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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寶貝大猛男(小肥肥的猛男日記PART 9)[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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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47:54
第十九章

  「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可拆式的。」

  「它是,不然你以為它為什麼需要裝電池。」

  「我不知道它是裝電池的,我也不曉得它是無線的,我以為它就是那樣嵌在牆壁上,如果可以帶著走,為什麼每個房間都有一台?」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男人帶著她,走在前頭。「你不就說你房間的那台被打爛了?」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可菲一愣,雖然他說的沒錯,她還是不禁嘀嘀咕咕的拿著那會發光的小螢幕,一邊監看樓下那些壞蛋,一邊忍不住小聲碎念:「這樣我就可以帶著這個躲起來,隨時知道他們在哪,用不著那麼膽戰心驚啦。」

  「我說過。」他在快到武哥他們小客廳的房門前時停下,道:「裝的時候就說過。」

  她嘟囔爭辯:「才沒有,你要說過我一定會記得。」

  「待在這裡。」他在她耳邊悄聲交代著:「不要動,我馬上回來。」

  然後,沒入黑暗中。

  阿震一鬆手,她就緊張了起來,為了怕樓下的人看見樓梯間有光,她不敢探頭出去,拿小螢幕的光源照他,只能站在原地,緊張的遮著微弱的光源,一邊監看螢幕裡那些人的動靜。

  因為擔心自己漏看,她不斷數著螢幕裡的人頭,重複數了一遍又一遍,就怕自己漏掉其中一個,讓人家摸上來偷襲。

  那三個壞蛋,一個仍看守著雙胞胎,一個持槍在樓梯口警戒,另外一個在一樓窗邊,不如在幹嘛,她放大查看,發現他似乎將一塊塊很像黏土的東西,沿著窗框,黏在牆上。

  她擰眉看半天,忽然阿震來到身前,害她嚇了一跳。

  他扛著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把他放到地上。

  「他死了嗎?」她悄聲問。

  「沒有。」他站起身,道:「昏過去而已。」

  跟著,阿震把自己頭上的夜視鏡摘下來,替她戴上。

  「看得到嗎?」他問。

  「嗯。」她點點頭,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清楚的一切,感到驚訝萬分,不由得悄聲問:「我不知道夜視鏡看起來這麼清楚。」

  「市面上的沒那麼清楚,這個我改良過。」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他改這種東西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好吧,她承認對他來說,這或許真的就是那麼簡單。

  「戴著這個時,別直視光線,會太亮。」他邊說邊幫她調暗小螢幕的光源。

  「喔,好。」可菲應聲,聽見他的動靜,不由得瞄他一眼,卻被驚得輕抽了口氣。

  身前的男人,突然毫無預警的脫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強健的體魄,看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然後,他開始解他的皮帶。

  她瞪大了眼,小嘴微張,只見他迅速脫掉了褲子,一瞬間她真的以為會看見他脫得精光,但他沒有,他留了一條四角褲。

  不過,那也很夠看了。

  天啊,這夜視鏡的效能實在太好了,她能清楚看見光滑的皮膚繃緊在那身肌肉上,還有因為先前激烈打鬥流下的汗水。

  雖然明如應該禮貌的掉開視線,但她就是沒有辦法表現得禮貌一點,平常他總是抱著她睡覺,可那都有穿衣服啊,她都快想不起來他上次光溜溜站在她前面是什麼時候了。

  不對,他沒有光溜溜過,他只有半裸過,現在也只是幾近全裸。

  但是,他的身體真的是……好……好性感……

  老天,她真的不應該再看下去,那只會增加更多她春夢的細節啊。

  然後,他瞄了她一眼。

  她羞窘的掉開視線,但很快想起來這是夜視鏡啊,他現在沒戴夜視鏡,又看不見她在看他,所以忍不住又把視線移回他身上。

  他真的變得好壯,而且他是不是激凸啊?

  真的,她記得剛剛不是那樣子的。

  不自覺,眼隨身走,她的臉越來越紅,心跳越來越快,卻忍不住壓著亂跳的心一直看,反正他又不知道她在看,不看白不看啊。

  「別那樣看我。」他蹲下身,開始迅速的脫掉那男人身上的裝備。

  「啥?」她眨眨眼,回過神來。

  「把你的嘴巴閉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說著扒掉那傢伙的衣褲。

  「什……什麼?」可菲俏臉一紅,連忙悄聲辯駁:「我我我才沒有!」

  他站起身,套上了褲子,然後瞧著她,挑眉道:「沒有流口水?還是沒有偷看我?」

  她臉更紅,結結巴巴的說:「都、都沒有啦……」

  「那你為什麼臉紅?」他套上衣服,問。

  「你……你你你又知道我臉紅了?」她不甘心的硬著頭皮反問。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她握在手中的小螢幕,道:「這東西是有光線的,我只是調暗而已,沒有關掉。」

  啥?!

  她看著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尷尬得要命,張著小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全身熱到發燙。

  所以他都看到了?他看見她偷看他?看見她嘴巴開開?看見她撫著心口一副意亂情迷的小色女模樣?

  一時間,窘到不行,超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可他卻在那一秒,伸手低頭,將她攬進懷中,再一次的親吻她。

  這個吻,跋扈又熾熱,狂烈得像把火,讓她腳趾蜷曲,使她全身發顫,彷彿從頭到腳都燃燒了起來。

  那比她所有的春夢還要性感誘人,更加真實激情,他的胸膛抵著她,身體包圍著她,勃發的慾望堅硬且灼熱的隔著衣物,擠壓磨蹭著她腿間的柔軟。

  她羞到無以復加,腦袋熱得無法思考,然後發現他不如何時將她壓到了牆上,貪婪濕熱的唇放過了她的小嘴,卻往下舔咬吮吻著她的脖子。

  她嬌喘戰慄著,沒有辦法確定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昂首迎合他的嘴,還有手,感覺奇異的酥麻從小腹擴散到全身,感覺身體好熱,熱到快融化。

  跟著,忽然間她察覺到身上的T恤被他推到了胸上,下一瞬他扯下了她的胸罩,她還沒來得及驚慌,某種濕熱的東西覆上了她敏感的乳尖。

  天啊,那是他的嘴。

  可菲輕抽口氣,瑟縮顫抖,難以抵擋他唇舌的挑逗,無法阻止那撩人的感覺。她嚇得想推開他,卻本能的又想將他拉得更近,到頭來只能緊攀著他,逸出戰慄的呻吟。

  就在她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時,手中的小螢幕再握不住,驀然滑落。

  那機器差點就這樣掉在地上,但他及時伸手接住了它。

  她羞窘驚慌的喘著氣,神情迷亂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瞳眸深幽,灼熱的氣息和她一樣急促,然後他放開了她,將安全系統的分機塞回她手中,後退一步,轉身扛起那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被剝得只剩條內褲的傢伙,把他給五花大綁,關進武哥的廁所裡。

  他走出來時,她仍全身酥軟無力的靠著牆,像被雷打到似的,震懾茫然的瞪著他,直到發現他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胸前,她才慢半拍的驚覺她衣衫不整。

  可菲輕呼一聲,面紅耳赤的抱住自己,遮掩那依然殘留他唇舌濕熱,敏感悸動的雪白雙峰。

  一開始,他沒有動,然後才拾起剛剛放在地上的防彈背心穿好,扣上槍帶,把敵人的裝備,全數穿在身上,包括那副夜視鏡。

  她在同時羞窘的轉身,慌張的把胸罩穿好,T恤拉下,然後才敢轉過身來。

  他已經穿好了所有東西,正在客廳的沙發旁,掀起沙發坐墊,拎出一個黑色的皮箱。

  他看起來就像那些人,但還是有些不一樣,她一時想不出哪裡不同,然後才發現是因為他不一樣,是因為他是阿震。

  就算他站在鬧區街頭,身處萬人之中,她想她也能一眼認出他。

  「記得該怎麼做?」他從皮箱裡拿出煙霧彈,遞給她問。

  這個問題,讓她更尷尬,顯然他很清楚,她有多麼意亂惰迷。

  「嗯。」她羞澀的點點頭,雙手依然忍不住環在胸前,遮掩著已經穿好衣服的身體。

  「搞定之後,記得躲好,不要出來。」他交代。

  她紅著臉,再點了點頭。

  有那麼一瞬,他似乎想再上前,她的心跳在瞬間加速。

  但最後,他只是如幽靈一般轉過身,走到窗邊。

  她如他之前所教,按下手中安全系統的密碼。

  那扇窗戶的鋼板往上升起,他俐落的爬上那扇窗,把從皮箱中拿出來的特製升降索在窗外的欄杆上掛好,跟著回頭看了她一眼。

  「躲好。」

  他說,然後消失在富邊。

  

  他真是瘋了。

  敵人還在樓下,威脅也尚未解除,他不敢相信自己差點當場——

  胯下依然因慾望未獲紓發而緊繃悸動著,他本來沒打算做得那麼過分,只想吻一下而已,但她那麼誘人,而他差點就失去了她。

  這麼多年,他把她強佔著,讓她以為他只把她當朋友,又佔盡她的便宜,唯一沒做的,就是和她真的在一起。

  他很想,不是不想。

  可是,麥德羅的威脅仍在,而他隨時會死。

  所以他強忍著自身的慾望,強忍著想將她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佔為己有的溫求,不敢更進一步,不敢要求更多。

  她給的已經很多,太多了。

  他怎能再貪心奢求?

  那麼多年,他將慾望壓抑著,關了起來,層層上鎖,都忍了那麼久了,他以為他可以繼續強忍下去。

  豈料,那厚實的心鎖,卻被差點失去她的驚嚇,摧毀得乾乾淨淨。

  那頭名為慾望的野獸一放出來,就再也關不回去。

  他想確認她的存在,想完全佔有她,想將她揉進身體裡,成為他的——

  他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想要她的念頭,和殘存的丁點良心,總是在腦海裡盤踞著,拉址著。

  他告訴自己,只要他解決了麥德羅,他就會和她坦承一切,若到時她還想要他,還喜歡他——

  他忍著,又忍著,再忍著,無論身體或靈魂都極端渴望著她,依然忍著。

  誰知,當她那樣臉紅心跳的看著他,當她毫不反抗,差澀的回應著他,任他予取予求,積壓已久的慾望,剎那間如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幸好,她弄掉了那台分機。

  殘存的理智,讓他及時清醒過來,不然他大概會害死她和自己。

  屋外,夜已全黑,他快速的向下垂降,不忘抬頭確認她是否關上了窗。

  她關了。

  然後他才想起自己忘記和她說一件事。

  他應該告訴她的,過去那幾十分鐘,他在阿帕契上擔心著她的生死時,滿腦子都是那念頭,卻在看見她的,除了將她緊擁在懷中,什麼都忘了。

  一眨眼,兩腳已經落地。

  他再看樓上一眼,有些著惱,卻也只能告訴自己。

  算了,晚點再說,不差這一時半刻。

  

  偷偷的,可菲手握著煙霧彈和分機躡手躡腳的來到了樓梯間。

  阿震的計劃是,她負責到樓梯間,將煙霧彈往下丟,然後利用安全系統打開前門,好聲東擊西,但他則在同時回到一樓,從後門混進去,救出雙胞胎。

  他換穿成敵人的衣服與裝備,可以混淆對方的判斷力。

  運氣好的話,那些人會因為前門開了而趁機離開,那他就能追蹤他們,找到麥德羅。

  運氣若不好,他們會試圖反抗,但他已經佔了先機,而且對方會以為他是同伴,最低限度他能輕易撂倒那個在武哥辦公室看守雙胞胎的人,讓他們重獲自由。

  他相信他們最終仍會放棄離開,因為門一開,槍聲就會傳出去,那會吸引人們的注意,讓人打電話報警。

  如此一來,他同樣能利用衛星追蹤這些人的去向,找到麥德羅藏身的地方,進而抓到他。

  她屏住氣息,看著小螢幕右下方顯示著時間的角落,確認時間。

  還有二十秒。

  然後,她突然又注意到,那個在一樓前方窗戶旁不如在忙什麼的傢伙,她忍不住將畫面放大,他把那些黏土似的東西貼完了,走回了辦公室。

  奇怪的是,連原本在一樓樓梯間警戒的那個人,也離開了位置,一起走向辦公室,遠離了前面。

  她困惑的看著他們,然後再把畫面移回那扇被貼了黏土的窗戶,她把畫面放大,再更大,跟著心口一寒,她以前看過那東西,她看過嵐姊使用。

  那是炸藥。

  他們想炸開窗戶,但阿震不知道,他和她都以為只會有一個人在武哥的辦公室,可是他們為了要躲避爆炸,所以都退到後面了。

  糟糕,這下子,他可不是一對一,而是一對三。

  一對一他或許會贏,但一對三?

  後門的門鎖她無法控制,他沒教她怎麼打開那扇門,他只教了她怎麼開那扇窗戶和前門而已,但時間一到,他就會開門進去,然後直接撞上那三個人。

  那簡直和自投羅網沒兩樣,她不能讓他一個打三個,那實在太危險了!

  況且,他不知道那炸藥的存在,若是他剛好走出來卻遇到爆炸——

  這個可能性,嚇得她花容失色。

  眨眼間,只剩五秒,她來不及衝回窗邊警告他,只能連跑帶跳的往樓下飛蠢。

  丁可菲,你這個大笨蛋!

  都是她忘了和他提自己看到什麼,才會造成這種後果,如果他知道,一定一眼就能發現那是炸藥。

  她心急如焚的往下衝,用這一生最快的速度奔下樓梯——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屠震是有想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人是活的,不是死的,他們的確有可能會移動,因此他確實有計算過一對三的機率,也想過該如何應付。

  所以當他打開隱藏在武哥辦公室裡的後門,卻發現裡面不只一個敵人時,他將手中的閃光彈丟了出去,同時閃身般到了桌子後面,並抬腳將被綁在椅子上的雙胞胎踹倒,讓他們倒在文件櫃之後。

  他閉著眼,所以沒受影響,雙胞胎沒戴夜視鏡,也只是一時眩目,但那三個人可不一樣。

  為了佔有優勢,他們早在先前就把整棟樓的電源給切掉,戴著夜視鏡做事,如今這卻成了致命傷。

  他聽到咒罵聲,循聲開槍,慘叫聲響起,第一個人倒地。

  刺眼的光線,眨眼即逝。

  他睜開眼,看見第二個人拔下了夜視鏡,胡亂開槍,他伸手再一槍,擊中對方持槍的手臂,那人扔掉了槍,跑了出去。

  第三個人不見了,而門早在那人跑出去之前就已經是開著的。

  他追出門去,幾乎瞬間就注意到外面仍是暗的,大門沒有打開,而且也沒有任何煙霧在外頭氾濫。

  連續的槍聲響起,他縮了回來,清楚對方的視力還沒恢復,只是在亂槍打鳥,但下一秒,外頭傳來匡的一聲,槍聲跟著停了下來。

  他探頭去看,只看見她拿著一支沉重的滅火器,身前則是那個倒楣被她敲昏的傢伙。

  她氣喘吁吁的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傢伙,然後抬起頭來,衝著他傻笑。

  他才要張嘴警告她,還有一個敵人,前方突然發出爆炸般的巨響,一時間天搖地動,整棟公寓為之晃了一晃,眼前在瞬間因爆炸的火光,大放光明。

  他迅速閉眼,飛快摘下了夜視鏡,火氣、沙塵和煙硝味迎面撲來。

  再睜眼,那人已經逮住了她,將她挾持在身前,他聽見她的驚呼,飛快迅速舉槍瞄準,卻不敢開槍,雖然他很快閉上了眼,但視力仍是受了影響,只能隱約看見她和那人的身影。

  「放開她!」他大聲咆哮,威嚇著。

  「不!你放下槍!」對方吼道。

  緊握著槍,他無法確定自己真的有瞄準,所以不敢扣下扳機,只有心口為她的處境感到抽痛緊縮。

  「快放!」男人勒緊了她的脖子,用槍口敲擊著她的腦袋,故意弄痛她。

  她緊咬著唇,忍著痛。

  他心頭緊抽,屏住了氣息,只能飛快眨著眼,試圖盡快恢復視力,但那沒有太大用處,他懷疑對方也看不清楚,可他知道那人把槍口直接抵著她的腦袋,那人沒有瞄不準的疑慮,而他有。

  「媽的!還不放!」他又用力敲了下她的腦袋!

  這一回,她再忍不住,痛呼出聲。

  該死的!

  一股想掐死那王八蛋的衝動上湧,但他只能選擇鬆開手槍。

  男人得意的笑了,槍聲隨之響起。

  「不要——」可菲驚呼出聲:「阿震?阿震!」

  「我沒事!」

  擔心她掙扎會惹惱那男人,他揚聲安撫她,丟下槍時,他就已經順勢往她的辦公桌翻滾,子彈沒有擊中他,只打到了靠牆的文件櫃,那傢伙的視力確實被影響了。

  「你敢動一下,我宰了她!」

  「你敢追上來,我一樣宰了她!」

  敵人的威嚇,和她驚惶的喘息啜泣聲,迴盪一室,讓他不敢亂動。

  最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傢伙,凶狠的拖著她往後退,一路退出了被炸出一個大洞的牆邊。

  他想跟上前,試圖尋找機會,但那只會刺激那個男人。

  那傢伙一將她拉出牆邊的大洞,他立刻起身,回武哥的辦公室,摘下安全系統分機,開啟連線,一邊掏出刀子,替倒在地上的雙胞胎解開束縛。

  屋外的畫面跳了出來,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那人拉著她往右邊巷口跑,然後跳上了一輛車。

  分機的畫面是紅眼牆外的監視器,等車子駛出巷口就照不到了。

  冷靜,要冷靜。

  他吸氣,告訴自己,他得先讓雙胞胎自由,免得還有敵人潛伏在公寓裡。

  一等雙胞胎的手一得到自由,他就將刀子留給他們,抓著分機衝向樓梯間,推開通往地下室的假牆,往電腦室飛奔,一邊不忘利用內部連線系統,將所有的門窗打開。

  他衝進電腦室裡,所有的機器都仍在跑動,他敲打鍵盤,連線上網,直接切入衛星系統,輸入紅眼所在的經緯度。

  衛是的俯瞰畫面立即出現,紅眼的天台,巷子,那輛已經開到了巷口,正在轉彎的休旅車——

  他趕上了!

  黑暗中,他飛快敲打鍵盤,視力終於完全恢復。

  他千算萬算,什麼都算到了,就是沒算到,她竟然會衝下來。

  他明明再三交代她要躲好了!

  那個——

  笨蛋!

  

  她被敲昏了。

  那個壞蛋,將她拖上了車,還逼她開車,發現她不會開,他大發雷霆,竟然手一揮,就用槍托將她給敲昏。

  黑暗來得如此突然,她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再醒來,她只覺頭痛。

  迷迷糊糊睜開眼,只看見前方黑夜中,滿是朦朧的星星,七彩的星辰擴散交疊著,然後收攏凝聚,卻仍散發明亮的星芒。

  一時間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人在高樓之中,躺在一張大床上,前方的落地玻璃又寬又高,將夜景盡收其中。

  而那灑落一地的星星,不是真正的星辰,是無數大樓與街道上的燈光。

  夏夜裡,城市燈火無比輝煌。

  天上的星子,反而見不著一顆,只有明月在雲間高懸。

  滿佈城市燈火的玻璃,倒映著她的身影。

  那張柔軟的大床,蓋在她身上的高級蠶絲被,天花板上隱藏式的照明,甚至她枕著的大枕頭,都隱約倒映其中。

  舒適的空調,吹送著涼爽的空氣,驅散了夏日的炎熱。

  空氣裡,有著玫瑰的香氣。

  這是哪裡?

  可菲困惑的想著,然後才慢半拍的想起自己的遭遇。

  糟糕,是麥德羅!

  可菲猛然坐起身來,這個動作卻換來一陣欲嘔的暈眩,她忍不住扶著被打的後腦勺,呻吟著咒罵兩聲。

  「王八蛋,竟然敲我的腦袋,就已經很笨了,要是變得更笨怎麼辦?」

  嘀嘀咕咕的,她含淚深吸了好幾口氣,待暈眩過去,這才慢慢抬起頭環顧省視四周。

  這地方寬敞又豪華,挑高的天花板,讓人完全沒壓迫感,寬闊的空間,以從天花板垂落地的透紗區隔著,教人可隱約瞥見其後,又不會看得太清楚。

  她下了床,感覺到雙腳陷入溫暖舒適的毛皮之中。

  低頭一看,方瞧見整個房間都鋪著白色的長毛地毯,抬起頭,只見牆上米色低調的壁紙,隱隱有著細緻的紋路,其上泛著雪白的光澤。

  可菲走上前,好奇的撫摸,才發現那不是紙,竟是真絲。

  這裡是一間臥房,但光是這個長方形的房間,就將近一百坪。

  大片大片的玻璃窗,佔據著一整面的牆,從特大號的雙人床這邊,一路往後延伸,從這邊看出去,整個星羅棋布、燈火輝煌的城市,就好像在她的腳下。

  她穿過那面有著玫瑰籐蔓與花朵的潔白透紗,水晶吊燈懸掛在那應該是客廳或起居室的地方。

  一大把的白色玫瑰花,被裝飾在桌子正中,她看得出來,就連裝玫瑰的花瓶都是真正的白水晶雕刻而成。

  在紅眼工作那麼多年,她也學了不少東西,或許她沒錢使用那些昂貴的奢侈品,但她卻懂得如何分辨它們。

  這個地方,奢華又美麗。

  所有的一切,用的都是真正且頂級的好東西。

  她真是有些看傻了眼,不過還是沒有忘記她是怎麼才會到這裡來,所以她一下床,就努力尋找著出口。

  可是這裡只有三扇門,一扇門後是更衣間,一扇通往浴室,而另一扇,顯然應該是出口的門,卻被鎖住了。

  因為是高樓,所有的落地窗都是封死的,包括在浴室裡那一整面的窗子,她甚至檢查了所有可能是櫃子的地方,但就是沒有任何一個出口,這裡甚至沒有擺放清潔用具的工具間。

  不可能,一定會有第二個出口的,不然要是失火了怎麼辦?

