原忽然發現在罕高峰的眼角,有濕潤的東西在閃動。

  「那是我一生的榜樣。」

  罕高峰挺起胸膛,大步走了出去。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安全總署的大樓外。

  「這裡面是機票、你的護照、履歷、帝凡納集團的資料以及一張一萬美金的萬通卡。」

  罕高峰將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風照原:「現在出發,飛機將在凌晨五點十五分飛往羅馬。帝凡納集團的資料看完後立刻銷毀,從今天起,你就是前去帝凡納集團就職的公關部新員工,美籍華裔風照原。」

  「我明白了。」

  風照原點點頭,鑽入轎車。

  「保持聯繫,另外,如果需要援手,立刻通知我。」

  「好的。」

  「祝你成功。」

  罕高峰揚揚手,轎車劃破夜色,消失在茫茫都市中。

  搖上車窗,風照原從懷中掏出了半塊白色的玉墜。

  玉墜晶瑩悅目,觸手溫潤,一隻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雪鶴蜷起一條腿,雙翅微張,正在仰頸看天。

  「如果你見到了另外半塊玉墜的主人,請拜託照顧她,那是我唯一的女兒緋村櫻君。」

  握緊了玉墜,風照原喃喃自語:「緋村康前輩,請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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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12:57:21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五章〈嶄新職業〉


  站在青色的台伯河畔一眼便可以見到米黃色尖頂的帝凡納服裝集團大樓,沐浴在清晨的綿綿細雨下顯得古典而又現代。

  風照原鑽出出租車,發現大樓前圍了一大堆人。

  「重子我的甜心,我是多麼愛你啊!我生命的每一秒都在為你燃燒。」

  人群中,一個金髮藍眼的意大利小伙跪倒在地上左手捧著鮮花,雙目中射出熾熱的情焰,喃喃訴說。

  對面的女子被一柄雪白的傘遮住了臉,傘面上繪畫的粉紅色櫻花滴淌著雨水,濕潤得像是要綻化開來,真是美極了。

  「重子,我愛你,接受我吧,讓我們一起享受愛的甜蜜。」

  小伙子癡情地盯著女子,周圍的人們紛紛起哄:「接受他吧!」,「多帥的小伙子啊!」,「快點回答呀,姑娘,我還要上班呢,要遲到啦!」

  風照原頗有興趣地停下腳步,只有在奔放浪漫的意大利,才能見到這樣搞笑的公然求愛。

  「對不起,托尼,我感到很抱歉。」

  女子的聲音激越清涼,美得就像是潔白瓷器的鳴響,她彎了彎腰,轉過身,穿過人群,消失在濛濛的煙雨中。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一片失望聲,紛紛散去。托尼煩躁地大叫一聲:「噢,天啊!一百零一次求愛宣告失敗。」

  「繼續努力吧。」

  風照原走過他身邊時,善意地笑了笑:「有志者事竟成。」

  「老兄啊,說得輕鬆。」

  托尼愁眉苦臉地叫道:「你看看我的膝蓋,跪了那麼多次,都腫大起來了。」

  風照原哈哈一笑,逕直向帝凡納大樓內走去。

  「怎麼,你也在這裡上班?我以前沒有見過你啊。」

  托尼跟在風照原身後,好奇地問道。

  「我剛被帝凡納集團聘用,今天是第一天到這裡上班。難道你也是?」

  「哈哈,真巧!我是這裡的公關部經理助理,叫托尼。」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來公關部工作的。」

  風照原微笑著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托尼,我叫風照原。」

  兩人一路隨意聊了幾句,乘上電梯,來到六層的公關部辦公室。

  一個漂亮的女郎從辦公桌的擋板後探出頭來,柔聲道:「托尼,你差點又遲到了。」

  托尼聳聳肩,對風照原介紹道:「這是蘇珊,也是公關部經理的秘書,以後你跟我們就是同事了。」

  蘇珊友好地和風照原打了個招呼,從桌上拿起一塊羊角麵包遞給托尼,關切地道:「早餐一定又沒吃吧,給。」

  「沒有心情吃啊。」

  托尼咕嚕一聲,隨手將手上的鮮花扔入垃圾桶。

  「我去人事部報個到,先失陪了。」

  風照原拍了拍托尼的肩膀,拿著履歷表走出辦公室。看蘇珊對托尼的樣子,似乎很不一般呢。只是托尼卻另有心上人,男女之間的情愛,真是糾纏不清。

  男女的情愛,真像眼前這朦朧的細雨啊。

  總裁辦公室中,帝凡納靜靜地凝望著台伯河對岸的梵蒂岡,歎了一口氣。

  歷史的遺跡籠罩在一片輕紗般的雨幕中,站在落地窗前,依稀還能聽見聖彼得教堂的鐘聲。

  點燃一支煙,帝凡納看到了玻璃窗前的自己,雪白的銀髮,和不再青春的臉。

  能夠不老的,也只有心中的女神吧。

  多少年過去了,自己對她,何曾有過一刻的忘懷。從六歲被救的那一刻起,法妝卿這三個字就牢牢地印在了男孩的心中。

  不敢絲毫吐露自己的傾慕,只因為怕褻瀆了完美的女神,只有多年來的單身生涯,見證了心中的秘密。

  回憶被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帝凡納打開門,人事部經理恭敬地遞上一份資料:「這是我們新招聘的公關部職員的材料,請您簽字。」

