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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姬]綁架新娘[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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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06:39 |倒序瀏覽
綁架新娘 作者:金姬

他是哪裡來的野蠻人呀?
縱「鳥」傷她在先,偷窺她沐浴在後,
還把她親得滿臉「黑青」見不得人!
更可惡的是,他還惡人先告狀,
誣賴她是賊,偷走了他的金子,
還要她賠償他的損失!?
笑話!那些金子明明是他摸黑潛進她的閨房拿走的,
他憑什麼在隔天又到她家來要回金子?
算了,就當她倒楣,
注定要幫他運一趟貨來消災解怨囉!
可是……當初不是說好,她只是來幫他押貨的,
怎麼會押著押著就被他「壓落底」,成了他的現成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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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07:19
楔子   

  一匹駿馬馱著一個高壯的年輕男子,站在水草豐美、地域遼闊的伊犁昭蘇平原向南眺望,天山西段的雪峰在晴空下連成一線,點點的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四季在他眼前不斷的流轉著、替換著。

  春天的紅花像天上的繁星,散佈在長草叢裡。

  夏天冰河的融水從高高的雪山流下起伏的中低山地,帶來了蒼翠的長草,孕育了生機。

  入秋的第一場白雪輕敷蒼翠的天山,四周染上了一片無瑕的潔白。

  鈴鼓聲和歌聲迴盪在呼呼的風中,旋轉著長辮子輕舞的少女,跟著風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在春天回來的時候,又跟著回來了。

  可是他的格桑,卻永遠的留在世界的另一邊,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微微仰著頭,一隻巨雕從他戴了皮套的手上振翅飛入空中,追隨著風歸去的方向飛去。

  一個聲音在山谷裡不斷的迴盪著--   

  "格桑!格桑……格--    桑!"

  風將聲音吹的破碎,遠遠的落在翠綠的草原上。

  巨雕不斷的往北飛去,飛到了哈納斯湖,那是額爾濟斯河的一段。

  相傳一位少女失去了她的愛侶,於是化為冰峰,日夜守護在旁邊,她的眼淚匯聚成了這面湖泊。

  男子沒有流淚,他深郁有如大海的藍色眼睛裡沒有眼淚。

  有一種人,心上破了一個洞,好像有天山的冷風呼呼的往裡面灌,身體永遠也暖和不起來。

  就算有眼淚,也會在流下來之前凝結成冰。

  身後一座新墳孤孤單單的矗立著,無言的俯視著一大片無邊無界似的草海。

  明年春天,那座墳上會冒出新芽來。

  來年的春天,他們會生長得更加茂盛。

  很多個春天會過去,那些草永遠不會停止生長,很快就會將那個墳給淹沒了。

  長眠在地底下的漢人少女,終於永永遠遠的跟她一眼就愛上的大草原永不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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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07:45
第一章   

  站在富貴客棧外面,左手抓著兩隻雞的元時,神色凝重的歎了一口氣。

  聽見張老闆招呼客人的尖銳聲音傳了出來,他心裡忍不住有些忐忑難安。

  張老闆的大嗓門是汴梁出名的,任何事只要經過她的嘴巴,很自然的就會走調、變樣。

  希望待會請她幫忙的時候,她可以控制一下嗓門,別喊的人盡皆知。

  跑堂的夥計眼尖,一晃過門口就發現了他,"唷!這不是元老闆嗎?快請進、請進!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

  元時撣了撣本來就已經相當乾淨的藏青色長衫,藉著這個動作來掩飾他心中的不安。

  "我找張老闆。"

  "噢。"夥計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曖昧的笑了笑,回頭揚聲:"老闆,生意上門啦。"

  會有人來找碎嘴多舌的張老闆,為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街頭巷尾的潑婦來找架吵;二是規規矩矩的抓著兩隻雞來拜託她說媒的。

  這已經是元老闆第七回上門來啦,看樣子,元家大姑娘今年是鐵了心非嫁出去不可。

  "來啦。"張老闆是個高挑的瘦女人,兩隻眼睛老往上飄,看起來一副精明厲害的樣子。

  "元老闆,貴客呀。"她笑盈盈的說,看他手上那兩隻雞也知道所為何來。"裡面坐坐吧,你愛吃什麼菜,我叫人送來。"

  "不用了。我今天來,是……是有事想拜託你。"他看了一眼滿堂的客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進去裡屋說吧。"

  張老闆拿著手絹掩嘴而笑,心知肚明的瞟了他一眼,"什麼大事?瞧你神秘兮兮的,這又沒旁人,難道還怕人笑嗎?"

  她這麼一說,大伙都笑開了。

  這麼早就上門的多半是些熟客,再不然就是住了一陣子的商旅。因此大伙都知道這位便是怪力小妞元碧海的老爹,他最近頻頻上富貴客棧,為的就是想趕緊將女兒嫁掉,免得她又四處闖禍。

  "元大爺,你那閨女長得如花朵般,就是近不得、碰不得!大伙都還想留幾顆牙來吃飯……哈哈哈!"

  自從元碧海一拳打掉王家老么滿口牙之後,雖然沒有人敢再對她動手動腳,卻也沒人有膽子跟她談婚事。

  元時覺得尷尬,有些手足無措的四處看了看,低聲道:"張老闆,拜託你了……"說著,將那兩隻雞遞給了她。

  唉,城裡好人家的子弟他是不敢奢望了。但若是住的遠一些的,或是外地來的青年才子,不知道碧海毛病,說不定就能成功了。

  張老闆笑瞇瞇的接過了雞,"元老闆,你的雞呀我吃了起碼五、六次了,沒一次幫你說成的,實在很不好意思呢。"

  又要人品好、又要門當戶對,還要她元大小姐瞧得上眼,這種人去哪找呀?

  就算有,一聽到元碧海是那種德行,也沒人肯娶。

  再說啦,元家開的不過是碼頭上的一間貨運行而已,還不是最大的,居然跟人家挑三撿四的,要未來的姑爺不是秀才,也得是個讀書人。

  元大小姐能識得十來個字就了不起啦,當她的相公還得飽讀詩書?真是天大的笑話!

  "沒關係,你慢慢找。重要的是年紀不能太老。"托了張老闆好幾次了,一直都沒有適合的對象,上個月好不容易才說找到了對碧海有興趣的人家。結果兩方一會面,天哪……女婿的鬍子比丈人還白。

  "元老闆,嫁丈夫圖的是什麼?還不是圖後半輩子有個依靠?王老爺年紀是不小,可家產也不少!難得他喜歡上你們家碧海,這門親事我怎麼看都該成才是。" 唉,可惜了王老爺的超級大紅包,想起來她就心痛哪!

  "這年紀差了太多總是不妥當。"況且碧海嫁去是當妾,他哪肯這樣糟蹋女兒。

  "元老闆,現在不是碧海挑女婿,而是人家挑你們碧海呀。"張老闆笑道:"你的條件得放寬一些,否則碧海是嫁不出去的。"

  元時想了想,緩緩的搖了搖頭,"人品好、家世好、最好是個讀書人,且一定要能接受我的碧海。如果沒有這樣的人,那我寧願她一輩子不嫁。"

  "元老闆,姑娘大了就是要嫁人嘛!"旁人多嘴的說:"你要不嫌我小舅子難看,他們張家倒是可以多養一張嘴。"

  元時回過頭去,看清楚了說話的人,忿忿的說:"胡老三!你是存心消遣我來著?"

  誰都知道他小舅子比三歲小孩還不濟,就會坐在城隍廟邊流口水、糾纏經過的路人賞幾文錢。

  "我是誠心來幫元大小姐作媒的!"胡老三笑嘻嘻的站起來,"不知道親家賞不賞臉?"

  這個胡老三是城裡的地痞,什麼好事都不幹,身上只要有一點銀子就一定上富貴客棧喝酒。

  這時他已經喝的有幾分酒意,聽見元家大姑娘要嫁人,他貪圖人家的家產,剛好又想到家裡還有個小舅子沒成親,所以才出聲。

  "呸!你小舅子是個失心瘋,我女兒再怎麼不濟也不嫁那種人。"

  "那種人又怎地?"胡老三桌子一拍,腿一踹就將桌子踹翻了。

  張老闆罵道:"胡老三!你敢掀我的桌子!你要打要罵、要殺要剮都給我滾出去,誰在我這鬧事,我就報官抓誰。"

  敢在她富貴客棧鬧事?也不想想她跟丁捕頭是什麼交情?

  "怕你這娘兒們不成?"胡老三喝了酒,怒氣陡生,揪著元時罵道:"你看不起我小舅子,就是看不起我。有人看不起我,我會很火大,我一火大就想打人!"

  元時家裡雖然開貨運行的,但平日就喜歡讀書自娛,從來也沒親自搬過幾趟貨物,加上年紀又大了,更是手無縛雞之力。

  "你你你……我沒有看不起你。"哇,他只是想幫女兒找門好親事,怎麼會惹到這個煞星?

  這個胡老三是出了名的潑皮,而且還常常鬧事給官府抓去。

  "沒有?"他橫眉豎目的,"沒有就把女兒嫁給我小舅子。"

  他雙手連搖,急道:"那怎麼行?"

  "不行我就打到你行!"他掄起拳頭來,往他的面門上打。

  元時眼睛一閉,心裡直叫菩薩救命,誰知道等了一會不覺得疼痛,旁邊的人倒是鼓噪起來,乒乒乒乒的聲音不絕於耳,還有人嗯嗯啊啊的喊著痛。

  元時於是睜開眼睛來。

  "痛死了、痛死了!"

  只見胡老三摀著頭在地上打滾,一名男子背對著他站著,"活該!"

  元時看這情形也知道有人幫了他,而且很可能是眼前的人,"多謝壯士救命。"

  "應該的。"他回過頭來,語調有些奇怪,但說的還是漢語,"老伯!你女兒不要嫁給這個壞蛋,嫁給我哥哥怎麼樣?"

  "啊?"元時呆了一呆,看著他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人高鼻深目、膚色白皙,絕對不是漢人。

  "真的還是假的?你別亂說呀!"

  "這還能有假?城裡內外誰不知道這件事?就只有大小姐不知道。"

  "不過這也難怪了。"蹲在門外準備上工的粗工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議論著:"誰敢冒著重傷的危險跟大小姐說一聲?"

  "是呀,雖然說小姐也不是存心要揍人,不過她那力氣……嘖嘖,受不起、受不起!"

  其實元碧海並不是個崇尚暴力的姑娘,相反的,她是個天真而好動的小姑娘,只是生來有幾分力氣,隨便拍拍人家的肩膀表示鼓勵,都可以讓這群漢子痛得齜牙咧嘴。

  "老闆為了給大小姐找對象,不知道去了富貴客棧幾趟了。喏,今兒個又拎著兩隻雞出門,九成九找張老闆去了。"

  "要不是大小姐瞧不上我,唉……"大家都說元姑娘莽撞又有一身蠻力,很恐怖,可是對他們這群在碼頭當搬運工的粗人而言,元姑娘可是天仙般的姑娘。

  況且她從來不會嫌他們髒,也不會覺得跟他們一起工作會失了身份。

  "別傻啦,小壽。咱們都知道大小姐眼光高,愛的是乾淨斯文的讀書人,可不是咱們這種粗人。"

  小壽笑道:"我當然知道,我是說著玩的。"

  大小姐是貨運行裡的中心,所有的人都真心喜歡她,因為她有一顆很真誠、很肯為別人想的心。

  去年她以十六歲的稚齡接管貨運行,不少老工人都因為不願意屈居於小姑娘的派使和調撥,於是到別的貨運行謀生。

  但是千里貨運行的生意並沒有在元碧海手裡垮掉,雖然也沒有加倍興旺,但至少工人們每個月都能按時領到工錢。

  這群工人蹲在門前的石階上,交頭接耳的說:"現在如意賭坊裡已經開了暗盤,大伙要不要去下注?贏了一筆銀子也好過年。"

  "賭些什麼?"

  "當然是賭大小姐今年嫁不嫁得掉。"王福說道:"賠率是二十比一呀。"

  "賭這麼大?大家都對大小姐這麼有信心,都買她嫁不掉?"

  小壽說道:"我要買一兩她嫁得掉。"除非那些讀書人書都讀到背上去了,才會嫌棄元姑娘的天真、熱情、直率和善良。

  雖然她和一般閨閣千金不同,但她的不同正是她最可貴的地方。

  突然,一個充滿笑意和興奮的聲音道:"賠率升到三十的時候幫我買十兩。"

  "好呀,買這麼大一定是很有信心的……"大伙互相看了看,總覺得這聲音又脆又清,實在不像他們其中一個能發出來的聲音,於是他們緩緩的將頭轉過去 --   

  "大小姐!"

  一張熟悉的臉孔帶著燦爛的笑容猛盯著他們瞧,一臉興致勃勃的興奮樣。

  因為太過吃驚加心虛,他們猛然往後一跌,統統一屁股坐在地上。

  元碧海笑咪咪的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呀,你們的話題很有趣,我一聽就不想走了。"

  "是、是……"這真是糟糕,也不知道大小姐跟他們蹲了多久,聽了多少。

  "繼續吧、繼續吧!記得幫我下注喔。"她笑容滿面的揮揮手,嘴裡吹著輕快的口哨,走了幾步之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道:"喂!以後有什麼有趣的事,記得找我呀!我先去買菜,待會萊州過來的船到了的時候來叫我,可別自己去接頭,聽到沒?"

  "知道了。"

  大伙面面相覷,說道:"你說,大小姐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到底是生氣的程度已經到了面色不改的地步,還是真的一點無所謂呀?

  事實上,元碧海一點都不生氣,相反的,她覺得很有趣。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嫁不掉的姑娘,只是還沒遇到她喜歡的、願意嫁的對象。

  只要是她喜歡了,那她就是拚了命的也要把自己嫁掉。

  她喜歡像爹爹那樣的男人,很溫和、很斯文,身材適中,不高也不瘦,白白淨淨的手裡總是拿著一卷書,待人很親切、很誠懇,對妻子溫柔體貼,對孩子呵護疼愛。

  她們元家貨運行開了三、四十年了,她還記得爺爺是個又高又壯,滿臉都是會刺人鬍渣的黝黑男人。他可以肩上扛著三包倉米,還讓她坐在上面,一點都不吃力。

  她五歲的時候就能扛一包半的倉米,爺爺總是遺憾的說:"可惜碧海不是個男孩,否則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她的童年就在跟著爹讀書識字,陪著爺爺到碼頭上接生意、搬貨物到倉庫中過去了。

  去年爺爺在睡夢中過世,只會讀書賞花的爹爹馬上慌了手腳。他從來沒有跟人家做過生意,怎麼主持這間規模不小的貨運行呢?

  爹爹當家的那幾個月簡直是惡夢,生意接不到、工人不斷的離開,整個貨運行賠得一塌糊塗。

  身為元家的長女,又是爺爺最疼愛的碧海毅然的孫女,負起了這個責任,以十六歲之齡接管千里貨運行。

  誰叫她上無長兄,下有幼弟,她不出來難道讓全家餓死嗎?

  況且她從小跟著爺爺在碼頭上跑,多少學到了一些,再加上江叔和李伯的幫忙,總算在一年之後讓脫了軌的貨運行重新上了軌道。

  現在她們家雖然沒有爺爺在世的時候興旺,但起碼很安穩。

  她挽著提籃,腳步輕快的往市場走,心裡盤算著該怎麼用最少的銀兩,買到最新鮮的蔬果和魚肉。

  熱鬧的長街兩旁擺滿了各式攤販,各種食衣住行的東西無一不具,因此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潮。

  元碧海正在一個豬肉攤前面,等著老闆切一塊五花肉給她。

  她的眼光射向旁邊的胭脂水粉攤子,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圍著貨郎,挑選著最適合自己的釵環。

  碧海有些羨慕的盯著她們。瞧瞧那其中一名女孩手上的那隻金釵,亮晃晃的,真是漂亮呀!但為了工作方便,她總是挽個髻,隨便用一根紫荊木固定著。

  "元姑娘!"老闆喚道:"你的肉好了!"

  "噢!"她連忙回過頭來,接過用荷葉包的豬肉,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老闆笑了笑。

  "元姑娘,瞧些胭脂去吧。那貨郎我跟他熟得很,他的香粉香得不得了,你看看喜不喜歡,我讓他少算你一些錢。"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元姑娘再怎麼豪爽、男孩子氣,心裡也是愛這些女人家的東西,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唉,也真是可憐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成天跟一群粗魯漢子在碼頭搬貨,怎麼漂亮的起來?

  "不用了,我用不著。"她雖然喜歡,可是不好意思過去看。

  她知道如果她走了過去,多事的人或許會說,瞧那個元碧海,她也來跟人家買香粉?她知道怎麼用嗎?說不定老闆還比她懂呢……

  上次她和娘上綢緞莊買布料要做新衣,老闆一看到她就拿出粗麻布來跟她介紹,說這種布做的衣服又輕又吸汗又耐磨,最適合做粗工的時候穿。

  老闆是一片好意,可是她總覺得有點難過。

  為了工作,她平常的確是穿粗布衣裳,也不打扮。因此大家認為她是男人婆,只要她一有太女性化的行為出現,他們就會覺得奇怪而議論紛紛。

  但是不工作的時候,她也想穿得漂亮,也想抹上香粉、戴起耳環、換上繡花鞋,就像一般的女孩一樣。

  元碧海又看了一眼那個攤子,確定自己走過去只會帶來難堪和羞辱之後,她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

  "大小姐!船來啦!船來啦!"小壽一邊跑一邊大叫:"是大船!好大一艘船!"