  她急慌慌的在這偌大的房間裡,像花栗鼠一樣的繞過來又晃過去,跟著不死心的再回到床邊,檢查那扇大玻璃窗,這才終於在拉開收攏在兩旁的窗簾後,找到一扇逃生窗。

  她搬來桃花心木的椅子,站了上去,握住逃生窗的把手,試圖扳開那扇窗。

  誰知,它不知是不是鎖住了,還是太久沒人用,竟然穩如泰山,死都不動。

  不甘心的,她四下查看,尋找可用的東西,然後拆下了綁窗簾的帶子,掛在那個把手上頭。

  她用雙手緊緊抓住,從椅子上跳下來,想利用自己的體重,把那窗子給弄開時,卻突然看見窗玻璃上,自己身後的房間裡,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倒影。

  她嚇了一跳,腳一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哇啊啊啊啊——」

  她尖叫著,鬆開緊抓著那條布帶的雙手,像鴨子划水般,死命揮舞著兩隻小手,試圖拯救自己,但最後還是姿勢難看的摔倒在地。

  天啊,好糗!

  可菲手忙腳亂的爬起身來,迅速轉身戒備,卻在看到對方時,抽了口涼氣。

  她目瞪口呆的瞪著他,一時間發不出聲音來。

  眼前的男人,俊美無儔,就像個天使,活生生就是阿震的翻版。

  只是,他沒有染髮,沒有戴黑色的隱形眼鏡。

  他有的,是天生而自然的金髮藍眼。

  男人一身的白,白色的西裝褲,白色的襯衫,俊美又斯文。

  她知道這個人和阿震很像,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乍一看,她還是因他們的相像程度,吃了一驚。

  這個人是肯恩——

  不,是麥德羅!

  肯恩的身體,麥德羅的腦袋!

  她的心,因恐懼而狂奔。

  當他用那雙美麗的藍眼睛瞧著她,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看見她的退縮,他停下腳步,微笑。

  那抹笑,充滿自信,與莫名的和善,讓她一愣。

  「告訴我,這裡離地面的高度超過兩百公尺——」

  咦?這麼高?

  她嘴角抽搐,飛快瞄一眼窗外的夜景,才慢半拍想到他說的沒錯,這距離確實是高了一點……

  她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你打開窗戶之後,想怎麼離開?」他挑眉,笑問:「跳下去?」

  「當然不是!」她堅決的否認,不過當然也不能承認,她在此之前,完全沒想過敲破玻璃之後,該怎麼辦。

  有些窘然的,她嘴硬回道:「我……我只是……想打開窗子透透氣!」

  對她白爛的理由,他沒多下評論,只笑著轉身,用開瓶器,打開之前就已經放在桌上的酒,再慢慢的把那琥珀金黃的液體,倒入水晶高腳杯中。

  他的手指修長潔白,舉止優雅。

  他徐徐的倒著那瓶細頸的酒,一邊抬眼瞧著她,透明的水晶杯也是細長的形狀,純淨、纖細而美麗。

  「這是Robert Weil酒莊,在一九九九年出的貴腐酒,這間酒莊釀的酒是最頂級的,而這一年出產的貴腐,更是頂尖中的頂尖,你們中國人是怎麼說的?」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正她腦袋驚嚇過度,也想不出答案是什麼。

  這人一口標準的中文,就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和阿震無異,某種弔詭的感覺,像蜘蛛一樣,悄悄爬上了後腦,教人頭皮發麻。

  「對了,瓊漿玉液。」

  說著,他拎著那兩杯酒,走上前來。

  莫名的,因恐懼一退再退,貼到了身後冰冷的玻璃牆面。

  「丁可菲小姐,是嗎?」

  他揚眉,將裝著那金黃色液體的水晶酒杯,遞到她面前。

  她吞嚥了下口水,點了點頭,卻不敢伸手去接。

  他眼微瞇,對她不接這杯酒,感到不悅,冰藍的眼眸,透出冷冷的怒氣。

  話說回來,「識相」向來是她丁可菲的最高指導原則之一。

  她飛快伸手接住那杯酒,還不忘露出誠惶誠恐、膽小怯懦的模樣,那不難,反正她本來就害怕得要死。

  「呃,那個,謝謝……」

  薄江的嘴角微揚,他舉杯,挑眉等著。

  她只好膽小的跟著舉杯,然後在他輕啜一口那上等的貴腐酒時,硬著頭皮禮貌的跟著輕抿一下。

  當然她沒有真的喝,誰知道他會不會在酒裡加了什麼怪東西。

  滿意,浮現了他的眼簾,他心情愉快看著她,自我介紹。

  「我是約翰‧麥德羅博士。」

  

  她該說什麼?久仰大名嗎?

  瞪著眼前這文質彬彬,像個紳士一般的傢伙,可菲小嘴微張,好半天,才有辦法擠出一句話。

  「我,呃,是丁可菲。」她睜著大眼,繼續貼在玻璃牆上,補充道:「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行政助理。」

  他輕笑出聲,伸出食指,輕點了她的方向,點了一下,說:「我知道。」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她眨巴著大眼,一臉膽小無辜,不忘偷偷的往角落移動。

  「這個呢,我也知道。」說著,他挑眉,再輕啜了一口酒。

  「呃,那個,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以食指輕點著自己的唇,拎著酒杯,抬頭仰望著天花板,看似認真的想了一下。

  她趁機再移兩步。

  但他拉回了視線,瞅著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的,將她看了一遍。

  那審視的視線,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極為輕易的,他讓她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狼狽、骯髒,與破爛。

  從玻璃的倒影裡,她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模樣。

  她骯髒的赤腳,將雪白的地毯踩得到處都是腳印,過膝的長裙因為一下午的折騰,早就又髒又破,當然她的T恤也是,它們早已經失去了原來的乾淨與整潔;而她綁在身後的辮子,更是有如陳舊的麻繩一般,又毛又亂。

  她的臉,同樣全是灰,儘是爆炸之後的煙塵,額頭上還有幹掉的血跡。

  自卑心,在瞬間膨脹起來。

  一下子,覺得自己在這人挑剔的視線下縮得好小好小。

  她縮起骯髒的腳趾頭,握著那杯和她超級不適合的水晶酒杯,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正被超級龜毛的老師檢查服裝儀容。

  「不,我想,這其中沒有誤會。」他睨著她,輕笑:「雖然,我一度以為,我可能搞錯了——」

  「你一定是搞錯了。」她急切的點頭認同,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平常只是負責接接電話、收收包裹,煮飯掃地洗衣服而已。」

  他挑眉,然後說:「我沒有,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確定?」緊張的汗水,濕透了手心,她乾笑兩聲,裝傻說:「該不會你想挖角吧?但我的工作合約還沒到期耶,我老闆騙我簽了十年的約,就算我想換工作也不行,我之前曾經試圖和他解約,但他說解約就要付天價的違約金,我根本付不起啊。」

  她瞧著他,故作不快,叨叨絮絮的直碎念,一邊不著痕跡的偷偷移動,把手中的水晶酒杯放到了桌上。

  「他真的是很吃人不吐骨頭,我當初明明是應徵行政助理的,到最後卻變成了小女傭,我其實並不想做女傭的,下回再要換工作,我也想找個正常一點的工作。啊,我看這樣好了,我有認識的朋友也想找工作,我去幫你問問看。」

  她邊說邊笑著繞過了他,大步就往那扇對外的門跑去,伸長了小手握住門把,旋轉。

  門把動了,她心下一喜,猛地把門打開——

  豈料,門外卻站了兩個西裝筆挺,但高頭大馬、橫眉豎目的男人,其中一個,更在她開門時,直接把手槍的槍口,不偏不倚的抵住她額頭正中。

  豈料,門外卻站了兩個西裝筆挺,但高頭大馬、橫眉豎目的男人,其一個,更在她開門時,直接把手槍的槍口,不偏不倚的抵住她額頭正。

  她傻眼,只能乾笑著後退,把門關上。

  「呵呵、呵呵……那個什麼博士?博士對吧?」

  「你可以叫我約翰。」那冷冷的聲音,帶著嘲弄,又再響起。

  她回首,看見那傢伙依然站在原地,微笑。

  看著那個可怕的男人,她從善如流的道:「約翰,我想了一下,其實女傭是個不錯的工作,職業不分貴賤,行行出狀元,你要是願意接受朝九晚五、周休二日,薪水再幫我調的比現在高一點,我也是——」

  「丁小姐,謝謝你的好意,我需要的並不是女傭。事實上,是你的老闆,偷走了我的東西,所以我只好請你來此作客。」

  他笑容可掬的瞧著她,說:「好讓他,把東西還給我。」

  瞧他左一句東西、右一句東西的,不如情的話,她還以為武哥偷了他的鑽石珠寶呢。

  她瞪大了眼,死命吞下到嘴的批評,回道:「嘖?我老闆偷了你的東西嗎?不會吧?我看你是誤會了,他通常只會用借的,不會用偷的,說不定過兩天他就還你了。」

  聽了她的胡說八道,他也不生氣,笑容仍掛在臉上。

  「丁小姐,我能叫你可菲嗎?」

  她能說不行嗎?

  雖然在心裡嘀咕了一聲,她依然扯出一記天真無邪的蠢笑,道:「請便。」

  「可菲,可以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啥?」

  那個長得和阿震一模一樣的男人,朝她走來,彬彬有禮的對她微笑額首。

  「我是否有榮幸,和你一起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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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所以當他問完之後,不曾等她回答,就一派輕鬆的走出門去時,她沒有試圖跟上,當門再次打開,他的人在三分鐘後,送來一件禮服和高跟鞋時,她也沒有拒絕。

  送禮服來的是個女人,但一臉的尖酸刻薄,活像黑寡婦上身,她瞧她的模樣,和麥德羅如出一轍,只是其中的鄙夷更加明顯。

  她猜如果她膽敢拒絕,這女人會當場扒光她的衣服,強迫她換上。

  為了不給黑寡婦任何虐待她的機會,她接過裝禮服的盒子和高跟鞋,自己進了更衣間,然後迅速把門關上,沮喪的回身蹲在門邊,懷疑自己還有任何機會可以脫逃。

  可才蹲下,她就感覺左右兩邊都有東西卡在小肚肚和大腿中間。

  什麼東西?

  她伸手進口袋裡掏出來,赫然發現那是之前那顆她沒有丟出去的煙霧彈,另一邊則是力剛那支破爛手機。

  太好了!

  可菲大喜過忘,差點叫出聲來,幸好及時壓住了嘴,堵住了興奮的尖叫。

  急沖沖的,她的到更衣室最深處,把又掉出來的電池裝回去,打開手機,不忘遮掩開機的聲音,上面清楚的顯示著滿格的訊號,她真想跳起來感謝所有的過路神明。

  手機畫面上,顯示著她之前打好,卻沒傳出去的訊息。

  看著那三個字,她鼻頭莫名一酸。

  阿震……

  不知道他怎麼了?應該沒事吧?他說他沒事的。

  淚水,驀然上湧。

  她蹲縮在地上,緊壓著心口。

  一定沒事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好,中氣十足的。

  可菲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沒事的,沒關係,他沒有事,至少他沒有被抓到,沒有落入那個神經病手中,他還好好的。

  她擠去淚水,舔舔乾澀的唇,卻隱約的,又嘗到他的味道。

  倏忽間,他熱情親吻她的回憶,跳了出來。

  一剎那,彷彿他又壓在她身上,和她唇舌交纏,親匿的吮吻啃吱著她的肌膚、頸項,留下濕熱的痕跡,然後——

  活色生香的記憶,如此鮮明,讓她羞紅了臉,全身虛軟發熱。

  老天……

  方纔一陣忙亂,她沒時間細想,現在一想起來,簡直就是讓她熱到冒煙,從頭到腳紅得像尾煮熟的蝦。

  過去幾年,他是偶爾會出現曖昧的行為,卻從來不曾如此過頭。

  這已經……已經不是曖昧而已……

  他的氣味,他的味道,殘留在舌尖、心肺,她清楚記得他急切的撫摸她、磨蹭她、用熱燙的唇舌含住,挑逗——

  她喘了口氣,抬手揮去那性感激情的畫面,卻揮不去他留在身上的感覺。

  不由得,低低呻吟一聲。

  媽呀,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明明說過,再過一百年,他都不會喜歡她的,但為什麼又對她做出這種事?

  他是……是壓力太大嗎?

  武哥說嵐姊壓力太大時就會爬上他的床紓壓,雖然這個評論被嵐姊凶殘且大力的否認過,但說不定這是真的,畢竟阿震和嵐姊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畢竟是姊弟。

  他們那家子人,真的不能以常理判斷。

  況且,普通人也不會拿朋友當抱枕吧?

  再說,阿震是男人,大家都說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話說回來,可能也是她自己的態度有問題,她甚至連反抗都沒有試圖反抗,畢竟她真的,是那麼、那麼的……

  看著手機上的告白,她咬著唇瓣,喉頭緊縮,心頭微悸。

  豈料,就在這時,手機畫面突然一暗。

  搞什麼?沒電了?不會吧——

  她吃了一驚,反射性的連按了好幾下傳送鍵,跟著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天啊!她把那封簡訊傳出去了?

  捂著自己的嘴巴,壓下一口尖叫,她胸中小鹿亂撞,羞窘驚慌不已。

  有嗎?有嗎?!

  畫面已經全暗,但她剛剛按的時候,好像是不是,還有一點電啊?

  慌亂的,她趕緊再把電池掏出來,張嘴對著那個金屬的部位呵氣,緊張的再裝回去,然後再按下電源鍵。

  它亮了一下,但還沒完全開機,就熄掉了。

  她緊張的滿身大汗,重複試了好幾次,但都沒有用,它沒電就是沒電,到最後連亮一下都不亮了。

  啊啊啊啊——

  她抱著頭,好想去撞壁。

  至少也讓她知道,那封簡訊是有沒有傳出去啊?

  

  雖然還是很想知道那封簡訊的下落,但在黑寡婦凶狠的敲門聲中,她還是迅速打開了門,告訴對方,她要——先洗澡。

  不管怎樣,先拖延時間再說。

  所以,她抬高了下巴,用鼻子看著黑寡婦,假裝自己是個女王,然後衣衫襤樓的提著自己破爛的裙子,緩步走到了那間豪華的浴室,放了一缸水,泡了一個超級奢侈的熱水澡。

  東摸西摸的,她花了半個小時泡澡,再花了半個小時洗頭兼吹頭髮,她很想搞得更久一點,但對平常總是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的她來說,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很理所當然的,那件禮服和鞋子,都是她的尺寸。

  討人厭的是,那件禮服嚇人的好看,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鏡前,她再一次,有著自己好像公主的幻覺。

  當然,她還是有點胖,但這件黑色真絲的禮服拉長了她的身形,深V的領口,強調了她胸前豐滿的線條,開衩及踝的花瓣裙擺,製造了驚人的效果。

  當她穿上同色系的高跟鞋時,她看起幾乎是修長的。

  她瞪著鏡子裡的性感尤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她不能穿這東西出去,她後退一步,就要把這太過性感的禮服脫掉,卻又在看見地上那顆煙霧彈時,猛然打住。

  該死,她需要離開這個房間,才有機會逃脫。

  而去參加那個博士邀請的晚餐,搞不好是她唯一的機會。

  一咬牙,她蹲下身,將自己原本的長裙內襯給撕成布條,把煙霧彈綁在大腿內側,那真的很不簡單,弄得她滿頭大汗,幸好最後終於成功了。

  外面的黑寡婦,終於忍耐不住來敲門。

  她來不及綁頭髮,只能隨便用發圈紮了個馬尾,然後拉開了更衣室的門。

  在紅眼的娘子軍增加之前,她根本沒穿過高跟鞋,後來雖然逛街時買了一雙,她卻穿沒兩次,就讓它在鞋櫃裡生灰塵了。

  她知道自己走起踣來險象環生,但仍挺直了背脊,戰戰兢兢的跟在黑寡婦身後,走出了門。

  門外頭,是同樣奢華的世界,就連走廊上,都鋪著波斯地毯,當然那兩位兇惡的門神仍在那裡,當她跟在黑寡婦後頭時,他們就跟在她身後,護送她前往用餐的地點。

  一路上,她東張西望,試圖尋找逃生路線,甚至試著對身後那兩位露出討好的微笑。

  那沒用。

  她沒看見任何樓梯和逃生門,那兩位老兄也沒理會她。

  然後她被帶進了餐廳,差不多在那一秒,她知道自己一腳踏入了地獄之門。

  

  世界上最遙遠距離,就是——

  食物正在她面前,她卻連一口都不敢吃。

  人生晝悲傷,莫過於此。

  瞪著桌前那一道道豐盛的菜餚,她一陣頭昏眼花,差點餓得口水直流,早知道剛剛就不泡澡了,泡完就更餓了呀。

  她從中午起來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啊。

  之前因為太緊張,她完全沒想到肚子餓的問題,可現在食物就在眼前,她可怕的食慾和口水,瞬間宛如那滔滔江水,洶湧澎湃的湧了上來。

  這根本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美食地獄啊!

  對面那個傢伙,雖然看起來像阿震,但他的行為舉止完全是兩回事。

  她萬分清楚的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一個瘋子。

  這傢伙看起來人模人樣,做的都是神經病才會做的事,他根本不把人當人,根據過往她所聽聞,她就算餓死也不敢吃他所提供的食物啦,她才不想變成實驗品。

  可是——她真的好餓啊!

  咕嚕咕嚕的聲響,在空空如也的腸胃中鳴動,她只能抓著水杯,再喝一口,用白開水來止饑。

  「這些東西,不合你胃口嗎?」

  溫文和善的問穎,從前方傳來,讓她猛然一驚,速速回神。

  「呃,呵呵,還……還好啦,只是我剛剛,我是說來這裡之前,才吃過晚餐,所以不大餓。」

  「既然如此,那撤下吧。」

  他食指一揮,立刻有人上前,撤下桌上菜餚。

  她緊握手中刀叉,一瞬間還真想阻止那些人,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那個衝動,含淚看著食物自她面前被收個精光。

  再一次的,她抓起水杯,埴喂轆轆的飢腸,誰知卻見那金髮藍眼的惡魔,似笑非笑的瞅著她,開口提醒。

  「對了,可菲。」

  她邊喝水邊抬眉,發出無聲的疑問。

  「如果你是怕我在菜中下藥,那白開水,也是不能喝的。」

  噗的一聲,她將白開水噴了出來,嗆得連淚水都飆飛而出。

  對面那個傢伙,見狀笑了起來。

  可菲又氣又惱,卻不敢怎麼樣,只能用手背擦著唇邊的水,站起來道:「不好意思,我可以去一下廁……化妝間嗎?」

  一瞬間,那雙藍眸中又閃現蔑視,但他笑容仍在,只抬手示意。

  「請。」

  她匆匆起身,因為不習慣高跟鞋還差點摔倒,她力持鎮定,一位服務生迎上前來,示意她跟著。

  他們將廁所隱藏在屏風和植栽之後,她走進去,關上門,來到洗手台前,才敢一吐憋在心中的一口氣。

  抽了張衛生紙,她用力擤著嗆到鼻子裡的水,一邊順便漱口。

  如果可以,她還真想把剛剛喝下去的水全吐出來。

  可惡,剛剛來這地方的途中,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這邊的格局,就算要逃跑也搞不清楚方向。

  她將衛生紙丟到垃圾桶裡,咬唇想著。

  不管了!等一下用完餐,只要一到走廊上,她就丟出那顆煙霧彈,先趁亂——

  才抬頭,她就看見鏡子中,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

  麥德羅那傢伙竟不如何時,跟進了廁所,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背後,可菲嚇得魂飛魄散,她張嘴欲叫,他卻早她一步,伸出手狠狠摀住了她的嘴。

  不要!他跟進來想做什麼?難道他對她有非分之想?

  可菲杏眼圓睜,小臉刷得白白白,立刻死命掙扎起來。

  不要不要!她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抓著他的金髮,用鞋跟踩他的腳,伸出手指戳他的藍眸,曲起手肘擊打他的腹部,所有紅眼女人們教過她的防身術,她全都使了出來,但除了被她抓掉了一撮金髮,命中了一次腹部,他閃過了每一次的攻擊,她越來越驚慌,雖然很不想,但逼不得已之下,她只好眼一閉,牙一吱,使出紅紅教過她,最致命的絕招——

  握拳打爆他的蛋蛋!

  誰知,卻在同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笨蛋,是我——」

  她一愣睜眼,看見身後那個男人在鏡子裡著惱的瞪著她,那熟悉又懊惱的表情,讓她瞬間領悟,她緊急想收手,卻來不及停,緊握的拳頭,還是正中了目標。

  他悶哼了一聲,眼抽牙咬,表情扭曲。

  狗屎!

  誰知道,像她這麼膽小害羞的笨蛋,竟然會出手襲擊他的命根子?

  他咬著牙,怒瞪著她,渾身僵硬。

  她睜大了眼,滿臉通紅,驚恐的從鏡子裡回瞪著他,可是終於不再掙扎,然後下一秒,她竟然鬆開了拳頭,反射性的伸手撫摸她剛剛才擊中的地方。

  要命!