  「風照原。」

  帝凡納輕聲念道,隨手翻閱了一下,簽上字。

  經理知趣地帶上房門告退,帝凡納掐滅了煙頭,拉開落地窗。「噹」的一記鐘聲悠悠傳來,對岸的聖彼得教堂上飛出了幾百隻雪白的鴿子。

  鴿群飛舞,時光倒流,陰暗的聖母像前,法妝卿黑袍湧動,宛如飛天的女神,燭光忽明忽滅,猙獰的黑手黨歹徒慘叫倒下。

  六歲的男孩呆呆地看著法妝卿,幾十隻雪白的鴿子撲扇著翅膀,從教堂的天窗飛出。

  「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方法呢。」

  法妝卿在男孩的耳邊低笑道。

  鴿群飛舞,清脆鳴叫,在羅馬的天空中劃過潔白的軌跡。

  「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

  帝凡納拉上窗,雨絲朦朧了雙眼。

  公關部除了舉辦服裝發表會、記者招待會等禮儀活動之外,平時比較清閒。風照原一面翻閱工作手冊,一面想著安全總署的頭痛差事,蘇珊對鏡描起了口紅,托尼托腮沉思,右手執筆,桌上是一本攤開的《教你一萬招求愛大全》。

  「嗨,照原,問你一個問題。」

  托尼回過頭道:「會寫情書嗎?」

  風照原笑著搖搖頭。

  「唉,我倒是寫過無數封,就是不起作用。」

  托尼哭喪著臉:「我還用日文寫過一封情書呢,可惜還是不能打動重子的芳心。」

  「你喜歡的姑娘是個日本人嗎?」

  托尼點點頭,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道:「重子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女神,我第一次在特萊維許願噴泉池見到她時,就一見鍾情,開始了猛烈追求。算起來,已經追了她三年多了。」

  風照原忽然想起了潔白傘面上絢爛的櫻花,心中好奇,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讓托尼如此神魂顛倒。

  「我決定中午再一次向她求愛。你聽聽我這首新寫的情詩,給我一點意見。」

  托尼拿起桌上的玫瑰色的信紙,臉上是大無畏的勇氣。

  「為了你我受冷風吹,早餐不吃麵包也無所謂。為了你我甘願長跪,本拉登來了也不後退。多少靚妹對我拋媚,我一顆紅心只向你飛。麗達,沒有你,吃喝拉撒我是全然不會!」

  望著托尼期待的眼神,風照原張大了嘴,愣了一會才道:「麗達是誰?」

  「啊呀,糟了,這句不該照搬,應該改成重子!」

  托尼訕訕一笑,拿起了桌上的那本求愛大全。

  「不會是盜版的吧?」

  風照原狐疑地接過書,隨便翻看了幾頁,裡面的求愛招式要麼挖心裂肺,求死求活,要麼就是肉麻得令人毛骨悚然,或者拚命詛咒自己。書的尾頁是一張複雜的曲線圖,顯示女人的月經週期、春心蕩漾的週期之間的玄妙規律。

  「壞了!那我以前寫給重子的情書,會不會也抄錯名字了呢?」

  托尼面色一變,臉上時紅時白。

  「這樣的狂熱求愛方式,似乎不太適合東方女性。」

  風照原委婉地道。

  「對了,你也是東方人。」

  托尼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替我做參謀吧,朋友。你比我瞭解東方女人的心理,真是太棒了!今天中午,你跟我一起去!」

  風照原瞠目結舌。

  一到午休時間,托尼不由分說地拉起風照原,風風火火地奔出大樓。

  到了門口,托尼一拍腦門,叫道:「差點忘了,我去換一套衣服,以嶄新的形象出現在重子面前。」

  風照原苦笑一聲,這時雨已經停了,燦爛的陽光灑在街道旁的雕塑噴泉上,幻化出彩虹的顏色。路邊咖啡館張起了一柄柄遮陽傘,下面坐滿了用餐的人,幾個遊客對著一座巴洛克風格的雕像拍照,情侶們在台伯河畔擁抱熱吻,旁若無人。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突然走到風照原的身前,黑褲黑皮鞋,金色的頭髮油光光地向後梳了個大背頭,雙手插袋,氣勢冷酷,胸前的白色真絲圍巾輕輕飄動。

  風照原微微一愣,對方以電影中常見的特寫慢速度,一點點摘下黑色墨鏡,目光森冷。

  「托尼,你?」

  「求愛第三百五十六招。」

  托尼很眩地吐出嘴角含著的牙籤:「男人一酷,女人就暈。」

  風照原呆了良久,澀聲道:「我已經暈了。」

  委內特大道是羅馬最著名的一條商業街,沿路店家林立,露天咖啡館張開了五顏六色的遮陽棚,盛開在充滿異國情調的建築城牆旁。不時有一些小販們從包裡掏出皮鞋,神秘地湊過來,雙目射出攝人的光芒:「大出血,跳樓價。」

  風照原一面好奇地觀光,一面任由托尼拉著自己來到委內特大道盡頭的波各塞公園附近。

  放慢腳步,托尼面色嚴肅,咳嗽一聲,逼人的目光直視風照原:「朋友,覺得我怎麼樣?」

  「我覺得日本和服也許更何合適一些。」

  風照原吞吞吐吐地道。

  「早就試過了,不管用,我上次還特意佩帶了一把日本武士刀和折扇呢。」

  托尼搖搖頭,挺起胸膛,戴上墨鏡,卻不小心撞上了路邊玩耍的孩子。

  「盲人叔叔,過馬路要小心哦。」

  孩子抬起頭,一臉關切之色。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六章〈有女如瓷〉


  波各塞公園附近是一條淡黃色的石板路,古樸而肅穆。夾道的西式庭院沐浴在艷麗的陽光中,林木枝繁葉茂,線條舒展,背陰的綠色顯得深沉幽暗,將委內特大道的喧囂完全隔絕開來。