  "我馬上過去!"碧海也不管菜沒買齊,連忙往碼頭跑。

  汴梁有四條南北相接的大運河,其中以汴河上的船運商旅往來最頻繁,貨物一到了碼頭,不管是要轉旱路走,或是要運來京城做買賣,都需要有人將貨從船上卸下來,因此搬運這個行業因應而生。

  千里貨運行不但提供人力卸貨,還提供一個大倉庫供貨主暫時堆貨,他們甚至接受遠途的貨物運送。

  正因為當年碧海爺爺的眼光准,因此把這一行做了起來。

  也因為這樣,來搶生意的人就多了,不過才十多年的時間,碼頭上已經林立著數十家大小不一的貨運行。

  而千里貨運行在老當家過世之後,龍頭地位便已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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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08:14
第二章   

  元碧海臉不紅氣不喘的跑向碼頭,貨運行的工人便已經迎了上來,興奮的說:"大小姐,是筆大買賣呀!"

  她看著逐漸駛近的大船,也感染了他們的興奮之情。

  那麼大的一艘船,裡面載的貨物一定不少,如果貨主在汴梁沒有倉庫,她還可以租給他,再加上搬運的費用……哇,這筆生意做成的話,工人們下個月的工錢也不用愁了。

  "大小姐。"兩鬢已經花白的李伯低聲道:"這生意咱們還是不做的好。"

  "為什麼?"碧海奇怪的說。

  李伯跟了爺爺幾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而且很盡責,他和江叔一左一右的照看著她,幫忙她維持貨運行不至於關門。

  "這貨看起來不對勁。"他低聲道:"船身吃水這麼深,裡面的東西一定不輕,不大可能足藥材之類的東西。"

  碼頭上三天前就得了消息,說有一艘從萊州駛來的大船上載滿了藥材,要在汴梁改走旱路到西域去。

  碧海的打算是,先別奢望拿到長途貨運的機會,只要有機會出碼頭卸貨就行了,至少先把這筆小錢賺起來。

  "李伯,不管他裡面裝些什麼。咱們把貨卸了,銀子收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李伯憂慮的說:"就依你。不過要是長途運貨,可得考慮清楚了。"

  "我知道的。別說咱們沒那機會,就算貨主找上了我們,我們也沒人可以送。"李伯年紀大,沒辦法走長途,王叔又到外地談生意還沒回來,其他人從來沒走過長途,就算貨主看中了千里貨運行,她也找不到人來做這筆買賣。

  船就快靠岸了,貨運行的老闆們迫不及待眾在碼頭上,防備的看著對方,生怕他們用什麼奇招搶生意。

  元碧海遠遠的站著,她不喜歡和那群人擠在一起搶人。

  船越駛越近了,甲板上忙著讓船靠岸的水手的身影也越清晰可見。

  雖然甲板上都是忙碌的水手,但硬是有個人特別引人注意。

  元碧海輕輕的咦了一聲,有些驚訝的把目光放到了那個人身上。

  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紛紛開始議論起他的身份來,猜測他或許是貨主。

  甲板上的那匹黑馬,在陽光下顯得神采奕奕,而馬背上的男人有著寬闊的肩膀和魁梧的身材,他右手微曲,似乎搭在一個架子上,而一隻目光銳利的巨雕就站在他手臂上,虎視眈眈的看著岸上的人。

  他背著光望向岸上,讓人瞧不清他的面貌,但光是那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就讓人覺得此人非尊即貴。

  "哇!好大一隻鳥!"碧海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應該是雕。"見多識廣的李伯說道:"看那人的打扮,不像是漢人哪。"

  碧海壓根沒注意那人打扮成什麼樣子,全神貫注的盯著那只好大的雕:"它是不是要飛了?"

  啪啪、啪啪……巨雕像發現獵物似的猛烈拍著翅膀,它的主人手一抬讓它飛走。

  只一轉眼的工夫,它就盤旋在天際,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抬起頭,用目光追尋它的方向。

  突然,大雕壓低了身子,以驚人的速度向人群衝去,它張開翅膀控制著速度,緊接著迅速將身體彎成弓形,有力的雙爪向前伸去!

  它猛地撲向碧海,雙爪準確的抓住了她的提籃,跟著,它展翅將它的獵物反射性的護在翅膀下,然後帶回空中。

  它劇烈的拍動翅膀,將她頭上的荊釵都拍掉了,一頭秀髮有如墨雨般披洩了下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只覺得手背上一陣劇痛,接下來就已經雙足離地,被大鳥帶著飛在空中了!

  她嚇得臉色發青,雙腿發軟。她依稀聽見許多驚呼聲和叫喊聲,更多的是翅膀拍動的啪啪聲。

  她不敢往下看,眼裡的淚水,隨時會有掉下來的可能。

  她是哪裡得罪了這隻大鳥?地上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挑沒幾兩肉的她抓呢?

  吃了她也餵不飽肚子呀!

  她並不明白這只飢餓的巨雕會帶走她,為的只是她提籃裡的新鮮豬肉,若不是她挽著籃子不放,也不會被順勢帶起來。

  "咯嚕、咯嚕……"

  馬背上的男人仰頭發出了奇怪的召喚聲,巨雕循著聲音回到了主人身邊,從容的放掉了爪上的獵物,驕傲的停在他擱在架上的拳上。

  碧海驚魂未定,又被摔了這一下子,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旁邊的人拿起那個抓爛的籃子,掏出了豬肉扔給馬背上的男人,說了一句話。

  那人一伸手就抓住了肉,湊到巨雕喙邊餵它,然後帶著一種驚訝的眼光看著被巨雕帶到甲板上的元碧海。

  "喂!你怎麼不看好你的鳥!讓它到處抓人,要是摔死了我,你賠得起嗎?"

  元碧海擦了擦眼淚,喘了幾口氣定神後,一邊罵著,一邊站起身來。

  一個抬頭,她接觸到一雙異常堅毅、閃著藍光的眸子。

  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有著經歷風霜雪雨的棕色臉龐,也許是長時間的仰望天際觀察巨雕的行蹤,他的眼角有著深深的紋路。

  他說了一句話,碧海聽不懂,但他周圍的人卻都哈哈笑了起來。

  很久以後,碧海才知道,這個人叫阿里克,他說的是哈薩克話,意思是:"薩爾史格老是抓了賣不了錢的獵物。"

  元碧海看著甲板上的這些男人,一個個都黝黑、強壯,有著豪邁的樣子和爽朗的笑容,還說著她一點都不明白的話,穿著她從來也沒見過的衣服。

  那個帶著鳥的男人盯著她看,眼裡的驚訝和好奇是沒有掩飾的。

  "看什麼看!"她用手絹隨便在手背上一繞,就將傷口給包紮好了。

  "沒看過被大鳥抓來的女人嗎?"她對他怒目而視,認為畜生的錯誤來自於主人的縱容。

  縱鳥傷人卻又不道歉的行為,很可惡又很野蠻,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野人,嘰哩咕嚕的說著奇怪的話,渾身上下都是毛裘,難道不嫌熱嗎?

  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人末到聲先道:    "唉唷,姑娘你沒事吧?可嚇壞了吧?這種大雕力氣可大的,連一頭小馬都抓得起來,沒給傷著了吧?"

  "當然有!"她伸出手去,讓他看看從手絹上滲出來的血跡,    "瞧見了沒!"

  "真是對不起呀!"他回頭跟那個男人說了幾句,又一臉和氣的對碧海說:    "薩爾史格是肚子餓了,才會突然攻擊你,沒嚇到吧?"

  "什麼薩什麼格?"她一臉莫名其妙的問。

  "薩爾史格。"他又重複了一逼,    "就是那隻大雕的名字。那是哈薩克話,意思是黃眼睛。我是錢小本,是這些哈薩克人的翻譯。"

  "哈薩克人?從哪來的呀?聽都沒聽過。"元碧海小聲的嘀咕著。

  .錢小本問道:"姑娘說什麼?"

  "沒什麼,我問誰是貨主。"她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隱約猜到他或許是這群人中間地位最高的。

  其實並不難猜,大家都站著,就他大刺刺的騎在馬背上,說不是貨主她就不信了。

  這下這筆生意不讓她做也不行了,他要是敢拒絕,她就到官府去告他縱鳥傷人,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是那位阿比卡克·土爾巴柯夫大爺。"錢翻譯果然朝那養雕的男人一比。

  "阿什麼?"哪有人的名字這麼長的呀!別說她根本記不住,就算勉強記住了,念出來也會讓舌頭打結。"這是什麼鬼名字?又臭又長還難聽得很。"

  "姑娘,是土爾巴柯夫。"錢翻譯熱心的糾正她,"他們是從西域來的。"

  對於從沒出過汴梁一步的碧海而言,西域聽來就像蓬萊仙島一樣的遙遠,差別只在於一個是仙境,一個是蠻荒之地。

  "野蠻人要這麼長的名字幹嘛?又難記又難念!"她搖搖頭,說道:"錢翻譯,你跟這土包子大爺講,我是千里貨運行的負責人,他這批貨若不讓我卸的話,我就到衙門去告他縱鳥傷人!"

  她高舉著受傷的手,"看清楚了沒?這可是那隻大鳥的傑作。"

  "它是一隻雕。"錢小本好心的幫她長見識,不要見了有翅膀的都叫鳥,有四隻腳的都叫牛。

  "隨便啦!這鳥是他養的,他當然得負責。哼,他要是說出一個不字來,就叫他屁股洗乾淨,等著坐牢吧!"

  外地來的,一定什麼律例都不懂,她這樣虛言恐嚇個幾句,他應該會嚇得乖乖就範才對。

  錢翻譯盡責的將她的話一字無誤的翻譯了,阿比卡克·土爾巴柯夫也回了幾句,看了碧海一眼,薄薄的嘴唇扯起了一抹冷笑,跟著點點頭。認識他的人都明白,那種笑容通常代表著算計和危險。

  而他毫不掩飾對碧海的興趣!

  在她從天而降的那一瞬間、在她回眸看他的那一瞬間,在他心裡,一個堅硬的角落隱隱的被勾動了。

  "姑娘,土爾巴柯夫大爺同意了,他願意為你的受傷表示歉意,這一船的貨物都交給你處理。"

  "真的?雖然貨主有個怪名字,人倒是挺不錯的呀!"她笑瞇瞇的稱讚他幾句。

  "還有,姑娘,這一船的貨物交給你卸,事成之後給你白銀五十兩,可以嗎?"錢翻譯道。

  "這麼多?先讓我到船艙看一下貨。"是天性慷慨還是其中有詐,弄清楚比較好。

  在貨主的同意之下,由一個年輕人和錢翻譯帶她走下船艙看貨,這個時候船也已經靠岸了。

  "一、二、三……"她一邊數著,一邊打量著貨品。

  都是四四方方,封的密密實實的結實木箱,碧海湊近聞聞看,並沒有任何藥物的味道。裡面裝的真的是藥材嗎?

  "可以了嗎?"錢翻譯禮貌的問著。

  "可以了。"管他裡面裝什麼,反正把這二十口箱子卸到岸上,五十兩白銀入袋,何樂而不為呢?

  跟著下來的哈薩克青年說了幾句,錢小本說道:"姑娘,你真的要接?人家說了,要是做不來的話,耽誤了他們的行程,要倒賠五十兩喔。"

  "啊?他們趕時間哪?給幾個時辰?"

  錢翻譯問了一下,伸出一個手掌來,"五個時辰。"

  "五個時辰?"元碧海忍不住笑道:"這麼久,就是生個孩子都落地了!"才二十個箱子而已,照以前的經驗,根本用不了兩個時辰。

  "這生意我接了。"回到甲板上,她伸出手來道:"元碧海,第一次合作,多多指教。"

  明知道對方聽不懂,她還是習慣跟新客人自我介紹,良好的開始才是永久合作愉快的保障嘛!

  他微彎下身子,兩人的距離變近後,他伸出手來與她交握,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清楚的看見阿比卡克的眼眸裡有著海水的藍意,粗糙的掌心很溫暖,臉龐上新生的鬍渣讓他顯得更加豪氣。

  碧海感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阿比卡克·土爾巴柯夫。"他用腔調有些奇怪的漢語跟她說:"這的確是個又臭又長,難記又難念的名字,所以大家都叫我阿里克。"

  "啊!"她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讓兩朵紅雲飛上雙頰。

  "我、我、我很抱歉!"搞什麼鬼呀,會講漢話幹嘛請翻譯來呀?這不是存心陷害她嗎?

  哈哈大笑聲中,阿里克放開了她的手,爽朗的說:"不用抱歉。至少在你付出了代價之後,是絕對不需要抱歉的。"

  他發現她的笑容裡充滿了活力,輕易的就能讓週遭的人感染到她的生命力。

  她不懂,只是睜大了一雙黑瞳看他。

  什麼叫作她不用在付出代價之後感到抱歉?她有付出什麼代價嗎?

  還是他所謂的代價,是指被大鳥抓著亂飛的事?

  水手們放下了連接岸邊的踏板,阿里克像個王者似的騎著馬緩步而下,然後他回過頭來看碧海,眉毛一挑,用充滿挑戰的眼神看她,"五個時辰,小兄弟,慢慢搬吧。"

  小、小兄弟?

  她低頭看著自己依然高聳的胸部,不懂為什麼他會叫她小兄弟?是他瞎了眼,還是她真的像男的?

  阿里克一行人才剛下船,一大群貨運行的人立刻準備要圍了上來。

  突然一陣整齊的馬蹄聲響起,遠處漫起了一股塵沙,兩列整齊的軍士在前面開道,後面緊跟著一名策著青驄馬的黑衣男子。

  "閒雜人等一律讓開!"軍士們用馬鞭毫不留情的驅趕路人,嚇得大伙紛紛走避。

  騎士們的騎術精良,奔到岸邊時即紛紛站住,兩排整齊的隊伍將平民隔了開來。

  黑衣男子放慢了馬步,緩緩的來到他面前,    "好久不見了,阿里克。"

  阿里克,在哈薩克語裡是浪子、探險者的意思,這個名字異常的適合他的好友。

  "好久不見了,平將軍。"

  阿里克生疏的態度和客氣的稱呼讓他感到一陣落寞。曾經他們是肝膽相照的好友,在鐵延部落的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年。

  若不足佐裡卡……那花朵一般的佐裡卡……

  平旋環顧著眾人,對著那名帶碧海到船艙看貨的少年道:"阿邁,你長大了。"

  他到天馬牧場去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現在卻已經是個精壯的小伙子了。

  阿邁撇過頭去,用哈薩克話說了一句,旁人雖然聽不懂,但從他表情上的輕蔑看得出來,他是不齒這個名動公卿的大將軍。

  "阿里克,你們遠道而來,就讓我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幾天吧。"

  "不用了,我們是化外之民,不敢到將軍府去打擾。"阿里克一策馬頭,帶領著他的屬下從他身邊走過。

  平旋落寞而沉重的看著他們走遠。

  他早該知道,在佐裡卡死去的同時,他就已經失去了這群最熱情、最豪爽的哈薩克人的友情了。

  阿里克如果知道薩雅古麗在這兒,就在他身邊,他會毫不留情的將她帶走。

  而他卻沒有阻止的勇氣!

  "大小姐,你歇一歇,喝口水再搬吧!"小壽擔心的說,舉著茶壺和杯子遲遲不肯放下來。

  碧海搖搖頭,咬著牙撐住,她纖細的身子已經被沉重的箱子壓的根本瞧不見,不知情的人遠遠看去,還以為箱子自己會移動。

  她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力氣跑光光,她鐵定會被壓死!

  雖然說她天生蠻力,但總有個限度呀,這麼沉的箱子兩個大男人來抬都很吃力了,何況是她!

  走了十六趟,花了四個多時辰,她覺得自己快死掉了。

  那個該死的阿里克,居然跟她玩文字遊戲!

  她興高采烈的吆喝夥計要上船卸貨時,居然被他的隨從阿邁阻止,說什麼阿里克是將貨交給她卸,不是給其他人。

  要是她不打算遵守他們的約定,她得拿出五十兩白銀當違約金。

  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了,他所謂的付出代價是什麼代價!

  他要她為嘲笑他那古怪的名字付出五十兩的代價,他壓根就不打算給她卸貨的機會,他只是想為難她、用話堵住她,吃定她無法獨自一人卸貨,只能自認倒楣的乖乖賠出那五十兩。

  可是他錯了,她可不是普通人!

  她是那個飯吃的比別人多,力氣比尋常人大的元碧海,她拼了命也會在五個時辰內將他的貨卸到馬車上,完整無缺的幫他放到倉庫去。

  她將第十七個箱子疊到馬車上,腰都直不起來了,她全身酸痛,骨頭都已經散的差不多了,但她還是咬牙跳上馬車,將貨物載往倉庫放。

  早知道不應該去跟他吵的,那一吵起碼多花了半個時辰!

