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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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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末果] 與君aa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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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3 11:59:05 |只看該作者
208 青 樓之首
古代言情

(移動排名61加更,大家再加油哦。)

否則以惜了了不求人的性格,也不會約她前往。

對付帶刺的東西,只能一刀一切的將枝葉削掉,干凈利落,不拖泥帶水,而且縮手要快,否則就難免被搖曳的花枝碰觸到,刺傷皮肉。

惜了了未學過武,雖然長年與毒打交道,但不敢確定他的身手比經過長年訓練的她強。

她實在不愿給這個長得跟sd娃娃一樣的小毒獸實踐育兒課。

最重要的是,興寧隨時可能回來,興寧一回來,她這個身份就會被揭穿。

那樣一來,她便會被全天下通緝,如喪家之犬,根本無法保證與他三個月一次,直到毒素清除干凈。

她死生無所謂,但不能這么害了了了。

“為什么?”

“哪來這么多為什么,不干拉倒,我回去睡覺。”

“你怎么說,怎么好。”惜了了將她拉住,反正她被刺到,然后在自己身上刺上一刺,和自己先被刺到,然后在她身上扎一針,是一回事,“不過,其實……”

“又怎么了?”無憂看著他吞吞吐吐就頭大。

“未必一定尋得到。”

無憂似笑非笑。

惜了了美人臉微紅,“生長期一定不會錯的,相信我。”

“嗯,那然后呢。”

“可是花花草草的種子落地,如果落的地方不對,或者氣候不對,比方說落在了石頭上,或者遇上久不下雨,又或者雨水過多,它都是不能活的。”

“理解。”無憂擠了個笑。

“但如果只要有存活的,明天絕對是出土的日子。”惜了了緊張的瞅著她,唯恐她不信。

“我相信。”無憂保持著臉上的假笑,心里嘀咕,算錯了時間,尋不到,你也可以說是沒落對地方,或者氣候不對,沒活下來。

“你根本不信。”惜了了看著她的眼,狐貍眼里浮上怒意。

無憂忙收了臉上假笑,怎么就忘了這小狐貍日日與人周旋,察顏觀色,揣摩人心都是他擅長的,自己這點花花腸子,哪能不被他看穿。

輕咳了聲,拉著他,道:“我不是對花花草草不懂嗎?我們明天去尋尋就是了,尋得到是自然好,尋不到也是命。就算尋不到,還有明年,后年。大不了你先用著你那破辦法,將就將就,是不?”

她說這話到是真心話,惜了了果然臉色回轉過來,“不會是命,我已經傳了話出去,這些天我們的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圍,搜尋合歡草,只要發現了,記下位置,日日守著,看著種子落地,我們明年提前趕去就可以。”

“小狐貍……”無憂眼眶微澀,將他抱住,鼻尖在他臉上蹭了蹭,順便咬了一口。

他的臉真象剝了皮的雞蛋,和小孩子的臉蛋一樣舒服。

雖然并不指明年如何,但他這份心,讓她感動的想哭。

惜了了搓著被她咬過的臉,“你做什么總咬我?”

無憂嘿嘿傻笑道:“口感好,咬著舒服。”見他臉色不對,忙收了聲,大眼睛轉了半圈,接著道:“是一種示好的表現。”

惜了了來往的人各國均有,確實有些地方以親吻示好,但沒聽說過用咬人的,再看無憂滿臉的心虛,赫然醒悟,她在吃他的豆腐。

“既然如此,我也該回禮。”說完當真向她反抱過去。

無憂這一驚非同小可,吃豆腐這事,可不能你來我往,只能她對他,而不能他對她。

身體一扭,象泥鰍一樣從他手臂間的滑了出來,站到了三步之外,長吁了口氣。

這小狐貍不是碰不得女人?竟要咬她,也不知是今晚搭錯了哪根筋,想著惜了了的纏人勁,還是早走早好。

“尋東西是苦差,得養足精神,我回去睡了,明早過來找你。”

“好。”惜了了心情大好,爽快答應。

無憂回到‘暮言軒’才想起,忘了問惜了了,清平離這里多遠,如果誤了鬼面的事,才叫冤枉。

將正睡得迷糊的千千拍醒。

千千睜眼,看見床前黑呼呼的站著個人,立馬閉眼尖叫。

無憂反被她嚇得往后一退,忙又上前捂了她的嘴,“別叫,別叫,是我。”

千千聽出是無憂的聲音,松了口氣,打了個哈欠,“我以為你宿在太子那邊,不回來了。”

無憂一陣惡寒,給了她腦門一下,“如果你想宿過去,我很樂意把你送過去與太子共渡良宵。”

千千伸了伸舌頭,“太子遠不如這院子里的公子們好看,不合我的胃口。”

無憂哭笑不得,她倒還看刁了眼,“別貧嘴,我有事找你。”

千千想到開心的那張尺寸表,險些流了鼻血,跟打了雞血似的兩眼放光,爬起身,盤坐在床上,“是有什么事要我去辦嗎?這次得把惜公子的給我。”

無憂無語的望了回天花板,這丫頭真是句句不離本行,也不知前輩子是不是和惜了了一家出來的,“只是想問你點事。”

“什么事?”千千失望的眩了眼,又開接打哈欠。

“清平在哪里?”

“常樂鎮邊界出去不遠。”千千哈欠連天。

“你要去清平?”不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無憂一驚,才想起回來時,直接進了耳房,而且房門未關。

門外,白衣與他身后白雪幾乎融于一體,在這寂夜中越顯得靜寞飄渺。

無憂將將才從峻珩那里出來,乍然見他,怕他知道,她打鬼面主意的事,不由的暗抽了口氣,“了了要我陪他去采一劑草藥。”

蘇家的毒絕不外傳于世,所以惜了了采藥慣來是獨行,赫然聽說他約了無憂一道,不凡頗為意外。

但方才見二人怪模怪樣的手挽著手,一路嘻嘻哈哈,如同尋常人家的孩子,對了了此舉也就不以為怪。

“就要打仗了,此時去,不太合適。”不凡讓開房門,示意她出來,他們二人三更半夜的擠在下人房里說話,不太合適。

“和打仗有什么關系?”無憂隨他出來,推開自己的房門,也不等下人來點燈,自己摸到桌邊點燃燈燭,請他坐下。

“清平再過去就是南朝,清平是為了保護常樂鎮而設,如果在常樂鎮附近有必要戰爭,只能在清平開打,而不能直接攻打常樂鎮,所以南朝和北齊如果在常樂鎮開戰,必在清平。此時的清平,雙方都駐扎著上萬兵馬,你們此時前去,太過危險。”

“上次去的‘培田村’就是清平?”

“確實清平的地頭。”

“對方可有‘培田村’這樣的地方?”

“自然是有,所有移動青樓,都叫‘培田村’。”

“你跟玉姐很熟?”長寧約見她,是借玉姐之手,這么看來玉姐只怕是長寧的人。

“近十年來,帶兵打仗的首領,只怕無人不識得玉姐。”

“不是北齊的人,也認得?”無憂微愕。

“全天下的‘培田村’本是一家,掌柜的均是同一家族姐妹,由族中當家的統一安排,去哪里接買賣。比方說玉姐,這次來的是北齊,或許下次去的就是北魏。象玉姐這樣的玲瓏女子,領著‘培田村’十年有余,誰能不認得?”

“這樣的地方,豈不是安插探子,打探對頭的好地方?”無憂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眼。

不凡笑了,“你小看了‘培田村’。如果他們做得出這樣的事,怕是早被滅了門。”

“何以見得?”無憂親手接的紙團子,哪能信他。

“‘培田村’的人,均是他們家族中人,絕無外人。”

“家族中人也可以收買。”

“就算是家族中人,一旦發現外賊,按家中規矩,不看地位高低,五馬分尸,敢問如此家規,誰敢犯?”

無憂倒抽了口冷氣,“那傳遞信函呢?”

“可以傳,但得先向他們當家的投貼請示,他們當家再上遞給家族大當家,大當家的允許傳方可傳,不允許傳,就不能傳。如能允許傳,價錢也是貴得離譜。”

“說來說去,還是有錢好辦事。”無憂撇了嘴角,想要對方的信息,只要舍得錢,不過是意思意思的經兩道手罷了。

“哪能,允許傳必不會是軍中機密。”不凡笑著搖頭,“你可知他們大當家的是誰?”

“誰?”無憂懷疑不凡難得的腦短路一回,會認為她認得站在青樓高端的當家人物。

“了了。”

‘咚’地一聲,無憂手中玩著的茶盅跌在桌上,“了了?”

“‘培田村’是蘇家的產業之一,也是蘇家的家族分支。”

“那‘培田村’的人可認得了了?”無憂這時才明白,晴煙掛牌那夜,開心為何會去‘花滿樓’,又如何能知道她在‘花滿樓’,根本就是惜了了放水。

“了了乃蘇家之首,而蘇家族人眾多,豈能個個識得他?所以你別指望著他能借著‘培田村’的名,到處招搖。”

“咳咳咳……”無憂的小算盤被揭穿,尷尬的干咳了幾聲,“這么夜了,你該不會是睡不著,來尋我坦白晴煙的事?”

“還記著?”不凡微微一笑,面色溫和。

“不說,請回。”無憂嘴角微微下拉,好事不用記,壞事自然要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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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3 11:59:33 |只看該作者
209 彩禮
古代言情

(前天晚上下雨,我們附近的電纜爆了,一直停電到昨天。好不容易來了電,卻發現電腦因停電時閃得開不了機,今天才把電腦弄好。)

“晴煙回山,看見了興寧……”不凡不慍不火。

“然后呢?”無憂暗暗心驚。

“晴煙認定鳳止對她是有情意的,只是礙于某些原因,不肯與她過了主仆那個門檻,于是以此為籌碼,想借掛牌的機會,把與他之間的隔著的這層窗紙捅去。”

無憂大約已經能猜到后面的事。

果然聽不凡道:“她頭幾日便透了風給鳳止,結果不見鳳止有任何反應,便遞了信給長寧公主。信中之意,如果長寧答應她三個條件,那么她便將常樂郡主的事告訴長寧。”

“哪兩件事?”

“一,買下她的初夜;二,幫她另換身份國籍,隱姓埋名。”

無憂蹙眉,真是用心良苦,一邊送信給長寧,一邊把送信的事放風給鳳止。

“這么說,是鳳止叫你這么做的?”如果鳳止對晴煙有意,何需他在中間的插一腳,玩三P不成?

“不是,是我自己。”

“難不成紇公子,突然想積點善德,以后好免了地獄之災,可以少吃些苦頭,于是幫晴煙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看我象是怕下地獄的人嗎?”不凡輕笑,背著手攥成拳,滿手血腥,何來害怕之言?

