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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奈兒]前妻再教育(心有獨鍾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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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3:23 |倒序瀏覽
前妻再教育【心有獨鍾2】作者:香奈兒

「怎麼辦呢?我--很、難、追。」
天知道她鍾心瑜一向不屈不撓,要她倒追一個男人有什麼不可以?
偏偏遇上元以倫這自負浪蕩的活動電廠,她只能邊追他邊恨他漏電,
害她拚上命才「突圍而出」,被他欽點為女友候選;
愛到這樣一個男人真會讓她去掉半條命,
但她已確定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怎能讓他溜走?
為愛賭上一切,她也是甘之如飴啊……

他從未小看鍾心瑜的決心,卻低估自己的定力,
雖然她不差,但沒一樣條件符合他的妻子標準,
誰知她愛的攻勢真是猛烈,害他的心也跟著失守;
婚後他的愛快滿出來了,可她在意太多、信心太少,
他怎麼付出都不夠,只能忍痛答應放她走,
等待時機再把老婆追回來,由他上演101次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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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3:42
楔子

  中國,海南

  可以清楚望見亞龍灣美麗海景的豪華別墅內,從客廳到主臥室,淺紫雪紡禮服、銀灰西裝、雪白襯衫,到粉紫蕾絲內衣、灰紋四角褲,迤邐一路全是男女衣物,可想而知暖床上的一對人兒,昨夜過得是如何熱情如火。

  火,仍舊燒著。

  絲質軟被下,鐘心瑜睡得極不安穩,恍惚中,像有什麼軟熱的東西在她光潔胴體上游移,熱熱的、癢癢的,舒服卻又有種搔不到癢處的焦躁、難耐,和說不出的——

  快感。

  「嗯……」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嬌吟,立即感覺被一雙火熱唇瓣覆上,舌尖情不自禁地隨之起舞,相互勾惹出更深層的情慾。

  鐘心瑜由夢境中醒轉,迷迷濛濛地睜開惺忪睡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幽暗如潭、好看得令人心悸的墨色瞳眸,牢牢鎖定她,邪魅地蠱惑她神魂授予——

  「啊!」

  一發現不是夢,她尖叫,反射性地曲膝往上踢,但覆在她身上的男人動作更快,偏身閃過,直接抓住她修長的玉腿——

  「元以倫!」鐘心瑜羞嚷,臉色爆紅。

  絲被在男人起身的同時滑開,兩人光溜溜地袒裎相見,偏偏男人的視線還大大方方地在她性感誘人的裸體上流連,絲毫不以為意。

  「嘖,這姿勢還真是……」元以倫搖搖頭,勾唇一笑。「令人血脈賁張,對吧?」

  「我管你要噴血還是噴什麼的,快放手——不對,放腳!」管不了難不難看,她卯起來抽回腿。

  「嘖,一大早的,妳火氣可真大。」他還是笑,眼彎如月。「也難怪,剛剛把妳撩撥得慾火焚身,卻遲遲沒奔回本壘,火氣旺也是應該,既然妳那麼想要,那就來吧!」

  「來你的頭!」她真想去撞牆! 「我今天早上有重要約會,你敢害我耽誤公事——」

  「我愛妳。」

  就這一句,鐘心瑜所有反抗全數消融。

  唉,她真沒用!

  不管是婚前、婚後,甚至是離婚多年後的現在,她對這個男人的魅力還是沒有半點免疫力。

  她始終深愛這個男人,被狠狠傷過的心學不了乖,敵不過他死纏爛打的示愛攻勢,明明下定決心跟他保持距離,偏偏這男人最厲害的就是教全天下的女人都在他懷裡化為繞指柔。

  瞧,昨晚一瓶紅酒加幾句甜言蜜語,就把她這「前妻」拐上床,現在一句「我愛妳」,就讓她把要說的所有拒絕塞回嘴裡,傻乎乎地為了由他口中吐出的愛語臉紅心跳、全身發燙……

  「心瑜,我真的好愛妳……」

  元以倫話說得慢條斯理,俊美臉龐在她小腿上曖昧磨蹭,熱唇不時滑過她細白的腿肚,黑眸勾得她渾身發軟、口乾舌燥。

  好吧,她決定棄械投降。

  工作重要,身體更重要,現在要她離開這張床,她八成會因欲求不滿煎熬一整天——

  「因為愛妳,所以我願意聽話忍耐。」他放開,瀟灑下床。「我去游個泳,待會兒一起吃飯,嗯?」

  嗯?

  就這樣?

  鐘心瑜目瞪口呆地看著前一秒還拚命色誘她的惡魔,下一秒忽然化身無邪天使,優雅擺動那令人垂涎三尺的修長雙腿,大大方方地裸著身子,推開連接戶外的落地窗走向泳池,留下慾火焚身的她一個人在床上。

  「鐘心瑜!妳這個沒用的傢伙!」

  她恨恨地搥打枕頭,徹底輕視剛剛差點忍不住伸手拉住惡魔、主動獻身的自己。

  元以倫趴在泳池邊,好整以暇地望著披頭散髮的前妻在那咬被子、搥枕頭,氣得牙癢癢的模樣,明明像個瘋婆子,在他眼裡卻可愛得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放出去的風箏,得加緊腳步收回了——」

  他向後游去,慵懶地仰漂,迷人魅眸閃動著比陽光更耀眼的光芒,更有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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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4:08
第一章

  日本,東京

  在JR新宿站下車後,背著背包、穿著淡藍洋裝的鐘心瑜,開開心心地從東口走出,目標是男友打工的冰淇淋店。

  暑假完便要升上高三的她,為了給高一開始交往沒幾個月,就因為父親調職,舉家遷往日本的男友一個驚喜,整個暑假都在打工,好不容易才存夠錢買機票,跟著要為服飾店補貨的大表姊來到日本。

  「阿典看到我一定會嚇死!」

  她開心地自言自語,畢竟自己故意不跟男友提起要來日本,就是為了看他又驚又喜的表情,到時候他肯定很感動!