  可她那時候哪裡知道官府居然是站在他那一邊的?她也只能摸著鼻子,自認倒楣的趕緊回來搬貨。

  元碧海就這樣重複著把貨下船、上馬車、進倉庫的動作,她搬得口乾舌燥,累得頭昏眼花,可是她骨子裡的責任心和榮譽心支持著她,要她不能放棄。

  她不能被一個有著古怪名字的野蠻人看扁,再說她也賠不出五十兩銀子來。

  她扛著第二十個木箱,舉步維艱的往倉庫移動,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碧海拚命的喘著氣,她眼冒金星、耳朵裡嗡嗡亂叫,她覺得自己快到極限了……

  可是她不能停,時間就快到了!

  她聽到李伯、小壽、老頭、阿丁他們的加油打氣聲:"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如果不是那個又肥又大的黑老鼠,她一定可以在時間內完美的達成任務的。

  可是那只黑老鼠卻閃著賊兮兮的小眼睛,在她腳邊打轉,生平最怕老鼠的她,下意識的直起腰來跳腳,只想避開那隻老鼠,可惜她背上那口沉重的箱子不給她機會,結結實實的將她給壓倒在地。

  她從來也不是很有動物緣的人,為什麼鳥呀、老鼠的今天特別喜歡她呢?

  在痛昏過去之前,她腦袋裡居然只想到一件事--   

  有藍色眼睛的人,看出去的東西是不是也都是藍色的呢?

  "大小姐!?"

  "不好啦!壓死人啦!快來人哪!"

  李伯紅著眼睛幫忙抬箱子救人。碧海就是太倔強,不肯認輸,這種粗活男人都做不來了,何況她一個沒有幾兩重的小姑娘?

  當初賠錢了事便罷.現在她要是成了箱下亡魂,他日後哪有臉去見她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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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08:43
第三章   

  "你看到那隻老鼠了沒?壓得扁扁的,上天堂去了。"語氣中充滿難以置信。

  "那二十口箱子都是她搬的?真是太厲害了。"

  "這樣都不會死,一定很強壯了。"

  "這麼有力氣,還壓不死,是天山上的妖怪嗎?"一屋子的哈薩克人操著生硬、奇怪的漢語,有時夾雜著哈薩克話談論著躺在床上的元碧海。

  元碧海皺皺眉,-回復意識就聽到有人在罵她,一個挺身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才是妖才是怪,我明明是人!"

  她一坐起來,一張臉在她面前快速的放大,因為距離太近了,所以她得把身子拉開一點點,以便看清楚那個人。

  退到一定距離之後,她叫了起來:"你要死啦!這麼近地盯著我做什麼?"

  阿里克看著她,微微的皺起了眉毛,

  他坐在床沿看她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居然有那種怪力可以搬完那二十個箱子,被那麼重的箱子壓住也死不-了。

  她這種怪力和壓不死的詭異,已經徹底的贏得了他手下隨從的崇敬。

  哈薩克人向來尊敬英雄和勇士,一個哈薩克人抬不起的箱子,她可以抬二十個,的確是有資格得到他們尊敬的眼光的。

  對了!元碧海總算想了起來,她讓那隻老鼠嚇得慌了手腳,給那箱子壓個正著,大概是昏了過去吧。

  不過她怎麼會在這群野蠻人的房裡?

  事實上是,當她昏倒,被阿里克抱起時,沒有人敢出聲反對。

  阿邁用哈薩克語說道:"阿里克,我看她強壯得很,不容易死,很適合當你的新娘。"

  "我知道。"阿里克說道:"順便把她帶回去。"

  "這一次也沒白來。"阿邁笑嘻嘻的看著她,很滿意的點點頭。

  新娘,一個漢人的新娘,這不就是他們這次來的另一個目的嗎?

  為了從貪婪狡詐的唐格理手上奪回族長的位置,阿里克決定帶回一個漢人新娘。

  她會成為他們的目標,就算犧牲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元碧海被他們這群人看的毛骨悚然,站在樑上的那只威猛大鳥看著她的樣子也不怎麼友善。

  碧海怕它會衝下來,連忙跳下床,找鞋子穿上,然後沒頭沒腦的往門外沖,"讓開、讓開,我要走了。"

  阿里克手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

  "幹什麼!快放開我!"

  "我們約定過的.你要是做不到的話,我有權利要求賠償。"他伸手朝窗外一指,窗下就是倉庫,一隻孤單的木箱倒在距離倉庫門五步的距離外。

  剛剛他們就是從這裡見識到元碧梅驚人的體力,和壓不死的耐力。

  "你那批爛貨我已經搬完了!"為了他的一句話,她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況且,她幹嘛因為這個連鬍子都剃不乾淨的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而覺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

  "是嗎?你要不要看清楚一點?還有一隻箱子留在外面,並沒有全部搬完吧?"

  他特地命人將那只箱子留在原地,不要動它,存心要讓她掏銀子掏的心服口服。

  從來沒有人可以嘲笑他的名字,而不付出代價的。

  只是他現在要的不只是銀子而已了。

  他還要她的人!

  元碧海探頭看了看,"你、我、你你你、我我我……"她張口結舌,氣憤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剛剛差點死在那爛箱子下面,任何有同情心、有人性的人,都不會挑剔她沒有達成任務的!

  "我、我現在去將那個爛箱子搬進去!"她手一甩,卻憤怒的發現甩不掉。

  銀子只能進她的錢袋,絕對沒有從她的錢袋掏出去的道理!

  "晚了一些。"阿里克無情的告訴她,"你昏了半個時辰了。"

  時間是不會停下來等她的,晚了就是晚了,來不及了。

  "那又怎麼樣!"她氣呼呼的說,一抬腿重重的往他腳上踩去。

  阿里克靈活的避開了,腳一移,靴上的馬刺在她小腿上戳了一下,痛得她叫了一聲,然後瞪他一眼,"做什麼!"

  "約定是五個時辰,不是嗎?你現在去搬也來不及了。"

  "你這是、這是……"她給他氣得頭昏腦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的劣行。

  "強詞奪理?得理不饒人?還是得寸進尺?落井下石?吹毛求疵?"

  "呃、都有!"原來這個野蠻人還懂些成語。

  既然如此,想必也可以跟他講講道理才對。

  於是她溫柔的說:"你漢語說的這麼好,成語懂這麼多,怎麼可以這麼野蠻?做人得講點道理才行呀!"她要是不給那笨箱子壓昏了,早就已經漂亮的將五十兩收進來了。

  "看起來你也是個有文化的人,那我們就用文明而理性的態度來解決這件事。"

  "你說我野蠻?"他露齒一笑,她究竟把哈薩克族當成什麼樣的野人了?

  "你是野蠻人嘛!"從怪地方來,有個怪名字、怪長相,渾身包著不知道什麼死動物的皮毛,唷……仔細一看,他頭上那頂帽子毛絨絨的,後面還有顆小頭?那是什麼動物呀?

  "你沒說我們吃人肉,我倒要謝謝你了。"

  "或許以前你們是吃的,現在接觸了漢人的東西,知道那是不對的就改了,這就叫作進步。"

  行為進步了,思想也要跟著進步才對嘛!

  "我們的確是有進步。"他露出一口整齊白牙,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猙獰的,"我們現在吃人肉懂得用筷子了。"

  他抓起她的手臂用力的一咬,碧海尖叫一聲拚命的甩開他,然後落荒而逃,卻又因為太過慌張,額角還在門板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可是她沒時間停下來喊痛。

  她用逃離火災現場的速度一路尖叫著跑出去,身後傳來阿里克的大笑聲,當然也少不了其他人的狂笑聲。

  碧海跑到樓下的院子,還能聽到他們張狂而得意的笑聲,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她停住腳步抬頭一望,阿里克站在窗邊看著她,又對她露出了牙齒,裝出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

  碧海臉一紅。可惡!他在嘲笑她!

  她用力的一腳踹在木箱上,角度一個沒拿捏好,卻踹裂了指甲,"唉啃!我的媽呀!"她痛得眼淚都流了下來,然後她趕緊縮起腳,一跳一跳的出去。

  她得在更加丟臉之前離開這裡。

  阿里克笑彎了腰,或許這一段漫長的路程,他不會覺得無聊了。



  "已經沒事了!都別跟著我了,聽見了沒有!"元碧海一跛一跛的進了門,轉過身來把手放在門上,不耐煩的說:"快滾!"

  "元大小姐,真的不需要老夫……"白鬍子醫生話都還沒說完,一個黑呼呼的東西就扔了過來,嚇得大家趕緊朝著街尾的方向逃命。

  啪的一聲,落地的是一隻沾了血的繡花鞋。

  元碧海用力的甩上門,忿忿的往屋子裡走,嘴裡不斷的罵著:"不過給只臭箱子壓了一下而已,需要這樣嗎?"

  剛剛她從那群野人投宿的客棧出來,門邊居然圍著醫生、仵作、棺材店的老闆、冥紙鋪家的小二,等著想做生意,看見她安然無恙的走出來時,他們的失望明顯的叫人生氣。

  "碧海呀!"她一腳才踏進廳門,就聽見裡面哭成一團,"我苦命的女兒呀!"

  她爹和娘摟著兩個弟弟,哭哭啼啼的跟在工人後面走了出來。

  "幹什麼呀!"她沒好氣的說:"又怎麼了?"

  "還問?我苦命的女兒給箱子壓死啦!嗚嗚……"元時用衣袖抹著淚,悲痛至極的說。

  要不是工人們匆匆忙忙的跑來跟他說碧海給壓死了,他還在家裡跟那個小伙子說話,以為攀到了一門好親事,沒想到女兒這麼薄命呀!

  "爹,你們是怎麼回事呀?我不是好好的站著?也不弄清楚就聽人家瞎說!"

  呃……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啊?眾人連忙停止了哭泣,紛紛抬起頭來一望--   

  "大小姐!"

  "碧海!"

  他們驚喜交加的圍著她,仔細的看看有沒有缺了胳膊、少了腿的。

  元時看女兒無恙,忍不住埋怨道:    "你們這些人,慌慌張張的胡說一通,真是亂來!"

  小壽委屈的說:    "大家看小姐給壓個正著,還以為沒氣了,心裡急才會……"他愧疚的搔搔頭,很抱歉的說,其他人連忙跟著點頭,他們也是關心嘛!

  "沒事就好。"元夫人拉著女兒,還驚魂未定,"碧海呀,娘下碗豬腳麵線給你壓驚。"

  瞧瞧她弄得這麼狼狽,頭髮散了、衣服破了,鞋也少了一隻,襪子還滲著血,這一壓可真是傷得不輕,還是請個醫生來看看比較好。

  "大小姐!"門外傳來李伯蒼老而急促的聲音,    "不好啦、不好啦!"

  "怎麼了?"

  她拖著疼痛的腳出去問道:"李伯,你們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是那個大船的貨主!"老柯搶著說:    "那個叫阿里克的野人,他把我們留下來。"

  當時他們在抬箱子要救小姐,那群野人二話不說的圍了上來,把他們押到一間屋子裡,讓他們又驚又怕的等了大半個時辰。

  老柯將一個木箱放到地上,興奮的將鎖打開,只見一片金光閃耀,黃澄澄的金子映入了眾人眼裡。

  大伙紛紛驚呼:  "是金子!"

  他們這輩子也沒看過那麼多錢過,只是傻傻的盯著那片澄黃看,居然沒人敢大著膽子摸上一摸,生怕這一摸就把這場夢給摸醒了。

  "李伯!"碧海也驚呆了,"這些金子哪來的?"

  "那個阿里克給的。"李伯愁眉苦臉的說:"大小姐,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事。他說這是訂金,總共是五百兩。"

  "如果我們將他的貨運到西域去,還有五百兩。"

  這筆生意大的令人難以置信,讓他隱約覺得不妥,所以他才會連連喊不好。

  偏偏他人笨口拙,對方又異常強勢,他根本拒絕不了。

  "黃金……一千兩?"碧海瞪大了眼睛,"這麼闊氣?這是黃金哪!"

  "大小姐,這筆生意有些古怪。"李伯擔心的老臉全皺成一團了,"若說這貨真是藥材,絕對不值得花上一千兩黃金,只要我們運到西域去。"

  這樣做生意,難道不怕賠死嗎?

  "是呀。"她盯著黃澄澄的金子,眼睛都給刺花了!這麼多的錢,多到她們一家可以不愁吃穿了。

  "再說,這時咱們也沒人可以送貨。"

  元碧海道:"是呀。可就這麼把銀子往門外推……我、我捨不得呀!"

  "大小姐,這筆生意來的古怪,接了絕對不會有好事的呀!"李伯苦口婆心的說。

  看碧海那個樣子,似乎不打算拒絕!畢竟這不是一筆小數目。當然會捨不得說不要了。

  "爹,你看怎麼樣?"她定了定神,決定尊重一家之主的意見。

  "這我也不懂。你自己拿捏吧。"元時說道:"不過你李伯的顧慮也對。銀子咱們家夠用了,知足就好、知足就好。"

  "那麼這筆生意還是不做了?"心痛呀,那麼多的錢呢。

  "這樣不對呀。"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種奇怪的腔調響了起來,"送個東西就有那麼多金子,很容易、很簡單的。"

  眾人紛紛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發現一個陌生的小伙子夾雜在眾人之間,皮膚白的很醒目。

  "你又是誰呀!"元碧海奇怪的說。

  "這小兄弟是你爹的救命恩人。"元時把今天在客棧的事大概說了一下,然後又高興的說:"碧海呀!這小兄弟說他哥哥有一大片牧場,是個年輕有為的大好人。他晚些會經過這兒,到時你們見個面,說不定你有當少奶奶的命呀。"

  他喜孜孜的說著。

  元碧海瞪大眼睛說道:"爹,你不要因為人家幫你少挨了一拳,就急著把我跟陌生人湊成對。要是他是人肉販子,看我青春可愛,拐了我去賣怎麼辦?"

  小兄弟聽她這麼說,笑嘻嘻的搖著手說:"不會賣、不會賣!我們賣馬、賣羊,沒有賣人!"

  "關你什麼事!"碧海瞪了他一眼,埋怨的跟她爹說:"爹!你不要隨便把奇怪的人往家裡帶,要是掉了什麼東西怎麼辦!"

  現在可不比以前了,她們可是有五百兩黃金在身啊,當然要小心一點了。

  "咱們家從來不鎖門,也沒掉了什麼東西呀。"

  "爹!"元碧海嗔道:"算了,我不說了!今天給那個臭阿里克折騰慘了……"她得好好的歇一歇。

  話都還沒說完,那個小伙子爆出了一聲歡呼:"阿里克!?來了、終於來啦!"

  只見他活像屁股著了火似的衝了出去,連元時叫他慢點都沒聽見。"這人怎麼回事?莫名其妙!"

  "大小姐……"剛剛被那人打斷了話題,現在他一走,李伯連忙說道:"這筆生意……"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把金子送回去。"她歎了一口氣,看著大家失望的臉,她也覺得沮喪,"說實話,這筆生意我們還是吃不下來。"

  如果爺爺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決定該怎麼做。

  雖然那一千兩黃金很誘人,可是碧海不得不承認李伯說的有些道理,事情的確有些蹊蹺。

  李伯終於把眉頭舒了開來,安心的說:"那就好。"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好大小姐年紀雖小,卻也懂得這個道理。



  "阿里克!"

  門砰的一聲朝兩邊推開,一個人影莽撞的衝了進來。

  "薩雅古麗!"阿里克驚訝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臉泛紅暈,一把抓住他的手樂道:"你們終於來啦!我等了好久啦。"

  "你自己來的嗎?"天哪,這麼遙遠的路程,她一個小姑娘居然這樣子就來了。

  他早該知道她不會因為他不肯帶她來就死心的。

  "嗯!阿里克,我知道你要來找新娘,所以我幫你找著一個啦!"她得意的說:"我聽到他們說你拿了金子給他們,我猜到你是要她當你的新娘對不對?可是他們不肯耶,說要把金子還給你。"

  她咯咯的笑著:"喂,阿邁,你幹嘛瞪著我看?!不認得我了嗎?"

  "你扮成了漢人的模樣。"他呆呆的說。

  真是好看呀!天仙似的薩雅古麗,不管穿什麼都是那樣的好看!她是草原上的一朵花。

  "這樣他們才不會盯著我瞧呀。"她原本是哈薩克少女的打扮,可是到了漢人的地方之後大家都一直看她,彷彿她頭上生了兩隻角,她不喜歡這個樣子,所以才打扮成這樣。

  "你到這多久了?"阿里克才不管她怎麼打扮,也沒注意她在說什麼,他關心的是別的事。

  他厲聲問道:"你找平旋去了嗎?"

  她臉上的欣喜突然消失,聲音也變小了,"我、我……"

  她到這裡很久了,一直都住在平旋的家裡和他朝夕相處。

  "薩雅古麗!"他的聲音更加的嚴苛,藍眸蒙上一層寒意,"說實話!"

  "我……"她猶豫的看著他,輕輕的咬了一下嘴唇,"佐裡卡又不是他害死的!她、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幹嘛大家都要怪他?難道他們都不知道佐裡卡死掉了,最傷心、最難過的人是平旋呀!

  他明明是那麼樣的可憐,為什麼大家還要怪他?

  阿里克冷酷的盯著她,"薩雅古麗!注意你說的話,我並不想發你脾氣。"

  "可是,我說的是實話呀。"她拉著他的手懇求道:"阿里克,你知道佐裡卡不是平旋害死的,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為了他頂撞我、不聽我的話,跑到漢人的地方來找他。"

  她臉一紅,輕聲道:"我、我是來找你的。"

  那並不是實話,阿里克知道的。

  當年那個八歲的小女孩長大了,長得像佐裡卡一樣的美麗,然後心思也像佐裡卡了。

  這是阿里克最害怕的事!