  「不要。」他從齒縫中擠出字句,飛快抓住她想要道歉,但恐怕只會讓情況更加惡化的小手。「別那麼做!」

  這回,換她僵住,烏黑的大眼,滿是驚慌、羞窘與歉意。

  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那疼痛依然陣陣傳來,惱怒的,他張嘴質問:「你應該躲好!我叫你躲好,你的下來做什麼?」

  她眨著大眼,試圖蠕動紅唇,他鬆開手,退一步,忍住想捂掩命根子的衝動。

  可菲驚惶的回身,雖然尷尬得要命,仍小聲解釋:「他們裝了炸藥,躲到後面去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那種狀況……阿……阿震?你……呃……還好嗎?」

  她羞澀的問題和視線,讓他發現自己還是不自覺壓住了疼痛的部位。

  「對不起啦……但我以為你是……你知道……而且你應該是戴假髮的啊……」

  他瞪她一眼,但還是咬著牙開口道:「假髮在船上,我沒來得及帶回來,所以臨時在實驗室調了染髮劑染的。」

  可菲縮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雖然很難以啟齒,她還是開口建議:「呃,那個,也許你應該跳一跳,我聽說被打到之後,跳一跳會好一點。

  他扶著洗手台喘氣,瞇眼瞪著那個低頭偷瞄他,還心虛的將雙手緊握在身前絞扭的小女人,她這姿勢只推高了她的雙峰,只差一點,她豐滿的雪乳就要從那大大的深V之中掉出來了。

  某處敏感因這視覺的刺激,抽動了一下,連帶址著未退的疼,讓他又吸了口氣,惱差成怒的嘶聲低問:「你為什麼穿成這樣?」

  這個問題,讓她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模樣,只覺裸露在外的肌膚,一下子全熱了起來,她差赧的,小小聲說。

  「呃,麥德羅叫我穿的,他大概……覺得我衣衫不整……」

  他眼角一抽,忍住想咒罵那老色狼的衝動。

  什麼狗屎,他都還沒看過,他至今都不曾看過她領口以下。

  一瞬間,超想拿東西將她全身上下從頭包到腳。

  「阿震,你怎麼進來的?」她好奇的問。

  他從其中一間廁所中拿出拖把卡住門,指指廁所後面上方,道:「上面。我假裝成他,進來之後再從通風口爬過來。」因為是超高層的商業大樓,這裡的通風管線大得和鐵桶一樣,而且如他所料,這地方的安全系統沒有麥德羅科技那麼嚴密,麥德羅能控制的樓層也只有幾層而已,加上這棟大樓只租不賣,他要改裝也沒辦法動到太多。

  可菲抬頭,才看見上面的裝潢被拆掉了一片,露出了好大一塊黑黑的空間。

  她張著嘴,有些傻眼:「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雙胞胎告訴我的,我駭進了這棟大樓的保全系統,他們在外面車上。」他半個小時前就設法混進來了,只是那兩個小王八蛋只七嘴八舌的說她穿得好漂亮,沒清楚告訴他,她的衣著,害他看見她的,嚇了一跳。

  胯下的疼痛,終於減輕了一點,他邊說邊拉著她來到通風口下,「有什麼問題等出去之後再說——」

  「可是,不行啦!阿震!等一下!」

  「有什麼好等的,你想等人家進來抓我們嗎?」他冷聲哼道。

  「不是啦,你等等,阿震,阿震!」她用力抽回手。「我不能走!」

  「為什麼?」他一愣。

  「雙胞胎沒和你說嗎?麥德羅就在外頭。」

  「我知道。」他不耐的擰起眉。「那又怎麼樣?」

  又怎樣?

  是麥德羅耶,他心心唸唸想抓的那個壞蛋耶!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卻半點也沒有想出去逮人的樣子,那一種,她突然領悟他來這裡,只是為了來救她。

  為了救她,他寧願放棄抓麥德羅的機會。

  她知道,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他一定會想辦法接近麥德羅,她知道他有多想,他做夢都會夢到。

  剎那間,心口漲得好滿好滿。

  她仰起小臉,揪著他的衣袖,問:「我聽到你們出發前的討論了,你們本來不是計劃只要有機會靠近麥德羅,就要順便將他也帶回來?阿南和Rain不是想將肯恩和麥德羅換回來嗎?他就在外頭,而且他正在和我吃飯,這就是機會啊!」

  「機會個屁!」他臉一寒,冷聲道:「阿磊說你什麼都沒吃,麥德羅已經把餐點撤下去了。我瘋了才會讓你再出去,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

  說著,他交扣雙手,跪到她身前,催促:「快點,踩著我的手爬上去,上去之後往右轉,別浪費時間。」

  「我不要!」可菲蹲下身來,焦急的說:「你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我可以告訴他,我想要透氣,叫他帶我到頂樓去,你可以事先埋伏在那邊,把他敲昏——」

  「他不可能會帶你上樓的。」他低斥著她的計劃。

  「當然會,他和你不一樣,他很自大,覺得自己是個紳士,他瞧不起我,卻還是會幫我拉開椅子,如果我要求他陪我到樓上透氣,而不是要到樓下透氣,他會覺得自己很安全,他會答應的——」

  「然後呢?」他瞇眼,冷聲問她:「你想怎麼帶他出去?更別提還得通過他那些保鏢。」

  「你本來想怎麼帶我出去?」她眨著大眼,反問:「我們不可能直接走出去,你們上次用過一次了,如果是你一個人就算了,若還加上我,那些人一定會發現的,麥德羅上過一次當,這次絕對會有所防範,你一定有想過別的方法,不是嗎?我有煙霧彈,可以混淆那些保鏢,只是不知道地形,但你既然搞定了保全系統,一定也知道這邊的設計,對吧?」

  是沒錯,但他不想拿她冒險啊!

  他不悅的緊抿著唇,橫眉豎目的瞪著她。

  可菲抓著他的手,道:「機會就在眼前,反正就算不成功,我還是可以說要上廁所,再回來這裡,不是嗎?」

  「阿震。」她心急如焚的揪著他的衣襟,苦口婆心的勸說:「我不要你為了我,放棄這個機會。況且,他偷了肯恩的身體啊。」

  他虎軀一震,瞳眸收縮。

  「肯恩已經被你們救回來了,對吧?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只差將他帶回紅眼而已。如果……」看見他的模樣,她好心疼、好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撫著他的臉,哽咽說出心中,那打從看到麥德羅時,就隱隱浮現的恐懼:「如果那是你……我不要……我不要你變成那個樣子……」

  知道麥德羅做出什麼事,她已經覺得很恐怖,真的看到人,看到那個和阿震一模一樣的人,被奪取了身體,任另一個人操縱、活動,那簡直是讓她毛骨悚然,感覺像是看見恐怖片直接在眼前上演。

  我是被製造出來,供人利用的身體。

  那個人已經死了,代替我死去,我才是那個身體……

  死的,是我。

  他說過,她一直記得,且清楚她有可能失去他,但直到今天,直到見到麥德羅,她才真的曉得那個威脅有多麼可怕、真實,靠得多麼多麼近。

  下一個,就是他。

  她知道,那個可怕的男人在打什麼主意,她向來很懂得察言觀色,向來知道誰在說謊,誰又心懷鬼胎,那是生為孤兒的她,生存的本能,保命的絕技。

  她不敢深想,不敢去想,怕越想越害怕,但恐懼緊緊抓著她,如影隨行。

  「我不要……我不要那是你……」淚水湧上眼眶,她認真的看著阿震,說:「我不喜歡他,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會帶他到頂樓去,你相信我……」

  他曉得她說的沒錯,這是個機會,而她的方法確實有成功的可能性,麥德羅是個自大的王八蛋,就是因為有可能,他才會一再試圖阻止她,他沒有辦法,他比誰都還要害怕失去她。

  「不行,太危險了,我不能——」

  驀地,她親吻他的唇,堵住他的拒絕。

  軟玉溫香,頓時滿懷,她柔嫩的唇,印上了他的嘴,他吸氣,感覺她羞怯的丁香小舌舔著他的唇瓣。

  「拜託你,相信我……」

  她不要他隨時面對麥德羅的威脅,她不要他活在那種恐懼之中,她不要時時刻刻為他擔心受怕。

  「我不要失去你……」

  捧著他的臉,她瑟瑟的輕顫著,粉唇貼在他唇上,那些話,那些深情的字句,就這樣從嘴裡,流瀉而出。

  他無法動彈,一顆心,隨著她幾近告白的話語輕顫。

  「不要」」她斬釘截鐵的說著,烏黑水亮的大眼中,有著滿溢的深情,還有不容置疑的決定。

  「阿震。」她含淚要求著。「我知道我笨手笨腳,但我不會礙事的,真的……拜託,讓我幫你……」

  那是,如此卑微的請求。

  在那一瞬,他才知道,這些年,傷她有多深。

  除了年少那一次的惱羞成怒,他從來不曾說過她笨手笨腳,她卻記到現在,始終沒有忘記。

  她是自卑的,他知道,一直曉得,但仍霸著她、佔著她,卻從來不肯正面回應,因為嫉妒,因為怕失去,他總是暗示她,兩人只是朋友,總是告訴她,那些受她吸引的男人,不是因為她,不是為了她,總有著別的目的,其他原因。

  他的自私,無形中,加深了她的自卑感,降低了她的自信。

  這個事實,狠狠的、重重的,砍了他一刀,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

  望著她淚濕的小臉,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打擊她,不能再拒絕她,不能再這樣殘忍的扼殺她。

  這麼多年來,她不曾求過他什麼,唯一這一次,也是為他。

  為了他。

  心臟緊縮、再緊縮。

  「不用……」

  他困難的張嘴,聽見沙啞的聲音溜了出來。「不用到頂樓,他不會答應的,上面是對外開放的餐廳和觀景台……」

  即便不但,他還是逼自己克服恐懼,強迫自己開口,告訴她:「這棟商業大樓,每隔幾樓,就有一層戶外用的緊急避難平台,他租用的樓層之中,就包括了其中一層戶外避難平台。」

  聽見他的話,她淚光閃閃的大眼,亮了起來。

  屠震深吸口氣,抹去她臉上的淚,道:「我會用電腦控制空調系統,降低通風量。告訴他你要透氣,他會帶你到那裡。接下來的,我會處理,然後我們再由消防專用的緊急升降梯下去,那裡可以直通每一層樓。」

  忽然間,外面傳來敲門聲。

  「丁小姐?」

  是黑寡婦。

  她揚聲,回問:「做什麼?」

  「你還好嗎?」明明是關心的問話,卻只透出不耐。

  「我在拉肚子……」情急之下,她只能掰出這個借口,「馬上就好門外,沉寂了下來。

  她轉回頭,緊張又高興的看著他,承諾:「我不會誤事的。」

  「我知道。」他說。

  一朵羞澀的笑,在她唇邊綻放。

  當她轉身離開,他忍不住伸手抓住她,將她拉回懷裡。

  可菲嚇了一跳,只感覺阿震將雙手插入她柔順的黑髮中,深情的、不捨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你很漂亮。」他悄聲告訴她,稱讚她,「很漂亮,不只是頭髮好看而已……」

  她微訝,心頭怦然的瞧著眼前的男人,只見他藍眸深深的輕撫著她的唇,低語懇求。

  「保護你自己。」

  他眼裡,有著讓她幾乎要誤認的情感,但下一秒,他放開了她,半跪在她身前,從腰後抽出一把電擊棒給她,撩起她的裙子,拿魔鬼氈替她綁在白嫩的大腿上。

  「這有五十萬伏特,是伸縮的。」

  她有些害羞,但沒有抗議;想要問他自己是否錯認了他眼裡的情緒,卻又不敢。

  他順便幫她把另一邊搖搖欲墜的煙霧彈拆下來,同樣用魔鬼氈整齊貼好,道:「真的不行,把煙霧彈丟出去就回來,不要勉強。」

  「嗯,我知道。」她紅著臉點頭。

  他站起身,替她整理儀容,幫她拉好衣裙、撥好頭髮,擦去臉上淚濕的痕跡。

  眼前的女人,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圓滾滾、帶著嬰兒肥的少女,眼前的她,芳華正盛,性感、迷人,又純真的讓人想染指蹂躪。

  這幾年,被她吸引而來的男人多不勝數,他總在第一時間,威脅、恐嚇,無所不用其極的趕走那些蒼蠅。

  「深呼吸。」他告訴她。

  她乖乖照做。

  知道不能再拖延,即便所有的細胞都在尖叫抗議,要他將她直接帶走,警告他將會後悔莫及,告訴他不該讓她身涉險境。

  但看著那對他露出笑臉的小女人,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張嘴吐出了那個字。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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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48:49
第二十一章

  啊,她忘記問他簡訊的事了。

  討厭,他是有沒有收到那封簡訊?

  他看見了嗎?還是沒有?他是看見了她傳的那封簡訊,所以才稱讚她漂亮,還是他真的覺得她漂亮?

  可菲小臉熱紅,差點忍不住轉回去問,但門已開了一半,她要是突然又關上門,會讓外頭的人懷疑,所以最後也只好忍住那個衝動,繼續將門打開,走了出去。

  事情,出乎意外的容易。

  可菲回到餐桌後,沒多久,空氣就變得有些凝滯,她裝作喘不過氣,開口要求麥德羅,讓她到外頭喘口氣。

  「你想到外面?」

  「一下下就好。」撫著半裸的胸口,可菲一臉無辜的看著他,誠懇的道:「我從剛剛就覺得空氣似乎不太好,我真的需要一點新鮮空氣。」

  麥德羅挑眉,空氣確實不太好。

  他抬手,黑寡婦立刻上前來。

  「艾莉。」麥德羅問:「怎麼回事?」

  「好像是空調出了一點問題。」黑寡婦彎腰在博士身邊道:「已經派人去查看了。」

  他擺擺手,讓她退下,然後瞄了坐在對面那個一再喘著大氣的小女人。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人跟著我。」她舔著乾澀的唇,裝出這輩子最無辜可憐的模樣,「不一定要到樓下,只要讓我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地方就行,不然到頂樓去也行。」

  可菲緊張的看著他,擔心他不願意讓她出去。

  對面那個男人瞅著她,然後露出微笑,起身朝她走來。

  「小姐的要求——」

  看著那個越靠越近的男人,她的心口,噗通噗通的跳著。

  「我怎麼可能拒絕呢?」

  說著,他對她伸出了手,道:「我知道一個,比樓上更好、更清靜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好好散個步。」

  「真的嗎?太好了。」她鬆了口氣,露出微笑,心跳一百的把手交給他,讓他挽著自己,朝外走去。

  他帶著她走出用餐的地方,穿過長廊,轉了兩個彎,然後搭電梯下了兩層樓,當然兩位門神照樣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走出電梯,前方出現一道安全門,其中一位門神掏出鑰匙,上前將那扇安全門給打開。

  驀地,一股清新的空氣襲來。

  麥德羅挽著她走了出去,那是一個寬敞的走道平台,不像她之前待的那一層,窗外完全沒有立足的地方,在這一層,這個戶外的避難走道平台,圍繞著整層大樓外側。

  果然,一切都如阿震所料,麥德羅果然帶她來這裡。

  成功了,她成功了!

  可菲簡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順利,她壓抑住雀躍的心情,和想大步往前衝的衝動,在他的帶領下,走出了那道安全門。

  前方,滿城的燈火,如星子般閃爍著。

  大街上,車潮洶湧,從這裡,她看不到人,但可以看見來回的車流。

  明亮的燈火與霓虹,妝點著黑夜,就像聖誕樹上的裝飾,閃閃發亮。

  雖然在樓上的落地窗後已經看過,但是如今沒有玻璃和鋼筋的阻隔,一切顯得更加鮮明。

  她忍不住抽回手,上前走到圍牆邊,讚歎的看著那一夜一城的景致。

  廣闊的夜景,無邊無際,從城區,往後到山邊,至海上。

  這裡,可以看得好遠好遠。

  夏夜裡,涼風襲來。

  超過百公尺的高樓之上,風有些大,但戶外的空氣,當然比已經被停掉空調送風的室內好上許多。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吐出來,一邊偷瞄兩旁,她沒看到阿震,但她相信他一定已經到了這裡。

  好,現在她得把他引得離那兩個門神遠一點。

  手心冒汗的,她轉過頭,對那傢伙道謝:「博士,謝謝你。」

  豈料,一轉頭,才發現,安全門已經關上。

  那兩位始終跟前跟後的門神,不在這戶外平台的走道上,而麥德羅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俊美的臉上,噙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麥德羅伸出手,以指腹,撫著她的臉。

  「我說過,你可以叫我約翰。」

  一瞬間,雞皮疙瘩掉滿地。

  「呃,呵呵……」她飛快退了一步,緊張的乾笑著轉移話題:「那個,你的人,不用跟出來嗎?我是說,你難道不怕我跑掉?」

  他眼微瞇,一絲怒氣,閃現,隨即掩去。

  「這裡這麼高,你能跑去哪裡?」他保持著微笑,道:「如果你以為可以從其他出口離開,也可以試試。」

  說著,他甚至側過身,抬手邀請她嘗試。

  簡言之,他在其他出入口也派人守著了。

  她心頭噗通一跳。

  那阿震呢?他是已經出來了?還是還在裡頭?該不會他已經被發現了?

  正她很想轉頭尋找一下他的蹤影,但卻怕引起麥德羅的注意。

  話說回來,現在到這邊了,她才發現這裡其實沒什麼可以遮掩身形的遮蔽物,就算阿震有先埋伏在這邊,也會立刻就被發現吧?

  天啊,她是出了什麼餿主意?!

  不不不,如果這不可行,阿震一定會在她提出時就發現,他來這裡之前早已看過建築設計,若是沒有辦法,他絕不會答應她。

  可菲心驚膽跳的想著,卻不敢動一點聲色。

  這棟超高的大樓,亮著藍色的霓虹,眼前男人的臉在藍光下,看起來好可怕,好像鬼片一樣。

  忽然間,覺得自己有若羊入虎口。

  「呃,我問問而已,問問而已,並不是打算要逃跑啦,我真的只是想出來透口氣的……」她手心冒汗的傻笑著,在他前進一步時,迅速再後退一步,「只是,你知道,我當然不想要有人跟前跟後的,好像整天拖著金魚大便一樣,對不對?」

  「金魚大便?」

  她的形容,讓他一怔,下一瞬,竟笑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確實很像。」他搖頭笑了笑,道:「你放心,那些金魚大便,只會跟著你一陣子,我只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若安分一點,屆時自然能平安回家。」

  聽到他又提到「東西」,她的神經又抽了一下。

  極力壓下心中的不爽,她裝傻的再問。

  「咳嗯,博士——」見男人眼又瞇,她趕緊識相再改口:「我是說約翰,你為什麼認為,我是你要找的人呢?」

  「你不知道?」麥德羅挑眉睨著她,再上前一步。

  「知道什麼?」可菲緊張的想再退,身後卻已無路可退,她慌張回首尋找退路,夜風卻在此時襲來。

  而那個神經病,竟在此時伸手拉掉了她的髮圈。

  她驚呼出聲,抬手掩髮,但夜風早巳揚起了她失去了拘束的長髮。

  烏黑柔軟的髮絲,一絲絲、一縷縷,在空中飛揚,拂向他。

  可菲試圖攔住自己的髮,但麥德羅已經伸出了手,撈住了那千絲萬縷,她很想硬抽回來,卻不敢。

  不敢在此時此刻得罪他。

  阿震一定會來,她得拖延時間,把麥德羅留在這裡。

  可那男人,輕輕抓攏著她的髮,撫著、摩擦,讓她頭皮發麻。彷彿他的手撫上了她的身,而不是髮。

  同樣的動作,阿震也做過,但如今相同的行為,被麥德羅重複,她卻感覺好像被蛇爬過脊椎,教她一陣發冷反感。

  「我為什麼確定是你?」

  他揚唇,張嘴,重複她的問題。

  那雙邪惡的藍眸,映著夜景,映著驚恐的她。

  「當然是因為……」男人盯著她,回道:「他喜歡你。」

  因為太驚慌,可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眨著眼,傻傻的問:「誰?」

  他垂下眼,將那縷她的髮,移向鼻端,嗅聞。

  不要!

  再無法忍受,急匆匆的,她伸手將黑髮抽了回來。

  可他沒有放手,反而緊緊握住,一張俊臉,逼得越來越近。

  然後,他張嘴,吐出了一個字。

  「我。」

  「啥?」她傻眼,不自覺往後仰,想閃避他的靠近。「你喜歡我?可是我和你不熟啊,而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猛地,他用力扯緊她的髮,打斷了她的話。

  「啊,痛痛痛——」

  他拉得那麼用力,靠得那麼近,一張臉都快貼到她臉上來了,可菲痛得淚水幾欲奪眶,那瞬間,她真的感覺自己就像被蛇盯住的獵物,嚇得只能發顫,無法動彈。

  他嗅聞著她,纏繞著她的髮的手,撫上了她微顫的小臉。

  「你喜歡我。」

  「我沒……」她害怕的顫聲開口辯解。

  「另一個我。」他說。

  她一怔,反射性就開口抗議:「阿震、阿震才不是你!」

  麥德羅輕斥一聲,臉上浮現傲慢的神情,大手鉗著她的下巴,強調:「他當然是,他是我的,是我做出來的,他們都是——」

  他的說法,讓她惱怒,一時忘了不能得罪他的信條,忘了自己仍在他鉗制之下,衝口就道:「他不是你的!阿震是一個人,肯恩也是一個人,他們不是東西,就算他們是你製造出來的,也不是你的!」

  他眼一瞇,冷聲道:「他們全都來自我的身體,我才是本尊,其他的都只是我的一個細胞!」

  「你一開始也只是細胞,我們統統都是從細胞開始的!」

  哇,她這句說得真好,讓她差點想為自己拍手鼓掌。

  麥德羅怒目瞪著她,猛地一彈指,強調。

  「他是複製品!」

  可菲抖了一下,迅速閉上了嘴,但只維持了一紗,就忍不住豁了出去。

  「複製品又怎樣?只是出生的方式不同而已,他們也有自己的自由與權利,你這種做法,和聊齋畫皮裡偷人皮的妖怪有什麼兩樣?根本就是邪魔歪道!阿震才不像你,才不是你!」

  麥德羅俊美的臉孔,倏地一抽,變得猙獰起來,怒道:「我說他是!他就是!我要他生,他得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什麼狗屎啊?!