  「到了。」

  托尼停下腳步,看著路盡頭的一座米色屋舍,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慢慢地走到門前,掏出香水,噴入腋窩和口腔。托尼張開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醞釀了幾秒鐘,猛然爆發唱出一段意大利歌劇:「啊--我的太陽,啊--多麼輝煌,燦爛的陽光……」

  鬼哭狼嚎般的歌聲中,托尼漲紅了脖子,風照原呆若木雞,在唱到「我的太陽,那就是你」的慘不忍聞的尾音之後,風照原終於鬆了一口氣。門被輕輕地拉開。

  風照原的心忽然安靜下來,走出來的女子穿著雪白的和服,身姿高挺曼妙,袖口的粉紅色櫻花宛如晚霞,美得讓人驚艷。

  「是托尼啊,你好,請進吧。」

  重子的聲音清涼得像是路旁的林蔭。

  「我帶來了一位中國朋友,叫風照原。」

  托尼小心翼翼地抽出情詩,雙目火辣辣地盯著重子。

  「謝謝光臨我的茶館。」

  重子優雅地微一彎腰,向兩人施禮。

  原來這裡是一個茶館。

  風照原心中暗道,茶廳並不大,七八十平米的樣子,幾張日式的楠木方桌前,圍坐了一些品茶的客人。幾個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跪在白色的榻榻米上,為客人點茶倒水。

  茶廳很安靜,櫃檯上的古董唱機裡播放著一首悠揚的古箏樂,淙淙流淌。

  「托尼先生,您還是在貴賓廂房用茶嗎?」

  「是的是的。」

  托尼頻頻點頭,悄聲對風照原道:「等會機靈一點,幫我做托,到時請你吃一頓意大利豪華大餐。」

  風照原滿臉苦笑,來羅馬是執行任務的,沒想到第一件事居然幫人在情場衝鋒陷陣,實在是出乎意料。托尼托尼,中文裡不正是「托你」--幫你做托的意思嘛。

  廂房佈置得古樸素雅,木桌上的青瓷細頸花瓶中斜插著一支白茶花,潔白的花瓣上滴著幾顆水珠。花瓶旁是一隻古色古香的水罐。拉開紙格子門,外面是一方小庭院,嶙峋的山石旁,種植了幾棵蘭花與翠竹,顯得極富古典情調。

  雪白的牆面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個中文「茶」字,風照原目光落在懸掛的一幅畫上,靜靜地欣賞起來。

  重子端著一個茶盤走進來,將兩隻直筒裝的茶碗放在桌上。淡青色的茶釉上,繪有粉色的櫻花圖案。

  「重子。」

  托尼咳嗽一聲,遞上情詩,準備發動進攻。

  「這幅畫是我胡亂臨摹的,讓您見笑了。」

  重子瞥見風照原盯著那幅畫,柔聲解釋,隨手將托尼的情詩納入袖中。

  「是日本古代的畫師雪舟等揚的秋景圖吧。」

  風照原轉過身道,心中忽然一愣,脫口而出的話自己也不明白,難道從前見過這幅畫?是失去記憶以前見到過的嗎?

  「的確是雪舟大師的秋景圖。」

  重子的目光中露出一絲詫異:「沒想到您對日本的繪畫也很瞭解。」

  風照原皺皺眉,重子不再說話,專心為兩人點茶。

  黑亮的長髮瀑布般地傾瀉在肩頭,重子跪在榻榻米上,姿態素雅,流品高華,露出和服後領的脖頸宛如天鵝般雅致。陽光婆娑地映過格子門,輝映在她明麗的和服上,反射出柔和的光彩。

  風照原這才明白,為什麼托尼會對重子如此癡迷,在自己見過的女人中,也只有法妝卿能與她一較姿色。

  「重子。」

  一聲柔情蜜意的呼喚,托尼開始了長篇的愛情表白。

  重子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等到托尼口乾舌燥,茶水喝光,虛火上升的時候,才欠了欠身:「我去為兩位添茶。」

  沮喪地望著重子的背影,托尼一臉苦相:「一百零二次求愛了。」

  風照原搖搖頭:「重子似乎是個內向的人,你這種狂野激情的求愛方式並不適合。」

  托尼眼神一亮,大叫道:「你說得對啊!你們都是東方人,思維方式差不多,你快幫我想辦法。對了,還有那個畫師叫什麼雪中宰羊的,下午你跟我仔細說說。」

  風照原無奈苦笑。

  重子正好端著茶壺走進來,風照原目光所及,只見她修長的手指細膩如瓷,比乳白色的茶盤還要白上幾分。

  碧綠的茶水倒入茶碗中,飄著裊裊的清香,每一片茶葉細直如絲,葉尖顯色如銀,隱隱有細微的毫毛。茶水入口清醇綿和,一股清香慢慢地滲透齒頰。

  風照原讚歎一聲,問道:「這是產自中國福建的銀針茶嗎?」

  重子禮貌地點頭:「因為您是中國客人,所以也許會喜歡這種茶葉。」

  「重子小姐是日本哪裡人呢?」

  風照原隨口問道。

  托尼插嘴道:「她是日本京都人,是吧,重子。」

  風照原微笑道:「記得日本小說家川端康成有一篇關於京都的小說,書中的女主人公好像也是叫重子。」

  重子的眼神微微一亮,抬頭看了看風照原,後者忽然心中一跳,覺得整個房間也在她的目光中明媚了起來。

  川端康成?