  按著男友給的地址,她算準了換班時間來到冰淇淋店,在櫃檯服務的金髮少女聽她說出來意,十分親切地指引她去店後的員工休息室找人。

  「阿典——」

  鐘心瑜一推開門,笑容當場僵住。

  男友正在換衣服。

  他不只脫下紅白條紋的連身制服,連內衣褲都脫得精光,但嚇住她的不是男友裸體,而是他正將一名半裸辣妹壓在置物櫃上,整張臉不偏不倚地埋在對方E cup的雄偉雙峰裡。

  「心、心瑜——」

  「不要臉!」

  她隨手抓起門邊的水桶,往一臉震驚的男友砸去,也不管有沒有砸中,砰地將門用力甩上,滿腦子只想離開這個骯髒地方越遠越好。

  她跑出冰淇淋店、跑過幾條街,當她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嗚……阿典你這個混蛋!」

  反正這裡沒人認識她,哭得再難看也不會碰上熟人,吼得再大聲也沒人聽懂,不發洩一下她一定會氣到吐血!

  「鐘心瑜……妳這個笨蛋!」她氣得猛踢店家擺在店門口的銅雕底座。「初戀竟然選上一個王八蛋,真是笨蛋加三級!為了買機票飛來給人家驚喜,打工做得要死要活,結果人家早就劈腿妳還不知道,妳是白痴嗎?對,我是白痴!」

  「是嗎?看起來不像白痴,頂多有點像瘋婆子。」

  沒料到有人回應她的自言自語,鐘心瑜一時怔住,緩緩回頭,意外發現身後站著一位穿著淺藍V領棉衫、純白長褲,宛如從漫畫中走出的花美男。

  「嘖!」元以倫皺眉瞄了她的腳一眼。「人家練鐵沙掌,妳練鐵沙腳嗎?這種踢法腳不痛?」

  不痛——才怪!

  本來沒感覺,經他這麼一說,鐘心瑜忽然覺得從腳趾到腳掌都抽痛起來,剛剛好像踢得太用力了。

  心被混蛋男友傷透,還發神經「自殘」——唉,自己果然是笨蛋!

  「還有——」元以倫笑露一口白牙。「雖然剛剛應該沒聽錯,不過我想再確認一下,妳叫做鐘心瑜是吧?哪個『心』、哪個『瑜』?家裡電話幾號?」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跟你很熟嗎?

  「因為——」他笑得一副童叟無欺的好人表情。「看妳滿激動的,萬一想不開為情自殺,我會好心提供資料給警方,通知妳家人來收屍——」

  「呸呸呸!誰說我要自殺?沒了那個爛人我就不能活嗎?我才沒那麼沒用,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我不只會好好活著,還會找個比他好千百倍的新男友,活得比他精采千百倍——」

  「那就別哭。」

  他的指輕柔滑過鐘心瑜眼下,拭去不斷掉落的淚珠。

  以陌生人而言,這動作明明太過親密,但不知是因為人在異國,對於和自己講同一種語言的人感覺特別親切,還是此刻心靈太脆弱,需要安慰,鐘心瑜不覺得他的舉動突兀,還真切感受到出自這陌生男子的善意,所以——

  「哇……」她哭得更大聲了。

  元以倫皺眉,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耳膜的震動。

  這女孩的哭聲宏亮,簡直媲美古剎鐘聲,周遭被她的痛哭嚇得震在原地的路人,不約而同對他投來指責的目光,看來無辜的他被認定是惹哭她的罪魁禍首了。

  欸,他真不懂,人怎麼能愛別人勝過自己?至少對他而言,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再美、再好的女孩也休想控制他的喜怒哀樂,叫他不計一切去愛,那是頭腦簡單的人才會做的蠢事。

  嗯,就像他眼前這一個。

  明明是個白白淨淨、長得滿可愛的小女生,現在卻不計形象,站在大街上大罵自己白痴愛錯人、哭得涕淚交錯,看起來又傻又笨,愛情果然害人不淺。

  不過——

  他低頭看著女孩邊哭邊揉眼的孩子氣模樣,覺得她很真、很可愛,讓人很想擁進懷裡安慰。

  想歸想,瞧她稚氣未脫的模樣,一定未滿十八歲,他的原則可是不招惹未成年少女。

  「別哭了。」他取出剛剛才在路上拿的面紙遞給她。「聽妳的口音應該是從台灣來的,剛剛看妳一路跑過來,還記不記得怎麼回飯店?」

  方才他剛從書店走出來,差點被活像參加奧運田徑賽的她撞上,不過她好像完全沒發現,一路跑到這裡才停下,拿倒霉的銅雕出氣,讓剛好同路的他想忽視她都不成。

  「飯店?」

  鐘心瑜睜著淚眼茫然看看他、再環顧周遭,這才發現自己一心想遠離冰淇淋店越遠越好,完全忘了人在異國,又住在大表姊朋友家,搭電車回去沒問題,但她完全不知自己在哪,要怎麼回去?搭計程車嗎?她不懂日文啊!

