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約克郡屠夫
整整一天,方木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眼盯著天花板,不理會任何人。杜宇雖然已經對他這幅德行習以為常,不過也隱隱感到這一次,他有點不一樣。
晚上的時候,邰偉來了。推門進來的時候,杜宇正試圖勸方木吃掉自己為他買來的晚飯。邰偉看見桌子上還擺著早已冷透的午餐。見邰偉進來,杜宇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接著無奈的向床上努努嘴。
僅僅一天的功夫,方木就瘦了很多,下巴更尖了,那兩只死死盯著天花板的眼睛也顯得大得驚人。
邰偉坐在方木的床邊,盯著方木看了幾秒鐘。
「絕食?」
方木毫無回應,眼珠動也不動。
邰偉「嘿嘿」的笑起來,他拿過飯盆,使勁嗅了嗅。
「好香啊,大米飯、土豆燉雞塊,這個是什麼?」
「焦魚丸。糖醋口的,開胃。」杜宇邊看著方木邊回答。
「唷,看你哥們給你考慮得多周到!還不快起來吃了。」
方木垂下眼睛,輕聲說了句︰「謝謝。」就把頭轉向床裡側。
杜宇無奈的沖邰偉聳聳肩,邰偉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三個人沈默著坐了一會,杜宇就拿起書包和水杯,向邰偉作了個「我出去了」的手勢,輕手輕腳的帶上門走了。宿舍裡只剩下方木和邰偉兩個人。邰偉看看仍然臉沖著牆,一動不動地躺著的方木,嘆了口氣,掏出煙來悶悶地抽。
一支煙吸完,看看方木仍然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邰偉開口說道︰「伙計,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別說是你,我是個警察,如果有個這樣的對手,我一樣會感到害怕。可是害怕歸害怕,每天躲在寢室裡並不是個辦法,如果他想幹掉你,他早晚會下手,不管你如何逃避,他都會找上門來。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先下手為強,先把他揪出來!」
邰偉看看動也不動的方木,繼續說道︰「我今天仔細查了查馬凱的社會關係,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所以,問題可能不出在這邊。我已經聯繫了C市警局,請求他們協助調查在你參與過的案件中,有沒有尚未歸案的同案犯以及可能產生報復念頭的犯罪人家屬。」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沒征得你的同意,你不會怪我吧?」
方木猛地坐起來,邰偉嚇了一跳。
「你能不能閉上嘴,別像個老太太似的嘮叨個沒完?」他沖邰偉大吼。
邰偉盡力壓住火,「我很理解你現下的心情……」
「你理解個屁!」方木粗魯地說,「我並不害怕,就算他現下躲在床底下,拿著刀子我也不害怕。我不是第一次面對想要我命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的聲音猛地哽咽起來,「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的人!想幹掉我?來啊,直接來殺我!為什麼要白白搭上那麼多人?」
他猛地把書架上的書全推到地上,隨後就頹然倒在床上。
「王八蛋……」方木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
邰偉看看凌亂地散落在地上的書,又看看眼前這個虛弱不堪的年輕人。當他得知讓方木感到痛苦不堪的真正原因的時候,心中不免對這個倔強的傢伙產生了一絲敬意。
愛與責任,是人類最寶貴的情感。
他彎下身子,慢慢地把書撿起來,排掉灰塵,再一本本地排列在書架上。做完這一切,邰偉坐在床邊,緊盯著方木說︰「小子,起來吃飯!」
邰偉的口氣強硬而堅決,剛才好言寬慰的態度已經蕩然無存。方木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睜開眼睛。邰偉毫不躲閃地迎著方木的目光,方木從那裡讀出了信任和鼓勵。就像把手槍交給生死與共的搭檔一樣,邰偉用力把勺子塞進方木手裡。