“不象。”無憂望進他的眼,笑了。

“何以見得?”不凡看著無憂,澄清黑亮如孩童的眼,也笑。

無憂將掌心輕貼在他心臟位置上,“我想,這里面裝著的心臟,會是黑色的。”

他這種靠手段上位的人,不知要做多少黑心事,靠牽點紅線,是洗不白那些私下見不得光的東西。

這樣的人又豈能是忌鬼神的?

不凡垂頭看著覆在胸前的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還說我在為他們牽紅線?”

“難道要我說,你是留給你自己用?”

“你介意?”

“當然……不介意。”

不凡笑了笑,也不爭,“鳳止不肯要晴煙,而我又不能讓她把消息賣給長寧,所以只好自己買下。”

“你真有錢,也真舍得。”無憂鼻朝天,他和長寧真是叫人頭痛的一對,“二萬黃金兩一個第一夜哦……”

“那你的第一夜呢?”

“我的?”無憂怔了怔,不知他怎么扯到自己身上。

“我許你二百萬兩,你給不給?”不凡打趣。

“呸,姑娘我不稀罕那二百萬兩。”無憂有些著惱,拿她跟花樓姑娘比,啐了他一口。

他低笑,“既然如此,又如何去心疼那二萬兩?”

無憂拉下臉,冷哼了一聲,“她是掛牌賣床鋪的人,豈能與我相提并論?”

“自然是不同,再外搭一個終身服侍你的人,如何?”他接著打趣。

“請個人服侍,一個月只消五兩銀子,就算服侍我一輩子,也要不了幾個金,你留給你家晴煙姑娘,沒準她一感動,能把你服侍得更舒服,讓你夜夜銷魂。”無憂更氣得火冒三丈。

“這個人,可是再多的錢也雇不到。你想他做什么,他就能為你做什么,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會去給你摘。”不凡看著她的怒臉,反而笑了,伸手過來摸她的臉。

“摘星星,更容易,等有星星的時候,裝盆水往地上一擱,就是一盆的星星,你要多少,我送你多少。”無憂打開他的手。

“那你將天上所有星星一顆不漏的送我,如果一晚摘不完,可以兩晚,三晚,一輩子也行成,我不介意你欠的時間長些。”

無憂一口氣噎在噪子眼里,“我可不愿為你受這累,反正你不心疼錢,大可再去花滿樓,叫晴煙姑娘為你摘這些個星星,沒準真能摘上一輩子。”

“可惜,我只想分你的半邊床位,二百萬金當彩禮,如何?”

“不如何。”無憂這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搭一個終身服侍她的人是指夫君,臉上一紅,“你不去看著晴煙姑娘,不怕被別的男人包下了?”

無憂心里存著小小的私心,想知道,他出了那二萬金后,是否另外將晴煙給長包下來。

“她被鳳止的師傅帶回山了。”

“怪不得今天會有空來我這兒閑坐呢。”無憂頓時滿肚子的不是滋味,拿自己當替補呢。

“你真當我在她那里宿夜?”不凡失笑。

“難道二萬金還能白花不成?”無憂扁嘴。

“一個花樓姑娘如何值得二萬金?二萬金不過是個封口費罷了。”

“那你昨夜宿在哪里?”

無憂話問出了口,見他眉一挑,就開始后悔,這問法,真象小媳婦在審一宿不歸的夫君。

“和鳳止一起。”

無憂心里暗暗一寬,嘴上卻不肯饒人,“三P嘛。”

“無憂”不凡已經知道她口中的幾P是什么意思,生出無奈。

無憂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輕咬了唇,“鳳止人品那么差勁,你偏與他混一堆,也別怪我亂想。”

不凡搖頭輕嘆,“你從哪里學來的這些?”

無憂傻笑,“鳳止教的。”

不凡微微一怔,臉色變了變,“看來,還得讓他離你再遠些。”

無憂正中下懷,接著傻笑。

不凡看了看屋角沙漏,起了身,“我回去了。”

“好。”無憂忙起身送他。

“明日別去清平。”

“嗯。”

他在明早出發前,得將府中事務交待清楚,也不能再久待,看了看她,實在沒什么要交待的,才走了出去。

無憂掩了房門,心里存著的郁積,一掃而空,身子骨都象輕了二兩,一頭扎進錦被,悶頭傻笑。

在快被悶死的前一刻,翻身過來,笑著將枕頭拋起,軟綿綿的枕頭落下來,砸在臉上,也不理。

低聲輕罵,“該死的黑心家伙,為何不早說。”

那二萬金并非是買晴煙的初夜,而是為保她而花……

一個人也不知樂呵呵的傻笑了多久,才沉沉入睡。

睡得正舒服,被人從被窩里扒了出來。

睜開朦朧睡眼,見惜了了滿面怒容的坐在床邊,見她睜眼,冷哼了一聲,“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家伙。”

無憂強撐著澀漲的眼,往窗外望去,天才剛剛亮,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倒了回去,“讓我再睡會兒,找東西是體力活。”

采藥人,大多是天沒亮就出門,采摘被一夜露水浸泡過的新鮮草藥。

惜了了照著以往的習慣,這時都該到了地頭上。

昨晚,她明明說好,去尋他,結果左等右等,直到天亮都不見她的人影。

擔心她被什么事給絆住了腳,親自過來查看。

結果發現,她竟睡得跟豬一樣,險些氣炸了肺。

這時聽了她的話,并沒有不去的意思,怒氣頓時消了,哪肯讓她再睡。

將她拖拽起來,“再晚,今晚得在外面過夜了。”

“在外面過夜,就外面過夜,反正我不會吃了你。”無憂以前盯人,在樹上蹲一夜的日子都有,哪里在意在外面夜宿。

打了個哈欠,又要往下倒,偏被他死拉著,倒不下去,干脆坐著睡。

“快打仗了,清平亂得很,豈能隨便露宿?”惜了了雖然不直接理會‘培田村’的事,但外面是什么情況卻是了如指掌。

“你放心,你長這么漂亮,沒人會拉你去打仗,大不了拉你去當軍ji。”無憂懶洋洋的不睜眼。

惜了了臉一沉,放開握著她兩條手臂的手。

無憂跟沒長骨頭一樣,滑倒下去。

惜了了起身,去隔間的舀了半盆冷水,轉回床邊,往她臉上一潑。

無憂打了個寒戰,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所有的瞌睡頓時被冰得沒了蹤影,猛的睜開眼,瞪著惜了了手中空盆,算是明白這從天而降的冰水是怎么回事。

臉頓時黑了下去,從他手中奪下銅盆,跳下床,奔進洗瀨間的,也裝了半盆冷水出來,向惜了了直潑過去。

惜了了扯著床上被子一攔,半盆子的水,盡數潑在了被子上。

無憂咬牙,正想轉身重新去裝水,見被子后探出半張美人臉,媚眼一眨,眼上的濃黑的鵝毛小扇怯生生的顫了顫,“可以上路了?”

他見無憂臉上烏云滾滾,忙又縮了回去

無憂好氣又好笑,上前,一把將他舉著的被子拽了下來,狠狠的瞪著他。

惜了了垂下手,有些訕訕的,“你不去,我自己去。”

“等我一盞茶時間。”

惜了了細長的眼角勾出笑意,安分的坐在了床邊,不再去招惹她,免得她惱了又生出事端。

無憂以最快的速度洗漱,要千千去尋了兩套最艷俗了衣裳來,自己穿了一套,丟了一套給了了。

“快穿上。”

“我不穿。”惜了了抖開那件水紅的綢衣,臉垮了下來,將衣裳擲在一邊。

“不穿,不去。”無憂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去剝他的衣裳。

現在到處清平亂得很,就他這么張臉,這身裝扮,還不惹上一隊的人跟著?那地方現在只有‘培田村’的人來去最為自由。

惜了了見千千拿來這兩身衣裳,已然知道無憂的意思,只是他一個堂堂男兒,還是蘇家的大當家,要他去扮‘培田村’的女人,委實丟人了些。

但扭不過無憂,只得勉強換上。

那身俗到家的衣裙穿到他身上,卻是出奇的美艷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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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3 12:00:11 |只看該作者
210桫欏林

鏡中惜了了雖然沒挽髻,只是松松的輕挽在肩膀一側,再將他墜發角的那兩顆大東珠系上。

面如敷粉,唇若涂脂,顧盼間秋波似水,媚光涌動。

比女子更媚氣三分的柔媚之態,讓無憂沒忍住吞了吞口水。

搖頭嘆息,當年那些整形出來的美女,個個自認天下第一,如果見了了了,那些臉怕是要重新回爐了。

惜了了雖然長得極美,卻慣來反感人家當他是女子來看。

對著落地的大銅鏡,捏著衣角,看看自己,再瞅瞅無憂,漂亮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

實在討厭鏡中再看不出一點男兒氣的自己。

“我不穿這衣掌?”

無憂對他那副尊容也感到頭痛,就是拿最雞窩的衣裳,套到他身上,一樣尋不到一點庸脂俗粉之氣。

就算是找遍了所有青樓紅牌,也不能及他的一根腳趾頭。

說他是‘培田村’的姑娘,就是狗看了,也不會相信。

“不行,不行,這樣確實不行。”

惜了了松了口氣,要去解身上系帶。

無憂將他一拽,按坐到梳妝鏡前。

踢來火盆,燒了兩張紙,抓了把紙灰就往他臉上抹。

惜了了有些潔癖,平時連衣服褶皺都不會多幾個,這時被抹上一臉的紙灰,明知是為了易容,卻也是極為厭惡。

但見無憂搗鼓的津津有味,只得強行忍著。

無憂以前為了任務,不時的要化化妝,易易容,掩人耳目。

久而久之,卻也有自己的一套易容方法。

翻出從來不用的脂粉盒,在他臉上東抹西擦了一陣。

沒一會兒功夫。

惜了了那張極美的臉果然變得膚色晦暗,皮膚也是皺皺巴巴,顯得老皮老肉,把他精致的五官都扭得微微變型。

將他一頭烏黑長發,挽成一大坨,堆在腦后。

雖然只是小小的變化,美人卻實實在在的變成了丑婦。

她又照著同樣的辦法,將自己也處理成中年粗陋的婦人。

將從來沒有穿過的一雙大紅繡鞋,鞋頭上的大紅花團撥了下來,一人一朵歪歪哉哉的別在發間,走一步便能晃兩晃。

分別胡亂點上幾顆黑痣。

晃眼一看,象極穿街竄門的媒婆。

惜了了看著銅中的兩臉,丑成了一堆,‘噗’的一聲笑,“這模樣倒是有趣。”

“有趣的還在后面。”

無憂翻箱倒柜的尋了瓶桂花油出來,乘他沒注意,將大半瓶的桂花頭油倒在他頭上,將他的頭發抹得油光水亮。

桂花頭油多了就香刺鼻,惜了了連打了幾個噴嚏。

無憂將噴嚏不斷的惜了了上下看過,總算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將剩下的小半瓶桂花頭油全倒在了自己頭上。