  他怕薩雅古麗變得和佐裡卡一樣,她們同樣在他身上:尋找那種不曾存在的東西,然後用鮮血讓他難以忘懷!

  "你現在找到我了,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了。"阿里克冷冷的說。

  他從她的眼睛中看到不該有的感情,就像當年的佐裡卡一樣,而那是不應該的。

  "可是我……"薩雅古麗說道:"我不想回去了。"

  早知道阿里克會這麼凶,她就不來了,她應該躲起來的。

  "你不是說你是來找我的?"他刻意忽略她眼中那懇求的神色。

  當年佐裡卡也是這樣子看著他,那種期盼而熱切的眼光讓他心軟了,所以他允許她和那個漢人一起離開。

  可是他估計錯了,而現在她的墓上已經長滿了青翠的長草了。

  他不能讓薩雅古麗和佐裡卡做一樣的事!

  這一次,不管她如何試探他的感情,他都不能放手。

  就算不愛也不能放。

  "本來是這樣的。"薩雅古麗一咬牙,迎視著他的目光,"可是我現在變了。阿里克,我不要走。"

  "他、他很可憐。他晚上總是喝酒,他叫我佐裡卡、他叫我不要走、他叫我不要離開他。"

  "天亮的時候,他知道我是薩雅古麗。他就不會叫我不要走、他就不會叫我不要離開他。雖然他不說了,可是他的眼睛還是說了。"

  "我知道他要我陪著他,永遠不離開他。我不會像佐裡卡那樣扔下他,我不會的。"

  "你會的,你會扔下他的。"阿里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算要用綁的,我也會把你捆回去。"

  "哈薩克的女子絕不允許愛上漢人的男子。"

  "這不公平!為什麼你就可以找個漢人新娘,我就不能愛上漢人男子?"她在阿里克出發前,聽到了他跟媽媽說的話。

  他說他會帶個漢人新娘回來,所以她才知道他除了要去載金子之外,還要找個漢人新娘。

  "因為她不是我的新娘,她是我的餌!"他用力將她一放、一推,她踉蹌的後退一步,阿邁連忙扶住了她。

  "阿邁!看著薩雅古麗,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我會的。"阿邁落寞的看著她。

  她那美麗的小嘴,為什麼能說出那麼殘忍的話?那麼多哈薩克勇士包圍著她、唱情歌給她聽,為什麼她想的卻是漢人的窩囊廢呢?

  "不要!阿里克!"她掙扎著,"我是薩雅古麗呀!你疼我、寵我,你不記得了嗎?你不要這樣子逼我,我會恨你的!"

  早知道她就不來找他了,早知道她就要躲得遠遠的!

  "就是因為我疼你、寵你,"他溫柔的看著她,"所以才要綁著你。薩雅古麗,我是為你好。"

  "你不是!你只是不希望平旋像搶走佐裡卡那樣的搶走我。"

  "沒有人可以搶走佐裡卡!"他狠狠的瞪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沒有人!"

  "也沒有人可以搶走你!薩雅古麗,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沒有人可以改變!"

  他的話鋒利的像把刀,冷漠的像天山水遠不融的冰雪,"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點。"阿里克緊緊的握著拳頭,緊到指甲將掌心刺破了,那怵目的鮮血緩緩的滲了出來。

  如果當初他也這樣對待佐裡卡。那麼,佐裡卡還會將那把刀插入自己的身體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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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09:37
第四章   

  "痛死了!"坐在水氣氤氳的浴桶裡,元碧海把她那受傷的腳高高的抬到桶沿,疼得皺起了眉。

  手臂上的齒痕猶在,提醒她那個野蠻人有多野蠻,咬了這麼大一口、這麼深,一定會留下疤痕了!

  "那個莫名其妙的野人。"

  她要是生得白白胖胖,粉粉嫩嫩像顆剛出爐的饅頭的話、那他咬她她還可以理解,因為看起來還挺可口的嘛!

  偏偏她是又瘦又黑,怎麼看都像塊炭,真難為他胃口好,這樣都咬的下去?

  不過就是小小的批評了一下他的名字,他的復仇也太過分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一個野人來說,他倒是挺有錢的。

  想到床頭的黃金,她心裡又是一陣痛了。

  就在她為黃金五百兩心疼,她好像聽見了一聲輕笑。

  咦!是錯覺嗎?門關的好好的呀y回頭一看,窗子也是虛掩著。

  啊?虛掩著?她明明關上了呀!

  她連忙抓過衣服掩在胸前,凶巴巴的說:"是誰?"

  "是賊。"一個黑影陡然冒了出來,咻的一聲,蠟燭應聲而熄,房裡馬上陷入一片黑暗。

  她嚇了一大跳,雙眼瞪得老大,下意識的張嘴要叫,卻覺得自己像只小雞似的被拎了起來,一隻大手搗上了她的嘴。

  她濕淋淋的靠在一個人身上,兩隻手被他的胳膊反壓在身後。

  "很害怕嗎?"

  那人輕輕一笑,"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黃金在哪裡?"

  她嗚嗚了幾聲,掙扎了一下,心道:這傢伙笨到極點了!他以為把蠟燭打滅,她就不知道他是誰了嗎?

  這怪腔怪調的漢話,除了阿里克那個野人,還會有誰?

  況且旁人也沒有他這麼高,她被困在他懷裡,頭才到他的胸膛而已,她還聽得見他平穩的心跳聲。

  這人一定常常做賊,習慣到都不會緊張,一顆心跳得挺穩的。

  不像她緊張又有點害怕,心都快從喉嚨跳出來了。

  "黃金在哪裡?你願意告訴我就點點頭。"

  她馬上點了點頭,她本來就打算還他的嘛!

  不過,他有缺錢到這種地步嗎?

  "很好。我問你在哪裡,如果對了你就點點頭。在你房裡嗎?"

  她馬上點點頭,只希望這煞星拿了黃金快走。

  "櫃子裡嗎?箱子收著?桌上放著?床上扔著?"

  碧海一聽見床上扔著,馬上點了點頭。

  他帶她往床邊移動,就著月光看見了放黃金的箱子果然擺在床上。

  "你很合作,可是……"他冷笑了幾聲,    "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元碧海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開始冒汗,拚命的搖頭。

  不會吧,他不會想殺人滅口吧?天哪,他犯得著為了自己的金子謀害她嗎?

  老天在上,她真的打算還給他的,一點點貪心的念頭部沒有,嗚嗚……

  "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是淮。"他冷冷的說:"你聽得出我的聲音。"阿里克覺得好笑,可是還是把聲音裝的冷酷無比。

  元碧海在心裡求饒道:大哥呀!拜託你別那麼多疑好嗎?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拜託你相信嘛!嗚嗚……

  "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他把她壓倒在床上,扯下羅帳的繩子把她的手捆了起來,"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洩露我的小秘密?"

  他把雙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小心哪!你太大聲的話,我可能會緊張,我一緊張就會用力,一用力可能會把你掐死。"

  "我會很小聲的。拜託你拿了錢快走,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他的手就放在她脖子上,隨時都會把她掐死,她要小心謹慎點,不能激怒他。

  "說謊是不好的習慣,小兄弟。"

  小兄弟?她有些憤怒的瞇起眼來。

  小兄弟、小兄弟!這個王八蛋!他就壓著光溜溜的她耶!這樣還能叫她小兄弟?真是欺負人欺負到了極點!

  "喂!你有沒有搞錯呀!我哪裡像小兄弟!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不然我跟你拼了!"

  "小聲一點!你不想活了嗎?"沒看過這種女人哪!剛剛明明還很害怕的,不過一句"小兄弟"而已,她怎麼會這麼激動?

  "士可殺不可辱!"她忿忿的說,腳一抬就踢他。

  她的反抗遭到了強勢的壓制,他更是把她壓的結結實實。

  "我都還沒侮辱你,不需要這麼急。"

  "你叫一個黃花大閨女小兄弟,這已經是種天大的侮辱了!如果這還不算侮辱的話,那你想怎麼侮辱……呃……"她陡然閉口,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不怎麼該說的話。

  "既然你問起了。"他的聲音充滿著惡作劇的笑意,"那我也很樂意告訴你。"

  阿里克邪惡的說:"我要讓你見不得人!"

  他話一說完,她馬上就感覺到他溫熱的唇落到了她臉上。

  "哇!離我遠一點!"

  她不斷的掙扎著,雙腳在床上亂踢,但卻阻止不了這個男人強而有力的攻擊。

  "大、大小姐嗎?"小壽猶豫的問。

  這個鬼鬼祟祟、行跡可疑的人挺像大小姐的,要是這個人別用那塊花布將頭、臉整個都蒙住的話,他應該可以容易的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大小姐。

  "不然還會有誰!"她雙手抓著那塊布,生怕不小心風大吹掉了。

  那個混帳東西果然讓她"見不得人"了!

  瞧瞧她的臉上到處青一塊、紅一塊的,活像得了麻瘋似的!

  被搞成這樣,叫她怎麼見人呀!

  誰會相信這是一張嘴搞出來的?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三兩下就讓她見不得人'了。

  "怎麼啦?包成這模樣,是傷風了嗎?"李伯關心的問。

  "要不要看大夫呀?"

  "沒事、沒事!"她沒臉說出洗澡被偷看、臉上還有類似麻瘋的事給大家知道。

  "那我們是不是該將那黃金奉還?"

  元碧海沒好氣的說:"那小氣鬼早來拿走了啦。"        。

  要不是因為那黃金本來就是他的,她早就去報官了。

  她如果說他為了自己的五百兩黃金當賊,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她的啦,與其惹一肚子閒氣,乾脆裝作沒這回事。等那瘟神滾出城去,就天下太平了。

  "啊?拿走了?"李伯不明白的看著她,隨即恍然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已經還了?"

  "還了?對,也算是還了。總之是物歸原主就是了。"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嘛!

  "那就好。"李伯總算安心了,"我這輩子還沒被人逼著簽合同過,想想還是覺得這筆生意碰不得呀!"

  "合同?"碧海傻眼了,她突然覺得有些冷,背脊開始發涼了。

  整件事好像有些陰謀、陷害的味道。

  她想到他臨走前的笑聲,那麼愉悅、那麼得意,好像完成了一件策畫已久的事般的。

  當時她還以為他是跟她一樣,是因為摸到金子才會控制不住的想笑。現在想想,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是呀。"看她的表情怪怪的,李伯又開始擔心了,"合同呀!這筆生意咱們不做了,訂金也還了,合同當然要拿回來呀。"

  元碧海大叫一聲,緊張兮兮的說:"李伯!如果我說阿里克昨天當賊,把他自己的金子偷走了,你相不相信我?"

  她看著工人們驚訝的臉,個個眼裡都流露出疑惑而難解的眼神。

  李伯心驚膽戰的問: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禍事!果然是禍事呀!

  "我不知道!"她煩惱的說:    "可是我覺得有個好大、好大的陰謀。"

  希望是她想太多才好,說不定阿里克就是有當賊偷自己東西的怪癖。

  說不定他待會就把合同送回來了。

  唉!她不該以小人之心度野人之腹,她勉強的笑一笑,"我想應該沒事啦,我們又不是什麼大貨運行,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讓人家覬覦的嘛!呵呵呵……"

  她這幾句話明顯是違心之論,工人們忍不住露出了焦慮的神色。

  看沒人搭腔,個個都很擔心的樣子,碧海只好說道:"好吧,我親自走一趟。"

  "我們也去。"

  這傢伙好大的架子,讓她等了半天就算了,還不讓她的工人們進來。

  她只好讓他們在外面等著,拍拍胸脯保證說她一定會沒事,而且會很順利的把合同拿回來。

  天知道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她跨進院子裡,突然聽到一聲驚呼,一個穿著男子衣衫,頭髮散亂的少女神色倉皇的奔了出來。

  元碧海躲避不及的跟她撞了個滿懷,兩人雙雙往後一跌。

  "哇!痛死了!"她的屁股呀!

  "對不住!"薩雅古麗連聲道歉,跳起來就跑。

  但是緊跟著追出來的阿邁卻已經將她攔腰抱住,"薩雅古麗!你不能走!"

  "放開我!"她未著鞋襪的雙足掙扎著亂踢,"阿邁,求求你!"

  他蠻橫的將她倒退著抱走,元碧海馬上發揮她的正義感,"喂!你幹什麼?快放開她!"

  薩雅古麗有如看到救星似的大喊道:"元小姐!快救我!"

  她好面熟呀!碧海仔細一看,這不是爹的救命恩人嗎?她昨天就覺得她漂亮的不像男孩子,原來是個真正的大美人呀!

  阿邁用哈薩克語說道:"跟你沒關係,少管我們哈薩克人的事!"

  他才不屑說漢語,漢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奇怪了!你說些什麼話,既然到了中原,就要說漢話,你懂不懂禮貌呀!"她衝上前去,"我叫你放開她!否則我要報官了!"

  一個寬闊的胸膛在她到達阿邁面前時將她攔住了,"不關你的事:"

  阿里克回頭交代阿邁:"捆住她。"

  "阿里克!不要這樣,讓我跟他在一起!"薩雅古麗求道:"他來找我了,他知道你關著我不放!"

  "可是他沒有要我放了你。"他狠狠的說:"他有嗎?他沒有,他像只喪家之犬,垂著尾巴走了。"

  "不是、他不是!那是因為他覺得對不起你,所以他不敢開口說要我!"她哀求道:"阿里克、阿里克!"

  他堅硬的說:"他沒有勇氣開口,就沒資格要你。"

  元碧海聽他們情緒激動的一來一往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於是道:"喂!阿里克!快放人,她是我爹的恩人,我不許你欺負她!"

  "我們的事,漢人少管!"他惡狠狠的回頭瞪著她,那種凶狠的模樣把她嚇退了幾步。

  昨晚當賊的他,也沒有此刻讓她覺得害怕。

  "阿里克,我求你,佐裡卡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你想想佐裡卡呀!"薩雅古麗的聲音隨著距離拉遠.而漸漸的聽不見了。

  佐裡卡!他就是想到了佐裡卡,所以才要阻攔她呀!

  阿里克深呼吸了一口氣,將那不愉快的記憶和情緒拋到腦後,然後平靜的轉身面對她。

  元碧海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喃喃的說:"我、我要去報官……"

  可是她的腳像被他的眼睛釘住了一樣,動不了。

  他哼了一聲,"報官做什麼?官府管得著我帶妹妹回家嗎?"

  這丫頭怕了他,他剛剛的樣子很令人害怕嗎?

  看她那似乎無憂的笑容,他還以為她根本不懂什麼叫作恐懼。原來她也是會害怕的!

  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希望在她眼裡看到畏懼!

  他不要她怕他!

  "妹妹?她是你妹妹?"

  那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可惜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不然應該可以猜到一些端倪的。

  "你擔心別人做什麼?要是我是你,現在擔心的會是自己。"

  阿里克說道:"你的貨運行準備好要搬我的貨了嗎?今天日落以前,我要貨物全數上車出城,聽到了沒!"

  "我幹嘛得搬你的貨?我不做你的生意!"她不要跟兇惡的野人打交道。

  "千里貨運行跟我簽了合同,你想反悔?"他扯起薄唇,冷冷一笑,"可以,將前訂還我,我找別人就是了。"

  "什麼?你自己已經把金子拿走了。"她有些明白了,他似乎是在坑她。"合同快還我!"

  "你有什麼證據?"他眉一挑;"你想吞了我的金子,又不願意履行義務,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你這個小人!你拿走了金子,還把我弄成這副鬼模樣,你還想賴?"

  她用力把包頭的花布扯下,"這就是證據!"

  "我看不出來這算什麼證據,任何一個有嘴的人都能把你弄成這樣。"他看著她一張小臉因為那些吻痕而顯得髒兮兮的,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還說不是你!"她一手指著他,一副"被我逮到了吧"的表情,"我又沒說,你怎麼知道這是嘴巴弄出來的?"

  "說的也是。"他摸著下巴,點了點頭,"謝謝你提醒我,等一下我會假裝不知道那是什麼的。"

  "啊!"她叫一聲,"你不能賴!"

  天哪,真是失策!她不應該提醒他的,這種證據應該在公堂上對質時才能拿出來的!

  他反問她:"我為什麼不能賴?"

  "你可惡!"她前進了幾步,真想一拳往那狂妄的臉上打去,"不要以為你吃定我了,我會有辦法逼你承認的。"

  "我就是吃定你還不出來。而且我很肯定我絕對不會承認!"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抬起她的下巴,"親愛的元小姐,你還是乖乖的幫我運貨,我不會虧待你的。"

  她張嘴用力一咬,卻咬了個空,"我不幫你!你那根本不是藥材,我不會為了一個無賴而惹禍上身。"

  他有些驚訝的說:"你怎麼知道那不是藥材?"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總之我就是知道!"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她猜對了。

  阿里克盯著她,"既然如此,我們可以來個交易。你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我就把合同還給你。"

  "你說的喔。"

  他一手放在心口上,誠懇的說:"人格保證。"

  "好吧。我告訴你.任何有經驗的人都看得出來,你的箱子裡裝的不是藥材。"

  "昨天船來的時候吃水那麼深,你就算有一船的藥,也不可能這麼重。"她繼續說道:"我們又不是沒搬過藥材。"

  "藥材怕受潮,你卻連油布都沒蓋!再說你裡面要真是裝藥材,也不可能封的死死的;難道你不怕發霉嗎?"