「伙計,我們得幹下去。接下來還有幾個被害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要儘可能地在他殺死更多人之前阻止他。不要去想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們誰也不會因為你的內疚而起死回生。這就是你的命運,方木,擁有比別人更多的天賦,就有比別人更大的責任。逃避是沒有用的,抓住那個兇手,就是對這些死者最好的安慰。而在此之前,」他把飯盆往方木面前一推,「你最起碼要保證自己不被餓死!」
方木看著自己面前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飯盆,又看看表情嚴肅的邰偉。兩個人沈默的對視了幾秒鐘,方木終於接過飯盆,大口地吃起來。
媽的,真香。
吃完飯,方木跳下床作了幾下擴胸運動,感覺胸中的悶氣都隨著呼吸一瀉而出,整個人清爽了不少。方木向邰偉簡單談了自己的想法(儘管躺在床上,被內疚和憤怒整整折磨了一天一夜,方木的腦子還是在圍繞著案情緊張地轉動著)。在他看來,兇手之所以把矛頭指向自己,肯定與自己參與過的案件有關。儘管邰偉所作的一切沒有征得方木的同意,但是他也認為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
「另外,關於數字,我想應該是有特殊意義的。」
「哦?你指什麼?」邰偉來了精神。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生了5起殺人案,而受害者卻有6個。」方木扳著手指,「而兇手在現場留下的數字密碼,是按照從1到5的順序排列的。當初我留意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因為如果數字與死者的數目相符的話,可以表達一種炫耀或者挑釁的心態。而與作案次數相符,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兇手在意的並不是受害者的人數,而是做案的次數,或者說是模仿的人數。所以,這數字應該是一個固定的數字,或者說,兇手早就考慮好了要模仿的人數。因為,」方木頓了一下,「如果是考試的話,這考試總會有結束的時候,那時,就可以考察我究竟有沒有通過考試。」說完,他平靜地看著邰偉,笑了笑。
邰偉看見方木嘴角的微笑,卻感到徹骨的寒冷。從小到大,邰偉也經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卻沒有一次考試讓他感到這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就好像在你面前放一張試卷,要求你用筆蘸著鮮血判斷對錯。判斷對了,考試結束,皆大歡喜。判斷錯了,就會有一個人(也可能不止一個人)在這世界上消失。而還沒等他們意識到這是考試,前五道題已經永遠不可挽回地被打上了鮮血淋漓的X。
「那,這數字到底是幾呢?」
「7、9、11。」方木沉吟了一下,「應該是個單數。不過11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那樣犯罪週期就太長了,他應該急於跟我分個高下,等不了太長時間。7。」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7的可能性大一些。」
「為什麼是7?」
「我是個心理畫像者。大概他想跟我來一次心理上的較量。而在心理學上,7被認為是一個具有魔力的數字。」
「魔力?」
「是啊。一般情況下,人對數字的記憶範圍大多在7的前兩位和後兩位之間。也就是說在5位和9位之間。超過9位,大多數人就會對數字記憶模糊。所以大多數人在記憶一些比較長的數字的時候,都傾向於把他們分段記憶。比方說圓周率。此外,人類歷史上很多奇妙的事物都與7有關,例如一周有7天,音樂有7聲,顏色有7色,七宗罪、第七個……」方木的話突然停下來,臉色也變得很差。
「第七個什麼?」
「哦,沒什麼。」方木的臉色很快就恢復如常。
邰偉低下頭,彷彿在考慮什麼,過了好一會,他試探著問︰「方木。」
「嗯?」
「你會是第七個嗎?」