惜了了的鼻子對桂花油敏感,這一來,鼻子越加癢得厲害,將鼻頭揉得通紅,看著鏡中油膩膩的兩頭桂花頭,越發的止不住噴嚏連天,嗆得直流眼淚。

“不成,不成,這樣不成。”起身要去洗頭洗臉。

無憂哪容他毀去辛苦了半天成果,一把握了他的后領,就往門口拽,“再磨蹭,今天不用出去了。”

院子里的丫頭,突然見郡主屋里出來這么怪模怪樣的兩人個人,嚇得臉都白了下去,張口就叫,“來人……”

無憂忙道:“別叫,別叫,是我和惜公子。”

丫頭手一抖,手中掃帚倒落下去,也不知扶一扶。

清平……

無憂撥去溪水上的薄冰,捧了兩捧溪水喝下,冷得連打了幾個哆嗦,一屁股坐倒在身后青石上,直喘粗氣。

回過頭,卻見惜了了蹲在溪邊,袖子挽得老高,露出一雙雪白的手臂,捧著溪水發呆。

他蹲在溪邊,嫌裙子累贅,拉高來堆在膝上,露出的兩腿叉得老開,沒有半分女氣,配上那身女裝,實在不雅。

無憂暗慶將扮得怪物怪樣,否則這副尊容配上他那絕世之容,簡直是慘不忍睹。

惜了了望著前方林子眉頭緊皺,水從指間的流盡了也沒察覺,過了好一會兒,湊到唇邊,才發現手中已空。

重新捧了水,發現無憂一直盯著他,神色古怪,低頭看了看自己,除了穿了這件俗不可耐的水紅衣裙,并無不妥之處,不再理她,埋頭喝水。

回頭間的,突然潑了手中的水,向無憂身側不遠處枯草堆直奔過去。

無憂知他有所發現,怕他被刺到,忙趕了過去,見他竟赤著手去撥開枯草。

嚇了一跳,握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動作,沒好氣的道:“你還真不怕被刺到?”

惜了了臉上攏著一層黑氣,“我寧肯被刺到,也強過這么尋不到。”

他們已經在清平找了兩個多時辰,卻邊合歡草的一片葉子都沒尋到。

無憂心里微動,手從他手腕上滑下,握了他的手,“就算尋不到,不是還有明年嗎?”

惜了了看著被她小手握著的手,她掌心滑嫩的肌膚覆在手背上,微微的涼,心臟突然一收緊。

臉上擦著厚厚的一層粉,看不見臉色,清亮的眼眸,卻浮上絲羞澀。

被無憂一眼望來,忙低了頭,嘆了口氣,一指枯草堆,“這就是合歡草,可是我們尋遍了這附近,也不見有活的。”

無憂這才注意到野草中果然有一株干草,很象惜了了給他形容的合歡草的形狀,也是微微的失望。

往前望了望,見遠處一片望不到盡頭密林,林子被濃霧籠罩,看不真切,“要不我們再往前尋尋?”

惜了了隨著她的視線望去,躊躇了一陣才點頭答應。

無憂見他神色有異,問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鬼林。”

“鬼林?”

“你可知桫欏國?”

“你是說,前面桫欏林?”

“是,那就是桫欏國的桫欏林。”

無憂吃了一驚,常樂縣竟是緊依著桫欏林。

子言曾給她講過,關于桫欏國的故事。

這片土地上的眾國君都十分好戰,個個都充滿野心。

天女為了天下和平,八百年前,扶持了一個明君—桫欏王,打遍天下。

但那時眾國君都得臣服于桫欏王。

歷代桫欏王都英勇善戰,又鐵面無私,被稱鬼王。

無論誰想吞食他人,弱者被受桫欏王相助,反敗為勝。

入侵者基本上會慘敗國破,土地被周邊國君分去。

正因為他的存在,眾國君不管再大的野心,都有所顧忌,不敢過于妄為,反遭滅國之災。

這樣倒保得天下,幾百年的相對和平。

野心這東西,一旦成長,就一發不可收拾,眾君王都想獨霸天下。

但有桫欏王的一天,就不可能有他們獨霸天下的一天。

終于有一天,眾國君密謀除去桫欏王,再各憑本事贏得天下,殺桫欏王或得桫欏王尸體者,可以得桫欏國的所有財產,桫欏城的城民也歸其為奴。

還有一點,最讓人震奮的是,可以得天下第一美的桫欏王后。

桫欏王再英勇,也抵不得數十個國家的圍攻。

強撐了兩個月,桫欏王戰死,城門被攻破,王后于城門上自刎殉夫。

桫欏所有戰士和城民,無人肯降,抬了桫欏王夫婦的尸體,避到用來安葬歷代桫欏王的桫欏林中。

桫欏五的親隨,命妻子帶著幼主從密道逃走,如果有幸逃脫,聯系隱退在外的舊部,重建桫欏國。

他妻子離開時不忍心拋棄自己年僅五歲的孩子,一同帶走,但路上遇上追兵,再顧不上自己兒子,只得忍痛給他留下信物,說如果有幸得以生還,憑此相認。

拋下兒子,抱著幼主逃生。

桫欏城殘存的幾千戰士和數萬百姓將桫欏林團團圍住,服下不得解的劇毒,自殺在林邊,用自己身體壘起高墻,來護住他們君王的尸體不受侵犯。

血流成河,染紅了整片桫欏林。

那些想尋找桫欏王尸體的人,只要踩近桫欏林,沾上帶毒的血液,就會全身潰爛而死,無一生還。

大量的尸體腐爛滲入土地,桫欏樹瘋長,已由以前的小小一片,鋪滿了整個山頭。

或許是陰氣太重,形成了濃郁不得化去的霧氣,終年繚繞林中,越加顯得陰森可怖。

那片桫欏林被稱為鬼林,再無人敢去。

桫欏國雖然滅去,那些野心勃勃的君王也被毒死得七七八八。

各國元氣大氣,又得另立新君,各自都忙不過來,外侵之事也就此就罷。

雖然小仗難免,卻再沒有當年的瘋狂舉動。

無憂和惜了了接著往前尋,仍是一無所獲。

身邊已經零零散散的可以看見一些桫欏樹。

再往前五百步便是桫欏林,惜了了不再往前走。

拉住無憂,“不能再往前。”

“這么多年了,難道那林子還有毒?”

惜了了搖了搖頭,“我不知有沒有毒。”

“害怕?”無憂和冥王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并不怕鬼神。

“那林子過去是用來安葬死去的桫欏王,只有桫欏王和他的至親之人方可進。”

“難道從那以后,就真沒人進過這林子?”

“有人進去,但進去的人,再不見出來。”

“難道沒人去尋找?”

“有去尋過,但去的人,同樣再不見出來。”

無憂往后退了一步,笑道:“還是不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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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滿嘴桂花油

惜了了望著那片桫欏林,心里沉甸甸的,回頭見無憂如同一只縮頭烏龜,忍不住笑了,“原來你也是個怕死的?”

“我還沒活夠,怕死些也是該的。”無憂挽了惜了了回走。

再次為人,心愿沒了,自是不愿這么不明不白的去和閻王喝酒。

正如不凡所說,南朝和北齊在清平各駐了軍隊,雙方都處于戒備狀態,不時會遇上巡邏兵。

好在惜了了知道‘培田村’的口號,而帶頭的官兵也沒久荒了女人,自然是看不無憂和惜了了這副尊容,雖然沒能尋到合歡草,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二人進入北齊界,正要喚來馬匹,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七八個粗壯男女。

其中帶頭的一個中年女子,拿著個大湯勺指了指無憂二人,道:“就是她們,我親耳聽見她們說自己是‘培田村’的人,把他們帶回去。”

惜了了掃了眼那婦人肩膀,眉頭一皺。

那些人一擁而上,來拿他們。

無憂正要出手,惜了了忙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別動。”

這一頓之間的,無憂已經被牢牢按住,反綁了手,丟上路邊一輛無篷驢車。

驢車很窄,兩邊堆了不少蔬菜,只剩下中間的一人多寬的空隙。

她后背剛剛挨了身下木板,身上一重,壓得她險些斷了氣。

卻是惜了了也被綁著丟了上來,惜了了個子不矮,在同齡中還偏高不少,又是男孩,肩膀比她自是寬了不少,穿了女裝,比她顯得高大。

從視覺上被認定更為危險,無憂只是反綁了手,他卻被綁成了粽子。

惜了了見她險些被自己壓得斷了氣,忙向旁邊滑開,但地方實在窄小,他也頂多擱下了半邊身子,另外半邊身體仍半壓在她身上。

肩膀碰到身側蔬菜堆,將一堆沒放得穩當的小白菜碰了下來,砸了他一頭,葉子被發夾勾住,掛在了頭上,在他眼前來回晃動。

惜了了皺了眉,納悶的甩了甩頭,那些小白菜卻象是從他頭上長出來的,怎么也甩不掉。

無憂被人綁著,本有些郁悶,見他這副狼狽相,‘噗哧’一笑。

笑罵道:“活該,誰叫你不讓我動手。”

惜了了苦笑,“是‘培田村’的人,你一動手,就會驚動官兵,被人誤認為是奸細,麻煩更多。”

“你認得這些人?”無憂一聽,頭都大了。

惜了了用只得他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不認得,但認得她肩膀上的牡丹。在‘培田村’混上管事的,才有資格繡牡丹,再按牡丹的顏色和圖案來區分職位。”

無憂聞言向婦人肩膀上望去,明明是個粗枝大葉的婦人,肩膀上卻繡了朵怒放的黃牡丹。

無憂驟然想起,那日見的三姑娘,紗衣肩膀上也繡著一朵艷紅的牡丹,那朵牡丹繡得極為精美,象是一動就能活過來的,就連她這個不喜歡艷裝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當時只道是衣裳款式,沒想到竟還有這么個用處。

他半壓在她身上,二人臉幾乎貼著臉,唇貼著對方的耳,低聲細語,即便是跟在驢車兩側的人,也聽不見他二人交談。

“這是要帶我們去哪里?”

“怕是要去見三姑娘。”

“你果然認得三姑娘。”

“我認得她,她卻認不得我這張臉。”惜了了在她黑寶玉般的瞳仁中看見自己的形容。

還在眼前晃蕩的菜葉,令他直皺眉頭。

“你現在這張臉,她當然不認得。”無憂瞅著面前的幾片菜葉,忍俊不禁。

他這副模樣,她笑笑是無防,但絕不能被‘培田村’的人發現他的身份,否則他這個大當家的可是顏面掃地,這在制度嚴謹的蘇家是萬萬不允許的。

而且‘培田村’這地方,他身為大當家,也是不能來的。

“三姑娘給我遞的信函是不是經你的手批準”無憂凝了神。

“嗯。”惜了了也不瞞她,“如果你不去,長寧不會分心,寧墨殺不了晴煙……”

“寧墨?”無憂驚得提高了些聲音,話剛出口,忙住了口,停了一陣,不見被人注意,才又壓低聲音問道:“你說那晚寧墨在‘花滿樓’?”