  "二十個大木箱,一丁點藥材味都沒有,你當搬貨的人是傻子呀!"

  "原來如此。"阿里克點點頭,  "真是受教了。"

  她伸出手來,"好了,合同還我。"

  "我為什麼要還你?"他故作驚訝的說。

  "你剛剛答應啦!"她瞪著眼睛,氣鼓鼓的說:"你說人格保證的!"

  "我又沒有人格,怎麼保證呢。"他輕輕的笑了。

  說是藥材果然是太勉強了。

  不過也好,連這個丫頭都知道裡面絕對有別的文章,那唐格理也不可能不曉得。

  黃金!沒有人不愛黃金,貪婪的唐格理更是愛黃金勝過了任何事物。

  他會為了黃金做出很多傻事,包括掉入他的陷阱裡。

  "你這個小人!"她一跺腳,氣自己這麼容易相信他。

  應該先把合同拿在手再說的!這人實在太壞了!

  "好啦,我是小人。誰要你那麼容易相信人呢?"他揉揉她的頭,"別吵了,趕緊找人把貨搬好,天黑前要出發。"

  "你、你……"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你幹嘛這樣啦!難道只是因為我批評你的名字嗎?"

  "當然不是了。"

  他看著她,突然有了一些些的猶豫,

  這個有著一身怪力、笑容天真、內心堅強的少女,真是適合當他的誘餌嗎?

  "那幹嘛要這樣坑我!碼頭上比我們大的貨運行到處都是,你不能去找別人麻煩嗎?"

  "不能'。他堅定的說。

  她委屈的說:"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千里貨運行是女人當家,所以比較好欺負嗎?

  "因為他們都不是你。"他執起她的手,看著被薩爾史格抓傷的手背,輕輕的落下一吻,用哈薩克話說道:"你是真主阿拉給我的新娘。"

  她是他的新娘,只是他還沒有決定要怎麼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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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10:55
第五章   

  "大小姐,這樣不行呀!你不能跟著那群哈薩克人去!"李伯著急的說。

  "不要緊的,不會有事的。"元碧海安慰著他,也安慰著自己。

  她一個下午都想著他的薄唇印在自己手背上的感覺,那讓她有些失神了。

  工人們將貨全部都搬上了馬車,並打算出發時,誰知道阿里克卻說不需要他們,他只要貨運行的車子和牲畜,還有押貨的她。

  這個突然的要求引來了工人的不滿,也使得元碧海詫異到了極點。

  只要她?她忍不住開始懷疑,他如此大費周章的,是不是就是要她跟他走?

  "李伯,我不會出關,你放心好了,一到沙洲我就會回來的。"

  "很遙遠哪,大小姐。你聽李伯一句話,這筆生意真的做不得。"

  "李伯,我去一趟有這麼多錢,沒有損失的。"才怪,她這根本就是做白工嘛!她被坑了,損失慘重呀!

  可是奇怪的是,她居然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我已經跟爹、娘說過了。李伯你也放心吧!"她那兩個超級樂天的爹娘,居然這麼放心讓女兒去闖蕩。

  不過那也是他們以為工人們也跟著去的關係,等到他們知道只有她去的時候,她恐怕已經走遠了。

  "大小姐,我怎麼放得下心?你是個女孩子呀!"尤其是那個阿里克,他盯著小姐看的樣子,跟他那只巨雕沒兩樣,銳利,而且具侵略性。

  她安慰的說:"他們不知道嘛!那個阿里克以為我是男孩子,他叫我小兄弟呢。"

  不只他,連他的屬下也喊她小兄弟,害她的女性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可是……"李伯還想再說,碧海連忙道:"李伯,不用勸我了啦。這筆生意非做不可.沒得商量的。"

  "好吧。"他憂慮的說:"對了小姐,那筆金子怎麼處理?"

  "什麼金子?"

  "就是這趟生意的酬金呀!說也奇怪,明明前訂是五百兩,剛剛那個哈薩克人拿給我的,卻多了五百兩,我弄不懂。是你重簽了合同嗎?"

  "啊?"她詫異的眨了眨眼睛,"你是說阿里克拿錢給你?"

  "不是他,是另外一個,"他朝著阿邁一指,"不過他說的話我聽不懂。"

  阿里克到底在搞什麼鬼?

  "李伯,你把金子交給我娘處理,千萬別讓人家知道了。"她把包袱往背上一甩,"我會盡快回來。"

  "大小姐……"

  "記得!"她邁開腿往前跑,回頭喊道:"我不會有事的!"

  她往阿里克的方向跑,不過停在他手上的那只巨雕讓她停下了腳步。

  唉,真是什麼人玩什麼鳥呀!像阿里克這種人,恐怕也不適合養九宮鳥吧。

  "阿里克!喂!阿里克!"她小小聲的叫他,希望不要驚動那只巨雕。

  但那只巨雕還是回過頭來,尖尖的喙朝下,一副很輕視她的樣子。

  "不是叫你啦!快回過頭去!"她揮揮手,叫它回過頭去。

  見薩爾史格振了振翅膀,她瞪大了眼睛退了幾步,"乖鳥兒,別這樣……"別又把她抓起來亂晃,她雖然膽子不小,但也沒強壯到能天天讓它抓著亂飛。

  阿里克察覺了薩爾史格的騷動,於是回過頭來,看見一臉小心、討好和海派的元碧海。

  "不要招惹薩爾史格。"

  "我沒有呀!"瞧她輕聲細語的,根本不敢驚動那位鳥大爺。

  "那個阿里克,我有話想跟你說,你的鳥可不可以……"先拿到別的地方一下下?

  她話都還沒說完,薩爾史格唳叫一聲;撮起翅膀就朝她撲來!

  "別來呀!"她大叫一聲,連忙雙手護住頭;立刻向前趴倒,碰了一鼻子的黃土。

  "你怕呀?"阿里克哈哈大笑,策馬往她身旁走了過來。

  她小心的抬頭一望,只見薩爾史格已經沖人云霄,顯然對欺負她已經失去了興趣。

  "誰怕了?不過是一隻鳥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她逞強的說。

  "那你趴在地上幹嘛?"

  "我、我是腳突然抽筋才跌倒,唉唷,好痛!"她連忙爬起來,坐在地上故意揉了揉小腿。

  阿里克跳下馬,一隻腳跪在地上,一手抓起她的腳踝,就往她的小腿捏。

  碧海被他把腳一抬,猛然往後一仰,兩手撐在地上,"你幹嘛?"

  "你不是抽筋嗎?"他用力的捏她、揉她,讓她疼得想大叫。

  "不抽了、不抽了!快住手呀!"又痛、又麻,她難受的眼眶含淚。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呀!"

  阿里克的確是存心要讓她痛,他就不信這愛逞強的小女人,眼淚不會落下來,所以他更用力的捏她。

  碧海痛得亂叫,情急之下,就拿起包袱猛力打了過去,"我叫你放開呀!"

  砰地一聲巨響,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他們看到強壯的阿里克,身子猛然往左邊飛去,頭部撞到了地面,然後昏了過去。

  碧海呆住了,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里克的手下迅速的圍了上來,她猜她大概死定了。

  可是他們嘴裡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每個人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和驚奇,比手劃腳的衝著她笑,似乎是在稱讚她力氣很大。

  然後她看見他們一個個的對她豎起大拇指,似乎不打算把她切成三塊,反而還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眼光注視著她。

  她把阿里克打昏了,那個驕傲的阿里克被她打昏了。

  她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阿里克是不能得罪的呀!

  醒過來之後,他會怎麼樣呢?碧海實在不敢想像!



  元碧海坐在板車上靠著木箱,身子隨著顛簸的路面微微的晃動著。

  她看著前面騎在馬上的少女,剛好她也回過頭來看她。

  她現在知道她叫作薩雅古麗,真的是阿里克的妹妹,只是她還弄不懂那天他們究竟在吵什麼。

  她看得出來,薩雅古麗想跟她說話。其實她也想跟她說話,畢竟這麼一大群男人裡,只有她們兩個女人。

  可是只要她稍微走過來一點,那個叫阿邁的男人就會過來阻攔她。

  而阿里克,他從那天就不再跟她說話了,有時候眼光一瞄到她,不是惡狠狠的瞪著她,就是把頭轉過去不看她。

  她知道他很火大,因為她在他手下面前把他打飛又打昏,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呀!

  好慘哪!這群哈薩克人似乎都不會講漢話,只有阿里克和薩雅古麗會。

  現在他們一個不肯跟她說話,一個不能跟她說話,她憋的都快瘋了。

  啊!唱闋詞潤潤喉吧!他不來跟她說話,難道她就乖乖的當啞巴嗎?

  "綠雲影裡把明霞。織就千重文繡。紫膩紅嬌扶不起。好是末開時候。半怯春寒,半便晴色,養的胭脂透。小亭人靜,嫩鶯號破春畫。猶記攜手芳陰一支斜戴,嬌艷波雙秀。小語輕憐花總見,爭的似花長久。醉淺休歸,夜深同睡,明日還相守。免教春去,斷腸空歎詩瘦。"

  她軟軟的歌聲飄進每個人耳裡,雖然聽不懂她在唱些什麼,但是聲音清脆悅耳動聽,唱的人開心,聽的人也愉快。

  只有阿里克眉頭皺的死緊,不懂她的好興致從哪裡來。

  到底有什麼開心的事值得她唱歌慶祝?打昏他的事嗎?

  這個怪力女,他的面子都讓她打的飛過天山那一邊了。

  她害他心情惡劣到不想說話,看什麼都不順眼,只要看到她那一副無辜的樣子,他就忍不住生氣!

  她那種表情明白的在說:

  我什麼都沒做,是你自己太脆弱的喔!

  他到底為什麼要受一個怪力女影響?說來說去,她也不過是一塊不怎麼肥的餌而已呀!

  "阿里克!"薩雅古麗策馬跟了上采,"我可以去跟元小姐說話嗎?"

  一聽到她的名字,他忍不住眉毛跟著擰起,"有什麼好說的?"

  "為什麼不可以?她是你的新娘,我對她不能夠好奇嗎?""她沒有任何地方值得你好奇的。"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跟碧海的視線相接時,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為什麼?因為你根本不打算讓她當你的新娘,因為你說過她是你的餌。阿里克,你要害誰?"

  "我沒有要害任何人,我只是要保護屬於我的東西。"他冷冷的看著她,"包括你。"

  "我不是你的東西,我不是你的薩雅古麗!"她搖著頭,"佐裡卡也不是你的佐裡卡!"

  "你不是我的嗎?"他陰沉沉的看著她,"你不是我的薩雅古麗嗎?"

  "你根本不愛我!"薩雅古麗憤怒的說:"你只是輸不起!你只是不願意輸給平旋!"

  "住口!"他伸手揪住了她的頭髮,將兩騎的距離拉近,"不要逼我,薩雅古麗!"

  "我不會讓你得到我,就像你得不到佐裡卡那樣。"

  "我沒有得不到佐裡卡。"他殘忍的說:"也不會失去你。"

  她看著他好冷的眼眸,求他,"放了我!"

  她不該老實的坦承她愛上了平旋,這令他完全不能接受,並且激烈的像頭野獸。

  可她不會說謊,她想跟平旋在一起呀!

  從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從他抱著佐裡卡絕望的哭泣時,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不管這個可憐的人。

  阿里克將她那美麗的頭顱壓向他,狠狠的吻了她,"永遠都不!"

  她掙扎著咬破了他那佔有和侵略的唇,"我曾經敬你、愛你!阿里克。""曾經就是過去了,不是嗎?美麗的薩雅古麗,你為什麼要愛那個漢人呢?"

  "因為我就是愛了!"她那美麗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

  他的驕傲和自尊讓他把佔據和侵略當作是必須的手段,可是他錯了,他不曾愛過她,就像他不曾愛過佐裡卡一樣。

  這世上他最愛的人是自己,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東西,最後是屬於別人的。他驕傲的認為,他可以隨時捨棄她們,而她們卻不能任意拋棄他。

  薩雅古麗現在明白了。

  "阿里克,有一天你會真正愛上一個人。然後你會得不到她,你會永遠的失去她,那個時候,你才會知道,我有多恨你這樣對我。"

  "你該恨平旋,他沒有追上來,他像丟棄佐裡卡一樣的丟棄了你。"

  "那都是因為你,不是嗎?"她將頭轉了過去,看向遙遠的南方。

  "那是什麼?"碧海喃喃的說著,她的歌聲因為眼前的情景而停止。

  吻,阿里克吻了薩雅古麗,就在大家面前。

  碧海覺得胸口發漲,驚訝的無法將視線從他的背影移開。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了。



  "阿里克,這麼多天了,他們還是沒有出現。"阿邁說道:"真的會來嗎?"

  阿邁指的"他",就是現任的族長唐格理。

  當年阿里克的父親納亞因為急病身亡時,他年紀還太小,無法承擔起責任,因此族裡的長老決定讓納亞的弟弟唐格理暫代族長之職,等到阿里克成親之後,再將位置交還。

  "你覺得我的判斷會是錯誤的?"

  天色已暗,圓的像玉盤的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天上,悠悠地照看一旁的小湖泊。

  他們在樹林裡紮了營,輪流到這裡梳洗。

  "沒有,我只是覺得一路上太平靜了。"阿邁說道。

  "他會來的。他的貪心會讓他嗅到了黃金的味道,他會來的。"他肯定的說。

  他掬起一把冰涼的湖水,潑在自己精壯的胸膛上,"我準備好等著他。"

  只要唐格理派他貪心又愚蠢的屬下來襲擊運金隊伍,就等於是將自己的脖子放到斷頭台上了。

  他等著看他自取滅亡。

  "我知道了。"阿邁默默的清洗著自己的身子,半晌才道:"薩雅古麗她、她一直求我讓她去跟那個漢人說話。"

  他從小就喜歡她,沒有人不喜歡美麗的薩雅古麗,可是她是阿里克的,就像佐裡卡一樣,她們都是阿里克的。

  不管多少人圍著她們唱情歌,送上大狼的毛皮、磨得發亮的彎刀,她們都不屑一顧。她們心裡只有阿里克,眼睛裡只能反映出阿里克強壯的影子。

  可是平旋來了,改變了一切,帶走了佐裡卡,而現在連薩雅古麗都向著他了。

  阿里克抬頭看著明月,半晌才說:"讓她去。"

  薩雅古麗!他到底要拿她怎麼辦才好?

  "但是看緊她。"他大概知道她為什麼要想辦法跟元碧海說話,她或許天真的以為她會幫她。

  但她憑什麼以為元碧海幫得了她呢?只要他不肯放手,誰能把她帶走?

  平旋嗎?呵,可笑。

  他連跟他爭的勇氣都沒有,他會輸給他嗎?真是天大的笑話,可憐的薩雅古麗什麼都不懂。

  她以為佐裡卡為什麼把那柄彎刀,插進自己的胸膛呢?

  "我知道了,阿里克。"

  阿邁安靜的上岸穿衣,他回頭看著依然站在湖水中的阿里克。

  他那如神氐一般完美、偉岸的背影印人了他的眼簾。

  天下有那個女子不會愛他?

  但他卻誰都不愛。

  薩雅古麗說的對,除了他自己,他不會去愛任何人。

  但是他卻不能忍受別人不愛他,他也不能夠原諒別人用對他的愛試探他真正的感情。

  那個誰都不愛的阿里克,其實是個很寂寞、很寂寞的人。

  阿里克靠在湖中的一塊石頭上,然後輕輕的閉起了眼睛。

  他覺得好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林子裡奔了出來,他聽到一陣悉悉卒卒的聲音,跟著是一陣水聲。

  從這幾下小心而輕慢的動作中,他判斷來的人是一名女子,而且不會是薩雅古麗,因為阿邁或是其他人會看著她,如果是她來的話,應該會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他知道來人是元碧海,所以他一動也不動,甚至輕輕的屏住了氣息,他不要她發現他。

  他看見她潔白的裸背在月光下因為水珠而閃閃發亮,然後他前進了幾步,伸臂從她背後牢牢的抱住了她。

  "哇!"元碧海嚇得大叫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掙扎中,她被轉了一個方向。"別叫!你不希望很多人來觀賞你曼妙的身材吧?"

  "你你你、快快快放開我!"聽聲音就知道是阿里克,況且這裡也沒別的男人會講漢話。

  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胸部也密密實實的貼著他,兩隻手被他困在後腰,縱使她是個怪力女也無法掙脫。

  "怎麼?不放的話又要把我打昏嗎?"他單腳站立著,左腳圈住了她的雙腿,讓她無法將身子移開。

  "我不是故意的!"她真倒楣呀!她還以為他已經在他的圓帳裡睡了!

  "現在道歉也晚了。你讓我很沒有面子,我從來沒被女人打昏過!"

  "我也從來沒被男人抱過!我們扯平了!"天哪,她緊張的腳都軟了。

  之前他也抱過她沒錯,且當時她也是未著寸縷的。可是,起碼他當時有穿著他那又難看又笨重、毛絨絨的衣服。

  而……而現在,她非常、非常的確定他是光溜溜的!