方木盯著邰偉看了幾秒鐘,笑笑說︰「我不知道。如果我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最後一個。如果我不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考試結束之後的下一個。總之,我躲不掉的。」
看著平靜的方木,邰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面對面的和另一個人談論他會是第幾個死者,就好像在討論天氣、足球這樣無關痛癢的話題。這實在太可笑了。
邰偉摸摸腰裡的手槍,慢慢地說︰「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方木還是無所謂地笑笑︰「希望如此吧。不過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命,如果真的要我死,躲是躲不掉的。」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透過已經結了霜的玻璃,能隱隱看見樓下亮著的路燈和不時走過的、大聲談笑著的學生們。
「死。」方木輕聲說,「其實,老天已經很照顧我了。」
一個在床邊,一個在窗下,兩個人在313寢室裡繼續沈默著。方木看著窗外,邰偉看著方木。窗外透進來的模糊燈光給方木的側影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邊。看了許久,邰偉站起身來和方木並排站在窗前。
「如果你沒猜錯的話,還有兩個。」邰偉看著夜色中仍然喧鬧的校園,慢慢地說。
良久,方木彷彿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還有兩個。」
天氣越來越涼了。女孩子們也不得不放棄盡顯曼妙身姿的時尚衣裝,衣著濃重起來。校園裡缺少了延綿一夏的色彩斑斕,不動聲色中,多了一份蒼涼和落寞。每時每刻,都會有大片的落葉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秋風徐徐飄落,踏上去,彷彿還有不甘心的輕輕的「喀嚓」聲。昨天薄薄地下了一場小雪。滿地的泥濘加之慢慢腐爛的秋葉,彷彿在一夜之間,曾經生機勃勃的校園,竟透出一絲死亡的氣息。真正讓人們心頭沉重的,並不是這讓人倍感悲涼的秋景,而是時時在校園裡匆匆而過的,面色凝重的警察。
專案組正式進駐校園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教學樓裡、食堂裡、宿舍樓裡、圖書館裡,到處都能看見或穿制服,或穿便裝的警察。這讓每一個自由散漫慣了的大學生都感到很不自在,反感的情緒慢慢滋生。幾乎每一天,都會有學生與警察發生糾葛的事情上報到校保衛處。分管學生工作和後勤的兩位副校長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心中一邊祈禱著千萬別再死人了,一邊希望警察快點抓住兇手。
相對於其他學生的抵觸和漠不關心,方木是這個學校裡最關心調查進展的人。按照邰偉的主張,暫時不對外公佈案件與方木的聯繫,所有以方木為背景的調查都是祕密進行的。這也讓方木能夠不受打擾地繼續對「6」的線索進行追查,當然,除非迫不得已,邰偉幾乎每天都跟在方木身邊,以防不測。
又是一個忙碌的下午。方木正在資料室裡,對著面前的一本厚書全神貫注,邰偉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一絲涎水忽長忽短地掛在嘴角。
資料室裡有不少人,快期末了,大家都忙著寫論文,來查找資料的人絡繹不絕。邰偉不雅的睡姿讓不少人紛紛側目,管理員孫老師更是不時擔憂地看著邰偉枕在臉下的簇新的《西方犯罪200年(1800-1993)》。
方木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將手中的書翻到下一頁,在閱讀其中一段的時候,呼吸猛然急促起來。他目不轉睛地快速閱讀了兩遍,臉色因興奮而漲得通紅。隨後,他一步繞過桌子,跑到邰偉身邊,猛推了他一把。
「喂,快看。」
邰偉一下子跳了起來,顧不上擦掉嘴邊的涎水,手伸向了腰間︰「怎麼了?」
整個資料室的人都被他這一聲大吼嚇了一跳,一個正踩著梯子到書架頂層拿書的男生更是被嚇得稀裡嘩啦地摔了下來。方木顧不上周遭不滿的目光,只是抱歉地向一臉驚愕的孫老師笑笑,迫不及待的把書攤開在邰偉面前。