  「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對吧?」元以倫看她表情就明白。

  鐘心瑜老實點頭,現在才感覺怕。「你可不可以幫幫忙,帶我到新宿車站?到那裡我就會自己搭——」

  咕嚕~~

  從她肚子裡發出的聲響,比起她先前的鬼吼鬼叫可是毫不遜色,元以倫忍不住噗哧笑出。

  「我一整天只在飛機上吃過一餐……」她脹紅臉,聊勝於無地為自己解釋。

  瞧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元以倫大概能想像她原本是計劃給男友一個驚喜,再一起共享浪漫晚餐,結果卻是撞見男友劈腿,換來一肚子窩囊氣,晚餐當然跟著泡湯。

  「跟我來吧!」

  他說完轉身就走,鐘心瑜愣了愣,以為他一定是要帶她去車站,趕緊跟上。

  ※ ※ ※
  
  鐘心瑜聽他自我介紹叫元以倫,今年二十,是從台灣來東京大學就讀的學生,就這麼邊走邊聊了七、八分鐘,車站還沒看到,她倒被他領進了一棟建築物內。

  「這裡通往車站?」

  「怎麼可能。」元以倫露出迷人微笑。「妳不是餓了?我跟朋友約在這裡吃飯,我想他應該不介意我帶個可愛的小妹妹來白吃他一頓,吃完飯我再送妳去坐電車。」

  「不用了。」

  雖然她真的很餓,但也沒那麼厚臉皮敢白吃一頓,何況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他看起來不像壞人。

  「我其實沒那麼餓,可以回家再——」

  咕嚕~~像是存心跟她作對,肚子好死不死又選在這時候叫。

  「放心,我不會把妳賣掉,走吧!」看出她的猶豫不決,元以倫乾脆拉著她的手上樓。

  鐘心瑜再次呆掉。

  她、她可是約會快一個月才讓混蛋阿典握到手,這個男的竟然——

  「啊——」

  沒有太多時間讓她思考牽手的問題,因為門一開,她發現自己竟然進入了太空艙,她傻著,元以倫又領她再進了一道門,迎面就是一堵牆,根本是死路一條。

  才這麼想,牆竟然開了,場景又換成了送貨梯。

  下一秒,牆壁和天花板竟然朝她擠壓過來,恐怖的是天花板上還有針錘——

  「救命哪~~我剛滿十七歲,我還不想死啊~~」

  忘了害她陷入險境的就是身旁的男人,鐘心瑜嚇得緊緊抱住元以倫,眼淚像自來水一樣地噴。

  「歡迎光臨。」

  牆壁開了道小門,餐廳服務生笑容可掬地鞠躬歡迎,像是對上門客人驚嚇過度的糗態已習以為常。

  原本以為要被牆夾扁、被天花板壓死了,結果只是間搞怪餐廳,一切全是自己想太多,鐘心瑜張得大大的嘴好不容易才合上,突然覺得就地消失還比較好,這回真是丟臉丟到日本來了。

  「對不起!」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還像酸痛貼布似的巴著元以倫,慌張地跳開,糗得從脖子一路紅上耳根。

  「沒事。」

  元以倫笑得優雅,和服務生說了幾句日文,對方便領著他們前行,鐘心瑜連忙拭淚、整理儀容,一路頭低低的,不好意思讓其它客人看見她哭紅的眼。

  她偷偷扯他衣角。「你知道有那些機關嗎?」

  「知道。」

  「為什麼不事先提醒我?看我出糗很好笑嗎?」

  惡魔!她要是有心臟病,早就當場暴斃。

  「當然是因為我故意。」元以倫朝她眨眼一笑。「經過剛剛那一嚇,有沒有覺得失戀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在生死關頭時浮現在腦海的身影,才是對妳而言最重要的人,我相信一定沒有妳前男友。」

  是沒有。

  那瞬間,她想到了很多人,嚴肅的老爸、少根筋的老媽、愛黏她的小妹、幾個死黨,就是沒有到今天以前她一直牽牽掛掛的前男友。

  原來……她也沒那麼愛他……

  「有沒有聽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好好吃頓美食、睡個飽,再去找下一個情人。世上沒有不變的愛情,人生沒有過不去的關卡,做人就這麼簡單,明白嗎?」

  鐘心瑜傻乎乎地點頭,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

  不過她倒是越來越覺得他宛如漫畫裡聰明、帥氣又溫柔的男主角,完全不像會在平凡的她身邊出現的稀有人種。

  「我跟妳介紹一下,這間餐廳叫OAK WORLD,分為義式、日式、中式,三個主題餐飲區,我們要去的是和食區,他們的鰻魚蛋卷必點,保證妳吃了還想再來——」

  「不可能。」她尷尬地笑。「要不是你在身邊,我一定用爬的出來,不過剛剛我又哭又叫也夠丟臉了,才沒那個臉再來這間餐廳。」

  不過,托他的福,此刻的她心情舒坦多了。

  「放心,我見過反應比妳誇張的客人,服務生肯定見過更多,不會有人記得妳。」

  不會有人記得妳……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由他口中說出來,鐘心瑜竟覺得有些悶。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讓人一見難忘的亮眼美女,不只是剛剛那位服務生,等吃完飯、送她上電車,不久後他也會忘記兩人之間曾有的交集、忘記她這個人吧?