  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也不知哪來的狗膽,她氣得吼道:「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提供了一個細胞,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告訴你,阿震是桃花和海洋的孩子,你們只是長得像而已,長得像又怎樣?和出生相差幾十年的雙胞胎有什麼兩樣?而且拜託,你都活了幾歲了?七老八十了還想裝年輕,你要真厲害,就去研究如何長命百歲的方式啊!」

  天啊,拜託誰來叫她閉嘴?但她講得好爽,不知道是餓過了頭,還是驚嚇過度或太生氣,她連珠炮似的,將長年的積怨,全吐了出來。

  「去破解那個DNA啊!阿南和我說過,只要將基因解碼,人類實際的壽命有可能可以達到好幾百歲甚至上千歲,只是受限於老化的因子和外在因素,還有什麼阿里不達的,但那是有可能破解的,世界上很多科學家都在研究——」

  「你聽他在放屁!」他額角青筋暴起,出言咒罵:「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東西,我做的才是對的,才是可行的方式!才有可能創造更多的未來————」

  她不理他,只繼續道:「既然可以破解,那你為什麼不做?這不就是偷懶、作弊嗎?還是你根本就做不到?」

  「閉嘴!」他憤怒的址著她的髮,吼道:「你給我閉嘴!」

  一瞬間,感覺好像頭皮都被他扯下了一塊。

  她知道她踩到了他的痛腳,為了小命著想,她確實應該閉嘴,可是這會兒,卻完全停不下來。

  「做不到就說一聲啊!你用這種複製拷貝再貼上的方式,搶奪別人身體的方法,算什麼科學啊?你這樣還算科學家嗎?複製拷貝再貼上,這連小學生都會吧!你充其量,只是普通的連續殺人狂吧——」

  他氣到抓狂,抬手就要打她。

  可菲抬腳曲膝,用盡所有的力氣,往他的重點部位一頂,麥德羅臉孔扭曲的怪叫一聲,痛得鬆開了抓住她長髮的手,彎腰弓身,撫著他受到重大打擊的寶貝。

  他一鬆手,她就迅速抽出電擊捧,反手就朝他打去。

  筻一擊,她還忘了要打開開關,但因為長年做家事,她手勁向來很大,麥德羅一下子被她打倒在地。

  但幾乎在同時,他守在門外的手下就聽見他的痛叫,推門衝了出來。

  她握緊手中的電擊棒,朝對方揮去,但金魚大便們是專業打手,她電倒了一個,卻被第二個從後抱住,奪下了她的電擊棒,而敞開的安全門後,有更多的人朝這裡的來。

  她心口一涼,掏出腿上的煙霧彈,朝門內丟了出去。

  砰——

  煙霧彈落地爆開,阻擋了那些人的視線,幾乎在瞬間,消防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鈴——

  在刺耳的警鈴聲中,她像條上了岸的魚一樣奮力掙扎,但下一秒,麥德羅站了起來,他表情猙獰的瞪著她,憤怒的朝她走來,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你這個賤人!」

  熱辣辣的劇痛襲來,她被打得頭暈目眩,還咬破了嘴,尚未喘過氣,就見他反手又朝她右臉揮了過來。

  她吸氣繃緊神經,準備挨打——

  啪——

  巨大的巴掌聲,迴盪在空氣中。

  但熱辣辣的疼痛卻未再出現,因為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人從天而降,擋住了那只朝她揮來的手,那個人有如蜘蛛一般倒吊著,懸在半空,他擋住麥德羅的手腕,抬手就狠狠的甩了那傢伙一巴掌。

  麥德羅被打得失去重心,踉蹌摔趺。

  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看見男人在半空中翻轉,抬腳狠踹她身後男人的太陽穴,抓住她的人兩眼一翻,手一鬆,砰然倒地不起,但卻帶著她也跟著倒下。

  事情盡在瞬間發生。

  就在這時,倒地的麥德羅掏出了手槍。

  「阿震,小心!」她驚慌的出聲警告。

  看也沒看,他一旋身,就準確的踢掉了麥德羅手中的槍枝。

  可菲趁機掙脫了那個昏迷的傢伙,搶回了自己的防守武器,然後在第一時間,衝上前抓著安全門的門把,用力關上,將警鈴、煙霧和那些歹徒全都關在門內。

  當她再回首時,阿震已經解開繫在腰中的鋼線,和麥德羅打了起來。

  令她意外的是,麥德羅顯然也曾經學過武術,竟然和阿震打得不分上下,兩人分別都曾擊中對方,也都被擊倒過。

  驚心動魄的鬥毆聲,在空氣中迴盪著。

  她的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枝,對著那兩個打得難分難解的男人,大聲喊道:「不要動!統統不許動——」

  可即便她手持武器,那兩個人依然當她說的恫嚇是廢話,他們都沒有停手,依然在互相鬥毆,直到她對著附近的地上開了一槍,子彈在地上和圍牆之間不規則的彈跳著,嚇得所有人心驚膽戰,然後才終於止息,消失無蹤。

  因為那一槍,終於,那兩個男人,互踢對方一腳,各自摔跌出去,都停了下來,用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藍眸,一起火冒三丈的瞪著她。

  差不多在這時,她才發現一件很糟糕,而且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會發生的事。

  她分不出他們!

  大樓的藍色霓虹,不知在何時,竟已全部熄滅,只有微弱的月光,和城市反射的燈火,隱約提供著些許的照明。

  太暗了,她看不清楚。

  她試圖分辨那兩個人,但為了假扮成麥德羅,阿震故意穿得和麥德羅一模一樣,就連服裝、髮型也相同。

  她知道肯恩比較年輕,比阿震年輕幾歲,但黑夜裡,他們看起來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在做什麼?」左邊那個開口怒斥。

  她驚慌的把槍比著他。

  「你搞什麼鬼?」右邊那個握拳擰眉。

  她匆匆的把槍又比過去。

  「別鬧了,過來,把槍給我!」左邊那個說。

  她再比回去,緊張的恐嚇:「站住,不許動!」

  「我才是阿震!」右邊那個趁機朝前踏了一步:「你別聽他胡說!」

  「我叫你不許動!」她冷汗直冒。

  「狗屎!我才是!」

  「你該不會相信他吧?」

  他們一人一句的爭辯著,同樣的張狂、憤怒、跋扈,同樣的身高與聲音,同樣已經亂掉的西裝與髮型。

  心臟,在胸口狂奔——

  剎那間,她混亂了起來,不能確定該把槍口對準誰。

  她需要時間,但已經沒有時間了,那些人很快就會從別的逃生門過來,甚或破壞眼前這個門,她得快點搞清楚,但越是急,她越緊張混亂。

  然後,下一秒,他們強勢的異口同聲,朝她伸手喝令。

  「小肥!過來!」右邊那個冷聲低咆。

  「小菲!過來!」左邊那個同樣高傲。

  這一喊,倒讓她冷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瞪著眼前這兩個有如雙生子般的男人,然後鬆了口氣,迅速把槍口對準其中一個,並同時朝另一個移動。

  那個男人一怔,勃然大怒的道:「你不認得我?」

  「認得。」她小心翼翼的瞄準他,確定的說:「我當然認得。」

  「丁可菲,」他瞇起盛怒的藍眸,狂風吹楊著他的金髮,咬牙切齒的說:「你確定你的選擇是對的?」

  「當然。」她抖了一下,但仍自信滿滿的走到她選擇的那個男人身邊,拿槍比著對面那一個凶狠的瞪著自己,一副想掐死她的男人,咕噥著說:「你們真的以為我分不出來?」

  身旁的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開心的衝著他微笑,然後伸出始終藏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拿電擊棒電擊他。

  眼前的男人被電得猝不及防,在瞬間倒地,全身緊繃的抽搐著。

  「為……為什麼?」

  他無法置信的瞪著她,不甘心的從齒縫中擠出問題。

  可菲眨著大眼,低頭看著他,微笑:「因為阿震受過傷,身上有疤,他的臉和身體沒有你那麼乾淨。當然,他也比你強壯很多,皮膚比較黑一點,肌肉也多一些,沒有你看起來那麼軟趴趴的。喔,還有,雖然他也常待在室內,但他會做事,他的手上有繭,不像你的這麼漂亮。」

  她在那個抽搐的傢伙身邊蹲下來,道:「你和他的差別,差不多就像土雞和肉雞一樣。對了,你知道土雞和肉雞有什麼差別嗎?肉雞通常只養三個月,而且都養在不見天日的室內,可是土雞會在山裡跑,通常最少也會養到六個月以上。肉雞根本就還沒長大啊,像桃花就說,沒看過天空的雞不可能好吃到哪裡去。」

  她歪著頭,笑容滿面的批評他。

  「你看起來啊,就一副很不好吃的樣子。」

  他額頭青筋滿佈,怒瞪著她,可菲開心的道:「對了,還有就是,你調查過我們吧?所以才知道大家都叫我小肥,對不對?」

  可菲調高電擊棒的電壓,得意洋洋的看著他說:「但是,阿震他啊,從來沒有叫過我小肥喔。」

  憤怒,爬上了他的眼,他舉起僵直的手——

  可菲甜甜一笑,然後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拿電擊棒戳他,將這個王八蛋,給完全電昏過去。

  消防的警鈴,仍在大作。

  當她回首,另一個男人已來到眼前。

  強風吹扯著他的金髮,他俊美的臉上仍滿佈怒氣,有那麼一秒,她真的以為他會掐死她。

  「阿震,對不起,我——」

  她道歉的話沒說完,他已伸出手,將她緊擁在懷中,然後用力親了她一下。

  只一秒。

  就一秒,她已覺得暈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即便身形相同、樣貌一樣,可她清楚,他就是不一樣,和麥德羅不一樣。

  他是阿震,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然後他鬆開了她,拉著懸在半空中的特殊鋼線,蹲下身來,動作迅速的把昏死過去的麥德羅綁好,吊上被特意塗黑的鋼線。

  她臉紅心跳的看著他動作,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他將麥德羅扛起來,丟到圍牆外,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等一下,阿震——」她驚駭的瞪著他,「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說的消防升降梯。」

  「它不是,但你的煙霧彈啟動了消防系統,那座消防專用的緊急升降梯恐怕已經被佔用了。」說著他操作遙控器,垂下另一條極細的鋼線,綁住她和自己,甚至不忘變出一支別針,將她的裙子拉緊別好。

  「放心,這是特製的鋼線,一條就足以支撐我們兩個的體重。」

  說著,他按下遙控,帶著她站上圍牆。

  她嚇了一跳,心慌意亂的撫著胸口。

  夜風,陣陣吹來,揚起她的長髮和黑裙,她俯視腳下那超過百公尺的高度,小臉瞬間刷白,只覺腿軟,幾乎忍不住想退開。

  但遠處,已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別看下面。」他輕觸她的臉,「看著我。」

  可菲抬頭看他。

  「只要看我就好。」他凝望著她,拉著她的小手,環在自己腰上:「抱好。」

  她深吸口氣,緊抱著他,勇敢的點點頭。

  他抱著她,對她微笑,然後跨出一步,走進半空中。

  幾乎在同時,安全門被人推開,但兩人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垂降。

  在這麼高的樓上,他們全都被倒在地上的同伴給吸引了注意,沒有人想過要追的人竟會在牆外,沒有人注意到那兩條在絢爛的夜景中,隱隱閃動的黑線。

  一開始,可菲還是嚇得本能閉上了眼,只感覺風在耳邊呼嘯,但時間感覺過得好慢,而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身前,有力的撞擊著她的胸口。

  她睜開眼,只見絢麗的夜景,就在眼前。

  可菲昂首,看見他用一種極為特別的神情,瞧著自己。

  她的心頭直跳,不覺屏息,忽然間,認出那是慾望。

  驀地,所有的細胞都醒了過來,因此而發熱沸騰,清楚的感覺到他鮮明而強烈的存在,勝於呼嘯的冷風,勝於絢爛的城市,勝於急速的垂降,勝於世上所有的一切。

  還以為,他會再吻她,但他沒有。

  下一秒,落了地。

  可菲喘息著,在他放手時,移開那灼人的視線之後,才勉強拉回了神智,發現自己人在大樓旁,較低矮的樓層天台上。

  她看著他解開三人身上的鋼線,操縱遙控讓線回收到上面的線盒中,然後扛起依然昏迷的麥德羅,帶頭往前跑。

  可菲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下到地下樓層,但因為樓梯間裡也有監視器,才剛進停車場,另一頭已經有人持槍衝了出來。

  他掏出手槍反擊,她則很乖的朝反方向逃命。

  幸運的是,他們不太敢開槍,怕擊中麥德羅,而幾乎在同時,一輛休旅車就飛駛過來,在兩人身前緊急煞車,車未停穩,車門已經被人打開,雙胞胎的其中一個探出頭來。

  「阿震哥、小肥——這邊!」

  發現有接應的人,對方火力全開,子彈擊中車身的聲音,連續不斷,鏗鏘作響,但車子是防彈的,那些子彈,只在鋼銅板上擊出了火花與彈痕,沒有穿透。

  她抱頭衝了上去,阿震則跟在她身後。

  雙胞胎一個拉上了門,一個像瘋子一樣踩下油門,車子頓時往前衝去,迅速遠離戰場。

  阿震把麥德羅扔下肩頭,不悅的瞪著那兩個小王八蛋:「我叫你們回紅眼待著,你們跑這裡來做什麼?」

  「來接應你和小肥姊啊!」

  開車的那個和關門的那個,一起回頭燦爛一笑。

  「看前面!」可菲花容失色的直指前方驚呼:「要撞到了!」

  開車的那個緊急旋轉方向盤,蛇行穿過前方的車輛,邊笑邊道:「哇!好險喔!哈哈哈哈——」

  她傻眼看著那兩個小的,差點被嚇得心臟病發,只能撫著心口,驚魂未定的問出困擾她大半天的問題。

  「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跑到紅眼來?」

  雙胞胎眼也不眨,默契十足的同時開口說。

  「當然是因為,我們擔心你啊!」

  「咦?」她呆了一呆。「擔心我?」

  「對啊。」關門的那個一邊把筆電遞給阿震,一邊笑看著她,說:「因為你沒來,自己一個人在這邊很危險耶。」

  她受寵若驚的看著那兩個頑皮鬼,怎麼樣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後頭又響起雷雨般的槍聲,車子在這時衝出了地下停車場,飛躍到了大馬路上,然後緊急來個九十度大轉彎,飆駛上街。

  可菲沒有預料到這個轉彎,差點撞到了頭,但一隻大手及時伸來,將她攬進懷中護好。

  熟悉的味道,迎面襲來,她心跳驀然加快,他的懷抱好溫暖,讓她感到安心。

  忽然間,她確定,如果她當時能靠近他,一定可以更快分得出來,阿震和麥德羅的差別。

  他們的味道不一樣,汗水的味道不同,呼出的氣味也不盡相同。

  她的身體,不如怎地,能清楚辨認他們。

  她對這兩個人,有完全不同的生理反應。

  不知怎,莫名有些害羞。

  他一腳踩著被他丟在地上的麥德羅,左手摟著她,右手敲打著放在腿上的電腦,快速的輸入她看不懂的指令。

  她不敢看他,卻也不想離開他,只在他懷中緊張的回首,從他肩頭上探看,擔心那些人繼續追來。

  誰知一回頭,卻看見追兵的車,在衝出地下停車場時,毫無預警的,突然一輛接著一輛爆胎打滑,旋轉翻倒在大街上。

  「怎麼回事?」她錯愕的問。

  「是老爸啦,他在對面大樓上啦!」

  雙胞胎嘿嘿笑著,一人一句的說。

  「小肥,你放心,他會搞定追兵的,所以我們才從這邊出來啊!」

  是嗎?

  原來莫森趕來了,真是太好了。

  聞言,可菲大大鬆了口氣。

  「阿震哥,我們現在要去哪裡?」雙飽胎問。

  「回紅眼。」阿震說。

  他不想把麥德羅帶回老家,況且紅眼其實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OK,沒問題。」開車的雙胞胎得令,嘻皮笑臉的作答,同時踩下了油門。

  滿是彈痕的休旅車在雙胞胎瘋狂的駕駛下,蛇行於車陣之中,不一會兒,就將一切都拋在其後。

  

  回到了紅眼,阿震再次開啟了安全系統,並把麥德羅扛進了地下室關了起來,她則在阿南的實驗室中,翻出了醫藥箱,替雙胞胎擦藥。

  他們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嘴唇都破了皮,鼻孔下方還殘留乾涸的血跡。

  她拿著棉花棒沾著酒精,替他們清洗鼻孔裡的血跡與傷口,兩人痛得臉孔扭曲,齜牙咧嘴的。

  「對不起,很痛吧?」

  想起他們為了她所受的苦,不禁遲疑開口:「阿磊?」

  右眼腫起來的男口個,搖頭笑答:「嘿嘿,我是阿光。」

  她看著另一個已經擦好了藥,坐在一旁的男生,問:「所以你是阿磊?」

  「嗯。」他點點頭,衝著她笑。

  「你是阿光,你是阿磊?」

  他們各自點頭。

  確定了哪一個是哪一個,她看著他們兩個,真心誠責的道謝:「阿光、阿磊,謝謝你們,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她那麼認真,反讓雙胞胎害羞了起來。

  「唉呀,那沒什麼啦、沒什麼!」

  「對啊,真的沒什麼。」

  他們嘻嘻哈哈的,擠在她身前道:「小肥,你穿這樣真的好漂亮啊,我一開始都認不出來暱。」

  「對啊,原來你身材這麼好——」

  「沒錯,阿震哥吃得真好——」

  咦?

  她傻眼,但兩人話聲未落,已經各自被抽了一腦袋。

  「可惡!誰打我?」

  「狗屎!誰打我?」

  他們兇惡的一起回頭,卻在看見來人時,立即心虛的跳了起來,摸頭傻笑。

  「唉,是阿震哥啊,你忙完啦,哈哈、哈哈——啊,有電話,我們去接!」說著,兩人一起落荒而逃。
匿名
狀態︰ 離線
24
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49:19
第二十二章

  有那麼一瞬,她好想跟著雙胞胎一起溜走。

  現在想起來,她真的不知道剛剛她在廁所裡,為什麼有勇氣做出那種行為,又怎麼敢說出那樣子的話。

  那個,幾乎就像告白了,可她不想破壞現在這種關係啊,她不想和他連朋友都當不成,也許只要她假裝沒這回事,說不定他也會當作沒這回事。

  思及此,她真的忍不住試圖跟在他們屁股後頭,但偷溜的途中,眼前卻出現了一雙大腳,她抽了口氣,緊急煞車,及時阻止自己撞進他懷中,卻仍是不敢抬頭。

  「你想去哪?」

  腦袋上,出現不慍不火的問話。

  她繼續低垂著頭,看著他的雙腳回答:「呃……那個……接電話……」

  「雙胞胎去接了。」

  「我……呃……」她一時啞口,因為心慌找不出其他理由。

  驀地,兩根手指,輕觸她的下巴。

  她抽了口氣,想閃,又不敢。

  他微微施力,示意她抬首,她被逼得仰起腦袋,卻依然羞窘的垂著眼簾。

  然後,她感覺到,他遮住了燈光,陰影籠罩眼前,溫熱的氣息靠近。

  不會吧?難道他又要……

  可菲面紅耳赤的,停止了呼吸,明明知道不該,卻忍不住期待著、渴望著,粉唇微啟。

  誰知,下一瞬,卻感覺頭頂一涼,跟著微微的刺痛傳來。

  因為和預期的不同,她嚇了一跳,猛地睜眼,才發現他確實靠了過來,也確實低下了頭,但他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是想要吻她,他是靠了過來,可是只是拿著一坨沾著酒精的棉花,替她頭頂上藥而已。

  一瞬間,羞得滿臉通紅。

  天啊,好丟臉!