惜了了點頭,“如果晴煙落入長寧手中,你是假長寧的事便會漏底。你的性命自是難保,而不凡,開心都會受到牽連,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無憂默了下去,心里愧疚,自己冒充了一回興寧,連累了太多的人。

好在晴煙未死,否則寧墨卻要因為她而殺人,她于心何忍?

過了半晌,被綁著的手臂漲痛得厲害,才道:“你不是知道口號嗎?糊弄糊弄,就說我們是別家‘培田村’的人,過來探姐妹,讓他們放了我們。”

“你說的輕巧,‘培田村’最不容的就是魚目混珠,各堂子里有潛力升為管事的人,必定是先跑堂子,認遍了所有人,經過考核才升得管事。”

“這么說,這勺子婦人認得‘培田村’所有人的?”

無憂痛苦的捂了捂額頭,“那該如何是好?”

“一會兒見了三姑娘,你認了是常樂便是,反正你丟人,也不是一兩回。”惜了了一臉的理所當然。

“不成。”無憂翻了個白眼,原來他打著這么個如意算盤,“常樂的名號,不見得有蘇家大當家的名號有用。”

“不行。”惜了了擺出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形容,“你敢把我賣了,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無憂見他急得臉上的粉都打了褶,強忍著笑。

“我就……”惜了了就了半天,也不知能把她如何,索性別開臉。

隨著他的動作,白菜葉很合時宜的甩過來打在他鼻尖上,尷尬的整個人都石化了。

擰頭回來,用頭上掛著的菜葉去拂她的臉,“給我弄掉。”

“就這么掛著也挺好。”無憂不理。

惜了了等了一會兒,見她當真不管他,微瞇了眼,學著她無賴的口氣,道:“你不給我弄下來,我咬你了。”

無憂一個激靈,左右看去,這地方實在太窄,他當真咬下來,無處可避,忙道:“別,別咬,把頭埋低些。”她到不是怕他咬,而是怕他咬著咬著,一反胃吐她一臉。

惜了了的臉當真向她再湊近了些。

無憂咬著白菜葉,將小白菜從他頭上拽下來,白菜粘了他頭上的桂花油,直接從他頭上落下來,粘乎乎的貼在了她的臉上。

任她怎么偏頭,小白菜硬是賴在她臉上,不肯下去,哀怨的望向惜了了求助。

惜了了瞅著她的臉,覺得有這棵小白菜把她那張粉擦得比粉墻還厚的臉遮一遮倒也不錯,但經不住她一個眼神,又一個眼神的遞過來,只得低下來,尋著沒粘桂花頭油的葉子含去。

不經意中,唇擦過她的唇,想起那次在她唇上咬過的美好滋味,心如擂鼓,眼里剎時點燃了一小撮火。

恍惚中,不再理會她臉上搭著的菜葉,閉了眼,向她唇上慢慢覆落下去。

無憂眼睜睜的看著他親了下來,驚大了眼,低罵了聲‘見鬼’,將臉一別。

了了的唇落在了她面頰上,含了她臉上的白菜葉。

油膩的桂花頭油味在他唇間的化開,直鉆進他的鼻息,刺得他鼻子一陣的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桂花頭油味,更是弄了他一嘴,甚不是滋味。

睜開眼,怨念的瞪向她。

無憂雙眸亮如碎星,‘嘻嘻’一笑,“香吧?”

她唇邊的笑,象一汪春水,一波一波的漾進他的胸膛,將他的心暖暖的包裹住,深埋著少年心性再次如春芽般快速成長,玩心大起。

叼了她臉上帶了桂花頭油的菜葉,塞向她的嘴。

無憂嚇得尖叫著扭頭閃避,然被他壓在身下,又能避去哪里,沒一會兒功夫,也是滿嘴的桂花頭油味,膩膩的,澀澀的。

車下眾人聽見動靜,探頭查看,見兩個丑婦竟玩著少年人才會玩的曖昧游戲,禁不住抖去一層又一層雞皮。

無憂和惜了了這才想起車下的那一堆人,伸了伸舌頭,相視一笑,各自呸去嘴里的菜葉,安分下來。

剛被人從驢車上提下來,便聽見三姑娘的河東獅吼,伴著木塊敲擊木墻的聲音傳來,“滾到床上去,別頂著墻,這墻快塌了。”

“哪個天殺的,把我才泡上的山棗茶喝了?”

一個女子的嗤笑聲傳來,“哎喲,將將口渴,又正忙著,沒敢走遠,見有茶就喝了,還在想怕是只有三姑娘,才能把山棗茶泡得這么好,果然猜中了呢。”

三姑娘那張如花似玉的面龐從窗口探出來,罵道:“看家的本事,不好好學,都一個時辰了,還完不了事,虧你還好意思出來偷茶。”

“哎喲,三姑娘,看你這話說的,哪里是我本事不好,實在是這位猛了些,要不換你來試試?”

“呸,少貧嘴,快開飯了,你趕緊著收工,我可懶得給你留飯。”

惜了了幾時聽過這些話,瞅了無憂一眼,臉上火辣辣的象起了火,直燒過耳根子。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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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了了吃醋

玉姐掃了眼回來的驢車,正要縮頭回去,卻見從車上提了兩個人下來,‘咦’了一聲,“難道賣豬肉的改賣人肉了?”

“哪能,今天遇上兩個冒充我們‘培田村’的人,就沒去成買豬肉。”

“誰這么大膽敢冒充‘培田村’的人?”玉姐直接從窗口上跳了出,落在了無憂和惜了了面前,將他們二人上下慢慢打量了一番。

伸手在無憂的臉上掐了一把,捏了厚厚的一層粉下來,指尖碰到無憂臉上被捏去脂粉的肌膚,極是細嫩。

又在惜了了臉上捏了一把,也是如此。

挑了眉稍,原來是兩個年輕姑娘,向身邊的人一攤手,“拿濕巾來。”

惜了了怕當眾露了形,道:“你不能碰我們。”

玉姐輕笑,面前的兩個人如果當真有來頭,或者見得光,何必假扮他人?

她是‘培田村’的大領事,就是在蘇家也是有地位的,而蘇家最忌就是有人假扮‘培田村’的人。

聽了惜了了的話,揚了揚眉,捏了惜了了的下巴,將他向自己拉近些,“丫頭,膽子不小啊?你可知道假扮蘇家的人是什么下場?”

惜了了被她叫作‘丫頭’,心里疙疙瘩瘩的,“我們何時假扮蘇家的人?”

有人查他們,他便打了個‘培田村’的手勢,可沒說他們是‘培田村’的人。

玉姐微微一怔,看向勺子婦人。

勺子婦人見他當面抵賴,怒了。揮著大勺子將他一指,“玉姐,她說謊,我明明白白看見的。”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我們是‘培田村’的人了?”

勺子婦人抬手比劃了幾下,“我看見你這樣,你還敢抵賴?”

“這個也不是只有‘培田村’的人才會。”惜了了哼了一聲。

“怎么不是……”勺子婦人還想辯。

玉姐抬手將她攔下,慢慢半瞇了眼,重新打量惜了了。

惜了了不喜歡被人直勾勾的盯著看,雖然這時易了容,仍不自覺的別開臉。

衣領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開合了一下。

雖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玉姐卻清楚看見他喉嚨處一點微微的突起,微微一怔,啞然失笑。

怪不得有這么高挑纖長的身段,原來是個少年郎,男子的肌膚能如此細嫩光滑,當真少見。

光想想,就險些流了口氣。

面前的兩個人絕對不是‘培田村’的人,但他說的不錯,這手勢除了‘培田村’的人,另外蘇家用于聯絡各分支的信差都會。

“你們是誰的人?”

“紇……”

“鳳止的人。”惜了了剛出聲,無憂搶了話過去。

惜了了有些哭笑不得,虧她想得出來,拿那神棍當唬頭。

雖然說鳳止極為合適,但鳳止不親自來領人,玉姐根本不可能放了他們。

而鳳止這個人,沒有好處的事,絕不會去做。

現在求了他,以后少不了麻煩。

“神巫?”玉姐怔了一下,繼而笑道:“小姑娘,哄我三歲呢?”

鳳止雖然不是‘培田村’的人,但‘培田村’的人,每到一個新戰場,為了避血腥邪氣,都得先請他做一場法式,所以與他交情非淺,便于他出入各‘培田村’不受約束,自然是授了他這個手勢。

但正因為熟悉,自然也知道鳳止的丫頭只有一個晴煙。

面前的這兩個人,雖然易了容,但眼神,卻是沒辦法改變,這兩雙眼,絕不是晴煙的眼。

“我沒必要哄你,你不相信,大可派人送信給他,叫他來領我們。”

“送信給神巫,當然沒問題,但你想拖延時間,尋機逃走,卻是枉然。”

“被你們綁成這樣,怎么逃得了?”

玉姐笑了笑,“其實我是想說,神巫為了一樁案子,就在附近,請他過來,也就一柱香時間,你們想逃,根本不可能。”

“正好,可以少受些苦。”無憂眉開眼笑。

惜了了卻是眉頭一皺。

玉姐看人無數,將二人神情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問道:“那信該如何寫?”

“就告訴他,他心心念念的人在這里,等著他來領。”

惜了了瞪向無憂,雞皮疙瘩抖了一地,拉下了臉,“用不著去尋那神棍,去叫紇不凡來。”

昨夜不凡才千叮萬囑無憂,不讓他們出來,這時去尋他來,回去豈能有好果子吃?

回瞪向惜了了,“叫鳳止。”

“叫紇不凡。”

“鳳止。”

“紇不凡。”

玉姐‘噗’的一聲笑,感情這丫頭是鳳止看上的人,卻跟了這小子。

是男人也不愿,自己喜歡的女人受愛慕她的男人的恩惠。

“到底叫誰來?”

“鳳止。”

“紇不凡。”

無憂和惜了了如斗紅臉的公雞,誰也不肯相讓。

對瞪了一陣,一起將臉一別,誰也不再理誰。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人來報。

“玉姐,北齊的軍師,紇公子來了。”

玉姐望向門口如神仙般的男子,挑眉笑道:“這下不用爭了。”

惜了了瞟了眼不凡,小有得意的,朝無憂一眨眼。

無憂重重的哼了一聲,見不凡向他望來。

不凡與她目光一對,臉色便沉了一沉。

無憂心虛,忙橫跨一步,縮到惜了了身后,輕拽他后背衣裳。

玉姐瞥了眼無憂,再看惜了了頸部的那抹雪脂般的肌膚,恍然大悟,眼里笑意更濃。

無憂心里‘咯噔’一下,她怕是猜到了惜了了的身份。

惜了了蹙眉,眼眸冷了下去。

玉姐什么也不說,向不凡迎了過去,“什么風把紇公子吹來了?”