  她肯定他絕對是個很沒有節操的男人,畢竟對一個連妹妹都抓來吻的男人,你怎麼能相信他是個君子。

  再說,哪門子的君子會抓著一個光溜溜的女人不放?

  稍微有一點道德正義的人,別說連她一根指頭都不會碰,就是連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你希望我放開你?"

  "對對對!"她拚命的點頭。

  "好。你吻我,我就放開你。"他惡意的衝著她笑,欣賞著她驚慌失措的表情。

  "啊?什麼?"她抬起頭來,困難的盯著他的下巴,"什麼吻?"

  他要她吻他?救命哪,她可是個端莊賢良的良家婦女,怎麼能自己去吻一個男人?

  雖然說氣勢比人弱,可是她也應該留些骨氣和節操吧?

  "你看到了吧9"他冷笑著說:"就像我吻薩雅古麗那樣。我要你吻我。"

  "可、可我……"她緊張的結巴,語無倫次的說:"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不知道!拜託你不要再整我了啦,我真的要哭了啦!"

  她含著眼淚,委屈的眨著眼睛,"我真的會哭喔!"

  "你不吻我,我不知道繼續抱著你會做出什麼事來,畢竟我是個男人,而你是個光溜溜的女人。"

  這個威脅非常的有效,碧海連聲說好:"好好!我馬上辦!"

  她已經覺得不妙了,有種奇怪的東西頂著她,她隱約的知道那是男女的不同。

  碧海踮著腳尖,笨拙而微顫的尋找他的嘴唇。

  在奉送給他臉頰兩個香吻之後,她才準確的將自己的雙唇壓到他唇上。

  輕啄一下,她滿心以為任務完成,可他卻鬆開了她的手,轉而捧住她的臉,從被動轉變成主動的掠奪。

  他巧妙的將她轉了個方向,讓她靠在那塊湖心石上。

  他深深的吻她,激烈而粗魯,他咬著她的唇,吮著她的舌,不斷的掠奪著她的美好,讓她像一團冰雪似的融化在他懷裡。

  他吸吮著她脖子上的水珠,靈活的舌頭在她細緻的頸旁緩緩的舔舐著。

  感覺到他暖暖的熱氣呼在她的頰邊、頸後,碧海只覺得身體裡有一把無名火在燃燒,她輕輕的喘著氣,渾身都失去了力氣,無助的靠在石上。

  他的手輕輕的劃過她的鎖骨,使她瑟縮了一下,她光滑細緻的肌膚在他的撫摸之下,泛起了一粒粒的小突起,他滿意的觸摸著那明顯的生理變化。

  他的手往下移動,手掌溫柔的托住了她胸前的渾圓,有些粗糙的指頭輕輕的在那敏感的突起上畫圖,一圈又一圈。

  碧海驚訝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無力的垂下長長的睫毛,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來改變目前的狀況。可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卻是輕輕的嬌喘。

  他從原本的激烈變得緩慢,優閒的品嚐著、舔舐著、輕咬著她每一寸肌膚,使她感到血液沸騰。

  因為一種奇怪的渴望,她那柔軟的雙乳變得緊繃而挺立,在他的挑弄之下,它們的顏色更深,並且更加的敏感。

  在他輕輕的含著、啃咬著那挺立時,溫暖的感覺包圍了她,原始的慾望讓她輕輕的喘息著,不自禁的將長腿圈住了他的腰,她最私密的地方與他的下腹輕輕的碰觸著,帶來了更多渴望和顫慄。

  他把手放在她的腰上,將她往上抱起來,讓她光裸的臀部坐在那塊石上,再將她輕輕的往後推了些,然後那有些冷漠的薄唇佔據了她的隱密。

  她低吟出聲,手指埋進了他的發中抓了又放,放了又抓。他重複著如此甜蜜的折磨,讓她幾乎無法承受那種奇怪的狂喜!

  "不!不要……"她扭動著身體,知道自己無法承受。

  就像他抓著她的小腿捏的那一次,她只想停止這種折磨,"我叫你住手!"

  她猛力一腳踹在他的胸膛,阿里克往後一仰,順勢游了開去。

  他哈哈大笑,"承認吧!你喜歡!"

  "去死吧你!"她讓自己赤裸的身子滑入水中,讓冰涼的湖水降低她身體的熱度。

  他的回答則是爆出一連串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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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樣很好看。"薩雅古麗靈巧的手編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花圈,然後將她們掛在碧海頸上。

  她們坐在一片綠草如茵、花團錦簇的草原上。

  男人們則圍著車子或坐或站的歇息著,遠遠的看著兩名少女採花。

  元碧海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薩雅古麗居然可以過來跟她說話,而且她不再騎在馬上,而是跟她一起坐在板車上,用著腔調奇怪但是很順暢的漢語跟她交談。

  於是碧海知道了關於一個勇敢的少年砍殺惡狼,救了兩個花朵一般的姐妹的故事。

  她們喊少年阿里克,喊他的母親媽媽,他成為她們的保護者,而她們成為他的影子。

  碧海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阿里克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吻著這個妹妹。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薩雅古麗用色彩鮮艷的花將她打扮起來,她頭上有著彩虹似的花環,烏黑的秀髮披垂在肩上,因為前晚的事困擾著她,因此她的臉這幾天總是動不動就發紅。

  "真漂亮。"薩雅古麗用她淺棕色的眼眸看著她,"漢人的姑娘都像你這麼好看嗎?"

  "啊?你開玩笑吧?"在薩雅古麗面前,任何美女都會相形見絀的。

  "我是說真的。"她誠懇的說:"如果我是男子,我也會愛上這樣的女子。"

  "漢人,其實不全都是壞的。也有好人對不對?你是好人、平旋也是好人。"

  元碧海點點頭同意她的話,其實她有點不明白薩雅古麗到底想講什麼,她總是講些很奇怪的話,就像現在,她就不明白她說她漂亮、好看,為什麼又能扯到漢人的好壞呢?

  "阿里克是個好人,又是個壞人。我們要想辦法離開他,你知道怎麼幫我對不對?"

  薩雅古麗握著她的手,懇切的說:"漢人都很聰明,你知道怎麼回去那個城裡對不對?"

  "我不明白,阿里克怎麼能是好人又是壞人呢?"

  她搖搖頭,"從前他是好人,現在是壞人了。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我不能告訴你。"薩雅古麗更加緊握住她的手,"我們一定要逃開,逃得遠遠的。"

  "他的藍眼睛會騙人、會害你,你不能跟在他在一起。"

  她曾經深深的為那樣的眼睛著迷,可是現在她知道自己對那樣無情的藍眼睛是敬畏大過於深愛。

  "薩雅古麗!"阿邁離她們比較近,聽到了她的話,於是走過來說道:"過來這裡。"

  他懂漢話,畢竟當年他也是平旋的學生之一,只是他不肯說而已。

  甚至;他後悔學了漢人的語言。

  "我不要!"她雖然拒絕,可是阿邁還是將她拉走了。

  雖然阿里克說隨她和那個漢人說話,可是阿邁擔心她會說太多不該說的話。

  碧海站起身來,裙上的花一朵朵的落到草地上;阿里克又在將他的薩爾史格放飛,他站在離她一箭之地仰著頭觀察著它飛行的方向。

  碧海不由自主的把頭抬起來,也看著薩爾史格在天空盤旋。

  阿里克跟著它轉移著目光,它漸漸的飛低,最後落到了碧海面前,他的目光也跟著落到了碧海身上。

  他邁開步伐向她走來,她下意識的想走,可是薩爾史格虎視眈眈的盯著她,似乎只要她一有動作,它就會立刻撲上來。

  所以她不大敢動,尷尬的看著他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從那一晚之後,他只要一看她就會笑,他笑得讓她發窘、難堪,而且想找把刀子來抹脖子。

  阿里克終於在她面前站定了,他用他那雙銳利的藍眼睛上下打量著她,唇邊揚起一抹微笑。

  "你是個格桑,我要叫你格桑。"

  "格桑?那是什麼意思2"她好奇的問。

  "那是我給你的名字。"他伸手玩弄著她垂在肩上的發,"你要成為我的漢人新娘。"

  "耶?"她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是她耳朵突然壞了嗎?為什麼好像聽到他說了新娘這兩個字?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你是我的新娘。"他的手迅速的來到她的腦後,將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壓,"今天開始,我要教你說哈薩克話。你會生哈薩克人的孩子,你會住在哈薩克人的地方,你會成為哈薩克人的妻子。"

  "喂!你憑什麼自己決定這種事呀!我不嫁給你。不嫁給你!"

  她瞪著他,努力的想掙脫他的箝制。

  他抓住她,用老方法困住她,"你覺得我會害怕在這裡跟你完成那晚的事嗎?"

  "那晚的事……"她恐怖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遠遠的一群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剛剛不是說了嗎?我不相信你沒聽見!"他笑笑的說:"你以為我真的需要千里貨運行嗎?"

  "你不覺得這趟生意傭金太過優渥?"

  "我是覺得……"原來,他一開始就打她的主意。

  但是,為什麼呢?難道哈薩克裡沒有他能戲弄的女子嗎?他既然吻薩雅古麗,難道不能要她當妻子嗎?

  "那一千兩黃金……"

  "是你的身價。"他緊摟著她,往南方一指,"往那個方向看。"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他可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那是汴梁。從今天起,你只有在夢裡才會回到那個地方了。"

  "你真可惡!"她恨恨的瞪著他,難怪薩雅古麗要她逃、逃得遠遠的,離開這個危險而野蠻的男人。

  她會逃的,在他毫無所覺的時候,她會逃得遠遠的。

  薩雅古麗遠遠的看著她,眼裡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想都別想!我說不要就不要。"

  別以為漢人好欺負,她說不要就是不要,沒有人可以勉強她。

  "上去。"她在消耗他的耐性。

  "我說不要!幹嘛你心血來潮,我就要跟你學騎馬!"

  那匹馬那麼高、那麼大,她壓根沒騎過馬,他隨便說要教導就叫她上去玩命,開什麼玩笑呀!

  "哈薩克人沒有不會騎馬的。"

  "我又不是哈薩克人。"

  他眉一皺,回頭用哈薩克話喊了幾句,一個男子從草地上跳了起來,走過來將他腰間的皮索遞給他。

  阿里克說道:"你要自己照我說的方法上去,還是要我把你扔上去,然後綁在上面?"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我都不要。"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皮索將她捆了起來,然後自己俐落地跳上了馬背。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猜猜看我現在要做什麼?"

  阿里克輕輕的夾了夾馬腹,催促停住的馬匹開始前行,碧海身不由己的跟著跑。

  馬匹緩緩的走著,但碧海卻要用跑步的才能不被拖著走,他回頭看她,"格桑,改變心意了沒?"

  "我不叫格桑。"那是什麼鬼名字!她壓根不是哈薩克人,不需要一個哈薩克名字。

  阿里克讓馬匹開始小跑步,這個時候碧海已經勉強到了極點,雙腿一軟,就栽倒了,可是馬匹並沒有因為她跌倒而停下腳步,身子與土地的快速摩擦帶來了疼痛,她終於忍不住哭了。

  阿里克停住了馬,看她臥在地上雙肩微微的抖動著,似乎在抽泣。他定到她身邊,抬起她哭泣的臉。

  她不斷的掉眼淚,似乎壓抑了許久的害怕、不滿和惶恐,全都要藉著眼淚流出來。

  "你為什麼哭呢?"

  "你、你殺了我好了,嗚嗚……"她哽咽的說:"我實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格桑。"他用有些粗糙的大拇指擦去她的眼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的眼睛從來沒有尋找過哪個人的身影,可是他總是回頭看她。

  他害怕了,他真怕自己愛上這個漢人女子。

  她只是一個餌、一個餌而已!

  如果他要不斷的提醒自己,她只是一個餌而已,那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並不只是單純的一個餌?

  "不要叫我格桑!"

  她討厭這個名字,誰知道這是哪個哈薩克女人的名字!幹嘛她得用別人的名字,她又不是別人。

  "除了這個名字之外,其他的都不適合你。"

  他解開她的束縛,一手抱著她,一手牽著馬緩緩的朝隊伍走去,然後將她往車上一放,下令隊伍啟程。

  "沒事吧2"薩雅古麗用衣袖擦了擦她臉上的塵土,"痛嗎?"

  她點點頭,"一點點。"

  "阿里克從來沒教過別人騎馬。"她輕輕的說著:"你不聽他的話,他好像不怎麼生氣?"

  她擦了擦眼淚,"他把我拖在馬屁股後面跑,這樣還叫沒生氣?"

  她也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哭,只是心裡覺得好委屈、好委屈,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薩雅古麗搖著頭,"那不是生氣。格桑,那不是生氣。"

  又是格桑!

  "薩雅古麗,你別叫我格桑!那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阿里克給你的名字,就像薩爾史格一樣。他一定是把你當成自己的,所以才給你取名字。"

  "我又不是他的,再說,我也不要用別的女人的名字。"

  "不會的,你是格桑,就不會有第二個格桑。你是花的仙子,這世上也就只有一個花仙子。"

  "花仙子?"她不明白的重複了一遍。

  "嗯。"薩雅古麗道:"格桑的漢話就是花仙子。"

  "那薩雅古麗是什麼意思?"

  她微微一笑,"高山上的湖。"

  "耶?那阿里克呢?"

  "是浪子、是探險者,是……"薩雅古麗停了一停,伸手輕輕觸著她臉上的淚痕,"是讓女人哭泣的人。"

  元碧海情不自禁的看著他的背影,"他讓很多女人哭泣嗎?"

  "我哭、你也哭了。"薩雅古麗說道:"所以你要逃開他。格桑,你學騎馬吧!這樣我們才能逃。"

  "為什麼你要逃?哈薩克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嗎?"

  "我想念哈薩克,可是我的心在漢人的地方。"薩雅古麗說道:"格桑,還記得那個漢人將軍嗎?"

  "記得。"就是出城前與阿里克爭執的那個人。

  "八年前,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小女孩,佐裡卡剛滿十六歲,阿里克十八歲。漢人皇帝派他還有其他人來到我們的草原,學我們怎麼養馬,他又教我們說漢話,大家都很熱情的招待他們。"

  "那些漢人們都好喜歡美麗的佐裡卡,可是佐裡卡眼睛裡面只有阿里克。"

  "可是,偎郎大會的那一天,佐裡卡卻把她織的錦帶繞在平旋身上,圈著他跳舞,那時候大家都知道佐裡卡眼睛裡,再也沒有阿里克了。"

  看碧海一臉的不明白,她趕緊解釋著說:"偎郎大會是我們族裡的傳統,未婚男女在大會裡定情、訂婚。

  美麗的少女拿著自己織的錦帶在場中跳舞,當她瞧中了誰就圈住他.表示他是她的情郎。

  如果被圈中的人站起來與她同舞,那就表示這是兩相情悅,婚就訂成了。"

  碧海明白的點了點頭,"因為佐裡卡移情別戀,從此阿里克就仇視漢人?"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薩雅古麗皺著眉頭,又說道:"阿里克很生氣,他不許佐裡卡走,佐裡卡就像我一樣的求他,可是他不肯,但有一天,他卻突然肯了,他叫平旋把佐裡卡帶走。

  那一天,佐裡卡騎著一匹白馬,一直回頭看我們,我從來也沒看她那麼傷心過。我難過著從此再也見不到佐裡卡了,眼淚都還沒有擦掉的時候,就看見佐裡卡伏在馬背上像是睡著了。

  她用阿里克的彎刀插進了自己的胸膛,她的血把馬毛都染紅了,一滴又一滴的濺在草上。"

  元碧海想像那種情形,忍不住覺得心驚膽顫,瞪大了眼睛握住她的手,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拚命地跑、拚命地喊著她的名,可是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平旋抱著她,眼淚像天山流下來的雪水,一直流、一直流……

  我們哈薩克人篤信伊斯蘭教,奉可蘭經為至高無上的寶典,先知穆罕默德說:'自殺的人永墮火窟,不得脫離。'佐裡卡自殺死了,她的靈魂將永遠在地獄裡受苦。真主阿拉不會原諒自殺的靈魂的,佐裡卡明明知道的,可是她還是自殺了,她一定是很傷心、很傷心,所以才會這麼做。

  大家都說是她的情郎對她不起,所以她不想活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大家更討厭漢人了。

  那年我只有八歲,可是我看到平旋那麼傷心的模樣,心裡就再也放不下他了。"她含著眼淚說:"我本來以為自己愛的是阿里克,可是我到了漢人的地方,見到了平旋,我才知道我為什麼心裡放不下他。

  原來我早就愛上他了。可是阿里克不允許,他不讓任何人把我帶走,所以我要逃走,我不能離開我愛的人。"

  元碧海輕輕的垂下眼睫,有點黯然的歎了口氣。"他沒把你當妹妹,所以他才會那樣吻你。"

  那她呢?他把她當作什麼?為什麼要招惹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既然他要薩雅古麗,又為何要她當他的新娘呢?

  "他根本不愛我!他吻我,只是為了懲罰我。"她說道:"他知道我會為了他的吻而痛苦。他就是喜歡看我受苦,因為我背棄了他,愛上了別人.就像佐裡卡一樣!"