邰偉扣上槍套,臊眉搭眼地低頭看著。只掃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看罷,他伸手從衣袋裡拿出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方木見狀,急忙把他拉到走廊裡。兩個人在樓梯間裡默默的吸煙,抽了大半根之後,邰偉看看方木,試探性地問︰「約克郡屠夫?你覺得兇手要在下一起案件中模仿他?」
「我覺得有可能。」方木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慢慢地碾碎,「你剛才也看了那一段。那五元英鎊的線索跟他非常符合。」
邰偉點點頭,慢慢回憶剛才看過的資料。
彼得‧薩特克裡夫,英國人,在1975年至1980年間殺死了13個人,被稱為「約克郡屠夫」。其殺人手法的特點是先用鐵錘猛擊被害人頭部,然後用螺絲刀猛刺被害人的胸腹部。犯案後,還喜歡在屍體手中塞入一張5英鎊的鈔票。
「這麼說來,下一個受害者是個女性?」
「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約克郡屠夫,那就肯定要殺死個女的。」方木眼望著走廊另一端,那裡,一群女學生正嘰嘰喳喳地從瑜伽訓練室走出來。
「靠。」邰偉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我先回去了,召集人手採取一些有針對性的措施。你們學校有多少女生?」
「大約,4000多人吧。」
「他媽的!」
當天下午,細心的學生就發現校園裡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所有的女生宿舍樓都增加了女性宿舍管理員,特別在六樓專門騰出一間宿舍作為管理員休息室。女浴池和體育館女更衣室的六號更衣箱被鎖死,任何人不得使用。教學樓的六樓和六號教室、女衛生間附近常有精幹打扮,腰間鼓鼓的人在來回轉悠。
後勤處的所有工具(尤其是錘子和螺絲刀)被逐一登記在冊,從業人員使用需填寫領取登記單。校園內也不時有學生和過往車輛被叫停盤查。民主維權的意識在校園內空前爆發,學生們的抵觸行為已經有幾次升級為肢體衝突。這種緊張的局勢維持了一星期後,警方和校方終於坐下來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最終把盤查的對象限於30歲以上的成年男性,除非必要,學生不再接受警方盤查,校園裡這才稍顯平靜。
一個周三的下午,方木獨自在校園裡溜達,走到體育館附近,向身後一瞄,果真看見邰偉就在不遠處晃悠,不由得嘆了口氣。一個學生和一個警察整天形影不離,已經讓很多人心生疑惑,所以方木建議邰偉多去關注一下校園裡的保衛工作,沒必要整天跟著自己。
「我是最後一個,他不會現下就對我下手的。」邰偉表面上答應了,可是總能在自己附近看見這傢伙。
中午的時候,方木意外的接到了邢至森的電話。老邢還是老樣子,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就問到了案件的情況,而且不無遺憾的通知方木,C市那邊的調查沒什麼結果。儘管老邢反覆叮囑方木要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方木還是感到一絲沮喪,在寢室裡煩躁地踱了幾圈之後,索性出來走走。
幾個班聯會的學生幹部正在體育館外的佈告欄那裡貼海報,劉建軍也在。海報很大,一個籃球運動員正持球上籃,方木認得那是本省著名的籃球運動員蘇軍。佈告欄的鋁合金邊框有些翹起,海報無法平整地貼在佈告欄上。一個學生幹部踩著梯子,拎起一把錘子「鏗鏗」地敲著。
一個便衣警察在下面冷眼瞧著,冷不防開口了︰「你的領取登記單呢?」
正砸得起勁的學生幹部瞄了他一眼,撇撇嘴說︰「沒有。」
拎著海報的劉建軍趕緊解釋︰「不是從後勤處拿的,是我們寢室的。」
便衣警察一聽,走上去拉拉那個學生幹部的褲腳,「下來。」
「幹什麼?」他不耐煩地說。
「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
「沒帶!」那個學生幹部抖抖腿,甩開便衣警察的手。
便衣警察陰沈著臉,踢了梯子一腳,「下來!」
那個學生幹部身子趔趄了一下,險些摔了下來,也火了。