  托尼立刻用心牢記,回去一定要在互聯網上查一下這個名字。

  「風先生是剛來意大利嗎?」

  「是的,我和托尼剛成為同事。重子小姐呢?您在羅馬開這個茶館有多久了?」

  「有好幾年了吧。」

  重子挺直腰身,為兩人倒上次茶,目光中露出一絲悵然的神色。不知為什麼,風照原又想起了白傘上被雨水濕潤的櫻花圖案。

  「重子,羅馬現在就是你的家嘛。」

  托尼癡迷地看著重子,飽含熱情的求愛猶如滔滔不絕的洪水,再一次傾巢而出。

  「真是非常抱歉,托尼。」

  重子等到對方說完,微微搖了搖頭:「我並不適合您。」

  「沒關係,我會努力的。」

  托尼早就有了屢敗屢戰的勇氣,聲音響亮地回答。古羅馬堅韌無畏的角鬥士血液,在這個意大利小伙身上再次得到了驗證。

  風照原看了看手錶:「托尼,我們該回去了。」

  「這麼快就到上班時間了?」

  托尼不情願地起身道:「重子,我下午還要上班,先走了。」

  「歡迎您的光臨。」

  重子緩緩站起,和服裙擺下露出的雪白布襪一塵不染。

  風照原抬起頭,覺得這個女子似乎根本不像是這鬧市中的人,而是山谷中的皚皚積雪,一舉一動,姿態清麗高雅,令人自慚形穢。

  剛走出門,托尼就撕心裂肺地怪叫一聲。

  「你沒事吧?」

  「我,我的心好痛啊,又被拒絕了。」

  托尼哭喪著臉,好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

  「你剛才不是還很鎮定嗎?」

  「鎮定個屁啊!」

  托尼頹然道:「我要裝酷嘛。」

  上班時間快到了,兩人急沖沖地奔向巴士站,準備返回公司。站在巴士站前,托尼忽然詫異地叫了一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個頭髮銀白的老人正站在一家跳蚤市場的舊貨灘前,好像與攤主交談著什麼。

  風照原心中一凜,這個白髮老頭,正是資料像片中的帝凡納集團總裁--帝凡納。

  「怎麼總裁會在這裡?原來他也喜歡揀便宜貨啊。」

  托尼嘟囔道,和風照原跳上巴士。後者心中微微一動,巴士向前駛出,

  風照原已經牢牢記下了舊貨灘的位置。

  一回到辦公室,托尼就上網查詢起日本文化的資料來,風照原刻意和蘇珊套近乎,問了一些關於帝凡納集團的情況。

  「帝凡納先生是有名的慈善家,也是虔誠的基督教徒,據說每個禮拜他都會去聖彼得教堂做禱告呢。」

  蘇珊隨口道。

  風照原裝作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卻暗想,罕高峰讓自己確認法妝卿的生死之謎,這點並不難,但要找出帝凡納集團與法妝卿勾結的關係,

  倒是十分棘手。

  萬不得已,自己只有每晚跟蹤帝凡納這個老頭了。

  「哇,真是恐怖新聞啊!」

  托尼大叫道,指著網上的一則「羅馬今日新聞」手舞足蹈:「今天凌晨,在羅馬聖母醫院的太平間裡,神秘失蹤了幾具準備焚化的屍體。目前警方已經開展了調查。」

  蘇珊駭然道:「屍體失蹤?是不是有人想偷那些人體器官去買賣啊?」

  風照原好奇地看著新聞,搖搖頭:「應該不會,人體器官的移植必需在人死後立刻取出,加以冷藏才會有效。」

  托尼向蘇珊做了個鬼臉,雙臂伸直,雙腳蹦蹦跳跳地像個殭屍:「說不定是這些屍體自己走出去的哦。」

  蘇珊大聲尖叫起來,風照原莞爾一笑,正要說話,手錶的屏幕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銀色光澤。

  風照原立刻向廁所走去。

  關上門,確認廁所內無人後,風照原轉動手錶按鈕,罕高峰的聲音清晰無誤地傳入耳中。

  「沒有出差錯吧?」

  「沒有,一切都很順利。」

  風照原低聲回答。

  「去買一份今天的羅馬日報,看一下第六版的頭條,聖母醫院屍體失蹤之謎。」

  風照原心中一動:「我剛從互聯網得知這個消息。怎麼,和我們有關嗎?」

  「失竊的物種基因庫中,有一種生物,是以人的屍體為食的。」

  罕高峰的聲音顯得很沉重:「雖然不能肯定失蹤的屍體與物種基因庫有關,但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你必需去查清楚。」

  風照原忽然想起在亞歷山大的城堡見到的那只浸泡在血水裡,形狀酷似人類,兩耳尖長,眼放紅光的怪物,它口中吮吸的吸管,正是連接在一具腐爛的屍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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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12:58:01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七章〈巫神聚會〉