  薩雅古麗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她並不明白佐裡卡的鮮血,改變了阿里克的態度。

  元碧海輕聲一歎,"或許那是因為他好愛、好愛佐裡卡的關係。"

  "不!他根本不愛佐裡卡。如果他肯愛佐裡卡,她也不會因為寂寞而愛上了平旋。"

  "是這樣嗎?"碧海猶豫的看著她。

  這是薩雅古麗以為的事實,但並不一定正確吧?

  不知道為什麼,碧海並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佐裡卡為什麼要自殺?好不容易可以跟自己愛的人廝守一輩子了,她為什麼要尋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絕望得不想活了?

  而那件事又是發生在佐裡卡離開沒幾步路的途中,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平旋能多對不起她?

  薩雅古麗堅定地說:"就是這樣的。阿里克已經變壞了,他的心好硬、好冷,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阿里克了。"

  "可是他對你……"薩雅古麗溫柔的看著碧海,"他叫你格桑,他老是回頭看你,他更喜歡笑紿你聽。格桑,如果你真的是一個仙子,就幫幫我吧!阿里克會為了你放了我,我知道的。"

  元碧海驚訝的說:"如果我能幫你,我一定竭盡全力。可是我絕對影響不了他的。"

  別這麼高估了她,她連自己想走都走不了,他又怎麼會為了她放了薩雅古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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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12:13
第七章   

  火光漸漸的暗了下去,白煙緩緩的升了起來,元碧海手裡拿著一根枯枝,輕輕的撥動著那堆餘燼,臉上帶著深思的表情。

  晨曦悄悄的來到樹梢,所有的人都還在甜蜜的夢鄉之中,只有她被那突然的惡夢糾纏著驚醒了。

  她夢見了……佐裡卡……那樣美麗的女孩卻有那麼絕望的眼神,她高高的舉起那柄彎刀,阿里克的彎刀……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碧海發現自己好在乎、好在乎呀!

  美麗的佐裡卡、阿里克的彎刀、給薩雅古麗的吻!碧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或許是因為那個夢悲傷的讓她難受吧。

  她專注到絲毫沒聽到腳步聲,直到他半跪在她身邊,冰涼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她的淚痕。

  元碧海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一避,就在那瞬間接觸到了那雙像海的眼睛。

  "你嚇了我一大眺!"她慌亂的擦去淚痕,因為受驚而心跳加快。

  "想些什麼?"阿里克難得的展現他溫和的一面。

  或許是因為她的眼淚吧。

  那些淚珠像有魔力似的,令人感到疼痛。

  "沒有。"碧海搖頭。

  她總不能說她滿腦子都是他吧?

  他讓她覺得困惑了。

  "說謊。"女人就是這樣的,他永遠不能明白她們在想什麼。

  她臉上明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當然可以假裝視而不見,可該死的是他想知道,她在哭什麼!

  "又不關你的事,幹嘛我就非得說給你聽不可?"她煩躁的撥動著餘燼,突然嘩啵一聲,一陣火星閃了出來,跳到了她手背上。

  元碧海驚呼一聲,快速的縮回手,但阿里克更快速的抓住了她的手。

  "燙到了。"

  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一個紅印,他執起她的手,輕輕的在那紅印上烙下一吻。

  碧海感覺得到他的舌在她手上輕柔的移動,讓她灼傷的地方加倍的火燙。

  於是她心慌意亂的把手抽回來,用強勢的語氣掩飾她的心慌,"你幹什麼!"

  "你燙到了,我不介意幫你一個忙。"他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你不喜歡嗎?"

  "鬼才會喜歡!"她只覺得尷尬,哪裡會喜歡?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跟他太過親近,否則一定把吃虧當吃補,天天倒楣!

  薩雅古麗說得對,他的藍眼睛會騙人。

  他是使女人哭泣的阿里克!

  他的眼睛明明是無情的,卻總是讓人誤以為那樣的深邃、那樣的湛藍是因為深情。

  "鬼喜不喜歡都沒關係,你喜歡就行了。"

  "別跟我耍嘴皮子!"她討厭這樣暖昧的話,討厭他這樣溫柔的看著她。

  "這麼有空的話,幹嘛不去討好你的薩雅古麗!"

  碧海自己都沒注意到這話說的酸意十足,而阿里克則是微微的皺起了眉,"我為什麼要去討好薩雅古麗?"

  她頭一撇,"我怎麼會知道?"

  阿里克伸手在她下巴一捏,強迫她看他,"你不知道?我不接受這種答案!"

  "再問一次,為什麼你覺得我應該討好的人是薩雅古麗?"

  他的眼眸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她無法正確的分析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的堅定卻表現得很清晰。

  如果她沒給他一個完整的答案,他不打算放她走。

  "因為、因為……"碧海一咬牙,"因為你吻了她,而且不肯讓她和平旋在一起!"

  "你愛她,不是嗎?"

  這就是原因了。

  薩雅古麗愛的是平旋,而這個浪子愛的卻是薩雅古麗。

  阿里克微微一愣,隨即哈哈一笑,放開了碧海,"你在乎嗎?"

  "誰、誰在乎了!"碧海被他看得手足無措,"你少胡說了!我只是同情薩雅古麗,她一點都不想跟你在一起!"

  "是嗎?"他深深的凝望著她,"你怎麼知道她這麼想?"

  "當然是因為她說的呀,"這還需要問嗎?

  像他這麼霸道又狂妄的人,誰會想跟他在一起呀。

  "難道她說的就絕對可信嗎?"他的眼光從她臉上移開,遠遠的落在遙遠的某一點上,"有的人很奇怪。她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當她發現別人的表現不如她的預期時,她就會……"

  碧海聽的入神,他卻猛然停了下來,臉上那股溫柔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樣呢?"

  她像是有些明白了,卻又有點不懂。

  他看起來有些悲傷、有些無奈、有些令人心疼。

  阿里克看了她一眼,"就會傷害自己。"

  元碧海心裡突然一痛,在那一剎那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靈居然是如此的靠近這個男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那樣無情的眼睛或許是因為太悲傷了!

  元碧海第一次主動握他那粗糙的手,輕輕的說:"佐裡卡。"

  阿里克猛然一震,顫聲道:"你說什麼!"

  她知道了佐裡卡的事情?薩雅古麗,一定是薩雅古麗說的。

  元碧海喃喃的說:"佐裡卡其實從來沒變過心,對不對?"

  阿里克驚訝的看著她,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愛的是你,她一直都是愛你的。"誰都會愛這樣的男人的。

  他是極具吸引力的、他是讓人神魂顛倒的,他讓人一旦見了就難以自拔。

  "佐裡卡好傻,她以為你會為了平旋吃她的醋、會懂得珍惜她、重視她,然後愛她。可是你的心好冷、好硬,你明明知道佐裡卡好愛、好愛你,你還是殘忍的、大方的讓她跟平旋走。"

  "所以她哭泣了、她絕望了,所以她要用你的刀刺進自己的胸膛,嘴裡喊著你的名字死去。"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記得她是如何用生命愛著他。

  阿里克鐵青著臉,眼裡彷彿結了一層藍霜,深深的凝視著她,"我早說過,屬於我的東西,沒人搶得走。"

  這麼多年來,沒有人知道真相是這個樣子的。

  大家把他當成受害者,平旋則是那個可惡的掠奪者,但他們都錯了。

  佐裡卡會死,是因為他的絕情,是因為她試探了之後失敗了。當她的血染紅他的眼時,他就知道不能再冒險讓薩雅古麗跟佐裡卡一樣。

  "可薩雅古麗不是你的。"元碧海黯然道:"她愛的是平旋。"

  更何況她也不是佐裡卡,佐裡卡會做的事情,薩雅古麗不一定會跟隨呀!

  這個驕傲的男人憑什麼以為女人都會愛他?憑什麼以為薩雅古麗對平旋的愛是對他的試探?

  他是這麼樣的愛薩雅古麗嗎?愛到寧願她恨他,也要強硬的將她留下來嗎?

  "那又怎麼樣?她還是我的人。"他直視著她,眼光是灼熱的,"你也是!"

  "我不是!"元碧海搖頭;驕傲的說:"你要不起我!"

  阿里克沒說話,但那挑戰而堅定的神情卻讓碧海覺得害怕。

  "沒有我得不到的人。"

  "別太有自信!"她說,但聲音卻顯得軟弱。

  如果他這輩子沒有得不到的東西,那就讓她當他的第一個意外。

  "那是我僅有的。"阿里克雙手執著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不!她不願意變成他的,或許逃開他是唯一的方法。

  阿里克沒想到他的格桑學會騎馬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跟薩雅古麗一起逃開他。

  在她們被追上抓回來時,她逃開了他的目光,而薩雅古麗依然是喊著恨他、詛咒他的話。

  第一次他考慮到格桑說的或許是對的,薩雅古麗心裡沒有他。阿里克走到元碧海面前,伸手撩起了她因為奔逃而散落的發,輕輕的讓它們在他指間糾纏。

  "格桑。你這麼急著離開我,真是讓我感到太遺憾了。"

  "我叫元碧海。"他什麼時候才要停止喊她格桑?

  她不是花仙子!她只是一個害怕跌入他那湛藍眼裡的平凡女子而已。"我說你是格桑你就是格桑。"她是那個被百花包圍,從花中走出來的花仙子。

  他從來不避諱在任何人面前宣示自己擁有誰,當他粗魯的吻著她時,碧海感到的是被羞辱的難堪!

  所以她咬他,並且將他寬闊的胸膛推開,"別碰我!我不是……!  "

  "你的"這兩個字她說不出口,總覺得說了就會成真了。

  "為什麼不把話說完?"他抹去唇上的血,"格桑,為什麼不說出來?"她氣惱他那自信的笑容,因此瞪著他,輕咬著下唇卻不說話。為什麼在他面前.她連想法都無所遁形?

  阿里克哈哈一笑,一回身就抓住了薩雅古麗,冷聲道:"我想你有更多的話想跟我說吧?"

  薩雅古麗喊道:"放開我!阿里克!你放開我!"

  "你在命令我?"阿里克冷酷的說:"我不知道你居然有這個權力能來命令我了?"

  "阿里克!你放開她!"元碧海連忙道:"你想對她怎麼樣?"

  "我想對她怎麼樣?"這個問題問的真好呀!

  他一笑:"你說呢?"

  阿里克一個示意,他的手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碧海,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又罵又踢的薩雅古麗,拖進那個搭好的圓帳內。

  而他那忠心的屬下阿邁,雖然是一臉的焦急,但卻仍是站在帳外,只是恨恨的瞪著碧海。

  他認為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該受懲罰的應該是她才對!

  "薩雅古麗!你為什麼要帶著我的格桑逃走!"

  阿里克將她往前一推,她踉蹌的往地上一跌,但卻迅速的轉過身來,雖然她感到害怕,但依然沒失去勇氣,為了回到愛人身邊而生出來的堅定勇氣!

  "因為我知道你要她做什麼!"薩雅古麗不顧一切的說:"阿邁已經告訴我了,你懷疑是唐格理殺了你的新娘,可是長老們不相信你,所以你要帶元姑娘回去,宣佈她是你的新娘。如果唐格理真的那麼壞,他就會殺了元姑娘,阻止你當上族長!"

  "阿邁太多事了。"阿里克冷哼一聲:"他不該告訴你的。"

  "是你不該這麼做的!元姑娘是個好人,你不能拿她做餌!"

  "不關你的事。"阿里克冷酷的說:薩雅古麗,我不能容忍你煽動格桑離開我,你要因此而付出代價。"

  "如果你留得住她,她又怎麼會跟我走?阿里克,你太可怕了,你已經不是我知道的那個阿里克了!"

  自從佐裡卡死了之後,他就變了,變得她再也不認識了。

  "人都是會變的,你不也變了?你的眼睛裡已經沒有我了,那個說願意為我做任何事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她的心裡再也沒有我了。"

  "我沒有變!我以為自己愛你,可我錯了!以前我崇敬你、尊敬你,可那不是愛!"她含著眼淚說:"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並不是因為我愛你,而是因為我感激你!"

  薩雅古麗一口氣的說,眼淚不斷的落下。

  "你不愛我?"阿里克笑了幾聲,又問了一次:"美麗的薩雅古麗不愛我,她愛的是漢人將軍?"

  "是的、是的!"她拚命的點頭,"我用真主的名字起誓!"

  "薩雅古麗,你真傻。"他微微一笑,"你為什麼要愛別人呢?"

  "我知道你不許的!我知道你不會輕易讓我走的,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心裡有別人!"她含淚的眼眸閃著堅定,"如果只有死才能逃開你,那麼我會跟佐裡卡做一樣的事。"

  阿里克簡直想笑了,這兩個姐妹一個為了得到他的愛,用生命傷害他;另一個卻為了離開他,用同樣的方法威脅他。

  "你錯了。"阿里克蹲在她身邊,同情的看著她,"你心裡沒有我,我相當的意外。"

  "現在我不能讓你離開,不是因為你愛了別人。"

  "我只是遺憾,你愛的不是我。"他用手背滑過了她細嫩的臉頰,"薩雅古麗,你當我的新娘吧。"

  她驚駭的瞪大了眼睛,因為害怕而使得聲音發抖了,"阿、阿里克!你說什麼……"

  "我說。"他非常溫柔的看著她,"當我的新娘,我會保護你的。"

  "不--    "薩雅古麗試著掙脫他,但他是如此的強壯,讓她無法動彈、更加無法逃開,"你不能拿我當餌!"

  如果阿里克對唐格理的想法是正確的,那麼她再也見不到平旋了!不!她不願意取代格桑!是她自私,但是……

  她猛然一個醒悟!

  "強壯的阿里克不愛我,他愛的是漢人格桑!"薩雅古麗啜泣著說:"他不讓他的格桑去冒險,所以他要犧牲背叛他的薩雅古麗。"

  他看著她,深深的凝視著,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薩雅古麗,你並沒有背叛我,你也不會被犧牲。"

  她美麗的大眼睛不斷的落下淚水,"那麼,為什麼是我?你的格桑呢?你的格桑呢?"她不斷的質問他。

  為什麼他保護的是格桑?為什麼他放手的是格桑?為什麼他能准許她不是她的?

  "我的格桑要回漢人的地方去。"他安靜了一會,許久才說:"她不會是我的。"他得在自己完全失控之前,做好所有的防護措施。他不能為了格桑感到心痛和軟弱,他不能讓她影響他!

  "你走吧。"元碧海愣愣的看著扔在腳邊的小袋子,她猜裡面應該是銀子。阿里克將韁繩交給她,馬背上裝滿了清水、食物,以及御寒的衣物,"往南方走。"

  她呆住了。這轉變太戲劇化了吧?下午她和薩雅古麗才剛被抓回來,晚上他就牽了一匹馬給她,叫她走。

  元碧海一直沒能見到薩雅古麗,也不知道她和阿里克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她一直心神不寧,因為她迫切的想知道,到底阿里克對薩雅古麗做了什麼?

  他會不會做了不好的事?不、不會的,阿里克不是那種人!

  "你在開我玩笑?"

  "沒有,你走。"他在她肩上一推,"快走!不要回頭!"

  她牽著馬走了幾步,回頭望了他一眼,月光將他的影子長長的投射在地上.她總覺得他看起來似乎哪裡怪怪的。

  可是她又說不上哪裡奇怪,於是她又踅了回來,將韁繩塞回他手中,"我不走。"

  她走了,薩雅古麗怎麼辦y她不能這麼自私的自己離開。

  "你走!"

  "你莫名其妙!你把我當什麼,高興時就把我拐來,不高興時就叫我走?我又不是薩爾史格,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我叫你走就走!"他咬咬牙握著她的肩頭,用力的搖晃了一下,"你難道不能順著我的心意做,一次就好!"

  "我走。"她一點頭,"但要帶著薩雅古麗一起走!"

  "她不能跟你走。"

  "那麼我就不走!"她固執的說。

  "阿里克!"一個黑影從樹後冒了出來,阿邁沉聲道:"你不能讓她走。"

  "我用不到她了。"

  "你說謊!"阿邁怒道:"你怕這個漢人出事,所以你不帶她回去了,你不要她當你的餌了。"

  這些日子來,他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他知道阿里克受了漢人女子的影響了,他不能讓他做傻事。

  "是又怎麼樣!我既然能要她,就能不要她。要誰做餌由我決定,跟你沒關係。"他厲聲道。

  "你要薩雅古麗代替她,就關我的事。"

  他知道他想放走他的格桑,讓美麗的薩雅古麗成為那個餌。

  "薩雅古麗不會有事,我會在那些人傷害她之前保護她。"

  "這麼有把握的話,為什麼要叫你的格桑走!"說完,阿邁狠狠的瞪了碧海一眼。

  "我不需要每件事都向你交代。"阿里克怒聲道:"我命令你讓開!"

  "你還不是族長,我可以不聽你的命令。"阿邁也惱火的說:

  "我絕對不會讓這個漢人走。她是我們的餌!"

  元碧海夾在他們中間,一句都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麼,兩個大嗓門都快把她吵聾了!她聽到他們提到格桑,所以她隱約的猜到他們是為了她在吵,問題是到底在吵些什麼呀?

  "別吵啦!小聲一點,別人在休息知不知道呀,不能小聲一點嗎?要吵你們慢慢吵,沒有薩雅古麗同行,我哪都不會去的!"

  "我不會讓她走!"阿邁用力的扯起她的手腕,挑戰的說。

  阿里克看著他,皺著眉頭,突然道:"你聽。"

  阿邁驚訝的豎起耳朵,"馬蹄聲,很輕、很輕。"

  "他們來了!"