「你想摔死我啊!」他用錘子指著便衣警察的臉,「抓不著兇手,就會沖學生耍威風!有種你們快點破案啊,國家怎麼就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便衣警察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伸手把那個學生幹部拉了下來。方木急忙上前打圓場,還沒等他開口,疾步跑過來的邰偉就一把抓住那個擼胳膊挽袖子的警察。
「怎麼回事?你的學生證呢?」邰偉大聲問道。
那個學生幹部也有點怕了,小聲說︰「沒帶。」
劉建軍趕快說︰「他是化學系的,叫秦大海,我可以證明。」
「你又是誰?」
「我是法學院的,我叫劉建軍。」他一指方木,「他可以證明。」
方木趕緊點點頭。邰偉看了方木一眼,「這錘子是誰的?」
「我們宿舍的。」
邰偉拿過錘子,在手裡掂了掂,又遞還回去。
「保管好。別外借,也別丟了,希望你支援我們的工作。」
劉建軍趕緊點頭稱是,又用力拉拉那個學生幹部,他也不情願的小聲說了句︰「是。」
邰偉拍拍那個臉色依舊鐵青的便衣警察︰「好了,你去忙吧。」
「這幫小兔崽子,起早貪黑的保護你們,你們還他媽……」便衣警察余怒未消的嘟囔著。
「行了!」邰偉大聲打斷他,「巡邏去吧。」
「是!」便衣警察瞪了那個學生幹部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走遠,邰偉嘆了口氣,「也別怪他們。這段時間一直不分晝夜的執勤,累壞了,脾氣難免躁一點。」
方木笑笑,表示理解。回頭看見劉建軍和那幾個學生幹部尷尬的站著,忙打圓場道︰「忙什麼呢,有什麼活動?」
劉建軍也露出了笑臉,「明天晚上,省籃球隊要和我們校隊打一場友誼賽。」他指指海報,「蘇軍也來。人家可是現役國家隊隊員啊。」
「哇!太棒了。」方木不免有些羨慕。
「你還說呢,早就動員你參加籃球隊。你要是參加了,也能跟國手同場較量了。」
「去,我哪夠格啊。」話雖這麼說,方木心裡還是癢癢的。
轉頭看邰偉,這傢伙卻緊皺著眉頭。方木心想也是,這種大型文體活動的安全保衛工作難度最大。觀眾多,人員複雜,場面不好控制,搞不好那個兇手就會趁機下手。
「到時候來給我加油啊!」劉建軍可考慮不到這些,熱情洋溢地邀請方木。
邰偉已經拔腿就走了,方木只來得及和劉建軍說了句「一定到」,就轉身追邰偉去了。
「媽的,這麼大的事,學校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看得出邰偉的心情極糟,他沖方木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保衛工作。哦,注意安全。」
方木無奈地沖邰偉揮揮手,「好。」
第二天晚上,籃球賽在校體育館如期上演。
校體育館是一座功能齊全的正規比賽場館,比賽場地完全符合國際標準,伸縮式看台能容納2000多名觀眾進場觀看比賽。儘管比賽在晚19︰30分才正式開始,可是不到6點,體育館裡就已經坐滿了學生,連過道裡都擠得滿滿當當的。
鄒團結等一干鐵桿球迷已經早早地趕到體育館占座去了,其中就有兩個留給杜宇和方木。所以,他們直到快7點了,才慢悠悠地向體育館走去。剛走上台階,就看見鄧琳和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走過來,一個老師不耐煩的大聲喊著︰「快點快點!怎麼才到,趕快去換衣服。」
「拉拉隊。」杜宇盯著這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笑嘻嘻的說,「唷,有美女加油,劉建軍這小子肯定要大出風頭了。」
穿過密不透風的人群,踩了無數人的腳之後,方木和杜宇好不容易才在座位上坐定。還沒等喘口氣,就聽見掌聲在體育館內響起,還夾雜著一陣陣興奮的口哨聲,隨後就是震耳欲聾的音樂。方木抬頭一看,一群穿得很節約的女孩子正跳躍著來到場地中央,開始作秀舞蹈,打頭的正是鄧琳。
學生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從即將開打的籃球賽轉移到了這些女孩子的大腿上,杜宇更是大長著嘴巴,不錯眼珠的看著。方木覺得好笑,伸手遞過一張面巾紙。杜宇不解︰「幹什麼?」
「擦擦你的口水啊。」
杜宇笑了,狠狠地捶了方木一拳。
幾分鐘後,拉拉隊的舞蹈作秀結束。一個渾濃的聲音非常????