不凡向玉姐額首見過禮,和聲道:“我家夫人年幼頑皮,纏著家人領她出來玩耍,引來一場誤會,還望玉姐見諒。”

無憂哀怨的呻吟了一聲,興寧的臉面還真不值錢,哪兒都丟得。

玉姐故作驚訝,“哎喲,原來是郡主啊,這可真是……大誤會……趕緊著松綁。”

自不凡開了口,沒等玉姐吩咐,早有人給無憂和惜了了解繩子。

玉姐過來幫無憂捏著胳膊,“可有傷到哪里?看民婦這雙狗眼,竟認不得郡主,真是罪該萬死。要打要罰,就是要腦袋也是郡主一句話的事。”

她對無憂殷勤萬分,對惜了了卻是眼角也不斜一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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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侵犯

無憂爬上不凡的馬車,玉姐還趕在后面,叫道:“郡主,有空常來玩啊。”

勺子婦人湊到玉姐耳邊,“她常來,誰還敢來找姑娘?”

玉姐白了她一眼,“她真常來,我們這生意還能做?”

“那你還叫她常來?”

“嘴里說說不行?下回見了她,趕緊派人去尋紇公子來提人。”

玉姐說著,見無憂揭了車簾望來,又忙笑道:“一定要常來啊。”

無憂落下窗簾,‘嘖嘖’兩聲,“當真是好聰明的一個女子。”

三姑娘這么做,無疑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培田村’其他人,自然不會再留意她身邊的惜了了,又哪里還有人會想到他是蘇家的大當家。

惜了了將車簾揭開一條縫,瞅了玉姐一眼,對這個本不是很上心的女人,留上了個心眼。

“她是聰明的女子,你又是怎么樣的一個姑娘?”

車簾揭起,不凡從容優雅的上車,看著車里兩張怪模怪樣的臉,唇邊是淡淡淺淺的笑,眸子里卻透了點平時少見的寒氣。

惜了了放下窗簾,回頭笑道:“是想說,口是心非的姑娘么?”

無憂瞪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他,他這時到說起了風涼話。

臉上的粉被風吹得干了,干巴巴的很不舒服,抬手搔了搔,一塊粉殼掉了下來。

不凡目光掃過她指間的粉殼,施施然道:“看來該為你買好些的脂粉了。”

無憂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興寧毀容是不施脂粉的。而她在二十一世紀時,雖然平時也不化妝,但由于不時要改妝,所以一些必要的化妝品是常備的,所以上次和千千在小攤上隨便買了這些脂粉。

幾文錢一盒的東西,本不是什么好的,她涂的又厚,過了這許久,不起粉殼才叫奇怪。

反正身份被揭穿了,也不再裝,“我要洗臉。”

不凡雖然惱她,卻也怕她臉上這些東西,毀了她的肌膚,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前面小溪邊。

惜了了的臉早被干了的粉殼崩得難受,見有水,取皂角便去洗臉卸妝。

無憂跟在他后面,正想下車,手腕一緊,被拽了回去。

后背微痛,被不凡按在車門框上,暗暗叫苦。

自從見了他,心就懸著,知道他不可能輕易放過她,果然……

此時車上只得他們二人,不凡緊盯著她,不再掩飾,眼里怒氣滾滾而來。

無憂與他的目光一對,更是心虛,擠了個干巴巴的笑,“我的臉難受……”

“很好,還知道難受。”不凡捏著她的臉,手指微微陷進她的臉蛋,她臉上的粉殼應手而落,這些粉殼再過上一陣,就能掉光。

他們的軍隊,軍規嚴謹,倒也罷了。

可是南朝的軍,離家已經有些時日,軍中男人對女人如饑似渴不在少數。

雖然這次是有了了這個小毒物一起,她是吃不了虧。

憑著她那張臉,在這種地方,胡亂瞎竄,萬一遇上不守軍規,又人品低劣的……

但她這么膽大妄為,萬一哪次獨自亂闖,他光想想就不寒而戰。

驀然一偏頭,唇向她的唇壓覆下去,重重的吻住她,霸道兇狠,全然沒了往日的溫文。

一手環過她的腰,一手卻徑直探進她的衣襟,隔著單薄的胸衣,握著她的豐潤,沒輕沒重的揉捏。

無憂手中還攥著車簾,車簾半揭,她怎么沒想到,他竟會不顧坐在外面的車夫,就做出這事,全無防備,唇被他完完全全的封住。

斜眼看了看,離他們不到三尺遠的車夫后背,嚇得魂飛魄散,車夫只要一回頭,便能看見緊貼在一起的她們。

清晰的感覺到胸衣摩挲著她的胸前肌膚,上頭的葡萄粒在他掌心間的滾動,整個人懵住了。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他瘋了。

推著他,用力一掙,他卻將她抱得更緊,無論是唇還是手上的動作都越加的放肆。

她掙扎中,弄出聲響,看見車夫回頭過來,小臉煞時一變,忙放落車簾,遮去二人緊擠在一起的身體。

不凡抱著她,順勢一滾,將她壓倒在車箱中,身體死死的壓著她,揉捏著她胸乳的手滑下,掀起她的長裙,按住她的欲踢的腿,強硬的擠進她的腿間。

手順著她修長的腿撫上,按住她的臀,將壓向自己的身下那處。

無憂空有一身的搏擊術,在他身下,卻沒有一點反抗的余地。

而身下柔軟處,被硬硬的抵著,如果不是還有彼此間的那層褲料擋著,必然被他破體而入。

唇被他死死堵住,出不得聲,感到他的手已摸到她的褥褲腰頭。

唯一的一層保護受到威脅,無憂嚇得臉色煞白,不能叫,也不能動,全無辦法,眼里露出恐懼。

他的手停在她腰間的,指尖沿著褲腰來回輕撫著她的細嫩的肌膚。

她的身體柔軟如綿,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曲線都能讓男人著魔發狂,這樣的身體落在那些久荒的男人身下,誰還會放過?

他眼里怒意更盛,放開她的唇,啞著聲音問道:“害怕?”

無憂身體不住的輕輕顫抖,老實的一點頭。

“知道害怕,就不要來這種地方。”他聲音冷冽,“換一個男人,就不會再停下。而且這種地方,你遇上的絕不會是一個男人。除非人有本事將他們全部殺光,否則你不想被許多男人分享,就乖乖呆在府中。”

她在常樂府是郡主,落到下等兵手中,就只是一個女人,可以泄欲的女人。

說完退開去,坐到車廂一角,冷冷的看著她。

無憂爬坐起來,飛快的拉好衣襟,凝看向他的眼,他的眼里凝著冰,沒有絲毫。

他剛才做的一切,不過是給她一個警告。

她覺得委屈,卻無言以對,咬了咬唇,微紅了眼眶,躍下車去。

不凡看著落下的車簾,慢慢垂下了眼,輕嘆了口氣。

這仗一旦打開,兵慌馬亂,他豈能一直留在她身邊保護著她?

想要她平安,只能她自己學會保護自己,女人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遠離。

無憂下了車,只覺得兩膝發軟。

以前她可以漂亮的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任務,對自己,她一直是自信的,認為自己強大,不曾害怕過什么。

但到了這里,遇上不凡,開心,甚至全不會武的了了,才知道什么是強大。

自己的那點本事,在他們面前,根本是擺不上臺面的小兒科。

或許象他們這樣的人,這世上還會有許許多多,在這樣的環境中,想要生存下去,就得把過去的自以為是打包丟掉,處處小心,再小心。

長吁了口氣,回頭望了望合攏的車簾。

車里的男人,雖然對她做出不敬的事,唇上還有被他吮過的漲痛,但她卻不能不感激他。

走到溪邊,惜了了已經洗凈臉上脂粉,頭上的桂花油也被洗去,他松松挽著濕發,美不可方物。

換成以前,無憂看著這樣子的他,少不得要流一灘的口水,感嘆一番,但胸前好象還殘留著被揉捏過的微微痛感,抿緊了唇,他這個模樣,真落入人家手中,就算是男人,怕是也難保周全。

或許他可以將那些人全部毒殺,但這樣造就殺孽,是該還是不該?

苦笑了笑……不凡是對的……

驀然一個黑色的信號彈沖上天空。

是最常見的信號彈,無憂本沒在意,見惜了了仰著頭,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信號彈留下的尾煙,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這個信號彈有什么不同嗎?”

“沒事。”惜了了將皂角遞了給她,“我先上。”

無憂懵懵的接了,正要蹲下身去洗臉。

惜了了又轉了回來,直到離她很近的地方才停下,“我回茶苑辦點事,不能陪你回去了。”

無憂一怔,猛的抬頭望向方才信號彈的方向,“是尋你的?”

惜了了點頭,“西越女皇就快到婉城了,齊皇為防著女皇從中撈取好處,定會在她到達前結束這場戰事。”

“那會如何?”無憂和他們相處了這幾個月,知道他和不凡一樣,有什么事,不是隨便說的,既然說了,就一定有隱情。

“齊皇想盡快結束這場戰事,如果這一仗打下來,靖王的地位越加不可動搖,所以番王定會從中作梗,防著靖王得利。靖王想打好這仗,就得借助峻珩……”

“峻珩有什么本事?”無憂嗤鼻,赫然想到什么,“除非……”

“不錯,除非借助鬼面……”

“你的意思……”

“不要接近鬼面,興寧是想借鬼面之手,殺了你。”

無憂吃了一驚,無事般笑了笑,“鬼面怎么會殺我?”

“你不去招惹他,他自不會動你。鬼面心狠手辣,阻礙他的人,只有死……”

“說得他不是人一樣。”無憂笑了。

“他比厲鬼更可怕。”惜了了抿緊了唇,“他是無心的,他是為殺伐而生。”

無憂心里一沉,笑意在唇邊僵住,一個聲音仿佛在耳邊響過……我是沒有心的……“你如何知道?”

“別問。”他說完,轉身走向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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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自家男人
古代言情

冰冷的溪水令她打了個寒戰,人也漸漸冷靜。

他是人也好,厲鬼也罷,也得會一會,這是她唯一能知道子言下落的辦法。

重上,了了已經先行離去。

無憂撩著車簾,見車中只得不凡一人,就開始打退堂鼓,“我……我想騎馬。”

不凡正依著一個抱枕看信函,聽了她的話,也不攔著,只淡淡的抬眼瞥了她一眼,將手中信函折了起來,很爽快的應了聲,“好。”知道躲男人了,是好事。

無憂正要退出去,睨見他正往信封里裝的信紙背后,隱隱透過來的墨痕有‘鬼面’二字。

返中,在他面前坐下。

不凡抬眼起來,“不是要去騎馬?”

無憂干咳了一聲,指了指他手中信函,“說什么?”

在她的地盤上開仗,她是有權知道軍中事務的。

不凡毫不猶豫的將信函遞了給她。

“太子說要請鬼面出戰,叫我配合,見他繞道,別誤了他的事。”

“鬼面是什么樣的一個人?”無憂想著惜了了的那席話,心下難免忐忑。

“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人。”

“如果他收了人家的錢財,有人阻止他辦事,他會怎么做?”