  這句話才一說完,四處都亮起了火把,一陣震耳欲聾的喊叫聲響起,馬蹄聲也朝著他們逼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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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8 18:14:28
第八章   

  元碧海搗著雙耳,雙眼因為恐懼而睜得大大的,但那個聲音始終迴盪在她腦海裡。

  "格桑!快走!"

  許多火把被踩熄了、四周陷人一片混亂和陰暗,月光只能微微的從樹葉的細縫中穿過。

  那些人來的太快,快的他們根本來不及準備。

  阿里克牽著她在一片混亂中試著突圍,有一些溫熱的液體濺在她臉上,她知道那是敵人、或是他的鮮血。

  他奪到了一匹馬,他把她放到了馬背上,"快走!"

  阿里克連聲的催促她,她看見了一把大彎刀砍在他的肩頭上。

  "你跟我走!"她跳下馬拉他,"你跟我走!"

  "格桑,聽我一次!回家去、快回家去!"他用力推開她,轉身和來襲的敵人打了起來,嘴裡狂吼著:"快走!"

  她看著他被包圍著,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直到她看不到他。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躲在樹後面發抖,她聽見馬蹄聲急促的響了起來,似乎有人來了、又離開了。

  她聽到有人在喚薩雅古麗,林子裡是那麼的黑,她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只看到好多人來來去去的。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呢?

  她聽到有人慘叫了幾聲,那聲音令她覺得心驚,那麼熟悉的聲音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

  "阿里克!"她朝著聲音的來源奔去,"阿里克!"

  "薩雅古麗!"一匹馬朝著她奔來,馬上的騎士伸長了手攔腰將她抱起來,橫放在馬鞍上。

  "放開我!放開我!"她拚命的掙扎著。

  "你不是薩雅古麗!"阿邁驚訝的說,本來想把她推下去,可是轉念一想還是駕著馬逃開了。

  敵人來襲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沒想到他們除了搶奪,還要殺人。

  唐格理呀!你為了黃金,聯合了外族人來傷害哈薩克人,你怎麼有資格當族長?

  天亮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小山坳,他才把碧海放下來了。

  元碧海驚恐的看著他,只剩下她和他了嗎?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發抖.可是眼淚卻忍不住盈了滿眶。

  阿邁看了她一眼,眼神是那樣凶狠而野蠻,如果不是她,他帶出來的該是薩雅古麗才對!

  阿里克為什麼不看好他的格桑!

  他故意的!因為他要保護她,所以他不能帶著她。

  唐格理要殺害未來的族長,連他的新娘都不會放過的。

  所以他不讓他的格桑跟在他身旁!

  阿邁一拳捶在山壁上,"都是你,都是為了你!"

  元碧海退了幾步,害怕的看著這個對她一向不友善的阿邁,"阿里克去哪裡了?薩雅古麗呢?其他人呢?"他不回答她的問題,雖然大家被衝散不是計畫中的事,但是回到哈薩克卻是一定的。

  他相信阿里克沒事、薩雅古麗沒事,他們都會回到哈薩克去。

  他要把格桑帶回去,給阿里克一個驚喜。

  他的格桑會在草原上等他,等他回來娶她當妻子。

  厚厚的雲層蓋住了月光,連一點光線都透不過來。

  在一片漆黑的密林裡,傳來了一陣陣低微的哭聲。

  薩雅古麗將衣服浸滿了溪水,將衣服上的水扭在毫無知覺的阿里克臉上,滋潤著他因失血過多而乾裂的唇。

  她一邊哭泣著,一邊尋找著可以止血的草藥,將它們放在嘴裡嚼爛了之後,敷在他的傷口上,薩雅古麗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她雙手環著膝,啜泣的坐在他的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已經升起,林子籠罩在一片迷濛的霧氣之中。

  阿里克緩緩的睜開了眼,首先感到的就是一陣疼痛。

  他很快的回想到昨晚發生的事--    對了,他們遇到唐格理的人馬了!

  這原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只是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強悍,居然讓他受了傷。

  阿里克緩緩的坐起來,他的聲音驚動了因為疲累而睡著的薩雅古麗。

  "阿里克!"

  他驚訝的搜索聲音的來源,難以置信的看著雖然蒼白但卻異常美麗的薩雅古麗。

  "薩雅古麗?你……"昨夜,他帶著薩雅古麗同騎,後來他傷重昏了過去,沒想到她居然沒有趁隙逃跑,居然還守在他身邊?

  她關心的說:"你怎麼樣?還好嗎?"

  "我沒事!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憂傷的說:"你帶我來的。"昨晚激戰之中,是他保護了她。

  一開始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牽的不是格桑的手,當那群惡人對她猛下殺手、緊迫著她不放時,她知道了。

  他保護的還是格桑,她不過是他將惡人從格桑身邊引開的餌而已。

  原來他對格桑是如此的深情,於是她怪不了他對她的狠毒,她無法丟下他等死。

  "我是指……"他喘了幾口氣,臉色白的嚇人,"你為什麼不走?"

  "因為你受了傷呀,我走了你不就死定了。"

  "我死不了,那你就走不了,這樣你還要為我留下來嗎?"他真是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呀,她為什麼不趁著這個時候回到平旋身邊去呢?

  "或許我希望你會因為這樣而放了我。"她輕聲一歎,"阿里克,其實你應該是最明白我的心的人。你怎麼樣對格桑,我就是怎麼樣的對平旋。"

  他不語,只是拿著一雙藍眸盯著她。

  "我不恨你為了保護格桑而置我於險地。因為要是換了我,我也會為了保護平旋而傷害所有的人。

  你問我為什麼不走?因為我知道.除非你親口說,否則……否則平旋他不會有勇氣留我!"

  她知道的,她的愛人背負著對阿里克的歉疚。他從他那裡奪走了佐裡卡,所以他不敢再要她了。

  阿里克哈哈一笑,抽出了他的彎刀,放到了她手裡。

  "帶著它去找平旋吧。"

  她一愣,流著眼淚接了過來,"阿里克,對不起,我幫不了你的忙。"

  她不能當他的新娘,也沒辦法幫助他揭穿唐格理的陰謀,奪回屬於他的位置。

  "還好你要保護的人好好的。格桑,她應該在回去的路上了吧?"

  "阿邁……"阿里克搖著頭說道:"他不會放格桑走的。"

  他會帶她回去,他會讓他的格桑涉險!

  格桑會到哈薩克人的地方,她注定要為哈薩克人生小孩。

  "可惡!"唐格理跳腳憤怒的說:"這個阿里克!"

  他握著拳頭,"黃金到底到哪裡去了?"

  二十大箱的巨石!

  他現在才明白,他派人緊緊跟隨的東西並不是黃金,而是一箱箱切割整齊的巨石!

  "會不會根本沒有黃金?"

  塔沙說道。

  "有的。"他咬牙切齒的說:"使朗親眼看見的,絕對不會有錯的。"

  阿里克曾經拿著那黃澄澄的金子,在手裡不斷的把玩!

  "阿里克一定是使了什麼詭計,把黃金變成了石塊。"

  或許是在汴梁時就掉了包,那個時候貨物有在倉庫裡過夜,會不會是那時就被調換了?

  塔沙憂慮的說:"如果是真的話,那阿里克一定知道了我們的事,所以他有所防備,才會把金子換走。"

  阿里克的父親,也就是前任的族長,曾經和兩個漢人合作,在萊州投資了礦產。

  日子久到她都已經忘了這件事,要不是萊州那邊派人來說真的挖到了金礦而且數量驚人,她還想不起來這回事。

  所以阿里克跟她說了,他要將黃金帶回來,並且帶個新娘回到哈薩克,他已經準備好成為一個族長了。

  當年阿里克的父親去世時,他年紀還太小,因此族裡的長老讓他的叔叔唐格理暫代,等到他長大娶妻之後,再將族長的位置還給他。

  可是唐格理心裡並不服氣這個安排,他心裡有他的計畫。他不讓阿里克娶妻,他已經害死了一個有資格成為他妻子的女子,並不懼怕再害第二個。

  唐格理安慰著她,    "放心吧!你是他的母親,他不會對你起疑的。"

  "可是……"塔沙煩惱的說:"阿里克不可能不知道我總是向著你,他一定猜到了那些人是你派去的了。"

  "要是族裡的人知道了……"

  "你就是愛擔心。"唐格理摟著她的肩頭說:"你放心吧,那些人是草原上的強盜,非常的凶狠。說不定阿里克和他的新娘都已經下地獄去了。"

  只要有優渥的報酬,那些強盜是不介意到遠一點的地方去犯案的。

  只是他這次失算了,沒想到阿里克虛晃一招,將真正的黃金藏起來,讓他們撲了空。

  他要拿什麼去滿足那群強盜?還好他還是有足夠的權力挪動族裡的財產,而不會有人對他起疑。

  塔沙一驚,"你、你說不會傷害阿里克的!"

  "塔沙,我不傷害你兒子,他會來傷害你的情人,難道你捨得嗎?"他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再說,難道我們不會生下第二個阿里克嗎?"

  "只要拿到了那些黃金,就算不用當這群笨蛋的族長,我們也有好日子過的。"

  塔沙一如往常的相信他的話。

  不管唐格理要她做什麼,她從來不會拒絕,他要她嫁給納亞當族長夫人,她便含著眼淚嫁;就連他要她捧著那碗有毒的藥給丈夫喝時,她也發著抖做了。

  納亞死了,她終於可以跟唐格理在一起了,可是從那天以後,她就開始害怕自己的兒子。

  他那雙眼睛好像在說,他知道她做了什麼。

  他看著她的樣子總會令她心虛,讓她記得丈夫是怎麼樣"暴斃身亡"的。

  "可是我們沒拿到阿里克的黃金。"

  唐格理歎了一口氣,"只好繼續當這個族長了。"

  人生總不能事事如意的,但還好阿里克已經除掉了。

  "族長!"一個哈薩克青年在外面喊著:"阿邁回來了!"

  他連忙放開塔沙,掀開帳門說道:"阿里克呢?"

  阿邁跟著阿里克去取黃金,除非他們分開走,否則他一定會遇上他派去的人。

  阿邁神情憔悴,一隻包著布的手還有血跡,看樣子受傷不輕。

  他用沒受傷的手牽著一匹馬,馬背上坐著一名瘦弱而蒼白的少女。

  "族長!"他一看到他,屈膝道:"阿邁、阿邁保護不了阿里克!阿邁是懦夫!"

  唐格理一聽他這麼說,真是心花怒放,可是臉上的表情卻驚駭絕倫,"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邁將發生的事激動的說了一遍,"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來了。"

  沒看到屍首,唐格理有些不放心。他得找個機會問問那些強盜,說不定阿里克根本沒死。

  阿邁這傢伙也太膽小了,遇事就逃跑,結果如何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哈薩克人的勇敢他怎麼會沒有。

  "還有阿里克的新娘。"他指著元碧海說。

  "什麼?"唐格理驚道:"這……她是阿里克的新娘?"阿邁點點頭,她肚子裡有我們未來的族長。她的名字叫作格桑。"想不到阿里克也來這手!不過他也不是沒辦法對付一個瘦弱的少女,哼,他用一根指頭就能把她跟她肚子裡的孩子捏死了。



  "我知道你會說漢話。"碧海對著阿邁說道:"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阿邁把頭撇過去,還是擺出那副充耳不聞的姿態來。

  "阿里克不會死,也沒有死,對不對?"她柔聲說:"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只要你跟我說一句他沒有事,我保證不再煩你。"

  這個阿邁不可能扔下他的兄弟們等死,自己逃跑。

  而且他從來沒回到那個林子去察看,他直接把她帶到哈薩克,這根本不合常理呀!

  他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其他人嗎?而且那晚敵人來的時候,她清楚的看見阿邁臉上的興奮,似乎是等了很久的那種感覺。

  如果不是他們有別的計畫,那就是他跟壞人串通,可是她私心的希望是前一個!

  "阿邁,拜託你。難道你也沒想過薩雅古麗會怎麼樣嗎?"

  一提到薩雅古麗,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生硬的說:"她不會有事,真主阿拉會眷顧她。"

  "那阿里克呢?如果他沒有事,他為什麼不回來呢?"

  "你幹嘛關心?"既然說了,他就乾脆跟她多說幾句,免得她一直纏著他問。為什麼她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說不完的話,就像薩雅古麗那樣。如果不是因為平旋,薩雅古麗現在還是在這裡開開心心的。"我、我……"她幹嘛關心?

  她如果知道自己幹嘛這麼關心,她也不會吃不好、睡不好,消瘦的這麼快了。

  她無法阻止自己去想他,他明明那麼可惡,老是戲弄她、折磨她,她幹嘛要擔心他是死是活?

  碧海一點都不明白,她肯跟著阿邁到哈薩克來始終不反抗,難道不是因為希望能見到他好端端的回到這裡來嗎?

  "我希望我自己知道,可是我不知道。"

  "你不要喜歡阿里克,他不會喜歡漢人的女子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她迷惑的心。

  "誰說我喜歡他!"她的心猛然一跳,"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從來不胡說八道!你要是不喜歡他,幹嘛擔心他?幹嘛跟我來哈薩克?"

  "我只是……"她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解釋,有些惱怒的說:

  "喂!是你帶我來的耶,又不是我自己要跟來的!"

  "你要不是因為相信阿里克沒死,想在這裡見他一面的話,又怎麼會乖乖跟我來?"

  "跟、跟你沒關係!"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亂跳著,阿邁的話好像一根針,扎得她好難受!

  她才不會喜歡那種野人,他老是欺負她、從來沒有對她好過,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她覺得鼻頭一酸,忍不住想哭,"哼,我現在就回家去!誰會喜歡那個人!"

  碧海衝了出去,阿邁也沒有阻攔。

  她要是自己想走,路上多的是機會,也不會跟著他來了。

  碧海穿過了好多個氈房,一群女人拿著桿子在打羊毛,驚訝的看著她穿過去。

  她不斷的跑,離那群哈薩克人遠遠的,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群聚的氈房,直到四周都是低頭啃草的羊。

  幾名哈薩克男子騎在馬上看著她,對她指指點點的,臉上充滿了同情的神色。

  她撲倒在那綠色的柔軟草地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她知道阿邁說的對!雖然阿里克對她很壞,可是她還是希望能再見到他,就像薩雅古麗想見到平旋一樣。

  碧海哭了一陣子,突然聽到一聲唳叫,她翻過身子,就看見了一隻巨雕在天空盤旋著。

  她站起身來,充滿希望的喊:"薩爾史格!是你嗎?"

  "呼嚕呼嚕……"她學著阿里克召喚薩爾史格的聲音,不知道是她學得不像,還是它根本就不是薩爾史格。

  那只巨雕往南方飛了過去,元碧梅頹然的坐在草地上,雙手掩住臉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一陣馬蹄聲接近了她,她還以為是那群看羊的男人。

  "格桑,你為什麼哭呢?"

  碧海飛快的抬起頭來,微微一愣,然後突然放聲大哭,"你終於回來了!"

  阿里克跳下馬,伸臂將她摟住了,"我回來了。"

  她伏在他的胸前,"為什麼這麼慢!我一直等,等的我都想回家了。"

  "我早就叫你回家了,為什麼你不回家呢?"他受了傷,要不是薩雅古麗幫他的話,他或許見不到他的格桑了。

  當她流著眼淚懇求的看著他,卻一言不發時,他依然什麼都不說,可是也沒有阻止她離開。

  所以她走了,回去尋找她的情郎。

  所以他回來了,回來保護他的格桑。

  他始終忘不了格桑拉著他,要他一起走,她眼裡的眼淚是因為心疼他而流的。

  "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不回家。"

  他揉揉她的頭,"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小兄弟。"

  "我不是小兄弟!你明明知道的!"

  "你明明是個傻姑娘,怎麼會不是小兄弟呢?"

  她仔細的聽了聽,有點明白了。他其實不是叫她小兄弟,或許是那個音相近,所以她一直誤會了。

  原來那是傻姑娘的意思呀!

  她嘟起了嘴,捶了他一拳,"我也不是傻姑娘!"

  "你自己在這邊偷哭,不是傻姑娘是什麼?"

  碧海哼道:"我才沒有哭!那是因為風沙很大,刺痛了我的眼睛而已。"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他突然笑了,一手伸到她的腦後,低下頭來有些粗魯的吻了她。

  "干、幹什麼啦!"她狼狽推他,他攔腰將她一抱,把她舉了起來。"沒什麼,我想欺負你。"他露齒一笑,"你可別踹我。"

  碧海猛然明白了他腦袋裡此刻想到了什麼,一張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別想!"

  "我不用想的,我用做的!"他將她放在草地上,傾身壓著她。

  碧海慌張的推開他,跳起來就要跑,可阿里克卻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讓她摔了下去。

  阿里克伸臂將她一抱,兩個人沿著翠綠的山坡滾到了坡底。

  "快放開我啦!"碧海在他懷裡輕喊著,又是害羞又是害怕。

  "你吻我,我就放開你。"他湛藍的眼眸緊盯著她。

  碧海輕輕的閉上眼睛,送上了兩片香唇,羞澀的印上了他,微風輕輕的吹動、長草緩緩的顫動著,薩爾史格出現在天空的另一端。

  眼尖的哈薩克人看見了,一聲一聲的傳了出去--   

  "阿里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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