  黃昏時分帝凡納的專車駛進了西班牙廣場附近的私人別墅。

  風照原從街頭的路燈背後走出,從帝凡納離開公司的一刻起他就開始了全程監視,但對方只是在一家咖啡館獨自坐了半個小時便徑直回家,並沒有什麼其它的詭異行蹤。

  帝凡納別墅的對面是一排高聳的公寓樓底層的玻璃門把手上,懸掛著空房出租的告示木牌。

  風照原眼神一亮觩走到大樓的物業辦公室,問道:「有住房出租嗎?」

  管理人員點點頭,辦完簡單的合同手續後,風照原爽快地預付了三個月的租金,在這棟大樓的十二樓A座找到了安身之所。

  公寓內生活設備齊全,整潔寬敞。透過朝南的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見帝凡納在別墅草坪走動的身影,風照原滿意地點點頭,這正是他來這裡租房的目的。

  夜晚的波各塞公園籠罩在一片閃爍的霓虹燈光中,附近的跳蚤市場上熱鬧非凡,遊客川流不息,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

  風照原在一家販賣高倍望遠鏡的攤位前停下,與貨主心不在焉地談著價格,目光斜斜地投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攤位。

  那是白天帝凡納逗留過的地方。

  攤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吉普賽女人,褐色的皮膚,輪廓略粗的臉,捲曲的長髮編成了很多辮子,袖口高高捲起,衣領的開叉到了半胸,超短的低腰裙好像只是一小塊薄布,露出了渾圓的肚臍,目光不安分地飄來蕩去,顯得輕佻而充滿野性。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啊?這個價格已經很便宜了。」

  風照原收回目光,點頭道:「這架望遠鏡我要了,另加你五十美金,需要送貨上門。」

  以後就要靠它來偷窺帝凡納的一舉一動了,風照原付完錢,一個個攤位都逗留一會,才向吉普賽女郎的攤位走去。

  貨櫃上擺放著幾十隻紅紅綠綠的水晶球和吉普賽算命牌,風照原裝作瀏覽的樣子,眼角悄悄觀察著吉普賽女郎的神色。

  「先生,需要什麼嗎?」

  對方瞧見風照原俊秀的外形,眼神一亮,向他拋了個勾魂般的媚眼。

  「這些水晶球,也可以算命嗎?」

  風照原故意擺出一副呆愣的模樣。

  吉普賽女郎爆發出一陣狂野的笑聲,高聳的胸脯隨著笑聲顫顫巍巍:「哈哈,先生,您想算什麼呢?希望事業有成?發一筆財?還是想要個漂亮的妻子?」

  「我剛到羅馬,想找個情人,不知道會不會順心地找到?」

  迎著對方火辣辣的眼神,風照原挑逗地道。

  「剛來就這麼心急?想找個什麼樣美人啊?」

  「希望像您這麼漂亮的。」

  風照原裝出色迷迷的樣子。

  吉普賽女郎放蕩地挺起了胸脯:「我叫阿莎,想要算命的話,得先請我喝杯酒。」

  「那真是我的榮幸。」

  風照原聳聳肩,這個女人看上去放浪形骸,帝凡納為什麼會在這個攤位逗留呢?以他的年紀尋歡恐怕是力不從心了,難道他也要買這種蹩腳的水晶球算命?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跳蚤市場的對面就有一間酒吧,幾杯烈酒下肚後,阿莎與風照原越來越親密起來。

  動感的音樂聲震耳欲聾,酒吧的舞池中燈光旋轉閃爍,不少青年男女一面瘋狂起舞,一面撫摸接吻。

  「帥哥,我們也去跳吧。」

  阿莎湊到風照原耳邊,灼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

  踩著強勁的音樂節奏,阿莎腰肢扭動,豐腴的後背緊貼著風照原,雙臂高高舉起,揮舞擺動,在一閃而過的燈光下,風照原看見她長髮飄起時,耳後根露出的紋身。

  那好像是一隻黑色的醜陋蜘蛛,盤著八條毛茸茸的細足,透著一絲詭秘。風照原摟住阿莎的腰肢,一邊舞動,一邊順著她的脖頸吻下去,仔細打量著蜘蛛紋身。

  「真是很性感的紋身啊。」

  風照原親咬著阿莎的耳垂,聞到了一種奇怪的藥膏味道。

  「還有更性感的地方呢?想看嗎,帥哥?」

  阿莎轉過身,表情風騷,與風照原貼面相對,柔軟的舌頭在他唇邊慢慢滑過。

  風照原自然也不客氣,雙手熟練地上下齊動。

  「你的身體很強壯嘛。」

  阿莎浪笑著撫摸風照原堅實的胸膛,胸前的綠寶石吊墜忽然發出幽幽的綠色。

  阿莎的臉色變了變,輕輕推開風照原:「我有點事,明晚在這裡等你,我的寶貝。」

  風照原微微一愣,直到阿莎走出酒吧大門,才悄悄跟了上去。

  街道上的人已經不多了,阿莎走得非常快,還不時回頭小心察看,風照原更生疑心,揮手招了一部出租車,塞給司機一張一百美金的大鈔,讓他跟在阿莎的身後。

  「先生?跟蹤女朋友嗎?」

  司機打趣道。

  「是啊,我懷疑她和其他男人私下約會。」

  風照原淡淡地道:「只要不讓她發現我們在追蹤,這一百美金就都是你的了。」

  司機興奮地吹了個口哨,前方阿莎跳上了一輛巴士,出租車一路尾隨,直到越過台伯河,到達了對岸的梵蒂岡區。

  阿莎下了巴士,四周看了看,逕直走入聖彼得大教堂前的一座帳篷。

  「她不會和神甫私會吧?」

  司機喜笑顏開地將一百美金塞入口袋,風照原跳下車,悄無聲息地走到帳篷前,左手結出異體同化的秘術手印,身軀閃電般融化在帳篷的帷布中。

  緋村康教的秘術真是神奇無比,風照原覺得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縮小,但四周都是柔軟的帆布纖維,閃動著米黃色的柔光,緊緊地將他包裹住。