  她尷尬得無以復加,慌忙閉上了渴望微張的小嘴。

  幸好他像是沒有發現她的自作多情,只是若無其事的繼續替她清潔受傷的頭皮,還有額頭上的擦傷。

  他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西裝外套,解開了領口好幾顆扣子,還將雙手的衣袖往上反折捲起,一副輕鬆自然的模樣,看起來既性感又帥氣。

  不敢看他的眼,害怕被看出心中羞人的緒思,她只能垂眸,但視線所及,儘是他敞開的衣襟內,那袒露在外的結實胸瞠,害她忍不住吞嚥了下口水。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啥?」她眨了眨眼。

  他邊替她上藥,邊說:「我怎麼叫你。」

  可菲一怔,熱氣上湧,她緊張的絞著手,臉紅紅的舔著乾澀的唇,道:「呃……一、一開始吧……我以為你只是發音不標準,但後來……武哥、武哥說你根本不是在國外長大的……而且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一直叫錯……所以我想……我才發現……其實……你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她眨了眨眼。

  我不叫小肥……我叫丁可菲……

  打最初,他就不像其他人一樣,叫她小肥,只有他,叫的是她的名字。

  他不叫她小肥,他叫她小菲。

  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屏息,看著他小心的替她清潔指頭上的擦傷,在這之前,她甚至沒注意那裡有傷,但他注意到了,很小心、很溫柔,讓她心口發顫。

  然後,他的手,再次回到她臉上,輕觸她被打得腫起來的左臉。

  她輕抽口氣,瑟縮。

  「很痛嗎?」他啞聲問,心疼的以指腹輕撫。

  「還、還好……」

  「抱歉,我動作太慢。」他應該更快一點,但他得先確定她的位置,才能裝繩垂降。

  當他看見麥德羅逼近她時,只覺胸腹全都緊絞成一團。

  他又妒又惱,原以為,那人只是想吻她,豈料晝德羅竟然拉址她的頭髮,抬手毆打她——

  在那一秒,他眼前瞬時一片火紅,只想將那王八蛋碎屍萬段,若不是還記得她說,那是肯恩的身體,他真的很想宰了那個瘋子。

  眼前的小女人,嫩白的小臉紅了好大一塊,她緊張的輕喘著,依然不肯抬眼。

  從離開那棟大樓之後,她就不敢看他。

  一顆心,像被某種無形的大手,緊緊抓住,狠狠絞扭著。

  他長得和麥德羅一樣,一模一樣,他是麥德羅的複製人,現在她知道了,見過了,也清楚事實的真相,剛剛她還沒時間細想,可如今……

  麥德羅嚇到了她,他知道,那個男人用和他同樣的臉,拉扯她的頭髮,毆打她的臉頰,他看見當時她臉上的恐懼,他記得她大眼中的驚嚇。

  她在發抖,他可以感覺得到,每次他觸碰她,她就會戰慄。

  或許她終於決定,這一切並不值得。

  他,不值得。

  害怕、恐懼,混合著膽汁,一併苦澀的湧上喉頭。

  「你怕我?」

  低啞的語音,悄然浮現,迴盪在空氣中。

  「咦?我——」可菲一怔,抬眼否認,卻在對上他的眼時,慌慌又把視線移開:「當然不是……」

  「我不是麥德羅。」他逼近她,暗啞提醒。

  她驀然再抬起眼,俏臉茫然又呆滯,「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是。」

  他渴望的屏息,陰鬱的追問:「你怕我?」

  「沒……沒啊……」

  她小小聲的否認,又把視線轉移,看起來一臉心虛。

  胸口再度抽緊,發疼。

  「你怕我。」他握緊了雙拳,陳述這件事實。

  咦?

  發現,這一回,他用的是肯定句,可菲一怔,再抬眼,才看清他眼裡的陰霾與痛楚。

  「你真的以為我怕你?」她錯愕回問。

  他瞳眸一縮,下顎緊繃:「不是嗎?」

  「為什麼?」

  他嗄啞的道:「他打了你。」

  可菲愣住,微張著小嘴,用那烏溜溜的大眼睛呆看著他。

  「我長得和他一樣。」他藍眸深幽的齟著她,低啞的嗓音,飽含難以隱藏的痛:「你甚至不敢看我。」

  她抽了口氣,恍然過來,胸口一緊,微疼。

  從來不曾想過,他竟然會想歪到那邊去。

  可菲用力的搖著頭,結結巴巴的解釋:「不不不是啦……我……呃……你……我不是……我不是怕你啦……」

  「那是為什麼?」他追問,忍不住逼問。

  「因為……因為……你……你……」

  這要叫她怎麼說?

  可菲羞得滿臉通紅,幾乎想再移開視線,可他是那麼在乎,她知道他有多在乎他和麥德羅一樣,也清楚他有多麼的介意。

  她的遲疑加深了他眼中的傷痛,就和那時一樣,和他以為她認不出他來時,那般疼痛。

  只是,少了狂怒之後,剩下的痛,變得如此鮮明,那麼赤裸。

  雖然她當時假裝認錯,是迫於情勢,但仍深深傷害了他。

  「阿震,對不起,我不是……我沒有怕你啦……呃,可能也有一點……」瞧他瞳眸一暗,她忙再道:「不過,我只是……只是因為……緊張……」

  「緊張?」他緊盯著她。

  熱氣上湧,她害羞的撇開視線,怕他誤會,又速速鼓起勇氣抬眼,瞧著他,咬著唇,羞赧的小聲坦承:「我不是因為麥德羅,是因為你……你……我……你那樣看我……讓我心跳得好快……我不是怕你……我只是……看著你會……會想到……會亂想……」

  討厭,他又那樣看她了。

  心跳得好快,快到好痛。

  她輕喘著氣,看見他瞳孔微微放大,雙眸的顏色,變得更深。

  「想什麼?」

  他張嘴再問,聲音又低又啞,藍色的瞳眸有著她緊張的倒影,呼出的氣息,迎面拂來。

  可菲羞到全身發燙,感覺小腹抽緊,口乾舌燥,不禁喘著氣,滴咕抱怨:「還不都是因為你那樣……」

  「哪樣?」

  「咦?」她剛剛說了什麼?可菲心慌意亂的看著他越靠越近,嬌羞得忙否認:「沒、沒有啦……我沒說什……」

  她話沒說完,就因他靠得太近,嘗到了他熱燙的吐息,她反射性的抽了口氣,卻只嘗到更多他的味道。

  她退了一步,有些踉蹌,但他的大手,已等在那裡,穩穩的扶著她半裸的背與腰,她驚得再抽口氣,像被燙到似的,往前閃避,卻只感覺敏感的酥胸壓上了他的胸膛。

  她赧然的將雙手縮在身前,微弓著身子,不敢貼著他。

  他垂眼,瞧著羞紅了小臉的她,再追問。

  「因為我哪樣?」

  她輕顫著,感覺他的唇,在說話時,刷過她的。

  好癢。好麻。好熱。

  她有些迷茫,幾乎迷失在他如深海一般的藍眸之中,緊張的,她舔著乾澀的唇,卻舔到了他微濕的唇瓣,她驚得再抽口氣,閃電般縮回丁香小舌。

  「哪樣?」他又問。

  「我……」她紅著臉,有些神智不清的嚶嚀著:「我不知道……」

  她在他懷裡瑟瑟微顫著,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好誘人,紅通通的臉,濕潤微顫的唇,都像在邀請他。

  可是,他想確定,他需要確定,確定她顫抖臉紅,是因為緊張,不是害怕,是因為害羞渴望,不是恐懼。

  他不該這麼做,但他突然想不起來,不該這麼做的原因。

  那對她不公——

  可是我想要她!

  他在心底咆哮,蓋住那個良心的聲音。

  他是那麼想、那麼想,想到幾欲發狂。

  她應該是他的,從一開始就應該是他的!

  凝視著她氤氳迷茫的雙眸,他張嘴再次刷過她的唇。

  「你不怕我?」

  可菲嬌喘著,全身上下,都因為他而顫抖發熱。

  阿震在說話,她可以感覺他的唇又刷過,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掉到她嘴裡,他好像問了她一個問題?

  對了,他擔心她怕他,擔心她會將麥德羅和他混為一談。

  她奮力抓回自己的神智,努力運轉她變得和熱漿糊一樣的腦袋,擠出回答。「不……我當然不……」

  「真的不怕?」他熱燙的唇在她唇邊廝磨。

  「嗯……」她雙眸半閉,不自覺緊抓著他的襯衫,在他嘴邊喘息、低語:「不怕……你是阿震……我知道……我知道……」

  那羞怯的言語,包裹住他的心。

  但那不夠,還不夠。

  「證明它。」他退了一步,暗啞的開口。

  「什……什麼?」失去了他的支撐,她踉蹌了一下,困惑的回問。

  他緊握著雙拳,說:「證明你不怕。」

  可菲霉怔,他需要證明,有那麼一秒,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證明她不怕他,然後下一瞬,她領悟過來。

  他眼裡有著慾望,飢渴的慾望。

  她水亮的雙眸越睜越大,酡紅的雙頰也越來越深。

  他沒有動,沒有逼近,沒有後退,沒有吻她,他只是定在原位,等她。

  心頭,輕顫。

  她從來不敢相信,他會真的想要她。

  她好害怕,怕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但他那個樣子看著她,好像他真的想要她,想要她撫摸他,想要她親吻他。

  好像他真的,渴望她。

  差澀膽怯的,她緩緩抬起手,然後將小手,擱到他臉上。

  那一瞬,他屏住了氣息,教她也一併止息,可他沒有退開,他依然盯著她,瞳眸加深、放大。

  她抖顫的,移動手指,以指腹輕撫他的臉龐,然後是他的唇。

  他的唇好軟,好軟。

  他還是沒有動,但輕輕喘了一口氣,灼熱的氣息,撫過她的手指,讓她手軟,發麻。

  不自覺的,她朝他靠近,手指往下,慢慢的,撫過他堅毅的下巴,滑過他誘人的喉結,然後在凹下去的鎖骨那邊停了一下。

  她可以感覺到他急促的脈搏。

  他想要她。

  那讓她渾身發熱,酥軟。

  有些著迷的,她盯著那跳躍的皮膚,感覺到汗水微滲,感覺到其下的輕顫。緩緩的,她將手指再往向下滑,然後解開那礙眼的扣子。

  他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她頓住,抬眼看他。

  他低垂著眼,凝視著她,薄唇緊抿著,但還是沒有阻止她。

  可菲咬著唇瓣,心跳飛快,然後笨拙的,再解開另一顆鈕扣。

  一顆、一顆,再一顆。

  她的手在抖,兩隻手都是,但總算是成功的讓鈕扣穿過了扣眼,直到它們全都從扣眼中鬆脫,然後她將他的襯衫,慢慢的拉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如此大膽。

  或許因為眼前他任她予取予求的景象,好像脫離了現實,就像在做夢一樣。

  一場綺麗性感的春夢。

  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汗水味,可以看到它們在他強壯的肌肉上閃閃發亮,當他因她的注視吸氣時,它們徐徐的滑落,懸在他已經挺立的乳頭上。

  那是如此誘人的暑象。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手指輕觸它。

  那滴汗,滑上她的指尖,好熱,幾乎是燙的。

  他吸氣,她抬首,看見他的眼,變得更暗更深。

  她好喜歡他那樣看她,好像她是個性感的小尤物,好像她就像他一樣可口美味,那讓她全身知覺都敏感了起來,而且她好想知道那是什麼味道,所以她將手指擱到唇邊,輕舔。

  他的汗是鹹的。

  而他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緊繃起來。

  天知道她想這麼做,想了多久,卻從來不敢真的動手,總只是停留在幻想之中,但他要她證明她不怕,她只好勉為其難的讓幻想成真了。

  話說回來,這或許真的就只是夢,否則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

  也許她在回來的路上睡著了?

  大概是、應該是……

  她把雙手貼回他身上,著迷的撫摸他有力結實的腹肌,他的身體好燙,在她掌心下發燙、悸動著。

  既然是夢……

  羞怯又好奇的,她踮腳昂首,主動的親吻著他,她不是很懂得該怎麼做,只能生澀的伸舌舔著他柔軟的唇瓣,一次又一次。

  她笨拙輕柔的吻,無比誘人。

  高漲的慾望,如猛虎出閘,再忍不住那狂猛的慾火,他放縱的拿回了主控權,吞噬她的小嘴,吮吻、舔咬,誘哄、糾纏,吃掉她每一次喘息,含住她每一聲嬌吟。

  然後,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帶回自己在隔壁的房間。

  可菲回神時,是因為他主動退開。

  他離開的那瞬間,她仍是暈頭轉向的,然後才發現她已經坐在他床上。

  那個她好像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站在床尾,看著她,喘著氣。

  他房裡,只亮著一盞昏黃的燈,他不喜歡燈,他不愛看見自己,那一回他砸壞了他的房間之後,就只裝了一盞黯淡的燈光。

  她口乾舌燥的看著他脫掉了身上已經被她解開的襯衫,然後去掉鞋襪,解開褲頭,把長褲和內褲也脫去。

  他的身體很強壯,很性感。

  光是看著他,就讓她全身一陣燥熱。

  不知是不是心跳得太快,一瞬間,有些耳鳴。

  然後,他回到了床上,床墊在他上來時,微微下陷,那一秒,她有種想逃走的衝動,可他握住了她的腳,替她脫去了那雙細跟的黑色高跟鞋。

  他的手好熱,動作輕柔,修長的手指,靈巧的解開細細的扣帶,然後撫上了她的腳背,慢慢、慢慢的往上。

  她心跳加快,害羞的收腳,卻被他握住了腳踝,然後他上前俯身,低下頭熱情的攫住她的小嘴。

  他熾熱的唇舌無比誘人,他發燙的身體也是。

  可菲一下子,忘了羞怯,只感覺到他,赤裸、火熱的他。

  但下一秒,他抓住她胸口的大V領,兩手往旁一拉,用力扯破了她身上那件過度貼身的黑色小禮服。

  唰——

  真絲的衣料,一撕就破,眨眼間,她身上只剩內衣褲,她再驚呼,伸手想遮住自己,但他拉住了她的手,低頭用牙齒咬下她的胸罩,貪婪的舔咬吮吻豐滿嫩白酥胸上的那抹嫣紅。

  「阿震……」

  她發出細碎的嚶嚀,小小聲的驚呼。

  「阿震……」

  他停下那個吻,粗喘的盯著她。

  床上的小女人,黑色的長髮披散,白色的胴體如羊脂一般,溫潤、柔軟,泛著淡淡的粉紅,她嬌羞的顫抖著,像受驚的小兔子般,瞪大了眼睛。

  有一秒,可菲以為他會退開。

  但他沒有,他只是慢慢的,低下頭來,舔著她的唇,然後舔著她的下巴,她毫無防備的頸項,留下燙人的濕滑。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她大可以推開他,但她不想,壓根不想。

  他弓身捧握、愛撫著她豐滿的渾圓,像只大貓在炎炎夏日,不捨的舔著牛奶冰淇琳一樣,細細含舔她嬌嫩的蓓蕾,讓它們濕潤挺立,一次又一次以唇舌、牙齒,揉著、嚙著、吮著。

  「阿震……」

  她羞得滿臉通紅,咬唇輕顫,嬌喘連連,還沒回過氣,就感覺到他另一隻手,來到腿間,拉掉她的小內褲。

  「等一下……」

  她瑟縮著想躲,怕他發現她早已動情,但被他這樣壓在床上,她根本無處可逃,他粗糙的手指,很快探入那暖熱的蜜源之中,愛撫著從未有人探過的禁地。

  「阿震……」

  她輕輕再抽口氣,夾緊雙腿,瞬間不敢亂動。

  但他卻回到她唇邊,盯著她瞧。

  「你濕了。」

  那羞人的真相,教她嫩臉暴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濕。」

  拜託別再說了。

  「你想要我。」他說。

  她啞口無言,沒辦法否認,只能羞窘的閉著眼,滿臉酡紅。

  他緩緩的,輕輕的,以掌心在她敏感且早已濕透的腿間揉撫,她清楚感覺到他的手指,滑入其中。

  「啊……嗯……」

  難耐的呻吟,逸出唇邊,可菲側過頭,又羞又慌的緊咬唇瓣。

  她抖顫著,既尷尬又窘迫。

  然後下一秒,他忽然拉著她的手往下,某種熱燙粗硬的東西入了手心,她吃了一驚,睜開眼,只見他緊盯著她,雙眸深幽。

  那是他。

  在她手中,微微悸動。

  她小臉火紅,心如擂鼓。

  「我也想……」他凝望著她,低啞的道:「要你。」

  剎那間,心跳停了一停。

  她屏息,然後瑟瑟握住了他。

  他眼角一抽,瞳眸收縮又放大。

  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她手心裡脹大,變得更硬。

  他鬆開她的手,親吻她的唇,告訴她,「我想了……很多年了……」

  她難以置信,但他就在這裡,半懸在她身上,讓她握著他最脆弱的地方,和她肌膚相親。

  「好多年……」

  低啞的嗓音,悄悄響起,手心裡的他,好燙、好硬,幾乎有些灼人,感覺起來,就像包著絲緞的精鋼,而且……好大……

  他有……那麼大嗎?

  她沒注意過,雖然紅眼的猛男個個大而化之,但她平常根本不敢看男人的那裡,更別提他的了。

  那一秒,又慌又好奇,忍不住,緩緩上下撫摸了一下。

  他瑟縮著,肌肉繃緊,喉嚨裡發出短促的低鳴,嚇了她一跳,飛快鬆開。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她惶惶的問。

  「沒……」他咬著牙,閉著眼,汗水涔涔。「有……」

  這是沒還是有?

  他看起來好像很痛,就像她打了他的一樣。

  反射性的,再摸上去,他迅速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不要,別用手。」他睜開熾熱的眼,盯著她:「我要你……」

  她瞪大了眼,小嘴微張。

  「拜託……」他粗喘著,低聲懇求,「我需要你……讓我感覺你……」

  她耳朵好熱、身體好熱,一瞬間,彷彿全身細胞都因此沸騰起來,渴求著、吶喊著。

  「告訴我,你要我。」

  他暗啞的要求,迴盪在耳邊,烙印在心裡。

  顫顫的,可菲舔著粉唇,羞澀的道:「你知道……我要……」

  「要什麼?」他逼近,顫聲問。

  「你……」她鼓起勇氣,臉紅心跳的,吐出心底的渴望:「阿震……我要你……」

  他雙眸更深、更暗,然後他霍然俯身,親吻她。

  她能感覺,他強壯的大腿,擠進她雙腿之間,那沉重勃發的慾望抵著她,親匿的、誘人的,磨蹭著,擠壓著。

  那感覺,好邪惡。

  她覺得自己,好像就要融化。

  然後,忽然之間,他撐開了她的嬌嫩。

  她抽氣,敏感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排拒著異物。

  她擰眉瑟縮,難耐的呻吟著,幾乎想再合攏雙腿,但他已經在那裡了,感覺到她不由自主的抗拒,他再次親吻她,和她唇舌交纏,伸手操撫著她柔嫩的花蕾。

  她輕喘嬌吟,再次放鬆下來,張開小嘴,迎合他,順從他的嘴、他的舌、他的手,還有他熱到發燙的身體。

  他一點一滴的進入,幾乎是有些笨拙又急躁,而他又是那麼大。

  因為痛,她瑟縮了一下。

  有那麼一秒,她感覺他想退出去。

  她好怕他反悔,不自禁的,她抓住他的肩頭,喘著氣,試圖伸展自己的身體,容納他。

  那一瞬,他的視線,和她對上。

  那一秒,他知道,她確確實實想要他。

  再痛也要,再疼也要。

  所以,他捧握住她的腰臀,挺腰衝刺。

  那很痛,好痛。

  痛到她忍不住想掉淚,但他在她身體裡了,完完全全的,和她合而為一。

  天啊,她好熱,好緊。

  他感覺像被浸潤在濕熱緊窒的天堂之中,他渾身緊繃,那一瞬間,差點失控,他緊抓著她的雙手,貼在她身上,喘息。

  他全身上下都緊貼著她,每一寸都是,心跳、汗水、呼吸,她甚至可以在自己的身體裡感覺到他的戰慄,每一次他吸氣,他的男性好像就變得更燙又更大一點,細微的震顫著,悄悄的廝磨。

  男區感覺,好磨人。

  雖然疼,但又好親密。

  他的大手,和她交握著,緊扣著。

  她可以在他眼裡,看見自己,然後他再次親吻她,輕輕的、溫柔的,舔去她臉上的淚。

  看著身下的小女人,他心口緊縮著,在她身體裡悸動。

  每一回她喘息,他都能感覺她擠壓著他,需要他。

  她渴望的表情,熱情的回應,都像是催情的春藥,他忍不住退出,再衝刺。

  「阿震……」

  她昂首,因他的動作,逸出聲聲嬌喘呻吟。

  「阿震……」

  他應該要慢一點,但他好喜歡她這樣難耐的叫喚他,他好愛她這般熱情的緊裹著他,好像她好需要他,很需要他,只需要他。

  「阿震……阿震……」

  她小小的手緊抓著他僨起的背肌,豐盈嬌嫩的雙乳,緊貼在他汗濕的胸膛上,嫩腿本能的勾在他的腰上。

  「慢一點……啊……等一下……我……嗯……阿震……阿震……」

  他聽到她的要求,但他慢不下來,他沒有辦法再等,他忍了那麼久,都那麼久了,他需要她,需要感覺她,需要她感覺他——

  他將自己埋入她溫暖、豐盈、緊窒的身體裡,一次又一次的,一再重複那火熱的摩擦,從裡到外,深深的充滿她,佔有她,讓她成為他的。

  他的。

  兩人的汗水飛灑交融,聲聲的嬌吟粗喘也混在一起。

  她好熱,好熱,酸麻酥軟痛,全都交織在一起,而他是那麼的讓人無法抗拒,被他觸碰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著了火。

  「阿震……阿震……」

  可菲沒有辦法思考,無法控制的需要他,在這一秒,她只能緊緊環著身上這個男人,迎合著他撩人的衝刺,感覺他一再的逼迫、催促,推她向前,帶她向上,將所有的知覺,推逼到了最敏感的極致。

  「你是我的。」他吻著她,粗嗄的說:「屬於我的。」

  「你的。」她淚眼迷濛的看著他,本能的同意。「我是你的。」

  那一瞬,他雙眼發亮,然後他將自己,深深的埋入她身體裡。

  在那一剎,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而她所能感覺到的,除了他,還是他,也只剩下他。

  那個熱燙的、強勢的、霸道的,佔據她一切的男人。

  那個她愛了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的——

  阿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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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49:54
第二十三章

  暗夜的激情,太累,太狂。

  恍惚中,還以為是夢。

  她在半夢半醒間,依稀感覺,阿震將她緊擁,這夢真好……

  真好……

  睡睡醒醒的,過了大半夜,她在將近凌晨時,夢到食物滿天飛,夢到麥德羅的嘲笑,夢到阿震從天而降,熱情的親吻她,告訴她他需要她,沒有她不行。

  豈料,夢中正在大好時光,她的肚子卻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她餓得醒了過來,糊里糊塗的爬下了床,雖然奇怪自己怎麼在他房間,卻沒有細想,只覺得全身酸疼。

  走進廁所想脫褲子,卻找不到東西,低頭一看,才發現她全身光溜溜的,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七手八腳的,她抓了他的浴巾包裹身體,全身紅透。

  天啊,那難道不是夢?