  但是有生之年,自己應該不會忘記他。

  當自己在異國最傷心、彷徨無助的時刻,曾有個叫元以倫的男孩,用如此令人驚心動魄的法子安慰她的情傷,她恐怕想忘都忘不了。

  可是對方很有可能忘記這一切,忘記平凡的自己,想起來真有些教人沮喪。

  沒給她太多沮喪的時間,元以倫已經拉著她坐定位,一個看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冷臉酷男繃著臉,銳利眼光直接朝她掃來,鐘心瑜不由得背脊竄上一股寒意,立刻正襟危坐。

  「跟妳介紹一下,他是我朋友,尹南鋒。」點好菜,元以倫留意到她的不自在,笑睇好友一眼。「南鋒,收斂一下你的眼光,別嚇到我剛從路上撿來的小貓咪。」

  「小貓咪?」鐘心瑜指著自己。

  「不要在路上亂撿髒東西,小心染病。」尹南鋒淡淡奉勸好友。

  「髒東西?」鐘心瑜再次指向自己。有人敢點頭就死定了!

  「我這個朋友就是愛開玩笑,妳別當他是人,把他看做擺在這裡的提款機就行,不開心的話待會兒再多叫幾樣菜,我們吃垮他。」

  鐘心瑜不覺莞爾一笑,當著人家面這麼說,他還真敢!

  「盡量吃,肚子破了我會親手替你縫。」尹南鋒皮笑肉不笑,看不出喜怒。

  元以倫優雅地執起水杯敬他。「呵,到時就麻煩尹大少您了,記得縫得美一點。」

  「當然,想到傷疤會留在你身上一輩子,我絕對會盡心盡力縫出『黃鼠狼』三個大——」

  「噗——」哭到口乾舌燥的鐘心瑜正在喝水,一想到那幅畫面,一口水當場噴往坐在她正前方的倒霉鬼。

  「對、對不起——真的對、對不起——」

  原本還覺得尹南鋒這個人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怕怕的,可是那張俊酷臉龐此時被噴滿水的糗樣又好好笑,讓她不敢笑又想笑,好痛苦喔……

  幸好服務生在此時上菜,尹南鋒也還算紳士,沒找她算帳,自己去化妝室整理儀容,暫時讓她從尷尬中解脫。

  「你們真的是朋友?」

  「真的,最好的朋友。」

  元以倫也知道兩人的相處方式異於常人,但是並不打算和認識不深的她解釋太多。

  「妳覺得南鋒怎麼樣?」他嗓音低沈,帶著誘人笑意。「他是我學弟,腦袋和長相全是一等,還是『震陽實業』小開,應徵女友中,有意願我可以幫妳。」

  「那個冰塊男?」她忙不迭地拒絕。「算了吧!」

  他微挑眉。「為什麼?莫非妳前男友比他更帥、更有錢?」

  「剛好相反,他不帥也不有錢。」

  「那妳為什麼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這個嫁入豪門的好機會?」

  「因為他太冷,我怕被凍死。」她直率地說出心中想法。「嫁入豪門有什麼好?將來我努力賺錢,靠自己成為『豪門』不更好、更有志氣?真心比錢更重要,要挑自己喜歡的人才對,真要選,我寧可選你——」

  講太快的她倏地飛紅臉,連忙解釋說:「我不是說我對你有意思,你也知道我才剛失戀,不可能——欸,反正我是說二選一的話——」

  她驟然噤口,全因元以倫笑咪咪地伸出修長食指,不偏不倚地擱在她唇上。

  「不選獅王而選黃鼠狼,妳的眼光果然不是普通的糟。」

  他斜托腮,慵懶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誘惑姿態。

  「還有,」他一頓,露出迷人笑靨。「怎麼辦呢?我——很、難、追。」

  鐘心瑜胸口怦地撞出好大一聲。

  不應該的,她明明才剛失戀……

  可是被那誘惑的眸光鎖住,感受著貼在她唇上溫熱又曖昧的指觸,她像被催了眠,視線離不開眼前俊顏,聽他鏗鏘有力地說出「很、難、追」三個字,反而讓向來不服輸的她生出一股莫名的鬥志。

  十七歲的這年暑假,她結束了人生最初的戀情。

  同時,也遇上了一生最愛,展開一段令她刻骨銘心的痴狂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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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4:34
第二章

  多年以後,鐘心瑜才明白,當年元以倫說他很難追的那句話,根本當他在放屁就好。

  他難追個屁!

  不能怪她言語粗俗,而是那男人的言行舉止簡直令人髮指!

  他沒有女朋友,但是全世界成年、未婚——總之是上床不犯法的美人們,全可來報名當他的「女性友人」,反正信奉博愛論的他幾乎來者不拒。

  那男人的魅力不止凡人無法擋,連路邊發情的母狗都會跑來對他搖尾,等著他摸兩下也好。

  他無時無刻都處在放電狀態,站著、坐著、躺著,走路、吃飯、喝水,甚至連呼吸都在持續放送電波,無論擺出任何姿勢都迷人得不得了。據說他沒去當明星不是沒有經紀公司找他,而是擔心自己帥得搶盡一票男明星飯碗,讓一堆人淪落街頭,所以好心放他們一馬——