“殺無赦。”

“不問青紅皂白?”

不凡看著她,笑了,她終是個沒見過戰爭的孩子。

伸手將她松松的攬著。

無憂身體微微一僵,本能要做出還擊,卻見他向她睨來,神色溫和,眼角的笑如春風和柳一般,直暖入心間的,沒再動彈。

他抬起另一只手,修長手指拭去她臉上水珠,氣淡神怡,“戰場上,只有殺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何青紅皂白可言?”

“你殺過人嗎?”

能將生死說的如此淡然,要么就是根本沒殺過人,要么就是對殺人已然麻木。

無憂看著眼前的被白色闊袖半掩著手指,根根潔凈無暇,泛著珠光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任誰看了這雙手,都不會認為是一雙殺人的手。

這雙手的主人,面龐更是溫文無害,只怕是一只小兔子也不忍心傷害。

但無憂來這世上,第一次見他,就是看見他殺人……雖然是借他人之手……

“你真健忘。”他的拇指停在她的嘴角,輕輕的摩挲,眸子黯了下去,“這么快就忘了我的墨梅令。”

車廂里的氣氛變得曖昧,無憂忙吸了吸鼻子,滾了開去,“你怎么知道我和了了被玉姐的人捉了?”

“你們二人扮成這副模樣出府,只能是想借‘培田村’的名頭,‘培田村’的人豈能這么容易冒充,不難猜,只要來‘培田村’守著,總能守著你們。”

“為何非要是玉姐這邊的人,難道就不能是南朝那邊的?”

“雖然兩邊各一個‘培田村’,但大管事卻是玉姐,出了這事,就算是對面的人捉了你們,也得往玉姐這邊送。”

無憂扁了嘴,來來去去,都在他的掌控中,實在不爽,“了了也是個無用的,寧肯自己擔著被認出來的風險,也不知一把迷香,將那些人迷去,還巴巴的被他們抓了回來。”

“蘇家的規矩,不可向自家的人動手,蘇家的人之間的發生了沖突,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只能上報,由著上頭秉公處理,絕不允許私下動手,正因為這樣,蘇家雖然人多,遍布各地,卻團結一心。了了身為大當家的,就算名譽掃地,也不會違了這規矩。”

不凡搖頭,笑道:“個個如你這般,早天下大亂。”

“我也不過是問問……”無憂面頰發燙,翻了翻眼皮,他們是一個大家族,她是一個人,當然不能相提并論。

“郡主,二皇子差人來說有宮里剛送來一些進貢的果子酒,味道極好,想請郡主和紇公子過去同品。”

無憂眉頭一皺,正要拒絕,卻聽不凡道:“難得二皇子有心,既然有美酒,如何能不品?你去回二皇子,我們這就過去。”

來人應著去了。

無憂眉頭擰了又擰,不知他這打的什么算盤,“你喝不得酒。”

“據說這果子酒,全無酒味,如同果飲,不過喝過之后,卻如醉云端。我們同飲幾杯,回府借著酒興,正好在開仗前把房圓了,豈不好?”

無憂本來對峻熙的酒就不感興趣,聽了他的話,心里更是疙疙瘩瘩的,這酒說什么也不能喝的。

但不凡把話已經放出去了,又不能不去。

只得隨了他下車,走向峻珩的馬車。

峻珩車內,果然已經備下酒壺酒盅。

他目光在無憂那身花里胡哨的衣裳上溜過,微感詫異,“郡主,這身衣裳真是別致得很。”

無憂扯著衣袖看了一回,“是嗎?二皇子的眼光當真獨道,等下了車,我差人多備幾套給二皇子的姬妾們一人送上兩套。”

峻熙雖然沒娶正妻,但侍妾卻是有一些,聽了她這話,瞅了不凡一眼,笑道:“我哪來什么姬妾,不過有幾個陪房,既然郡主不喜歡,我寫信叫人打發了就是。”

無憂一怔,倒成了她吃他侍妾的醋了,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完全八桿子打不到一塊的事。

朝不凡坐近些,挽了他的胳膊,”二皇子誤會,你就是有三千佳麗也跟我沒半文錢的關系,我只在意我自家的男人。”

不凡似笑非笑的朝她睨來,微微一笑,這丫頭一天到晚沒句真話,不過這話仍是愛聽。

峻熙瞟了眼不凡,斟上酒,又削將切開的橙子擠了汁,滴在酒中,橙汁入酒,更是果香撲鼻,“如果我皇兄,聽見郡主這句話,不知會如何感動?”

無憂白眼一翻,“等他成了我的男人,你再去問他感受。”

不凡笑了笑,不言,端起酒盅。

無憂見那酒,色澤紅潤,盛在碧綠的玉杯中,十分誘人,但橙汁沉底,卻是不融,將他的杯盅搶了過來,“我還沒喝,哪有你先喝的道理。”

說完竟將那酒一飲而盡。

峻熙又斟上一杯,遞到不凡面前,對無憂笑笑道:“看不出郡主竟是好酒之人,酒多,不必著急,慢慢飲。”

無憂又把不凡面前的酒搶了過來,仍是一口飲下,“他喝不得酒,我代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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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裝醉
古代言情

不凡按住她的手,“再喝就醉了。”

無憂酒喝得急,已微有醉意,突然抱了他,當著峻熙的面,攀上他的肩膀,去咬他的下唇。

不凡微微一怔,沒避沒讓,由著她含了唇,垂下眼瞼,看著她含笑的眼,低聲道:“你真醉了。”

無憂呵呵傻笑,在他唇上蹭了蹭,“你說的醉了,我們就借著酒興,在開仗前把房圓了。”

峻熙看著他們二人的無視旁人的親密舉動,臉沉了又沉。

她當峻熙,將不凡在二人的時候,所說的戲話說了出來,不凡臉上也是微微一熱,飛快的掃了眼她手中捏著的酒杯,再看她泛紅的雙頰。

親手斟滿了酒,向峻熙舉杯道:“我夫人醉了,掃了二皇子的興,還望二皇子勿怪。在下敬二皇子一杯,算是賠罪,下次再陪二皇子喝過。”

峻熙看著他手中酒盅,臉色緩和了些,“也好。”也端了自己的酒盅。

不凡正要將杯中酒飲去,趴在他肩膀上的無憂突然湊嘴過來,咬了杯口,生生的就著他的手,將那杯酒飲去,余味不絕的一抹嘴角,“二皇子的酒,果然是好酒。”

說罷一拂耳邊長發,“好熱。”

接著就要去解衣裳。

不凡眉頭微蹙,攔下她的小手。

峻熙擰著眉,冷眼看著。

無憂的手從不凡肩膀上滑了下來,搭在他胸前,竟往他衣襟里鉆,要去摸他的胸脯。

不凡從容淡然的神態終于破裂,顯出幾分尷尬,將她打橫抱起,“實在失禮了,我們先告辭。”

峻熙嘴角微微下拉,十分不悅。

但見無憂將紅撲撲的小臉緊貼在不凡懷里,兩眼微眩,確實象是醉了的樣子,也不好再留,只得放了他們回去。

一下車,不凡便看見縮在懷里的無憂長睫輕顫,半睜了一只眼,偷看了他一眼,立馬重新閉上。

不凡撇臉一笑,加快步子上了自己的馬車。

將她輕輕平放在錦鋪上,等馬車啟動,在她身邊側躺下來。

看著她紅得如同蘋果的小臉,搖頭一笑。

一手撐頭,一手指尖輕摩她溫熱的耳廊,她的肌膚如花瓣般細嫩柔滑,又帶著短小透明的幾乎無法看見的絨絨的細毛,在指下輕滑,很是舒服。

她的臉龐隨著他手指的輕撫越來越紅,到得后來,肌膚下的那層紅,竟象是要從薄薄的皮膚下滲出,嬌艷欲滴。

長睫更是不住的輕輕顫抖。

他無聲的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唇在她面頰上輕輕印了印,滑到耳邊,輕含了她小小的耳珠。

無憂整個人僵住,身體崩得緊緊的,一動不敢動。

他鎖著她閉著的眼,將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眼角笑意更濃,唇間的耳珠柔柔軟軟,象在火上烤過般滾燙,舒服得令他忍不住再含進些,用牙輕輕磕咬。

無憂耳上濕濕濡濡,又癢又麻,魂都飛得沒了。

感到他的手也滑了下來,落在腰間的,再崩不住,閉著眼一翻身,從他身邊滾開。

他笑了笑,跟著挪了挪。

無憂沒睜眼,感覺離他仍很近,接著又往旁邊一滾,他接著挪,她再滾,他再挪。

她最后翻了個身,用力過猛,‘咚’地一聲,碰到車廂板上,痛得捂了鼻子翻轉過來。

直接滾進他懷里,驚得一睜眼,正正對上他幽黑不見底的眼,眼底閃著一點似笑非笑,趕緊重新閉眼裝睡。

他在她耳邊低笑,“剛才誰說的,借著酒興,把房圓了?”

無憂喉間的頓時噎住,剛才是為了堵峻熙,早些脫身,有什么說什么,哪里當得真。

但話說出了口,才醒起不凡這個人的難說話,事后必然會與她秋后算帳,清理她的胡言亂語,她又是一向斗不過他的,索性裝醉。

這時明知已被他看穿,自己是假醉,卻是打死也要裝到底。

聽了他這話,更是放重呼吸,巴不得能擠出幾個呼嚕出來。

“還裝?”不凡啞然失笑。

無憂越加將眼閉得死死的。

“聽說女人醉后行房會越加的敏感,其中滋味更是,或許我們正好試試。”

他說完,當真向她貼了上來,作勢要將她壓在身下,手捂上她的腰。

無憂三魂嚇沒了二魂半,哪里還顧得裝醉,突然一翻身,如泥鰍般從他身下爬了出去,盤腿縮坐在車廂一角,抱了胳膊,恨恨的將他瞪著。

“你有沒有良心的?我幫了你,你不感謝我不說,還占我便宜。”

不凡微笑著起身,笑意漸減,背靠著另一側的車壁,深深的凝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明知那酒有問題,還喝?”

無憂輕抿了唇,“我不喝,難道你喝嗎?”

他不答,仍凝看著她,反問,“為什么不讓我喝?”

“將將才收到,要你安排給鬼面放行的事,他就來請我們喝酒,明擺著是沖你來的……怕是想陰擾你安排鬼面的事。”

他眸色微黯,確實如此,“你既然猜到,還喝那酒,不怕毒死?”

“怎么會?他明目張膽的請我們喝酒,豈敢用殺人的毒。再說,我喝第一杯時,你不攔我,就說明那酒不是什么致命的東西,甚至不是對身體有害的東西,可能大不了讓人睡上一陣。”

“你就這么相信我?”他眸色更深。

無憂微愕,按理他是不該信的,但與他一起時,卻不經意的相信著他。

揉了揉額頭,發現除了初初喝酒時,灌得猛了些,微微有點頭暈,這時卻全無酒醉的意思,難道想錯了峻熙?