  她還以為……以為只是夢啊!

  羞恥的掩面,她好想撞牆,卻不忘先探頭去偷看床上。

  他的雙人床上,除了揉皺的床被之外,空空如也,倒是門外,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媽呀!是誰?那人知道她在房裡嗎?

  不管是誰,她都不敢這時出去。

  蹲縮在浴室內,她只覺身體內外,彷彿還充滿著他,她羞得關上了浴室門,決定先好好來洗個澡再說。

  但這個澡,洗得她面紅耳赤的,不管她手摸到哪裡,總會想到他也曾碰過、撫過,舔吻過。

  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是很確定,昨天晚上,事情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

  對了,他想要她證明,她不怕他。

  她確實證明了,不是嗎?

  她和他上了床,天知道,她是絕對不可能和麥德羅上床的,光是想,她就覺得全身打顫。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清楚記得他說過,這輩子絕對不會交女朋友,而且再過一百年,都不會對她有興趣。

  有那麼一瞬間,一部分的她,覺得自己做了很蠢很蠢的事,但另外一部分,卻還是暈陶陶的想,就算那樣又如何,反正她就是喜歡他啊。

  況且,上了床,不代表就不能當朋友?

  不是嗎?

  她想和他在一起,什麼身份都行,當抱枕也可以,只是床伴也沒關係。

  不可以貪心,不要貪心。

  她擦乾身體,鎮定心緒,從他的衣櫃裡,借了一件舊T恤套上,卻一腳踩在地板上她被撕破的小禮服。

  噢,老天。

  紅著小臉,她蹲在地上飛快收拾犯罪證據,將它扔到垃圾桶裡,然後才看見她的內褲掉到了床底下。

  她趴在地上,伸手去撿,就在她終於用指尖將它撈到手心裡時,門卻在這時被打開。

  她像被逮到做壞事的小孩般,抓著內褲快速跳了起來,但起身太快,又加上太久沒吃東西,她還沒看清來人是誰,眼前已滿佈黑點。

  可對方已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是阿震。

  她可以聞到他的味道,甚至嘗到他皮膚的味道,那一秒,她差點像兔子一般跳開,只不過她根本沒有力氣。

  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怎麼回事?」他身後的男人,開口問:「小肥還好嗎?」

  天啊,是阿南。

  武哥他們回來了嗎?

  她羞窘的將臉埋進他懷裡,一時間找不出任何借口。

  「我看看。」阿南上前。

  不要不要!她還沒穿內褲啊!就算阿南是醫生,她也不想給他看啦!

  她慌張的將小褲褲攥在手裡,一手死命的將身上他的舊丁恤往下扯,試圖遮掩沒穿小褲褲的事實。

  幸好他夠聰明,瞬間察覺是怎麼回事,立刻轉身將她放到床上,拉了被子蓋住她。

  「沒什麼。」他開口替她解釋:「她只是腳有點扭到。」

  驀地,一陣咕嚕咕嚕聲,忽然響起。

  他眼也不眨的補充,「大概也餓了。」

  她尷尬不己,但這飢腸轆轆的聲音,適時拯救了她,小小聲的,她害羞的在被子裡咕噥:「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我煮了一鍋粥。」阿震說。

  「真的?」阿南輕笑:「我不知道上頭還找得到任何完好的食物。」

  「南瓜是被打爛掉了,但還可以吃。」阿震看著他,暗示:「粥就在爐子上,二樓廚房裡。」

  「我想我可以自己找到它。」阿南挑眉,微笑,然後忍不住探頭問:「小肥,需要我幫你帶一碗下來嗎?」

  她才張嘴,還沒回答,只聽阿震已經搶著道。

  「不用了,我已經幫她拿下來了。」

  「是嗎?那我自己上去吃囉。」阿南轉身,朝門口走去,順手關上門時,回頭笑看著那個佔有慾超強的小鬼,道:「對了,阿震,我忘了和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小肥的胸罩掉地上了。」

  床上的小女人倒抽口氣,床邊的男人猛然一僵,俊臉微紅。

  「你們兩個,記得要睡覺啊。」

  曾劍南朝他一眨眼,帶著討人厭的笑聲,關門走了出去。

  可菲將臉埋在被窩裡,發出沮喪的呻吟,墜入了羞恥的無底深淵。

  天啊,她沒臉見人了……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胸罩,那上頭有著漂亮的蕾絲花紋,他清楚記得,昨晚它包覆著她雪白酥胸的模樣。

  他也記得他咬開它的,嘗到的甜美豐盈。

  忽地,手中的蕾絲胸罩被從旁搶走。

  他抬眼,看見她不如何時已從床上爬了起來,面紅耳赤的搶回了胸罩,一邊拉著T恤擋她的小屁股,一邊抓著胸罩和小褲褲,火燒屁股似的衝進了他的浴室裡,砰的關上了門。

  他站在原地,伸手巴著口鼻,卻嗅聞到手上沾染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瞬間感覺小腹抽緊。

  不識滋昧,還能隱忍。

  可一旦嘗過,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慾望瞬間高漲數倍,變得更加難以忍受。

  剎那間,他幾乎想跟著她走進浴室,但最終還是克制了那個衝動。

  她需要吃飯,她一整天都沒吃所以才站不穩。

  深吸口氣,他轉身替她將放在電腦室的食物拿進房。

  她在浴室裡蘑菇了好一陣子,直到他去敲門,她才慢吞吞的開門,走出來。

  這一回,她穿上了內褲和胸罩,還多此一舉的拿浴巾當裙子。

  他把裝了粥的碗遞給她,可菲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輸給飢餓的腸胃,接過了手,乖乖坐到桌邊吃粥。

  他替自己舀了一碗,和她一起吃。

  沉默,在房間裡遊走。

  她有些忐忑,忍不住悄聲問:「武哥他們回來了?」

  「嗯。」

  他煮的料理,向來很好吃,她吃完了一碗粥,又添一碗。

  「天亮了嗎?」

  「還沒。」

  他簡潔的回答,讓人更加不安。

  房間裡小小的方桌,不是很大,兩人在桌下的腳,幾乎要抵在一起,他在坐下時,就已張開了腳,將她的腿包圍在其中,她可以感覺他的熱氣,緩緩輻射過來。

  雖然不敢正眼看他,但她非常清楚,他全身上下,只套了件運動褲,上半身完全赤裸著。

  無法控制的,小臉微微又熱,她偷偷將腳縮回來一些,他卻在這時伸長了腳,繼續包圍著她。

  桌子很小,除非她站起來,否則就得待在他的雙腳之中。

  那感覺,很曖昧,他最近總是這樣。

  我也想要你……

  忽然間,他昨晚說過的話,跳了出來。

  我想了……很多年了……

  不……不會吧?

  昨天晚上,她還以為那是春夢,可那不是,那不就表示,他真的說過這些話?而且她也真的摸過他?!

  噢,天啊!

  不自覺,她握緊手中的筷子,胸中那顆心,驀然一陣狂跳。

  害羞的,她抬眼偷瞄他,對面那個男人,神色自若的吃著飯。

  會不會是她記錯了?應該是她記錯了。

  沒錯,他怎麼可能想要她,絕對不可能,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

  她紅著臉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吃著粥,卻食不知味,只能一再告訴自己不要亂想。

  好不容易,她吃完了粥,等他也吃完,她匆匆站了起來,收拾著碗盤。

  誰知,他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問:「吃飽了?」

  「嗯。」她愣愣的點頭,道:「我把碗盤收上去。」

  「不用。」他將碗盤從她手中拿開,放回桌上。

  她眨了眨眼,紅著臉說:「可是,樓上很亂,我得上去整理。」

  「現在還早,天還沒亮,你先睡覺。」

  說的也是,她退開一步,順從的道:「那……那我先回房了。」

  「你的床垮了,你睡這裡就好。」他泰然自若的說。

  「咦?」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攔腰將她抱起,往床走去。

  「阿震——」她驚呼出聲,緊攀著他的脖子。

  不會吧?難道他想再來一次?可是武哥他們都回來了啊!

  可菲心頭如小鹿亂撞,又慌又羞的道:「等一下,你放我下來——」

  他如她所願,卻是將她放到床上,然後也上了床。

  她驚慌的爬起來,試圖下床,但他長臂一伸,一把將她撈了回來,鉗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在身下。

  幾乎在那瞬間,感覺到他熱燙的硬挺,她羞得不敢再動。

  他俊美的臉,就在眼前,長長的睫毛,幾乎要刷到她。

  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

  「你說你不怕的。」他啞聲說。

  她羞窘的看著他,有些結巴:「你……你明明知道……我我證明過了……」

  「不夠。」

  他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她傻眼。

  他以唇摩挲著她的唇瓣,雙瞳深幽的低語:「不夠。」

  輕輕兩個字,鑽入心,讓她全身發熱,腳趾蜷曲。

  她張嘴,卻不如該說什麼,只能感覺他胸膛裡那顆心,一次又一次的,有力的撞擊著她的胸口。

  「你說你是我的。」他看著她,悄聲再道。

  「什……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

  「我、我……」她滿臉窘熱,結結巴巴的想否認,卻說不出口。

  「你喜歡我?」他問。

  不對,不行,她不要讓他知道,他只能接受是朋友!

  可菲心慌的張嘴:「我沒——」

  「你說你愛我。」

  「咦?我我我才沒說過……」

  這句否認,讓他挑眉瞇眼:「所以,我手機裡的簡訊是力剛傳的?」

  她愣住,小臉暴紅,這才曉得,原來那封簡訊,真的有傳出去。

  「那是……是意外……我以為……」她羞紅了臉,焦急的掰著理由,「我以為我要死了,所以傳了簡訊給所有人,不是……不是只傳給你而已……」

  「你傳給了所有的人?」他眼角微抽,下顎緊繃。

  「嗯。」她舔著唇,心虛的移開了視線。「我們……我和大家都是朋友啊……」

  「我不想和你當朋友。」

  什麼?

  心頭一抽,她小臉刷白,猛地拉回視線,驚慌的問:「為……為什麼?因為我們不小心上了床嗎?上了床也可以當朋友啊,我知道我之前說我不想失去你,講得好像我很喜歡你,但那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真的只把你當朋——」

  他低下頭,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退開,她又張嘴,「我沒有——」

  他捧著她的臉,再吻下去。

  「阿震——」

  「我真的——」

  「我們是——」

  每當他稍離,她就想辯解,然後他就再親她,打斷她的話。

  她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只換來一次比一次更加熱情又飢渴,濕潤且火燙的吻。

  當他再一次退開,她只能頭暈目眩的輕顫著,不自覺微張小嘴,將他的氣息,吸進心肺裡。

  她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弄不懂他到底想幹嘛,又擔心他連朋友都不讓她當了,莫名的委屈上了心頭。

  「我沒有……」小小聲的,她抬手推著他強壯的胸瞠,哽咽的再說:「我沒有喜歡你啦……」

  看著她含淚的大眼,酡紅的嫩臉,微顫的粉唇,他既心疼又不捨。

  她每句切切的辯解,都讓他胸口抽緊發疼,都是他活該,才讓她一再否認,才讓她不敢面對他。

  對這小傻瓜的情感,充塞心胸,滿溢而出。

  「我不想和你當朋友……」他撫著她暈紅的小臉,她濕潤的紅唇,沙啞的道:「我不可能和朋友做這種事,我不會和朋友這樣親吻或上床,那不是朋友之間會做的事。」

  「可是……」她憂慮的張嘴。

  他伸出手指壓住她的小嘴。

  「我不會抱著朋友睡覺,不會替她暖床按腳,不會限定她的髮型,不會趕跑每一個想追她的男人,不會懊惱好朋友送她禮物,不會討厭她穿著別的男人的衣服,不會擔心她吃了沒、睡了沒,不會日日夜夜都想和她在一起……」

  什麼……什麼意思?他是什麼意思?

  心臟,大力跳動著,因為那些話語,激動狂跳。

  可菲杏眼圓睜,屏住了氣息,停止了呼吸,懷疑自己聽到的話,懷疑自己理解的能力。

  他抵著她的額,撫著她微張的小嘴,輕輕在那粉嫩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我不會……嫉妒靠近我朋友的男人……」

  她看著那個半瞇著美目,俊臉緊繃的男人,心口微悸。

  「我吻你,是因為我想要。和你上床,是因為我想要。我不想和你當朋友,是因為……」

  他深吸口氣,悄然吐出真心。

  「我愛你。」

  她睜大了眼睛,粉唇微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什……你說什麼?」

  「我愛你。」他的雙眸好藍好藍,沙啞的聲音,悄悄響起,重複。

  「這……是個玩笑嗎?」

  她試圖牽扯出微笑,卻笑不出來,只能抖顫著,連心都在抖,「阿震,你不要和我開玩笑……」

  話到一半,淚水驀然奪眶,她抬手遮住自己扭曲的臉,哽咽道:「這一點都不好笑……我不喜歡這個玩笑……」

  她那笑不成笑的模樣,害怕受傷害的表情,讓一股熱氣上湧,充塞全身。

  天啊,他真的是個豬頭!

  「不是。」他拉開她遮臉的小手,吻去她眼上的淚,道:「這不是玩笑。」

  心口驀然又抽,她混亂不已,嗚咽著:「可是……可是……你說過,再過一百年也不會……喜歡我……」

  「我不敢承認。」

  所以……他的意思是?

  她錯愕的睜開淚濕的眼,看著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卻又不敢開口確認。

  她那膽怯的模樣,讓他心口,浮現一抹疼痛。

  「我喜歡你。」緊握著她的小手,他告訴她:「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

  她震懾不己,怎樣也沒想過,他竟然會喜歡她。

  可菲遲疑著,囁嚅著,自卑的道:「可是……我又胖又笨……」

  「一開始,是有點胖。」他同意。

  她咬著唇,莫名尷尬。

  「但現在很剛好……你……」他看著她的眼,手指緩緩撫著她的臉,她的頸項,她在他衣服下,難以一手掌握的酥胸,然後是柔軟的腰,渾圓的臀,悄聲說:「很溫暖……很好抱……」

  可菲微顫,小臉又紅,羞紅,發燙。

  「看起來,很好吃,好好吃……」他渴望的看著她,悄悄刷過她的唇:「我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

  她又羞又窘,身體在他的撫摸下輕顫。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說……?」

  「因為我不正常。」

  他深吸口氣,陰鬱的看著她,啞聲坦承:「從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但我不知道問題在哪裡。七歲的時候,麥德羅試圖綁架我,我當時還是不懂,他那麼做是為了什麼,但我記得他,記得他說過的話,記得小時候的生活,記得那個冰冷的研究所。後來,等我大了一點,上了國中,看了書,查了資料,才發現什麼叫複製人,才發現我是麥德羅的複製人。」

  國中?

  她瞪大了眼,恍然過來。

  雖然過年她不敢和他回老家,但嵐姊、屠動、屠鷹婚禮時,她也有跟著一起,是朋友嘛,參加婚禮很正常的,幾次下來,也多少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他就是從國中開始染髮的。

  「所以,你才開始染髮、戴隱形眼鏡?」

  他沒有否認,美麗的眼裡充滿苦痛,可菲忍不住伸手,撫著他的心,悄聲說:「你不是他……」

  他覆住她在他心口上的小手,藍眸微暗:「我知道。」

  「你是阿震。」她認真的說:「不管你外表長什麼樣,你都和他不一樣。我不會錯認你們,只是昨晚太暗了,可我還是分出來了,對不對?你要相信我。」

  他喉頭一緊,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我相信。」

  小小的火,從指尖被他點燃,她有些羞澀,但仍是道:「我不怕你,你不是他,我知道。」

  顫顫的,他吸了口氣,懷疑自己如何能失去她。

  可是他已經太超過,他對她是如此的不公平,她必須清楚所有的情況,這是他欠她的。

  而他需要知道,他需要真正完全擁有她。

  「小菲……」他緊握著她的手,撫著她柔順烏黑的長髮,俯視著她,啞聲開口:「我的身體隨時可能會出狀況,我的基因也許會異變,發病的機率很高,所以我不敢交女朋友,我不敢要你,才說我們當朋友就好。」

  她愣住了。

  「我以為當朋友就夠了,我以為你會在我當兵時把我忘掉,我以為這樣很好,我們可以當朋友,當好朋友就好。」

  她水亮的雙眸,再次因愕然而睜大,倒映著他陰鬱的臉。

  「可是,你沒有。」他看著她,吐出乾啞的字句:「而我發現,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我嫉妒那些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的男人,所以我告訴你他們心懷不軌,我暗示他們你已經名花有主。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知道我這麼做很卑鄙,但我沒辦法放棄,我不但看你和別人在一起……」

  一顆心,因他的話,抖顫發熱。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以為可以當朋友就好,但那只是自欺欺人,我只想要把你藏起來,只想把你佔為己有。當我失去你的消息時,我才發現我沒辦法再忍下去,我不要、不能,沒有辦法失去你。」

  她無言,只能含淚以雙手捂唇,全身抖得如風中落葉一般。

  「我應該要戴保險套,但我沒有。」

  可菲眨著淚眼,臉上的紅暈,往全身擴散。

  他看著她,道:「我告訴自己,是因為耿叔給我的保險套過期了,但其實不是。」

  「那……是為什麼?」

  他溫柔的捧著她的臉,親吻她的唇,凝望著她,苦澀低語:「因為,我想要擁有你,我想要你變成我的,我想要感覺你是我的,我想要你記得我,就算哪天我死了,你還是會記得我,會為我傷心哭泣,會一輩子想著我,不管你和誰在一起,你都會想著我,想著你第一個男人是我,想著我有多麼無恥可恨、多麼惡劣過分——」

  那沙啞又激昂的言語,是如此直接又嚇人。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燃著火,深深敲入她的心,烙印在其中。

  她喘息著,幾乎難以承受,他緊握著她的手,懸在她身上,告訴她:「我想要霸佔你的心,直到你嚥下最後一口呼吸,直到你最後一次閉上眼睛,都還會想著我,都還是我的。」

  「我就是這麼一個任性、卑鄙又自私的人……」他將她的髮纏繞指間,捧著她淚濕的小臉,親吻著她的唇,深深看著她,嗄啞的道:「但是,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她無法呼吸,淚濕滿襟,然後聽見他暗啞的開口問。

  「現在,你再告訴我一次,那封簡訊,你傳給了誰?」

  

  他說的,不是甜言蜜語;他問的,不是一個問題。

  他把一切都攤開,攤在她眼前,將他的自卑,他的痛苦,他的愛戀,他黑暗的那一面,全都給她看。

  他剖開自己,挖心掏肺,讓她看他那顆漆黑的心。

  然後讓她選,選擇當朋友,還是情人。

  明知她會怎麼選,明如她喜歡他,明知那封簡訊是真,卻還是擔心、害怕,她會吐出另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回答。

  所以,他還是步步算盡,還是故意要問,就是要在她心裡留下一個位置。

  現在,她再也不會忘記他了。

  她知道,他更清楚。

  我就是這麼一個任性、卑鄙又自私的人……

  那一秒,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那一瞬,她也曉得,他一直都在算計她。

  這個男人,從頭到尾把她耍得團團轉的,真的好過分、好過分。

  可是,就是因為如此,所有那些過去的疑問,才全都有了答案,他的陰晴不定,他的喜怒無常,他的若即若離,他那些曖昧的行為,都是故意的,卻也都不是故意的。

  我愛你。

  他說第一次時,她不相信,說第二次時,她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然後他說了第三次,直到此時此刻,那些愛語才真正落了心,才真正的有了真實且具體的感覺。

  熱淚,莫名盈眶,泉湧。

  「告訴我,你是傳給誰?」他瞳眸幽幽,神情緊繃,沙啞卑微的懇求,「傳給誰?」

  看著那個靠得好近、好近的男人,聽著他壓抑的聲音,她的心抖了又抖。

  他一直是自信的、高傲的、冷靜的男人,他聰明又俊美,幾乎不曾犯錯,總是不疾不徐的,掌控著一切。

  她從來不曾見他如此沒有自信,這麼急切憂慮。

  而這,竟只是為了她?