  真的,他說的話當放屁就好。

  「那你還那麼喜歡他?」羅蜜鷗扔掉手中的雞屁股,白了好友一眼,再繼續吃。

  「我犯賤。」鐘心瑜恨恨地嚼著口中的炸雞排。

  「哈哈哈,算你還有自知之明。」羅蜜鷗很沒同情心地拍她後背。「不過也不怪你難過『美男關』,雖然元以倫還差了我家隔壁那個朱立業一點點,比不上人家『美若天仙』,也算是超級美男子了。而且他聰明、能力好、交際手腕高明,年紀輕輕就一路升到日商百貨的公關經理,真的很優秀。」

  「我寧願他沒那麼優秀。」鐘心瑜嘆口氣,看著夜市裡人來人往,明明熱鬧,心裡卻寂寞又荒涼。

  當年元以倫還說錯了一句話。

  她的眼光一點也不糟,而是太好了,才會看上一個才貌無可挑剔的男人,讓自己陷入暗戀。

  是啊,一向敢拚、敢衝的她,竟然暗戀一個男人,自己都覺得丟臉。

  當年,她的確對元以倫有些心動,不過在離開餐廳、坐上電車、遠離浪漫氛圍後,她馬上拾回理智,元以倫給的電話,她一次也沒撥過。

  不只是因為她剛失戀,不想這麼快又一頭栽進愛情裡,也因為她隱約覺得元以倫和尹南鋒都不是簡單人物,而事實也證明,她的直覺無誤。

  如今,才二十五歲的尹南鋒大膽併購,資本額不過幾千萬的「震陽實業」,硬是併下了資本額上億的日商百貨,改名為「震陽集團」,目前更積極籌劃上櫃中。

  而她,剛好就在被併的那間百貨公司裡擔任小企劃,尹南鋒頓時成了她的大老闆。

  至於元以倫,則和董事長同時「空降」,成了企劃兼公關部經理,也就是她的頂頭上司。

  「孽緣」再續,元以倫對她似乎已經沒什麼印象,她對他卻是二見鍾情。

  比起當年,他多了一股成熟韻味,不只外貌迷人、風度翩翩,性情更是風趣、幽默,外加聰明腦袋與機智,任何危機到他手中就變轉機。

  對待下屬,他和顏悅色又慷慨,小錯可改、大錯可戴罪立功,功勞無論大小必賞,讓人覺得沒把事做好簡直不是人,愧對這麼好的主管,因此他掌管公關部不過將近四個月,工作氣氛簡直是從地獄直升天堂,讓她每晚掛笑入夢,天天期待天亮上班。

  他真的是個極富魅力的男人,倘若男女關係能再單純一點,簡直是完美無缺的夢中情人。

  可惜,世上沒有人完美無缺。

  她不認為自己有足夠魅力,讓像元以倫那麼搶手的男人為她斬斷所有桃花,只愛她一人。

  可是愛情又不是靠理智分析就能開始或結束的東西,所以明知不應該,她還是愛得慘兮兮。

  最糟的是,他們天天見面,她三不五時得向他單獨提報企劃案,忍耐著抵抗他毫無自覺的電眼,偶爾來個部門聚餐,他還會和她說說笑笑,害她每天更愛他一些。

  再這麼下去,她被「電死」恐怕是早晚的事。

  「我決定了!明天我要去向他告白!」她想通了,豁出去地大聲宣告。

  「咳咳——要、要死了!喊那麼大聲幹麼?」羅蜜鷗猛咳,差點成為台灣第一個被雞屁股噎死的人。

  「小鷗,我去向元以倫告白好不好?」

  「呿,你剛剛不是說決定了,現在是在問爽的喔?」

  「嘿嘿。」鐘心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現在說很簡單,就怕明天我一見他又變孬種。」

  羅蜜鷗翻了個白眼。「真是的,一點都不像你,我認識的鐘心瑜應該是敢愛敢恨、敢作敢當、敢脫褲子裸奔——」

  鐘心瑜翻白眼。「你確定你認識我?」裸奔?她作夢都不敢。

  「欸,總而言之,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羅蜜鷗說得慷慨激昂,她聽起來可是有夠不吉利。

  「你現在是在詛咒我告白失敗嗎?」還早死早超生哩!

  「不管成功或失敗,絕對都好過你猶豫不決、浪費青春,何況你遲遲不行動,遲早被人捷足先登。」

  鐘心瑜點點頭,什麼都沒做就直接宣告放棄,這麼懦弱實在不是自己的作風。

  「告白失敗就再來一次,再失敗再加油嘍!」一身中性打扮的羅蜜鷗摟著她的肩,兩人看來就像一對熱戀情侶。「誰教你愛上那麼優的男人,只能像只打不死的蟑螂努力再努力,看能不能靠你的魅力讓他改邪歸正,不然還能怎樣?」

  「是啊,不然還能怎樣?」她小鳥依人地倚進好友懷裡,笑說:「羅蜜鷗啊羅蜜鷗,為什麼你不是男人?不然我一定要做你的『茱麗葉』。」

  「阿彌陀佛,好險我是女的,祖上積德啊!」羅蜜鷗嘴上念佛,右手卻在胸前畫十字。

  「喂,想死啊!」

  「死了都比娶你這個恰查某好。」

  「恰查某也比你這個男人婆好。」

  「你的自我感覺真是良好。」

  「羅蜜鷗,你真的皮在癢……」

  和好友說說鬧鬧間,鐘心瑜有了面對真心的勇氣。

  明天,就算天會塌、地會崩,她也一定要向元以倫表明自己的心意。

  至於結果——

  那就聽天由命吧!