第一項內容︰雙方運動員入場。隨著主持人的一聲令下,全場燈光盡熄,只有一盞射燈將一個大大的光圈投射在運動員入口處。首先入場的是省籃球隊的隊員們,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在體育館內回響,大個子們依次跑進場內,威風凜凜地跨立在球場中央,最後一個出場的是國手蘇軍,尖叫聲和口哨聲在他跑向場內的一瞬間幾乎將體育館的棚頂掀翻。
然後是J大校籃球隊的隊員們,和場內的頭班隊員相比,他們在光圈籠罩下出場的時候顯得手忙腳亂,一個後衛更是在即將入場的瞬間滑倒在地板上,引來全場觀眾善意的笑聲。劉建軍作為隊長最後出場,方木看見啦啦隊在他出現的時候格外賣力的大聲叫喊,這傢伙也裝模作樣地向全場觀眾揮手致意。
比賽開始了。不用說,即使省籃球隊的隊員們只是以練習的態度來打球,場面也呈一邊倒的局面。在平均身高在1.93米的頭班球員們面前,幾乎矮了一頭的學生們顯得笨拙而膽怯。第一節結束後,省籃球隊以35︰6領先。
第二節開始後,省籃球隊開始放鬆,很少出現憑借身體優勢強打內線的情形,基本都拉到外圍來投籃。校隊的進攻開始有點起色了,司職前鋒的劉建軍表現得尤其勇猛,有一次居然面對蘇軍的防守轉身跳投命中(當然,封蓋的時候蘇軍只是象徵性的跳了一下,腳尖都沒離地)。方木注意到劉建軍每次得分後,都要對著揮舞花球,大聲喝采的啦啦隊那裡猛捶自己的左胸。仔細看去,劉建軍的比賽服左胸上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大寫的「D」,看上去好像是用簽字筆畫上去的。
D──鄧,呵呵,這小子。方木微微地笑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省籃球隊依然保持著大比分領先。學生們似乎並不在意比賽的輸贏,能看見心儀的球星才是最重要的。讓他們感到興奮的是,休息時穿插了扣籃作秀,當然作秀者主要是省籃球隊的隊員。不過讓J大的學生們感到光榮的是,J大校隊也有一個隊員參加了作秀,那就是身高1.86米,但是彈跳力驚人的劉建軍。
劉建軍一共扣籃三次,其中一次失敗,另外兩個都非常精彩。每次成功,他都會沖著拉拉隊方向猛捶左胸,還要大吼一聲。啦啦隊員們也回應一陣尖叫,不時有啦啦隊員用手肘推推鄧琳,還抱以羨慕的目光和微笑。鄧琳的回應倒是比較平淡,並沒有做過份幸福狀,但是目光也始終沒有離開劉建軍。
下半場比賽開始了。也許是劉建軍在上半場表現得過於積極,第三節剛開始的時候,他顯得有點體力不支,教練就把他替換下來暫時休息。劉建軍下場的時候,並沒有直接走回替補席,而是走到啦啦隊那裡,跟鄧琳說了一句話,鄧琳的表情顯得有點驚訝,不過還是微紅著臉點了點頭。
杜宇看在眼裡,撇撇嘴對方木說︰「這下子你徹底沒有希望了。這小子今天真是風頭出盡了。」
方木笑罵道︰「你這個傢伙,根本就是沒影的事,你整天瞎說什麼!讓一讓。」他站了起來。
「幹嘛去?」
「去廁所啊,難道找個沒人的地方去為我的失戀痛哭一場啊?」
相對於比賽館裡的熱火朝天,走廊裡顯得冷清異常。方木急匆匆地往廁所走,心裡惦記著早點回去欣賞比賽。在拐角處,差點和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撞個滿懷。看著表情嚴肅的他們,方木的心一下子沉下來。
很不情願的,他告訴自己︰還遠沒到徹底放鬆的時候,那個兇手,還在自己的身邊。
一瞬間,體育館內的一切彷彿已都和自己無關。方木甚至忘了自己要去廁所,他站在原地,木然地看著兩個警察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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