  「誰?」他再問,逼問。

  都是為了她。

  「拜託你,小菲,告訴我……」

  她可以感覺他急促的心跳,可以看見他眼中混雜著渴望的恐懼。

  「你……」她含著淚,哽咽承認:「我只傳給你。」

  他藍眸一縮,微緊,忍不住要確認,再確認:「只有我?」

  「只有你……」她抬起手,撫著他緊繃的臉龐,親吻他因為緊張而乾澀的唇,「只有你而已,一直都只有你……」

  她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在乎她,從未想過,他竟會真的愛上她。

  對他的情愛,泉湧上了喉,她鼓起所有的勇氣,翻越了自卑的高牆,將真心也袒露。

  「阿震,我愛你……」

  深深的,他吸了口氣,卻止不住微顫。

  他的雙瞳擴散、再擴散,爆出晶燦的光芒,然後他低下頭,以無比的熱情,親吻她。

  

  一個吻,如燎原星子,點燃一切。

  他就像火,似烈焰,讓她融化,使她燃燒。

  這一回,他熟練許多。

  他的手在她身上遊走,他的唇也是,不知怎地,他似乎知道該如何觸碰她,曉得怎麼樣能讓她喘息,清楚她身上每個敏感的部位。

  她搞不清楚衣服是何時被脫光的,沒有注意他是怎麼樣解開她身上所有的束縛,她滿心都是這個她愛了好久好久的男人。

  他要她,而且愛她。

  阿震愛她。

  她害羞不已,卻又如此迫不及待,她的身體早已情潮洶湧,為他濕透。

  這些年,她一直以為她是單相思,現在才曉得,原來不是。

  不是。

  當他再次進入她的身體,她擰眉發出小小的呻吟,那仍有些疼,可是她卻萬分歡迎。

  他是她的,他正和她在一起。

  她敞開自己,雙臂緊緊的環著他,攀著他,感覺他。

  如此強壯,這麼美麗,而且是她的。

  她的阿震。

  「對不起……」他舔著她臉上的淚痕,小小聲的,暗啞的道著歉,滿心都是疼惜:「我很抱歉……」

  「為什麼?」她睜開氤氳的雙眸,羞澀的瞅著他。「為什麼道歉?」

  「所有的……」屠震看著她,悄聲說:「一切。」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她羞怯的告訴他:「我只要你……」

  這個小女人,如此神奇,不可思議。

  「我需要你……」她抬起手,撫著他的臉,在這如夢似幻的神奇時刻裡,吐出真心:「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

  她的話,抓住了他的心,溫柔的包裹住他,撫平了長年的不安。

  他很卑鄙,他知道,一直曉得。

  但他沒有辦法不這麼做,他不想再忍,他需要她,需要她在乎他、渴望他、崇拜他,他需要她和他在一起。

  當他失去她的消息,當他在萬丈高空裡駕駛阿帕契,除了趕到她身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一輩子沒這麼害怕過,不曾如此恐懼憂慮。

  如果她不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他失去了她,他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只有她,能讓他安眠;只有她,能使他微笑;只有她,能教他動心。

  這個好傻好傻的女人……讓他好愛好愛……

  「我愛你。」

  他弓身親吻她,緊抓著她的小手,開始律動。

  「阿震……」她咬著唇,嚶嚀。「等等……」

  「我愛你。」愛戀的,他告訴她,一次次的告訴她。「我愛你。」

  她水亮的眸子,漾著春光,映著他,全身上下都被染紅。

  每當他埋入她溫暖熱情的身體裡,每當他告訴她那句話,他都可以感覺到,她變得更熱、更緊。

  「阿震……別那樣……別那樣看我……」

  她羞怯的試圖遮住他的眼,但他拉開她的手。

  他喜歡看她,因他而火熱,為他而迷亂。

  「阿震……阿震……」

  「我愛你……」

  緊緊的,抓著她的小手,他貪婪的,看著她羞怯又無措的陷入難耐的激情之中,本能的回應著他、需索著他,嬌喘的喊著他的名字,和他一起攀上高潮。

  「我愛你……」

  

  他睡著了。

  睡得好熟好熟。

  全身赤裸,光溜溜的,擁抱著她,一寸也不肯稍離。

  這樣毫無遮擋的緊密交纏,讓她有些害羞,卻又好愛好愛。

  他強壯的身體,溫暖、結實、光滑,有力的心跳,緊貼著她跳動。

  我愛你……

  他說了好多次、好多次。

  那聲聲的愛語,包圍著她,浸潤著她,充滿她每一個細胞。

  心跳怦然,莫名又加快。

  不自覺,小手悄悄撫上他的臉,他的眉上,有著讓玻璃劃破的舊疤,那個疤很淡很淡,淡到幾乎看不出來,可每回她總能一眼看見,總是會忍不住感到心疼。

  他有一雙黑眼圈,白皙的皮膚,讓他的眼窩看起來好深。

  他一定好久沒睡了,沒有好好睡,還敢說她呢。

  這些年,她始終只敢將愛偷偷藏在心中,總覺得當抱枕也甘願,怎麼樣也沒想到,竟然能有這一天。

  忍不住,貼近他的唇,輕輕的,偷了一個吻。

  臉紅,心又跳。

  明明和他什麼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而且他甚至還是昏睡狀態的,她也只是偷一個吻而已,竟然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渾身燥熱,莫名害羞。

  他仍在睡,一副安穩的模樣。

  輕咬著偷吃的唇,她將羞紅的臉埋入他懷中,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揚起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然後,和他一起,乖乖睡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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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50:30
第二十四章

  敲門聲,輕輕響起。

  他很快睜開眼睛,眼前的女人,吐氣如蘭,睡得正熟。

  怕吵醒她,他迅速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抓起一旁皺成一團的浴巾圍上,大步走去開門。

  門外,阿南站在那裡,嘴角噙著笑。

  「睡飽了?」

  「嗯。」他有些尷尬,仍是微一點頭。

  「肯恩情況不太好,Rain和我決定把手術時間提前。」

  「什麼時候?」他低聲問。

  「現在。」阿南看著他,告訴他情況:「我找了紅紅當助手,她已經到了,但我們還需要一個人。你可以嗎?」

  他冷靜的瞧著眼前那個男人,想也沒想的回答。

  「你知道我可以。」

  過去數年,他一直跟著這個男人學習,原本是為了他自己的身體,但他像塊海棉一樣,吸收著所有相關,甚至不相關的醫學知識。

  他們兩個都沒想過,有一天,他學習到的知識與技術,會用在這個地方。

  曾劍南,是個不良天才外科醫生,雖然品性不良,但醫術真的十分高超。

  「你確實可以。」阿南笑看著他,「洗個澡,把衣服穿一穿,過來討論一下,我們會告訴你需要注意什麼。」

  阿南走了,他關上門,走回床邊。

  他床上的小女人,依然在睡。

  她紛唇微張,裸著身子,睡在他的床上,明明他起來時,才順手把被子拉到她肩上,短短幾分鐘,她已經翻到了他原本睡的地方,半抱著他的枕頭,將被子踢到了腰間,露出大半的雪白嬌軀。

  烏黑的長髮圈圍披散在她身後,其中一綹卻在身前,圈著她豐滿的酥胸。

  慾望,驀然上湧,在腿間隱隱悸動發燙,勃發昂揚。

  他懷疑自己,永遠要不夠她。

  克制著緊繃的慾望,他走上前,將被子拉上,小心的幫她蓋好,塞到她身下。

  她歎了口氣,小臉在他的枕頭上蹭了兩下,又吸了口氣,才滿意的露出微笑,安靜下來。

  好像小豬一樣。

  他的,長髮性感小白豬。

  每次看著她睡覺,都讓他感到莫名平靜。

  悄悄的,他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

  不如是夢到了他,還是感覺到這個吻,她唇邊漾出了甜美又羞怯的微笑。

  「阿震……我愛你……」

  小小的呢喃,飄浮在空氣中,熱了耳,暖了心。

  他費了一點功夫,才強迫自己起身離開她,走進浴室洗冷水澡,讓自己完全冷靜下來。

  然後,他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間,悄無聲息的關上門,讓她安眠。

  

  他不適合參加這場手術。

  紅眼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對麥德羅沒好感。

  當他出現時,紅紅一挑眉,但沒說什麼。

  阿南說他可以參加,他就可以參加,紅眼的手術室裡,阿南最大。

  那場低溫手術,非常困難。

  他們的時間很少,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在一定的時間內完成,否則會造成腦部缺氧,但夏雨和阿南都是高手。

  紅紅當阿南的助手,他則協助夏雨。

  阿南會找紅紅不是沒有原因的,她曾經是FBI的探員,待過屍體農場,做過法醫助手,見血完全不驚不慌。

  不過基本上,她和他一樣不適合出現在這裡,她應付死人比活人厲害。

  這個團隊,怪異卻默契十足。

  所有的流程,順暢的嚇人。

  他們兩個一個指令,他和紅紅就一個動作。

  阿南和夏雨,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們沒有浪費一分一秒,所有的動作都精準確實,他們的專注力超平常人,快速的操作著手中的手術器具、刀剪針線,接好了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所有的一切幾乎都同步開始,同步完成。

  手術到了後半,麥德羅老化的身體,突然出現了心室顫動。

  負責麥德羅的夏雨,愣了一秒。

  在那一秒,他和她對上了視線。

  就那一眼,他知道這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在想什麼,她也清楚他在想什麼。

  要不要救他?有沒有這個必要?

  他們已經將肯恩和麥德羅交換回來,奪回了他的身體。

  在那長長的一秒,屠震可以看見她眼裡的痛苦與掙扎,也從她眼裡看見自己的痛苦與掙扎。

  約翰‧麥德羅是個瘋子,死有餘辜,不足惜!

  阿南和紅紅在忙,沒有注意這裡,而麥德羅已經很老很老,就算手術中死亡,也很正常。

  一秒鐘,無數的念頭閃過。

  當那很長很長的一秒過去,他和她,同時伸出了手——

  

  十一點時,可菲醒了過來。

  屋子裡,很安靜,阿震不見了,但她赤裸且酸痛的身體,告訴她所有的一切,並不是夢。

  雖然如此,她還是有些莫名的慌。

  她沖了澡,綁好頭髮,重新套上他的T恤,又從他衣櫃裡,借了一件短褲穿,然後才有些心虛的探頭出去看。

  電腦房裡沒有人,走廊上也是。

  她躡手躡腳的,溜過走廊,爬上樓梯。

  辦公室依然有些凌亂,她聽見武哥和嵐姊的說話聲,她繼續往上走,看見雙胞胎和力剛在健身房裡摔角,那扭在一起的一大兩小又笑又叫的,和Discovery裡非洲幼獅,互咬玩耍糾纏在一起翻滾的德行一模一樣。

  屠勤和屠鷹各自在三樓和四樓拆著滿是彈孔的門,她在五樓撞見嚴風,他手上拿著一大袋的垃圾。

  看見她穿著阿震的衣服和短褲,那高大的男人,眼也沒眨一下,只微揚嘴角,開口說了一句。

  「早安。」

  「呃,早安。」她羞得滿臉通紅,匆匆繞過他,又忍不住回頭問:「那個,嚴風,你有看到阿浪嗎?我好像沒看見他。」

  「昨晚一下飛機,他就和伊拉帕先回老家了。」

  「飛機?我以為你們是搭船。」

  「後來改搭了小飛機。」當然透過了某些關係,少不得又花了韓一筆錢,但至少他們是在午夜前趕回來了。

  「喔。」她應了一聲,然後才問:「呃,你有看見莫森嗎?」

  「他在天台。」

  「那……那阿震……」

  這一個,顯然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嚴風瞧著那緊絞著雙手,羞窘的連腳趾頭都染紅的小女人,忍住了到嘴的笑,好心的回答她,道:「他在地下室的手術房裡,幫間南和Rain。」

  「手術?」她呆了一呆。

  「麥德羅和肯恩。」他提醒她。

  「現在嗎?這麼快?」她瞪大了眼。

  「阿南說遲早要做,遲一點不如早一些,加上肯恩的狀態不太穩定,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所以將手術提早了。」他看了下腕上的表,道:「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

  「喔,我知道了。」知道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可菲只能紅著臉,極力鎮定的道:「謝謝你。」

  「不客氣。」

  「那個,我只是要確定有多少人要吃飯而已。」她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卻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我知道。」他忍著笑,再點頭。

  「我,呃,我馬上就去煮飯,等一下就能吃飯了。」

  她羞窘的邊說邊後退,一說完就溜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他忍到她進門,才放肆的揚起嘴角,有那麼一瞬間,他有考慮要叫紅紅提醒她,遮住她脖子上的吻痕。

  但那位置太顯眼,他很快就確定,那是某人故意留在那邊的證據。

  那小子,真的是太故意了。

  搖著頭,他笑著下樓去倒垃圾。

  

  屠震從手術室裡走了出去。

  他是第一個出去的,然後是紅紅。

  阿南和夏雨各自脫下了手套,走到洗手台再次的洗手消毒。

  「你做的很好。」他告訴她。

  「我盡力了。」夏雨抬起眼,看著他。

  阿南脫下口罩,微微一笑:「我知道。」

  看著這個男人的眼,她心頭一顫,懷疑他知道什麼。

  深吸了口氣,她移開視線,看向那兩張病床上的兩個人。

  他們,各自接著維持生命的系統,只是一個人的生命才正要開始,另一個卻將枯萎凋零。

  她看著那個躺在床上,影響她一生的男人,想到那一秒,想到曾經浮現的念頭。

  她知道,屠震也有同樣的想法。

  可他做出了和她相同的決定,在那一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該怎麼做,但他和她一樣,他和她伸手拿的,是同樣的東西。

  「尼克?」忍不住,她開口問。

  「嗯?」

  「屠震他真的是第一次動這種大手術?」

  「嗯,算是吧。」阿南笑笑的瞧著她,問:「怎麼了嗎?」

  他的回答,超級含糊其詞,看著這個雖然技術高超,但顯然沒什麼醫德,幾乎就像密醫,還私自教學的學長,她有些無言。

  在某一個小小的瞬間,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坑。

  但,力剛相信他,而她相信鳳力剛。

  「他的縫線很漂亮。」事實上,那幾乎是完美的。

  「名師出高徒嘛,我教得好啊。」阿南眼也不眨,自吹自擂的笑著說,然後才道:「去吧,到樓上去吃個飯,休息一下,有什麼狀況,我會再通知你。」

  「我晚點過來和你輪班。」

  「小雨妹妹。」他開玩笑的叫住她。

  她回過頭,只見他笑看著她,臉上的微笑,很溫柔,一雙黑眸有著難得的真摯,不是開玩笑。

  「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然後,她知道,這個男人,真的什麼都知道。

  那瞬間,心頭驀然一鬆。

  在這之前,她不確定她做的是對的,可是現在,她知道她是對的。

  「謝謝。」她沙啞開口,幾乎是有些感激的和他道謝,這才轉過身,推門走了出去。

  她在更衣間裡,脫掉自己的手術衣和口罩,簡單的沖了澡,換上衣服,然後才離開。

  這個地方,真的設備齊全到讓她傻眼,她實在很難想像,韓武麒到底在這個地下室裡,砸了多少錢。

  她推開第二扇門,然後看見走廊上,一個男人站在那裡。

  看見她,他揚起微笑,朝她伸出了手。

  淚水,驀然上湧,她走上前,讓他擁抱,也擁抱他。

  如果之前她的心中還有些許不確定,現在也再無任何疑慮。

  她不知道屠震為什麼會那麼做,但她知道她是對的,懷中這個男人,讓她做出了對的選擇。

  而現在,她清楚自己,終於能和他相守到老。

  

  二樓,廚房。

  為了某種不如名的原因,那些邪惡的歹徒,竟然沒有凌虐破壞這間廚房,這裡的損失,僅次於不曾被入侵的地下室。

  確實,廚房裡是有破了幾個碗,還有一個鍋子中彈身亡,櫥櫃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但除此之外,基本上都還算完好。她猜想可能是因為他們餓了,因為地上和桌上都有吃到一半的水果和麵包,被咬了幾口的那種。

  紅眼的人沒有人會浪費食物,那一定是外人吃的。

  為什麼吃東西只吃一半啊,真是可惡!這些食物加一加要上百元耶!

  可菲不甘心的把那些沾了口水的食物統統丟到廚餘桶,決定之後拿來做堆肥。

  爐子上,她已經重新燉了一鍋蘿蔔排骨湯,冒著白煙的電子鍋正在蒸煮白飯,水槽裡正沖洗著青菜,大同電鍋裡熱著她之前先煮好放冷凍庫裡冰存備用的滷牛肉。

  但今天人很多,這些一定不夠,她匆匆擦好了地板,整理好被翻亂的櫃子,然後迅速把紅蘿蔔、馬鈴薯、洋蔥都丟到水裡清洗,再一邊將剛剛衝去前面超市買回來的雞肉拿熱水汆燙。

  啊,對了,還要椰奶。

  她將汆燙完的雞肉放好,回頭正要拿椰奶,卻看見阿震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上拿著已經幫她開好的椰奶罐頭。

  看見他,她嚇了一跳,小臉瞬間紅熱一片。

  「你……忙完啦?」接過了那罐椰奶,她力持鎮定的問。

  「嗯。」他走上前,替她把燙過雞肉的熱水倒掉,然後拿起刀子,將那些沖洗好的蔬菜,切成塊狀。

  看著那個主動過來幫忙的男人,她有些害羞,但仍不忘繼續熱鍋,並把油倒入鍋中。

  他似乎很清楚她要做什麼,先給了她大蒜,然後是洋蔥,她把洋蔥炒到半透明,然後接過他遞來的紅蘿蔔、和馬鈴薯,全都炒熟了,才把燙去血水的雞肉也丟下去快炒,再加水燉煮。

  水滾了,她還沒說,他也早已把咖哩塊都準備好。

  他總是知道她想幹什麼,像是住在她腦袋裡一樣,話說回來,她的廚藝一開始就是他教的。

  廚房裡沒有說話聲,只有水滾的聲音,切菜、洗菜的聲音,他沉默的幫她一起準備午餐,只是準備午餐而已,她卻從頭到尾紅著臉,心一直跳。

  食物的香氣盈滿一室。

  好不容易,她終於比較鎮定下來,也在他的協助下,將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然後打內線電話叫大家吃飯。

  雙胞胎跑第一個,男人們也陸續出現,力剛和夏雨姍姍來遲,他很慎重其事的和她介紹那個漂亮的混血美女。

  「她是夏雨,我老婆。」

  可菲瞪大了眼,小嘴微張,下巴差點掉下來。

  鳳力剛竟然娶得到老婆,有沒有天理啊?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吧?

  「小肥,你嘴張那麼大幹嘛,沒禮貌。」

  力剛瞪她一眼,可菲臉一紅,猛地回神,連忙把嘴閉上。

  話說回來,對力剛的宣告,那女人好像沒反對耶,而且偏冷的面容上,還浮現了紅暈。

  「你真的要嫁給他?」才進來的封青嵐剛好聽到力剛的宣告,好奇的看著夏雨,脫口問:「還是他信口胡說的?」

  這個問題,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在眾人的注視下,混血美女的臉更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他……剛剛求婚了。」

  「你答應了?」封青嵐本能的再問:「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沒錯沒錯,最好再考慮一下。

  一瞬間可菲超想張嘴同意,忍不住想點頭,但武哥卻在這時晃了過來,滿心喜悅的道:「不用考慮了,力剛是個好男人,再好不過了,對不對?小肥?」

  咦?怎麼問她?

  那一秒,她差點本著良心搖頭,卻又緊急煞住。

  不對!力剛好不容易才有人願意嫁他耶,他要是娶了老婆,她就解脫了,再也不用整理他那人神共憤的房間了——

  雖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俗話說得好,要死死道友,不死貧道,而且武哥笑成那樣,還直看著她使眼色,擺明著就是要她說謊啊。

  所以,即便覺得對這個混血美女很不好意思,但心念電轉間,她終於還是昧著良心,張開嘴:「力剛人不錯啦,他……呃……很活潑?」

  「什麼很活潑?你這是稱讚嗎?而且為什麼是疑問句啊?!」鳳力剛大眼一瞪,不滿的朝她逼近:「臭小肥!虧我平常對你這麼好,你竟然連一句關於我的好話都說不出來——」

  「咦?我、我不知道啦!我有說你人不錯啊——」她嚇得連忙往阿震身邊退趺,因為驚嚇而口不擇言的張嘴辯解:「我又沒說你食量大又花心,還——」

  阿震抱住了差點又跌倒的她,一把摀住她的小嘴,阻止她吐出真相,然後看著鳳力剛吐出一句話,成功的阻止了他的逼近。

  「力剛是個好兄弟。」

  這句話,沒有人反對,每個人都贊同。

  他轉而看向夏雨,道:「你不會後悔的。」

  鳳力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回頭沾沾自喜的迎向那個美女道:「你看,連阿震都替我掛保證,你不會後悔的啦。」

  一瞬間,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微微一僵。

  她抬頭往後仰,看見他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抿著唇忍住了想張嘴抗議的衝動。

  不由自主的,她悶笑一聲。

  他垂首,眼裡睥光一閃,透著警告,攔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緊。

  可菲心頭噗通,膽小的移開視線,在那一秒,真怕他又低頭吻她。

  幸好,他最終只是鬆開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餐桌上的眾人,聊了開來,邊吃邊談論這兩天發生的事。

  她隱約聽見武哥抱怨什麼飛機很貴,好像又聽到市區裡昨晚有棟大樓發生了爆炸意外,雙胞胎笑得前俯後仰,直說什麼開車很好玩,阿震哥好厲害,回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是綠燈之類的……

  她沒有注意聽,那些談笑的話都好模糊,只有坐她對面的阿震是清楚的。

  他又在桌下,把腳伸得好長好長,佔據著她腿邊的位置,將她夾在中間。

  低著頭,她羞怯的吃著飯,只感覺兩耳燒熱熱的燙。

  一餐飯,她吃得迷迷糊糊的,連怎麼洗完碗的,她都搞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全靠她長年的習慣,反射性在動作。

  吃完了飯,大家各自散開,但他仍留了下來,幫著她收拾善後,幫著她整理廚房,甚至一路跟了上來,幫她一起清掃亂七八糟的房間。

  她始終清楚的注意到他,當他跟進房裡來,她真是有點想逃跑,可確實有很多東西她自己收拾不來,只能強忍著羞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任他幫忙她一起打掃。

  兩個人四隻手,整理起來當然比較快,只是因為他的存在,她總覺得呼吸困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好像怪怪的,不如哪裡怪怪的。

  跟著她才發現,從他忙完出現在廚房之後,他一直跟著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一直跟著她。

  每次她一轉身,他就在那裡,她幾次都差點撞到他。

  然後,她突然想到他原先在忙的事,不禁抬眼瞅著那個因為要替她換燈管,才終於爬到了梯子上,不再緊跟著她的男人。

  他換好了壞掉的燈管,下了梯,把破掉的燈管扔到紙箱裡。

  「阿震,手術一切還順利嗎?」

  他微微一僵,沉默了好久。

  「阿震?」忍不住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手:「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只道:「小時候,有一次,麥德羅曾經綁架我。」

  她知道,他曾經和她說過。

  「當時,因為之前海洋他們爆破了他的研究所,他有半邊的身體,都殘了。」他深吸口氣,眼角微抽,道:「左眼也是。」

  他仍低垂著眼,沒有看她。

  「我記得很清楚,他在那裡鑲了一顆鑽石。但是,他那個行將就木的身體,現在有眼睛了,雙眼都有。」

  慢慢的,他抬眼看著她,喉頭緊縮的道:「他移植了別人的眼睛,在很多年前就這麼做了,我甚至不敢想,有幾個受害者。」

  可菲心頭一緊,不由得抬手撫著他的臉,再一次的,告訴他:「阿震,那不是你的錯。」

  「他是個很該死的人。」他說。

  「我知道。」她靠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擁抱他:「我知道。」

  她好溫暖,這麼溫暖。

  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抬起手,將她緊擁在懷中。

  這麼溫暖……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心跳與呼吸,還有她無止境的溫柔。

  難以抗拒的,他將臉埋進她發中,埋在她頸窩,深深呼吸,將她溫暖的氣息,吸進心肺中。

  然後,才啞聲繼續道:「手術到後半,出了一點意外。」

  「他……死了?」她小小聲的問。

  「沒有。」緊擁懷中單純的小女人,他啞聲說:「只要不管他,他就會死掉。」

  「但你沒有。」

  那是句陳述,她很確定,沒有任何疑問,他微微一愣。

  「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那樣的人。」她環抱著她,撫著他的背,說:「而且,他還活著,不是嗎?」

  「也許夏雨或阿南阻止了我。」他悄聲說。

  「才不是。」她算定的道:「你不會那樣做。」

  「為什麼?」他自己都不曉得,他會這麼做,她怎能如此確定?