  ※ ※ ※

  一旦設定了目標,就會不屈不撓、越挫越勇、不到黃河心不死——這就是和元以倫再度相遇前,鐘心瑜的行事作風。

  因為一點小自卑,她曾經退縮、想愛卻不敢愛,壓抑的結果反而讓她鬱悶得快內傷,所以她決定,就是今天,一定要找機會向元以倫告白。

  但是——

  「心瑜,你看經理身邊那個女的,是不是長得很像韓國那個女明星,叫金……金……」

  「金喜善。」

  明明享用著平日最喜歡的魚麵,鐘心瑜卻覺得味如嚼蠟,每一口都難以下嚥。

  本來想約元以倫一起吃午餐,趁兩人私下相處時告白,結果被那個長得像金喜善的大美人捷足先登,耳力超好的她還剛巧聽見美人嬌嗲地邀約元以倫今晚去她香閨,他也答應了。

  好啦,她也知道人家連她的男友都還不是,就算他有座藏了三千美女的後宮也不關自己的事。

  可是因為太喜歡,心還是會抽痛,偏偏這個白目阿香還向著背對那對才子佳人的她「實況轉播」,讓她真想拿粒包子塞住她嘴!

  「對啦!就是像金喜善。男的帥、女的美,連跟我們吃一樣的平民美食,舉止也優雅得像在五星級飯店用餐,拍起來當我們下期寶島美食展的宣傳照,包管DM馬上被搶光光。」

  和鐘心瑜同在企劃部工作的阿香,一臉羨慕又嫉妒地遠望著在美食街另一端邊吃邊聊的兩人。

  「那你不去拍?」鐘心瑜隨口應和她一句。

  「好,我們去拍!」

  咦,我們?!

  阿香說完看鐘心瑜沒動靜,立刻筷子一放,拉起她拖著走。

  等鐘心瑜反應過來,已經被阿香拖到元以倫面前,丟臉地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筷子,上頭叉著一顆貢丸。

  意識到有人來到身邊,元以倫一抬頭,視線好死不死地對準她手上那顆貢丸,讓她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再見他對著自己微笑,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真是糗斃了!

  「經理,你介意我拍一下兩位用餐的照片,刊登在下期寶島美食展的宣傳DM上嗎?」阿香完全沒看到好友臉黑了一半,笑嘻嘻地問。

  元以倫看了女伴一眼,後者微笑頷首,他才含笑對阿香說:「你還真懂得替公司節省預算,連模特兒的錢都捨不得花,找我和我朋友義務客串。」

  聽出他是同意了,阿香故意諂媚笑道:「誰不知道經理是百貨界第一美男子,連女朋友都漂亮得勝過電影明星,你們兩個隨便拍拍都比那些名模、偶像好看。」

  「以倫,你同事嘴真甜。」美女聽得心花怒放,尤其是「女朋友」那一句。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眼光突然轉到靜默無語的鐘心瑜身上。

  「所以心瑜手上那顆貢丸是道具嘍?」他微笑伸手。「給我吧!」

  道具?

  鐘心瑜想都沒想到,自己不曉得往哪藏的貢丸,到他口中馬上變為有用道具,一時呆愣造成的搞笑舉動,被他說成了專業行為,感覺自己沒那麼丟臉了,卻有點汗顏啊……

  「啊?對,是道具。」

  阿香這時才發現好友手中突兀的筷子和貢丸,將錯就錯地搶過來塞進元以倫手中,幫他擺起Pose,拿出相機拍照。

  鐘心瑜在一旁看著,不得不贊同阿香的點子,元以倫和女伴無論合拍或各自獨照,都是不輸專業模特兒的架勢與美感,一樣是貢丸,在他嘴邊看起來就是特別好吃、讓人垂涎欲滴……

  「OK,棒透了!」阿香滿意地看著螢幕裡的照片。「經理,要不要加洗照片給你們?」

  「不用——」

  「請用E-mail傳給我。」美人打斷元以倫的推卻,飛快拿出紙筆留下E-mail給阿香。這原本沒什麼,鐘心瑜卻注意到元以倫的笑意變淡,似乎對美人的舉止有些不太滿意。

  「Joyce,十分鐘後我要和總經理開會,就不送了。」他有禮地在美人頰邊獻上輕吻。「開車小心。」

  「嗯。」美人頰色嫣紅,雙眸迷戀地凝望他。

  「喔,對了,有件事得澄清一下。」元以倫突然轉向阿香。「Joyce是我女性友人,不是女朋友,以後別亂喊,害我朋友尷尬。」

  「呃,是。Joyce小姐,抱歉。」

  「沒關係。」

  鐘心瑜冷眼旁觀,在她看來,Joyce可是樂得被誤認為元以倫的女友,反而是他當著兩名下屬面前撇清關係,才傷美人的自尊心吧?瞧,Joyce的表情多尷尬。

  「不過Joyce小姐真的長得很漂亮、又有氣質,誰能有那麼好的女朋友,一定是上輩子燒了不少好香,經理想追還要拿號碼牌吧?」

  鐘心瑜,你是白痴!