  「為了巫神,願意奉獻自己的血和心臟嗎?」

  帳篷內一個冷峭的男子聲音響起。

  「嬰兒的血和心臟讓我覺得美味。」

  阿莎的回答充滿了詭異,似乎是雙方某種聯絡的暗號。

  「教堂的第六扇門,今晚的聚會口令是--招魂的屍體。」

  阿莎的腳步聲響起,風照原念動秘術咒語,人重新出現在帳篷外。

  阿莎慢騰騰地向教堂走去,手裡已經多出了一隻白色的面具。

  難道阿莎今晚到這裡參加什麼聚會嗎?看情況,這個聚會似乎邪門得很。風照原沉思片刻,決定大膽地冒險一次,混入這個神秘的聚會。

  「為了巫神,願意奉獻自己的血和心臟嗎?」

  帳篷內一片漆黑,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坐在角落,雙目陰森森地盯著走進來的風照原。

  「嬰兒的血和心臟讓我覺得美味。」

  風照原試探著道,不知道這是否是正確的回答。萬一不對,他已經做好了一拳擊倒對方的準備。

  「教堂的第五扇門,今晚的聚會口令是--招魂的屍體。」

  男子漠然遞給風照原一隻白色的面具,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暴露,宛如一條條可怕的小蛇。

  風照原接過面具,轉身向外走去。

  「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風照原心中一緊,暗自握緊了拳頭。

  背後的聲音又道:「是新來的會員嗎?」

  「是的。」

  風照原不動聲色地一步步走出帳篷,夜風吹過,一滴冷汗從額角滴落。拿在手裡的面具是一個猙獰的臉孔,一條血舌吐出慘白的嘴唇,顯得十分恐怖。轉過身,夜色中又有一個人幽靈般地走入帳篷。

  聖彼得教堂空曠寂靜,四周閃動著微弱的燭光,阿莎已經行蹤全無。大殿前共有五道門,門上刻滿了奇異的浮雕。風照原猶豫了一下,看見最左面的一扇門前站著一個神甫,便向那裡走去。

  「對不起,先生,參觀教堂的時間已經過了,請明天再來。」

  年青的神甫禮貌地擋在門口。

  「招魂的屍體。」

  風照原沉聲道,神甫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為他打開門。

  門後是一條狹長的走廊,靜寂無人,黑魆魆的沒有任何光線,風照原心中一動,戴上面具,緩緩向前走去。

  走廊的盡頭有三間並排的房間,房門緊閉。三個身穿黑袍,面目罩在斗篷中的男子各自守住一扇門,神色麻木地注視著風照原,一言不發。

  阿莎應該也到了這裡,也一定進入了其中的一個房間,但究竟哪一個才是聚會的正確地點呢?

  風照原放慢腳步,腦中意念急閃。

  雙耳不自覺地微微扇動,最左面的房間裡似乎有極其細微的聲音傳出,風照原壯著膽子向那扇門走去。

  對方果然讓開路,並從門背後取出一件黑色的寬袍遞給他,順手帶上了門。

  穿上黑袍,風照原暗中鬆了一口氣。

  房間內並沒有人,只能聽見各種古怪的響聲,彷彿從漆黑色的牆壁裡傳出,風照原伸出手,剛剛摸到牆壁,耳畔突然響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叫聲,好像是婦女的尖叫,老人的喘息,瘋子的狂吼。

  牆壁波浪般地晃動起來,變得極為鬆軟,風照原心中一動,試探著將身體慢慢擠入牆壁。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後,風照原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偏僻的山谷中。夜風吹過四周黑壓壓的林木,帶著森森的寒意。

  風照原心中駭然,他的身邊站著二十多個頭戴面具的人,沉默地望著前方。雪白的面具映在淒冷的月光下,顯得恐怖極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突然到了這裡?風照原目光轉動,竭力保持鎮定。

  山谷內寂靜無聲,生滿了粗壯的古樹,縱橫交錯的樹枝組成了一張陰森森的密網。長鬚一般的籐蔓攀爬在四周,地上厚厚的苔蘚在月光中綠得發亮。

  整整過了半個多小時,前方突然飄起了一團綠色的磷火,游遊蕩蕩,幽靈般地不斷漲大。

  周圍的人高呼一聲,雙臂舉起,齊齊跪了下來,風照原也急忙效仿。

  「呱」!

  一聲怪叫從磷火中傳出,尖銳得要撕開人的心肺。地上忽然噴出了數百點紅色的火星,在夜風中閃爍不定。

  「嘩啦啦」,一大片黑雲被怪叫聲驚動,從樹叢中盤旋升起,一雙雙紅色發光的眼珠在上空詭異地閃動,竟然是密密麻麻的蝙蝠群。

  一個人影慢慢地從磷火中現出身來。

  「都起來吧,效忠巫神的巫師們。」

  聲音尖利急促地迴盪在四周,十分難聽,倒有點像是烏鴉的叫聲。

  「參見巫神使者。我們願意用血和心臟,貢獻給至高無上的巫神。」

  眾人紛紛爬起,風照原放眼望去,那個巫神使者懸浮在離地一米的地方,雙腿跨著一柄顏色血紅的掃帚,凌亂的火紅色長髮遮住了臉,寬大的袖口中,伸出的兩隻手指甲長得駭人,彎彎地捲曲到了地面。

  「巫師秘會正式開始,現在舉行禱告儀式。」

  最前排的兩個人站了出來,一人手中拎著麻袋,解開袋口,竟然是幾十隻肥壯的死老鼠、蛤蟆、蜘蛛、以及糾纏在一起的兩條死蛇。

  另一個人從寬大的黑袍中拿出一樣血肉模糊的東西,慘淡的月光下,分明是一具嬰兒的屍體!