  可菲抬起頭,瞧著他,理所當然的說:「因為你是阿震啊,你又不是麥德羅。」

  她萬分的信任,讓他心頭微顫,忽然間,慶幸自己做對了選擇。

  「我很想殺了他。」他嗄聲道。

  真的很想,他記得那一秒鐘所有邪惡的念頭。

  在那很長很長的一種,對那男人的恨如黑潮般上湧,抓住了他,但後來……

  「後來,我忽然想到你。」

  「我?」可菲呆了一下。

  他垂眼凝望著她,說:「我離開的時候,你在我床上睡覺,睡得像小豬一樣。」

  她微窘,臉再紅。

  「你抱著我的枕頭,說了一句夢話。」溫柔的、眷戀的,他撫著她的臉。

  「夢話?」她睜大了烏溜溜的大眼睛。

  「你說,」他微歪著腦袋,嘴角微微一勾,柔情似水的道:「阿震,我愛你。」

  熱氣層層上湧,薰得她直冒煙。

  那個甜美的畫面,驅散了所有的黑暗思緒,他想要再次擁抱她,問心無愧的擁抱她。

  麥德羅是該死,但不會死在他手上。

  「我很想殺了他,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值得你愛的人。」他撫著她熱燙的小臉,看著她純淨烏黑的大眼:「我不想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你本來就不是。」雖然很害羞,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張嘴道:「而且,那……那不只是夢話啦,我……我愛你……」

  光天化日之下,這句話聽起來更讓人不好意思了。

  可是,他的眼亮了起來。

  「再說一次。」他要求。

  「我愛你……」應聽眾要求,她羞怯再開口。

  「再一次。」

  「我愛你。」

  一次又一次,這句話,越來越順口。

  他美麗的眼睛,藍得驚人,像他老家的大海一船藍,一般深。

  身體,變得好熱好熱。

  然後,他吻了她,輕輕的一個吻,讓她的心狂奔。

  大手探進她的髮,他加深那個吻,一次又一次的,他親吻她的唇瓣,溫柔的、深情的吻著她,廝磨著她的唇,暗啞的道:「我好希望、好希望,自己是正常的……」

  「你是正常的,你當然是……」仰望著這個美麗卻又沒有自信的男人,可菲心疼的撫著他的心口。

  他胸口一緊,想著她是多麼天真。

  「我不是,我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病,然後我會死,你懂嗎?」他深吸口氣,嗄聲和她坦白的說:「到時候,你會剩下一個人,我不應該這麼做,我不應該和你在一起。」

  她震懾不已,忽然間,瞭解這些年,他為什麼都不說;忽然間,懂得,他的掙扎與苦痛。

  我想要你記得我,就算哪天我死了,你還是會記得我……

  忽然間,領悟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死,一直都認為自己會死。

  她可以看見,他眼裡複雜的情緒,痛楚與不捨,貪婪和渴望,盡在其中。

  以前,因為心虛,因為怕被他看透,她總不敢仔細看他的眼,不敢直視他的眼,直到今天……直到今天……

  才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看似冷若冰山,但不是冰山,一直不是,他是火山。

  平靜的外表只是他的偽裝,他的情感就如火山熔岩一船滾燙。

  深深的,她看著他,忘了羞怯。

  「可是你在這裡了。」

  「可是我在這裡了。」他沙啞的說:「我是個自私的人。」

  一直知道,他不是無情的人,可她不曉得,他的情,那麼深,似海深。

  看著他的眼,那深邃湛藍的眼,這一瞬,什麼都瞭解。

  「不,你是個溫柔的人。」可菲昂首看著他,撫著他的臉龐,萬般心疼:「如果你自私,你就不會為此痛苦了,你不交女朋友,是怕有人為你傷心吧?離開老家也是,對不對?離得遠一點,感情不會那麼深,你不想大家太喜歡你,不想如果哪天你死了,他們會為你難過太久。」

  他沒有否認,眼裡,只有疼。

  「阿震,你錯了,這樣不對,我沒有家人,我好羨慕你們,你的家人都愛你,不會因為你離開,就愛得少一點,不會因為你走遠,就忘掉曾經相處過的一切。你這樣對他們很不公平,你這樣對我很不公平。」

  她深情的凝望著他,溫柔的告訴他。

  「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寧願你在身邊,也不要你離得那麼遠,偶爾才回來一遍。昨天,我看見雙胞胎出現,一直奇怪他們為什麼會來,為什麼在這時出現,我問他們,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

  他知道,他很清楚,他也有聽到回答。

  「他們擔心你。」他沙啞的說。

  「對,他們擔心我,但我是誰?不過是個哥哥們公司裡的打雜小妹。」可菲告訴他,問他:「我只有參加婚禮時,才跟著你們回去過幾次,我是個外人。可是,你是誰?你是他們的哥哥。如果他們連我都會擔心,你覺得他們不會擔心你?」

  他一怔,微愣。

  這男人這麼聰明,卻在這件事上鑽了牛角尖。

  心疼的看著他,可菲輕聲再問:「你以為,屠勤和屠鷹,為什麼在這裡?阿浪和帕哥回家了,因為急著見老婆,屠勤和屠鷹也有老婆,屠鷹和水淨還有孩子,可是他們兩個還在這裡。」

  他的臉,熱了起來。

  「他們擔心你。」可菲認真的說:「所以在這裡。」

  他是個,讓人擔心的任性小弟。

  「他們愛你。」她告訴他,發自內心的道:「我也愛你。」

  「就算我會死?」他的眼裡,浮現水光。

  「阿震……」心疼的,她告訴他:「我也有可能先死啊,紅眼是意外調查公司,你應該比誰都還清楚,意外天天都在發生,不是嗎?我昨天,就差點死掉了啊,對不對?」

  話一出口,她就發現她嚇到他了。

  他的表情,在瞬間刷白,變得好凶狠,好嚇人。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額冒青筋,斬釘截鐵的宣告:「不會。」

  這是極為任性的發言,她卻覺得心好暖,好熱。

  「那你不要想著你會死,要想著怎麼樣讓我們活久一點啊,我喜歡活著,我想要活得很久很久,和你一起,很久很久……」

  說著,有些羞,臉紅紅,卻還是瞧著他,盯著他,沒有閃躲。

  「很久是多久?」他嘶啞輕問。

  「很久就很久啊……」她羞赧的咕噥。

  「多久?」忍不住,又逼問。

  瞧著他熱情如火的眼,知道他非要聽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她只好強忍著害羞,悄聲吐出內心的渴求:「一輩子……」

  說了,又覺得好羞,感覺自己好貪心,好不要臉喔,忍不住又補充:「……會不會太久?如果你覺得太久的話,不要那麼長也沒——」

  「不會,不會太久……」他熱血沸騰的打斷她,話未完,已再次俯首親吻她,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她。「不會太久……不會……」

  這個吻,如此溫柔,那般愛憐,讓她難耐輕喘,情潮洶湧,連心都在發抖。

  「丁可菲,我愛你。」

  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只聽他說,暗啞的說。

  他眸中,有水光閃動。

  「那我們活久一點,好不好?阿震?」

  這也是任性的發言,她少有的任性,幾乎像是在撒嬌。

  她看起來,是那麼可愛,這麼嬌羞。

  胸臆中,充滿對她的愛戀,再一次的,他親吻她柔嫩的唇瓣,將她緊擁,開口許下承諾。

  「好。」

  他會活久一點,更久一點,再久一點,和她一起,很久很久……

  懷裡的小女人衝著他,漾出開心的笑容。

  午後三點,陽光輕輕。

  這個女人,是他的救贖,他一生的摯愛。

  他知道,他會珍惜這一刻,珍惜能夠擁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愛她到永遠。
匿名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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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29 00:50:52
過年

  除夕夜,可菲和阿震,一起回到了他的老家。

  他的老家,就在海邊,是一間餐廳,叫「藍色月光」。

  餐廳很美,前方過一條馬路,就是海濱公園,再過去就是長達好幾公里的單車道和港口。

  以前,她只來參加過婚禮而已,他的家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那些長輩,總是對她特別關切,每回她來這裡,總是有吃又有拿。

  前幾次,她不知道是為什麼,還以為是因為她是孤兒,他們才對她特別好,後來才知道,是因為他們曉得,阿震喜歡她。

  他們似乎一直知道,她對他是特別的,據說他表現的很明顯?

  她都不覺得。

  可紅紅笑著說她是身在其中鬼遮眼,不然早該曉得阿震對她很特別。

  桃花和海洋,是他的父母,她之前就見過好幾次了,這一回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還要緊張。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的家人一起過年。

  她緊張得要命,結果到後來卻因為太忙,完全忘了自身的緊張。

  他的家人,全都回來了。

  耿屠莫三家,一向是一起過年的,每年除夕,藍色月光都會休息,所有的人都會回來,一起在這裡吃團圓飯。

  他家很多人,食物只要一上桌就會消失,她忍不住主動去幫忙,忙到都差點忘了吃飯。

  當然,只是差一點。

  她最後還是吃了,吃了很多很多,吃到撐。

  那一夜,很熱鬧、很好玩。

  紅眼的人都到齊了,屠勤和屠鷹帶著靜荷學姊和水淨一塊,武哥和嵐姊理所當然一起回來過年;嵐姊快生了,挺著個大肚子,卻依然身手非常,早上還在市區裡遇到個不長眼的搶匪,被她痛毆一頓,送警嚴辦。

  阿南與恬恬,嚴風和紅紅都早已習慣要到這裡來吃年夜飯,阿浪則本來就算耿叔的半個兒子,阿浪在,當然茵茵也會在,就連力剛也在意思意思吃完家裡的團圓飯,也帶著夏雨往這裡鑽,帕哥和初靜因為住在當地,更是一早就在這兒幫忙了。

  少了麥德羅的陰影,就像去掉了多年的塵埃,這個年,過得特別清爽開懷。

  那場手術,非常成功。

  約翰‧麥德羅,在手術後,又活了幾個月,不過卻是生不如死,因為他才清醒過來,沒多久就被阿南氣到中鳳,只能生生的躺在病床上,有怒不能言、想動不能動,加上他的身體本來就已經過於衰敗,最後幾個月,只勉強靠著機器存活。

  不過,武哥可沒浪費這個好機會,才剛裝潢好的公司被麥德羅的人毀了大半,他和恬恬差點抓狂,恬恬剛回到公司,看到那個慘況時,真的是大發雷霆,還跑去地下室把麥德羅臭罵了一頓。

  總之,武哥把已經中鳳的麥德羅賣給FBI,順便和所有相關人等全都敲詐了一筆。

  少了約翰‧麥德羅,加上武哥透過記者,公開了麥德羅的罪行,麥德羅科技算篡是毀了。

  那個月,新聞報得沸沸揚揚的,佔據了所有版面,但她注意到,各國的網路新聞,都同時小小的報導了一下,世界各地許多孤兒院,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匿名的大筆捐款。

  雖然阿震和武哥都沒說,但她知道那是他們做的。

  麥德羅科技的錢,被駭客盜走了,FBI敢怒不敢言,只有中情局的狄更生打電話來碎念了一下,不過他也沒念很久,因為他很快就被武哥收買了。

  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世界上,有麥德羅那種瘋子,當然也會有武哥這種奸商。

  她有時候會想,武哥其實也算是某一種天才吧,這種事真的不是什麼人都幹得出來的。

  至於肯恩,他早在半年前,就被送到了老家休養,當然年夜飯,少不了他一份,他的氣色看起來很好,但眉宇之間,仍有些難以抹滅的憂鬱。他和大家的互動不多,依然有些生分,可是她想這情況會慢慢好轉的,他畢竟是住在這個用愛養大阿震的家族裡。

  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真正的,對人敞開心房的。

  十二點整,耿叔帶著孩子們,在前院放了燦爛的煙火,連附近的人都跑來看。

  她和他的家人一起守歲,一起聊天,一起吃著年夜飯,聽男人們告訴她,阿震年少的歲月,看女人給她看,他兒時的照片。

  她被好多人、好多人包圍著,她知道他們因為他,所以也愛她。

  然後,夜深了。

  孩子們終於累了,被趕上了床。

  女人們收拾著廚房,男人們幫忙整理混亂的餐廳。

  陸陸續續的,他們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一度喧嚷的餐廳裡,再次安靜了下來,她幫著桃花,留到了最後,然後聽見前面傳來鋼琴聲。

  因為好奇,她走到前面探看。

  餐廳裡的大燈,已經被關掉了。

  大家都走了,但平台鋼琴那邊,還有一個人。

  那個男人,測試的,按了一個音符,又一個音符,再一個音符。

  然後,開始彈奏起來。

  那樂音,好輕、好柔,悄悄的,蕩漾在夜色中。

  月光,淡淡從窗外灑落,像在他俊美的臉上,鑲了一層薄薄的銀光。

  他修長的手指,憂雅的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流動。

  音符一個接著一個跳動,分開再相擁,交纏著,舞動著,包圍著在黑夜中的每一對戀人。

  這一曲,好美,好溫柔,沒有半點壓抑,儘是愛戀在其中。

  深夜的琴音,淡淡,幽幽。

  他的表情,莫名動人,很放鬆。

  剎那間,知道這才是他原來的模樣。

  然後,他看見了她,那一瞬,琴音更輕、更柔,更讓人心動。

  他看著她,一直看著她,讓她怦然心動。

  不由自主的,被他愛戀的眼神勾引,走向他,來到他身邊,如飛娥撲火。

  他奏出最後一段節奏,溫柔的敲下最後一個琴鍵,然後無聲朝她伸出手。

  她將小手放到他手中,讓他握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會彈鋼琴。」

  照片中,彈著鋼琴的,都是初靜或海洋,不曾有他在其中。

  認識那麼久,以為早已對他瞭若指掌,現在才曉得,原來還有那麼多不熟。

  「海洋教我的。」他輕輕將她拉到身前。

  屠海洋,是個多情的男人,才教出他這麼多情的孩子。

  「這是什麼曲子?」她好奇的,悄聲問。

  「藍色月光。」他將她因為洗碗變得冰冷的指尖,拉到唇邊親吻。

  天氣有些冷,他說話時,總有些許白煙,當他吻她,嘴裡熱氣隨著那個吻,熱了指尖,暖了血。

  「好好聽。」她垂眼撫著他的唇瓣,他的眼角眉梢,「我從來沒聽過。」

  「海洋寫的曲子。」他扶著她的腰,讓她站在腿間,仰望著她,勾起嘴角,露出溫柔的笑:「為桃花寫的。」

  那抹笑,讓心,偷偷的跳。

  不自禁的,她低頭,親吻他。

  一次,輕輕的,她刷過他的唇。

  然後,悄悄張嘴偷取他變得沉重的呼吸,羞澀的伸舌探進他熱燙的嘴。

  她能感覺他洶湧的慾望,感覺他擱在她腰間的大手,微微用力,感覺他的身體因此緊繃。

  他忍著,再忍著,然後不再隱忍,他張開嘴,和她唇舌交纏,強勢的掠奪著她的甜蜜。

  她能清楚感覺他的體溫與心跳,熱情和需要。

  這個男人總是能……讓人暈眩……迷醉……

  但他的衝動,讓她壓到了琴鍵,好幾個鍵。

  寂靜的暗夜裡,失控的琴聲好響,傳得好遠。

  她驚醒過來,羞紅了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坐到了他腿上,若非她穿的是長褲,此刻他恐怕早已在她身體裡。

  「阿震……別在這裡……」

  他的呼吸,有些不穩,眼裡儘是慾火,但他忍住了。

  這裡是公共區域,還有落地窗,只要有人經過,就會看見。

  而他比她還清楚,家裡有多少人,到現在還沒睡。

  他一把抱起她,帶她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一夜,無盡纏綿。

  他在月光下,和她做愛。

  屋外,依然很冷,但天是清的,月是明的。

  她和他,依偎著,廝磨著,互訴愛語。

  她已經習慣他了,早就習慣他在身邊,但對他的需要,似乎永遠是不夠的。

  不夠。

  他說過,她如今才懂。

  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自己能夠影響他,如此深。

  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有一天,她能擁有他。

  這個美麗又任性的男人……

  她在他的懷抱中睡去,在他的懷抱中醒來。

  窗外,天已大亮。

  冬日的暖陽,在椰子樹頭閃爍。

  從他的房間,可以直接看見湛藍的海,他卻沒有看那美麗的景致,只是側躺著,看著她睡覺的模樣,都不知看了多久。

  她有些羞怯,卻捨不得移開視線。

  陽光下的他,那麼強壯,這麼美。

  「你為什麼……」沙啞的,他開口問:「愛我?」

  她紅了臉,卻仍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你是個好人啊……」

  「什麼意思?」

  「我剛來時,你對我好凶、好冷淡喔。」

  「你有被虐待狂嗎?」

  「才沒有。」她輕推了他胸膛一下,紅著臉嗔道:「大家都對我很好,巴不得我留下,即使我笨手笨腳的,煮的菜又難吃得要命,他們還是努力忍耐我,只有你一副想趕我走的樣子。」

  「我剛開始,真的好討厭你,好討厭好討厭。」她用力的強調,看見他臉上浮現微惱的神色,才撫著他的心口,笑了出來,說:「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只是擔心我。你知道武哥在幹什麼,曉得在紅眼工作會有危險,也清楚那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你擔心我沒有辦法應付這些事,所以才想趕我走,對不對?」

  藍眸很深,好深。

  以為她不知道,她卻都懂。

  「你看似冷淡壞心,實際上卻很溫柔。」她瞧著他的眼,微微一笑:「我愛你,是因為只有你,才是唯一一個,打從一開始,就真正在乎我,且替我著想的人。」

  都說她笨,其實這小女人聰明得很。

  他懷疑,這世上,還有誰懂他,比她更多。

  低下頭,他俯身親吻她,在冬日暖陽下,和她求婚。

  「小菲,我們結婚吧。」

  她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

  「嫁給我。」他悄聲說。

  「你……你確定?」

  「反正你的存款也沒了。」

  「咦?你怎麼知道?你偷看我存折?」

  「沒有。」他眼也不眨的說。

  他看起來不像在說謊,不是存折,那是——

  「你偷看我日記?」她驚呼。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只是低下頭,堵住了她喳呼的小嘴。

  「阿震,等一下,你說清楚……呀……」

  「你怎麼可以……啊……嗯……」

  「等等……慢一點……慢點……」

  他聽話放慢,放得很慢很慢,她卻再也無法思考,只能在他邪惡的逗弄下,嬌喘呻吟著,忘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他聲聲在耳畔訴說的愛語。

  「小菲,我愛你……」

  「很愛你……」

  「最愛你……」

  當激情過後,他再次求婚時,除了投降,她也沒有其他選搔。

  她愛這個男人,即便他自私、任性又霸道,但他愛她,而且她知道,他會愛她直到吐出最後一口氣,直到最後一次閉上眼。

  很久很久以前,她以為自己只剩下一個人,到老都只會一個人,但現在,她有他。

  她的男人。

  她的阿震。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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