  全世界會為情敵說情的,除了她這個白痴,絕對找不到第二個。

  唉,能怎麼辦呢?誰教她心太軟,看人家下不了台,就急著找樓梯扶美人下台。

  「謝謝,你也很可愛。」Joyce被捧得開心,也就不計較先前的事,甜笑地先行搭電梯離開。

  「是很可愛。」元以倫把「道具」還給鐘心瑜,以只有兩人聽見的輕柔嗓音說了句話,轉身離開。

  不過是一句話,鐘心瑜一顆心卻在胸口怦怦跳動,簡直想直接跟元以倫私奔去。

  「很明顯,Joyce喜歡元經理,但是元經理對她感覺只是普通。」阿香對著元以倫離開的背影做結論。「也難怪啦!元經理的桃花不是普通的旺,上回來找他的大美女可是化妝品公司的千金小姐,上上回那個還是報章雜誌常出現的名模,還有上上上回——」

  「好了,我們麵還沒吃完呢!」

  不想聽八卦影響心情,鐘心瑜趕緊拉好友回座位。

  呃,貢丸怎麼處理?

  要吃麵時,鐘心瑜才發現這個難題。

  雖然元以倫沒咬下,可是她清清楚楚看見他「吻」了這顆好命的貢丸,丟了可惜,可是吃了不就等於兩人間接接吻?

  欸……小時候阿嬤有教,做人不可以浪費食物,不然長大會嫁個滿臉麻子的醜老公,所以——

  她嘴一張,整粒送進嘴裡。

  嘿嘿,不「吻」白不吻,她最聽阿嬤的話啦!

  ※ ※ ※

  下班時間一到,有個好上司的企劃部員工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除了一個人例外。

  「心瑜,你還不下班嗎?」阿香熱心問:「在趕什麼資料?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我再一會兒就好,你先下班吧。」

  「是嗎?那明天見。」

  「嗯,明天見。」

  門開了又關,原本看來忙碌的鐘心瑜忽然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她可是辦事效率超高的好員工,哪有什麼工作要趕。

  只是她昨晚發下的豪語到現在還沒達成,羅蜜鷗的簡訊已經快塞爆她的手機,還等著聽她報告結果,結果她有色無膽,只敢吞元以倫親過的貢丸,不敢當他的面告白。

  「鐘心瑜,你怎麼那麼沒用啊……」她煩躁地抓抓頭,站起又坐下,在去留間猶豫不決。

  元以倫去開會,所以她要告白,就只剩他開完會、趕去見中午那位Joyce小姐之前的短暫時間。

  「一天拖過一天也不是辦法——」

  她拿出手機,想到個好法子。當面說比較尷尬,不如用電話一次說清楚。

  「元經理,我喜歡你,有生以來最喜歡!」她走到玻璃窗前,對著手機先練習。

  「謝謝,我也喜歡你。」

  見鬼了!

  鐘心瑜以為自己一時幻聽,但當她轉過身,站在門口溫文淺笑的就是元以倫本人。

  「我死了!」

  她咕噥一聲,鴕鳥地立刻蹲下,希望元以倫能識趣地當作沒聽見沒看見,快點離開。

  可惜,正常人絕對不會如她所願。

  「你在幹麼?」他沒離開,微笑地來到她身邊,甚至跟她一起蹲下。

  「我沒臉見人。」她縮得像一顆球,整張臉埋進雙膝。

  「為什麼?因為你喜歡我?有生以來最喜歡?」他明知故問,笑意透著抹頑皮。

  嗚,她好想哭……

  「對啦、對啦!」她伸出一隻手,像趕蒼蠅一樣揮動。「你聽聽就好,再見、不送、明天見。」

  「就這樣?」元以倫口氣忽然有些冷。「原來你所謂的喜歡不過是說說而已,不是真心。」

  「才不是!我是真心——啊——」

  阿娘喂~~

  鐘心渝一屁股跌坐在地。痛呀!

  全怪元以倫,竟然把他那張臉就湊到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害她一抬頭嚇得忘了自己蹲著,一時失去平衡。

  「看見了。」元以倫突然冒出一句,眼色還帶些曖昧。

  「看見什麼?」

  「黑色蕾絲內褲。」他勾唇一笑。「挺性感的。」

  「啊!」鐘心渝手忙腳亂地拉下害她曝光的窄裙,忍痛起身,臉色紅得像柿子。

  完了,這真是百年難見的「災難片」!全世界恐怕找不出幾個人的告白場面比她還慘。但……

  置之死地而後生——她腦袋突然竄出這句話。

  反正臉都丟光了,再也糟不到哪去,不如趁這機會把心底的話一口氣說清楚,換個痛快也好!

  「元經理,可不可以給我三分鐘?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OK,三十分鐘也行。」

  他率性地坐上同事的辦公桌,一雙長腿優雅交疊,一氣呵成的動作瀟灑帥氣,加上專注凝視她的眼神不自覺地放電,害她晃神一會兒才連忙收斂心神。

  「我喜歡你。」

  瞧他笑意淺淺、不動如山,想起他先前輕鬆回應的那句「喜歡」,鐘心瑜猜他大概不太明白,乾脆說得再清楚一些。

  「不是因為你是好上司,或者是朋友間的那種普通喜歡,是想做你女朋友,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那種喜歡。」

  以為很難說出口,但開了頭,鐘心瑜才發覺說出心裡話原來沒那麼困難,一旦心意讓對方明白,她好像也有了面對自己真心的勇氣。

  「喜歡我的女人很多。」元以倫淡淡一句,不是自誇,只是簡單陳述事實。

  「我知道。」

  這點不用調查,公司裡女人多,關於他的八卦更多,何況他本人想低調也沒用,那些來找他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優秀、美麗,其中還不乏名人,想忽視他桃花有多旺還真難。