  巫神使者陰森森地道:「阿莎巫師,這次由你來調配巫藥。」

  人群中阿莎緩緩走出,恭恭敬敬地道:「感謝使者的恩賜。」


第一部【人間世】 第三十八章〈午夜狙殺〉


  嬰兒的屍體與那些死老鼠、蛤蟆放在一起,被切成了大團的血肉漿,細細磨碎,盛在一隻黑色的托盤裡,由阿莎舉過頭頂,雙手捧給巫神使者。

  巫神使者從懷裡取出一管藥膏模樣的東西,擠出綠色的粘稠物滴入托盤,用手慢慢攪拌。

  空氣中散發著腐臭的血腥味,風照原幾乎要嘔吐起來。

  「巫藥調配完畢,你們前來接受巫神的賞賜吧。」

  巫神使者從嘴裡詭異地拔出一顆牙齒,用手捏成了細粉,紛紛揚揚地灑在托盤上。

  巫師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一個個按照次序走到巫神使者前,抓起一把所謂的巫藥,小心翼翼地藏入懷中。風照原叫苦不已,跟在一人身後,咬緊牙關,屏住呼吸,從托盤裡抓起一團。

  血淋淋的黏糊東西握在手裡,實在是說不出的噁心。

  巫神使者滿意地點點頭,張開雙臂。眾人手舞足蹈,紛紛發出一陣恐怖的叫聲,話語稀奇古怪,聲音淒厲尖銳,寂靜的山谷裡像是闖入了無數只可怕的怪獸,瘋狂的吼叫聲此起彼伏。

  過了很久,叫聲才逐漸停下。風照原毛骨悚然,彷彿來到一個完全與現實社會脫離的鬼怪世界。難怪同樣作為秘術分支的巫術在歐洲十八世紀時會被嚴令禁止,光看周圍這些巫師的聚會就知道原因了。

  「儀式結束,讓我們歡迎一位從日本遠道而來的朋友。」

  巫神使者拍了拍手掌,地面忽然裂開,一個身穿緊身黑色皮衣的人倏地鑽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模樣頗像傳說中的忍者。

  巫神使者環顧眾人,道:「對於昨晚的行動,大家做得很好,巫神十分滿意。屍體已經夠用了,為了不引起警方的注意,從明天開始,我們暫時停止一切秘會,等待巫神的命令。」

  風照原暗自一驚,昨晚的行動?屍體?由此看來,聖母醫院的屍體失蹤十有八九是這些巫師干的。

  只是那個所謂的巫神又是誰呢?

  「但是今晚,你們要協助這位日本朋友完成一件任務,這也是至高無上的巫神下達的指令。」

  巫神使者森然道,一隻透明的水晶球從他袖口飄出,靜靜地懸浮在半空。

  四周鴉雀無聲,水晶球中慢慢浮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你們要跟隨日本朋友,殺了這個女人。」

  風照原腦中「嗡」的一聲,身軀劇震,呆呆地望著水晶球中顯示的女子,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要圍殺的女人,居然是重子!

  「立刻出發。」

  巫神使者淒厲地叫道,長髮激烈飄揚,在夜空中如同熊熊燃燒的紅色火雲,瀰漫了整個視野。

  眼前驟然一黑,下一秒,風照原已經回到了黑暗的房間,除了巫神使者之外,其餘的人都站在身邊。

  一種難以言表的奇詭感覺從他心頭油然而生。

  那個日本忍者目光冷冷地掃過眾人,用蹩腳的意大利語道:「各位請跟我來。」

  風照原跟隨巫師們走出房間,心中開始思索對策。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高潔清雅的重子被這群巫師殺死。

  直到房間裡空無一人,巫神使者才慢慢從黑暗的牆壁裡浮出,推開門,穿過長廊,來到了教堂的懺悔室。

  黑色的幕布後面,帝凡納出神地盯著牆壁上的聖母像,雙手合什,放在胸前。

  「求她是沒有用的。」

  巫神使者竟然變成了一隻火紅色的烏鴉,撲扇著翅膀,飛到了帝凡納身前,混濁的黃眼珠中透著嘲弄的神色。

  帝凡納似乎並不驚訝,目光中露出急切的期盼:「女神呢?她怎麼沒有來?」

  火鴉「呱」的一聲,聲音嘶啞:「主人今晚要接待一些從日本來的朋友,暫時沒有時間見你。」

  帝凡納顯得很失望,抬起頭,望著聖母瑪麗亞慈愛的臉龐,默然良久,低聲念了一段聖經。

  「你要見主人究竟有什麼事嗎?主人很忙,我可以替你代為轉告。」

  「只是想再見一見。」

  帝凡納慢慢地站起身,走出教堂,年邁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蕭索、孤獨。

  轎車載著帝凡納消失在夜色中,晚風吹過,車窗裡飄出一片片撕成粉碎的癌症晚期通知單,雪白的紙片像迷失的鴿子,紛紛灑落在午夜的街頭。

  拐過一個彎,重子的茶館就在前方。

  一隻紙紮的茶色燈籠遙掛在門口,隨風晃動,閃動著微弱的火光。

  這條石板路到了深夜更顯僻靜,兩側高大濃密的林木投下濃重的陰影,沒有路燈,四周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一行人幽靈般地向茶館走去,除了風照原以外,其他人都在途中拿下了面具,此刻才剛剛戴上。