“奇怪……”

“不醉人,是嗎?”

“嗯。”

“峻熙用的是醉橙,醉橙是由酒養大,結的果,酒量好的吃上一顆能醉上一天一夜。”

“那我……”

“醉橙汁加入果酒,確實是極美味,平時慣喝酒的人,也沒什么。但酒量淺的,就是滴上那幾滴,也足以睡上整整一天。”

無憂恍然大悟,好狡猾的峻熙。

平時不凡并不喝酒,所以他只弄上幾滴醉橙汁,就足以讓他睡個飽,誤了正事。

用醉橙對酒,令酒更為美味,再正常不過,任何人也尋不到他的錯處。

旁人問起,反是不凡喝酒不知節制而誤事。

既把鬼面的事給誤了,還給不凡裝上一個罪名,真真是一石二鳥。

瞪著不凡,嗔怪道:“你明知道,那還喝?”

不凡笑了笑,他的身體固然受不得酒,但他的酒量卻不淺,那點醉橙汁又如何難得了他?

本想喝上一兩杯,以酒醉做掩護,暗里辦事,反而更加容易。

結果酒一滴沒沾上,全進了無憂肚子。

雖然如意算盤落空,但無憂的這份心,卻讓他欣喜若狂,她心里并非完全沒有他……

無憂瞪了他一陣,撇嘴道,“峻熙當真豬腦了些,不知是不是被人哄了,拿了個沒什么酒勁的醉橙,那幾滴橙汁半點作用也沒有,當真瞎折騰。”

不凡哭笑不得,“醉橙汁并非喝下就醉,要三個時辰后,方才見效。”

無憂一怔,“三個時辰后?那我剛才……峻熙豈不是知道我是裝醉?”

“自是知道。”不凡忍俊不禁。

“你怎么不早說?”無憂尷尬的想一頭撞死,真是丟人丟得大了。

不凡苦笑,她當著峻熙的面,對著他又咬,又摸,叫他如何說?說她發?發花癡?

輕咳了一聲,“或許二皇子以為,郡主沾酒便醉,果子酒的后勁變成了前勁……酒后亂性所致……咳……”

無憂一個枕頭向他飛了過去,“說給你聽,你信不信?”

“自是不信。”不凡避開飛來的枕頭,悶笑。

今日不凡本不該回府,因為無憂闖的這禍,才臨時變動,回到府中。

隨車帶回的自然還有滿滿一筐的軍務。

飯后,他便挑了燈坐在案后,攤開地圖,細寫作戰方案。

無憂要應對鬼面,最重要的一點,也是熟悉地勢。

自回了府,便賴在‘寒梅冷香’看似在一旁給不凡添茶倒水,掌燈磨墨,其實卻是暗記地圖。

她過去完成任務,為了尋找最有利的地勢,一擊必中,常常花大量的時間來琢磨地圖,長年以來,對地圖研究,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今天陪了了去清平,說是為了尋合歡果,其實卻是為了踩踩點,熟悉地形。

這時看著不凡手下描繪圈點的地圖,更是一目了然。

只消個把時辰,已經將整副地圖的關鍵地方記了個七七八八。

伸了個懶腰,見他面頰削瘦,微垂的睫毛被燭光拖出一道陰影,映在雪白的眼瞼上,忽明忽暗。

有風吹過,輕拂著他耳鬢的發束,與雪白的發帶一起輕揚。

提著筆,認真思考,這神情象極了子言。

無憂仿佛回到許久以后,案邊坐的是那個削瘦清峻的少年。

懵懵中如過去一般,輕手輕腳的向他身邊挪近一些。

見他渾然不覺,又再挪近些,直到輕挨了他,才停下。

偷偷看他,他仍只看桌面,提著筆,一動不動。

輕咬了唇,如做賊一樣小心冀冀,從他臂下鉆了過去,坐在他身前,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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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她是誰?

過了一會兒,無憂見并沒驚動了他,才輕手動腳的窩到他懷中,后背輕輕靠了他的胸脯,半瞇著眼,滿足的輕吁了口氣。

這感覺真好,如同回到了兒時,回到與子言相依為命的日子。

他沒握著筆的手,順手垂下,環在她腰間的,將她抱住,下巴輕貼了她的耳鬢,視線卻不回轉,仍看著桌面地圖思考,并沒回神。

無憂小謀算得逞,小小得意,搖頭晃腦的又跟著他看了一回地圖。

有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帶著片片墨梅落瓣。

她又拈著飄落在他肩膀上的花瓣把玩了一陣。

看他眉頭緊鎖,眉心間隱隱籠著一抹煩意,可見這仗讓他極為頭痛。

含了片花瓣,轉過身,遞到他口中。

他無意識的接了過去,梅瓣的冷澀味道在唇間的化開,目光回轉,近距離的看過她的眼,落在她仍含著的墨梅花瓣,紅唇黑梅,異常的妖嬈。

無憂心臟猛的一收縮,輕咬了唇瓣,望進他黑不見底的眼,臉上灼灼的發燙,呼吸因緊張而放緩,甚至不敢讓自己的氣息拂上他的面頰。

害怕他就勢向她更進一步,卻又象是期盼著他能做點什么,

他如黑潭的眼,陡然一亮,視線重新轉開,看回地圖,提起筆,飛快的圈點批注起來。

無憂怔了,飛快的轉頭向他側臉看去,才赫然發現,原來剛才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屋中一件擺設,只進了他的眼,并沒入得他的心。

微微撇了嘴角,有些失望。

但這樣的他,卻她更為著迷,子言認真時也如他這般,儲事只過眼不入心。

百無聊賴,又坐了一陣,困意慢慢襲來,打了個哈欠,偎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不凡直到擱下手中的小楷筆,才赫然發現抱在懷中,如貓兒一樣睡著的無憂。

整個人僵在了那里。

早在他六歲時,第一次站在末央宮,兩歲大的小女娃撲到他面前,抱了他的腿,仰著可愛的小臉,沖著他笑個不停。

以后更是形影不離的纏著他。

再次被親人拋棄了的他,對這世界心灰意冷,哪還有心思理睬她?

他不搭理她,她就哭。

那時他第一次知道一個小孩可以有那么多眼淚,可以那么樣哭個沒完沒了。

就算是他對這世上一切,再無相念,也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他在她的鬼哭狼嚎中,渡過了可怕的三天,傷透了腦筋。

只想一個人呆著,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擾。

偏偏那小不點就是不肯放過他,一寸不離的跟著他,就連凈衣都不放過。

他最終忍無可忍的爬上院中大樹,望著天空發呆,對蹣跚著步子追到樹下的小女娃完全漠視了。

直到他在樹上一覺醒來,滑下樹,看見小女娃居然抱著樹桿睡著了,眼角還有沒干去的淚。

起身,正想離開,才想起這三天,送他進宮的王妃離開后,除了并不準時送飯來的宮女,這末央宮再沒見過其他人。

那日王妃在的時候,表現得極殷勤的奶娘,更是鬼影子也沒見著。

心里奇怪,明明是個公主,為何會如此?

重新回到樹下,蹲下身,小女娃似乎感覺到他,睜開還沒睡醒的眼,仰著在樹下滾得灰撲撲的一張小臉,向他看來,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糯糯的喚了聲,“子言哥哥。”

他怔了,這個名字,連他自己都還不熟悉。

這三天,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只是在到來的那天,王妃抱著她,指了指他,道:“這個小哥哥叫子言,是你的駙馬,以后就陪著無憂,喜歡不喜歡?”當時她使勁的點了點頭。

“你記得我的名字?”他冷冷的看著小女娃。

小女娃怯怯的看著他,很慎重的點了頭。

剎時間,他心里五味雜陳,空落落,冷冰冰的心,象落進了什么,死水般的心潭久違的泛起了波浪。

她竟記下了他的名字。

父皇要他的命,母親一心要保他,卻不能留在身邊。

送去舅舅那里,卻被舅舅用做保住他兒子性命的替身,七倒八拐的送到了這里。

從此以后,再不會被任何人記起,知道。

如今的他,不過是被世人和親人拋棄和遺忘的該亡人。

兜兜轉轉的一年多來,他孤單,害怕,無助,最終原本該屬于孩童的心,卻變成了一潭死水。

生無謂,死也不懼,過一天,是一天,反正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這么個人。

沒想到這樣的處境中,記住他的,竟是一個兩歲的小女娃。

小女娃歪著頭看了他一陣,將護在懷里的什么東西,遞了給他,“給你。”

他看向她的小手,小小的掌心中攤著被捏得不成形的半邊小饅頭。

她明明臟著一張小灰臉,小饅頭卻干凈的沒粘上一點土,也不知她小小的人兒是怎么護著的。

他曾是北齊的太子,衣食無憂。

照著以往,哪里會在意那塊小饅頭。

這些日子,他恍恍惚惚的過一日算一日,也是不知饑飽。

那一刻,他竟接過她手中小饅頭。

小女娃笑得眼睛都彎了。

當他將饅頭放到嘴邊時,卻見她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

他停下,問她,“想吃嗎?”

她點了點頭,馬上又搖頭,“憂憂給哥哥的。”

他突然莫名的心酸,眼慢慢濕潤。

這一年來,頭一回感覺到,還有人會在意他,將小饅頭,分成兩半,給回一半給她。

她見他手中還有一半,歡歡喜喜的接了過去,卻不吃,直到看見他咬了一口,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饅頭已干,而她人又小,被哽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突然感到害怕,竟害怕這小女娃死在自己面前。

忙去尋了水來給她服下,看著她漲的小臉,慢慢恢復正常,大松了口氣。

把剩下的一半饅頭給她,她卻不肯吃了,“哥哥不吃東西,會餓。”

“你怎么知道我會餓?”

“因為憂憂會餓啊。”

“餓就吃掉。”他將饅頭給她。

“子言哥哥來了后,就沒吃過東西,憂憂害怕哥哥會死掉。”她背了小手,大眼里包著淚。

“為什么害怕我死掉?”他怔了一下。

“因為你是我的駙馬,姨娘說駙馬是要陪著憂憂的人,憂憂不想一個人。”小人兒垂下頭,大眼里的淚滴了下來,落在她的裙子上。

“我不會死的。”他在一個兩歲的小女娃身上看見的,竟是孤獨,心里象堵進什么,將她抱進懷里。

她那么瘦,那么小,好象再用點力,就能把她小小的身子折斷,全然不象他的弟弟們那樣,圓圓滾滾,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他不知,這一抱,便再也放不下她。

那一天,曾身為太子的他,卻覺得那塊饅頭比過去在宮里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更為美味。

自那以后,他再不躲開她,她成了他的小尾巴,整天吊在他屁股后面。

她仍然會哭,但不管她怎么哭鬧,哪怕是宮女誤了兩三個時辰來送飯,餓得她哇哇大哭,只要他抱著她,,她就立馬收聲,乖乖的偎在他懷中,很快入睡。

看著入睡的小人兒,突然覺得這世上仍有所念,不該就這么下去。

有了生念,但拾起了在山中解毒時,神醫所授的內心法,夜夜修習。

另外在王妃來探望無憂時,便求了她送來各種書籍。

但他看書實在太快,王妃已然供不上他學習的速度,索性將宮中書庫的鑰匙給了他一把,彌補她送書不及的空缺。

無憂只要賴在他懷里,就十分安靜乖巧,所以他時常將她抱在懷里,就連每晚讀書學習時,也不例外。

直到她漸漸長大,已經完全可以自己行走,不再哭鬧,才慢慢改去她總賴在他懷里的習慣。

但晚上在他看書時,她睡不著,仍會偷偷摸進他懷中。

他白日里對她嚴肅,不容她過于靠近,她委委屈屈的忍著,到了睡前,不再忍心讓她包著淚入睡,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她鉆進他懷中。

想著等她再大些,就好,不必過于苛刻。

她每晚都會在他懷中睡著,他怕她跌到,只要她鉆進他懷中,便將她摟著,漸漸成了下意識的習慣,有時看書入了迷,往往直到手中事情做完,才發現她賴在他懷中。

無奈中,卻有更多的憐惜緩緩流淌。

結果她竟將這個習慣一直延伸了下去,一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

不凡看著懷里熟睡的無憂,隱約記起,她是怎么鉆進他懷中,怎么在他懷中安靜的把玩花瓣和桌案上的白玉筆架。

那些動作,那些習慣,與他逝去小妻子一般無二。

胸口中象團了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吸不進,也透不出,悶痛得無法呼吸,生生要將他閉過氣去。

這幾個月來,她不經意中的那些讓他感到熟悉的小動作,卷卷襲來,與兒時的記憶一點點重合,揉成一團,再分不開。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到底是誰……她到底從何而來……

一些荒謬的想法油然而生,但很快被他再次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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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還魂

(46名加更)

不可能……不可能……

人死不能復生

他親眼看著她在懷中沒了氣息,又在昏迷前,親眼看著她被葬下。

入了土的人,怎么可能還活著?

口中否認著,卻在紙上寫下‘還魂’二字,但很快又將那兩個字揉去。

他將懷中柔軟的身體抱緊,將臉埋進她鬢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胸口起伏,難以平復,低聲呢喃:“你到底是誰?”

無憂被環在身體上的緊窒感弄得醒來,雙目澀漲,不大睜得開,頭也沉重得厲害,平時再困,也不至于是這樣的感覺。

迷惑中略略恢復知覺。

耳邊是微促的呼吸,鼻息間的是陣陣熟悉的干凈衣裳味道。

突然記起自己入睡之前做過什么,一下子慌亂起來,在他懷中不敢亂動,小聲叫道:“不、不凡……”

他沒答。

無憂越加慌神,“你……你睡,睡了嗎?”

不凡慢慢舒出口氣,輕應了一聲,“沒。”

他將她抱得極緊,緊得被他的箍著的手臂,都有些發疼。

她偷偷吡了下牙,他不答,她無措,他答了,她更不知所措,“你……就這么睡了么?”

“嗯。”他的頭仍埋在她頸間,聲音帶著啞,“不睡,難道圓房?”

無憂臉頰上象起了火,騰騰的燒了起來,燒得身上都熱了起來,眸子忽閃不定,將唇咬了又咬,結結巴巴的問道:“你說……說與我圓……圓房是說笑的,是嗎?”

“你說呢?”他微微動了一下,抬起頭,從側面看向她慌亂的眼。

側眸掃了眼屋角的砂漏,回臉笑了,“想與我圓房?”

無憂在他懷里轉身,小手攥了他的衣襟,僵著不答,他不是浪子,不會隨便開這樣的玩笑。

南朝正式宣戰了,鬼面隨時可能出動。

所有人都說鬼面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不凡也說,如果有人阻了鬼面的道,必是殺無赦。

約束鬼面,能不能在他手下逃生,她不知道。

但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知道子言下落的辦法,無論生死,她都得去搏。

如果搏輸了,就再也回不來。

隨時隨刻,都有可能是與眼前這個男人的最后一面。

雖然他太深,深得她不能離他太近,也不能去愛他。

但他確實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兩世為人的第一次知道男女之情……

真的好想與他真正的親近一回……

就算死了,也算知道男女之間是怎么一回事,不至于光身而來,又孑身而去,什么也沒帶走。

“你不想嗎?”

他微微一怔,“改日,我累了。”

無憂不敢相信的微睜大了眼,這到底是怎么了?

開心關鍵時候不要她,說不是時候。

他也是如此。

轉念一想,若有所悟。

自己的身段,現在雖然只得十五,卻也長得極好,相信換成二十一世紀,換上一身辣妹裝,那條小腰,翹臀,長腿,光讓那些個男人看看,就足以熱血沸騰。

但冰棍一樣的身體,任誰抱著,都會禁不住打上幾個寒戰,爬滿一身雞皮。

現在被他抱著,隔著衣裳,能感到他身體傳來的微熱,他當然也能感到自己傳過去的寒意。

過去看過的小H書,總說身體炙熱如火,讓男人如何如何的熱血沸騰。

自己身上總是冰冰冷冷,別說勾起男人的。

就是起了火,都能生生的給滅了。

現在長衣闊袖長裙,眼觀的優勢全遮得嚴嚴實實。

身體上的弊端全暴露無疑,他沒嫌抱了她,象大冬天抱了塊冰,將她推開,已是客氣。

無憂喪氣的扁了嘴。

但這么算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掛了,如果不爭取一下,死之前一定會后悔。

咬了咬唇瓣,鼓著勇氣道:“我的身體……雖然涼一些……但應該還是……”

她學醫,知道自己的身體結構上與正常女人相同,但自己的內部結構是不是正常,就無從知道,后面的‘應該正常’,‘正常’二字就沒信心,再說出口。

“你是想我在一盞茶內完事呢,還是想在你睡著后,我繼續獨自忙活?”不凡又瞅了一眼砂漏,捂了捂額頭,故作為難的接著道:“可是兩種,我都不樂意,你說該怎么辦呢?”

無憂迷惑的看著他,雖然做愛昏迷,或者如果男方過于的長時間折騰,女方累得睡過去,是有可能發生。可是還沒辦事,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會睡過去?

何況還是限時一盞茶功夫,能在一盞茶功夫就累得睡過去的女人,委實是人才。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經過這么多年的訓練,自信體質不錯,與那種人才實在搭不上邊。

“都沒試過,怎么就知道,不會是第三種”無憂從他手臂間的抽出手,去解他的系帶,沒皮沒臉強過日后后悔,“當然如果你不行……就直說,我不為難你。”

不凡哭笑不得,她平時無賴,滿嘴胡言,實際對男女之事,卻是一張白紙,居然以為是他不行,而尋的借口。

無憂初初醒來時,頭就沉重的厲害,這時越加感覺頭暈腦漲,剛解去他外袍系帶,眼皮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聳,眼角微斜,砂漏里的細砂細細綿綿的堆積一處。

勉強仰臉起來睨了他一眼,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那橙子真是三個時辰……”

不凡接下她軟滑下去的身體,苦笑了笑,醉橙是專人種植,一個就得上百金,哪假得了。

輕抬起她倦進他懷中的小臉,就著燭光細細的看。

她眉清目秀,五官精巧,十五歲少女的臉龐與六歲的女童隱約間的雖然相似,但終是相差甚遠。

但眉宇間的有一抹淡進淡出的絕靈秀雅之色,這不是從外貌上長出來的,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無法抹去的。

他的小妻子那時雖然年幼,眉宇間便籠著這樣的秀靈之氣。

興寧雖然與憂憂長得一般無二,但眉宇間的便沒有這股靈秀之氣。

正是如此,無憂褪去那層結痂時的那剎間的,他看得呆了。

指尖輕撫上她的眉心,落在她耳后的那顆紅痣上留連不去,“憂憂,是不是你?”

慢慢埋低頭,下巴貼上她比常人冷了許多的額角,“是下面太孤單,來尋我的么?”

眼角慢慢濕潤,“你和母親不能白死,這些血債,我一定要討。憂憂,再再等我一等,我會隨你去。”

說完,嘴角牽出一絲譏誚的笑意,眼里的恨絲毫不掩,握著她的小手,放到唇邊,親了親,“雙生子,留一殺一,荒謬不過是那些人保住自己皇權的借口……”

風帶著墨黑的花瓣從窗格中飛進,飄飄揚揚,吹散屋中火龍熱氣,漫天的落瓣慢慢飄落,透著絲絲森冷寒意。

“就算該死,也不會是你,就算她是天女,也不該是你……”

“憂憂別怕,我會把你藏得很好。”

他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臉頰上,輕輕的蹭著,“認不出我了,是嗎?”

苦笑了笑,“這張臉和以前不同,你自是認不出來的。不過,也只有這樣,我才能脫身而去……”

“別認出我,在我們可以離開以前,我只能是紇不凡……而不是子言……”

西越駙馬子言就是北齊的峻言太子。

峻言才是天女的夫君,天下眾君如何能猜不到。

毒殺天女夫君,將引起何等天怨民憤,眾君比誰都清楚,就算踏平北齊,難平這份天怨民恨。

血洗桫欏城,引來天怨,天下國君九死一生,如今殘存的天下眾君,誰不戰戰兢兢,唯恐再引來殺身滅國之災。

就算猜到峻言太子才是天女真夫,但他已死,誰也不愿去揭起這塊隱痛,將錯就錯,只求過得這一世的平安。

但一旦知道峻言未死,那便將是另一番情境。

眾國君為了自保,平天怨民憤。

北齊、西越,南朝必亡,他也必娶興寧……

天女的夫君,如何能娶他人?

西越女皇急著毒殺憂憂,豈不是為了自保?

至于他心愛的女子,豈能不被碎尸萬段,挫骨成灰,以洗天女之恥?

北齊、西越、南朝該亡,但不能亡在他人之手,要亡在他的手中,血祭他的母親和亡妻。

而興寧,他不能娶

就算是天女也不行

窗外驀然一道亮光閃過。

不凡抬頭,不遠處一個風燈飄飄忽忽。

他面色一凜,俊儒的面龐上如覆寒冰。

將無憂輕輕抱起,送上床榻,為他掖好被角,俯低身,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微涼的觸感卻讓他心里陡生暖意,冰冷的心一點點重新溫暖。

嘴角浮起一絲溫柔淺笑,拇指輕輕撫過她的唇角,“等我。”

不凡步上臺階,毫不猶豫的推開茅屋的木門,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坐在窗前搖椅上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轉頭過來,月光映亮了她半邊面龐,明人,卻是長寧。

她望著站在門口,隱在陰影中的清峻面龐,挑眉低笑,聲音卻透著寒意,“你來得比我預料的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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