  風照原跟在隊伍的最後,一顆心怦怦直跳。他從來也沒有感覺這樣緊張過,心中有些後悔,要是帶上那柄左輪手槍就好了。

  距離重子的茶館已經不到百米了。

  風照原一咬牙,抽出手錶上的鋼絲,貼近自己身前的一個巫師,旋風般將鋼絲套上他的頭頸,全力一勒一絞。

  對方輕「嗯」了一聲,向後仰倒,風照原閃電般扶住他,將屍體慢慢地放在路邊。

  前面的巫師對此一無所覺,繼續向茶館走去。風照原暗中捏了一把汗,追上最靠近自己的一名巫師,對準他的耳後根,按動手錶。

  一根毒針無聲無息地射出。

  對方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跌倒在風照原的雙臂中,耳根倏地滲出一滴黑色的血珠。

  轉動了一下手錶按鈕,風照原如同一個暗夜的幽靈,飄然跟在隊尾,如法炮製地再放倒一個。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卻頭腦冷靜,出手精確,一口氣連殺了三人,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重子的茶館近在眼前,裡面黑漆漆的一片,主人想必還沉浸在睡夢中。

  日本忍者回身做了個手勢,巫師們紛紛散開,圍住茶館的各處門窗,日本忍者從懷中掏出十幾根尖銳的小木樁,將它們陸續插在地上,佈置成一個古怪的陣圖。

  「這樣就算茶館裡面鬧翻了天,外面的人也發現不了!」

  日本忍者得意地道,從貼身的小袋裡抓出幾十根寒光閃閃的東西,走到門口,作勢欲撲。

  一道彩色的煙霧猛然噴出,剎那間籠罩了方圓一米的地方。風照原左手摀住口鼻,右手轉動腕表機關,將內藏的毒霧全部噴射。

  「撲通撲通」,七、八個被毒物波及到的巫師立刻氣絕倒地。其餘的巫師一時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重子!有人來暗殺你!」

  風照原放聲高喊,猛然衝入一個巫師的懷中,左膝狠敲對方的下陰,再一拳將他擊飛出去。隨後反身撲向另一名巫師,左肘夾住脖頸,「咯嚓」一聲,對方的脖子像麵條般地軟軟垂下。

  「重子!快跑!快跑啊!」

  風照原繼續狂叫,剛剛反應過來的巫師們迅速圍住了他,雙手各自結出秘術手印。

  「八格牙路!」

  日本忍者怒吼一聲,一腳踹開茶館的大門,幾十道寒光從掌心暴射而出:「你們八個跟我來,其餘的對付他!」

  八名巫師跟著日本忍者衝入茶館,剩餘的三人紛紛尖叫,三道黑色的氣霧射向風照原,在空中變幻,一隻毛茸茸的老鼠從黑氣裡竄出,露出尖銳的獠牙,一條吐著紅信的毒蛇閃電般游向風照原的腳邊,半空中,一隻眼睛血紅的蝙蝠發出喋喋的怪叫,猛然撲下。

  風照原結出異體同化的秘術手印,背部輕撞身後大樹,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個巫師微微一愣,對視了幾眼,在周圍搜索起來。

  自從日本忍者帶著巫師們衝入茶館後,除了剛開始發出的一陣喧囂,接著茶館裡變得寂靜無聲。

  三名巫師在大樹附近搜查了幾圈,忽然發現已經變成了四個人。

  因為都戴著一模一樣的面具,誰也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才是敵人。

  「嬰兒的血和心臟讓我覺得美味。」

  其中一個巫師尖叫道。

  另兩個巫師立刻不約而同地重複道:「嬰兒的血和心臟讓我覺得美味。」

  只有最後一名巫師呆了一呆,剛要開口,另外三名巫師就惡狠狠地撲了上來。其中兩人的掌心爆出腥臭撲鼻的黑霧,猛然罩向對方。

  「唧唧,唧唧。」

  黑霧裊裊散開,地上出現了一隻毛茸茸的老鼠,渾身抖索一團,咧嘴尖叫。

  「怎麼回事?好像是自己人!」

  一名巫師迷惑不解地自語道。

  「是的,弄錯了。」

  冷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巫師茫然回過頭,一個冰冷堅硬的拳頭由小變大,鐵錘般重擊在臉上,顴骨發出「咯吱」的爆裂聲,整張臉炸成了模糊的血肉。

  一拳致命!

  老鼠尖叫一聲,急速逃竄,風照原看也不看地上的兩具屍體,利箭般衝入茶館。

  剛才他從樹中悄悄現身,混跡在三名巫師中,然後主動念出巫師的邪惡口令,反應最慢的一個自然會被另兩個錯當成敵人,等那兩名巫師發動攻擊時,他先用手錶裡僅存的一束激光射穿一人的喉嚨,再從容對付剩下的一個。

  半分鐘之內,風照原輕鬆解決了三個強敵。

  這一戰,後來被當作天道抗暴聯盟的訓練教材,由風照原講授給新加入的盟友。

  「擊倒敵人,並不僅僅依靠力量。」

  那時已經邁入秘能道境界的風照原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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