  「到目前為止,她們頂多只能做我朋友,沒有一個成為我認同的女友,你認為原因是什麼?」

  「你眼光高。」他也的確有挑人的條件。

  他不置可否地彎唇。「那麼,你自認條件勝過她們?」

  一槍中的。

  是,就是自覺條件不如人,她才不敢告白,可是此一時、彼一時,既然豁出去了,不如人她也要拚。

  「現在沒有,將來難說。」她自信地昂首道:「無論外表或內在,女人可以靠努力讓自己更美麗、更有內涵,以股票來說,我是支潛力股,將來值得期待。」

  「潛力股?」元以倫扣著她的下巴輕輕摩挲,像是饒富興味地估量她話中的可信度。

  「何況喜歡你這一點,我肯定不輸任何人,甚至贏過許多人。」

  她自己說得都臉紅,卻也因此更加明白有多喜歡他,喜歡到就算前頭有千軍萬馬擋著,也要拚命一闖。

  「也許你覺得我不自量力,不過喜歡就是喜歡,我不想再繼續壓抑自己喜歡你的心情,希望你能給我追求的機會。」她一頓,還是決定把心裡的實話說出口。「不過就算你說NO,我還是會追,因為我這個人最討厭未戰先敗的感覺——」

  「呵!」

  他笑了。

  不帶譏諷、嘲笑,令人如沐春風的笑聲,宛如一首動聽的情歌,每個音符都如此悅耳,輕輕撥動鐘心瑜緊繃的心弦,彈奏出令人更加迷戀的動人旋律。

  「嗯,未戰先敗的感覺,我也很討厭,看來我們至少有了一個共同點。」元以倫手一伸,食指往她光潔額頭一點。「敢做敢言,這才像我當年認識的小貓。」

  當年?小貓——

  「南鋒,收斂一下你的雷射眼,別嚇到我剛從路上撿來的小貓咪。」

  對了,當年他就是這麼跟尹南鋒介紹她的!

  「你、你記得我?!」因為太詫異,她差點咬到舌頭。

  元以倫但笑不語,食指從她額頭一路滑下,停在那雙軟嫩唇瓣,然後傾身吻上。

  「追吧!讓我看看你有多喜歡我。」

  彷彿煙花綻放,這一刻美妙得讓鐘心瑜怦然心動。

  他的應許令她狂喜,宛如棉花糖般輕軟甜蜜的吻更美妙如夢,令人神魂顛倒。

  理智彷彿被惡魔之吻封緘,一顆心以無法衡量的速度陷落在以愛為名的情網中,再也無法掙脫。

  但,她喜歡。

  喜歡到元以倫的唇才離開她一秒,她便不怕羞地回吻,從蜻蜓點水般的細吻變成法式熱吻,要他陪她一起亂了呼吸、亂了心、忘了時間。

  追就追,她鐘心瑜沒在怕的!

  無論他們中間隔著喜馬拉雅山還是幾光年,她都會卯足全力奔向他,絕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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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4:57
第三章

  百貨周年慶即將開打,新老闆要求企劃部從經理以下每人都得交一個企劃案,獲得上司青睞的最佳提案者,將可獲得一筆可觀獎金,但提案最差的,不論資歷,直接回家吃自己,因此企劃部從此籠罩著一股你死我活的氣氛。

  在一片低氣壓裡,唯獨鐘心瑜不受影響,沉醉愛河中的她天塌下來也不怕。

  「有那麼好吃嗎?」元以倫噙笑望著坐在對面的她。請吃法國料理她不要,就愛來吃夜市的蚵仔煎,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就算下一秒她學貓咪舔淨盤內醬汁,他也不會太意外。

  「嗯,超好吃!」她驕傲地笑道:「我真餓的時候連吃十盤也沒問題。」

  「那是被豬附身吧?」光是想像桌上的大盤疊上十個就恐怖。

  「是啊,我是可愛的麝香豬。」鐘心瑜食指往鼻尖一頂,淘氣地拱出小豬鼻。

  「呵。」

  元以倫心裡估計,這是今晚第六次被眼前女子逗笑了。

  他常笑,但發自真心的不多,和女人在一起時更少。

  從小他就桃花滿天開,無論到哪所學校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校草」,女孩子極盡所能地在他面前展現最完美的一面,以能成為他的女友為榮。

  但他心太清楚、眼色太銳利,幾乎不費多少工夫就能看穿那些女孩的心思,加上眼高於頂,女性友人雖然數不清,但承認為女友的——零。

  爺爺是名律師,父親是資本額雄厚的「遠達航運」董事長,加上本身擁有傲人學歷,以及近乎完美的外貌體態,他自認有挑剔的本錢與條件,所以和內外兼具的美人們多多交往,過了三十歲再從中挑選最優秀的對象結婚,對他而言一直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麼,他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承認,鐘心瑜有著天使臉孔、魔鬼身材,外貌的確不差,在他眾多紅粉知己中卻只能算是中上而已。

  論學歷,她就讀的大學在台灣排名五大之外;論出身,她的父母在菜市場賣了二十幾年的魷魚羹;論職業——是他屬下。

  以往在他清楚分析後絕對會立刻淘汰的女人,為什麼這次會破例進入他的「保留名單」?

  難道是因為當年在日本,她說不想嫁入豪門,要靠自己努力賺錢成為「豪門」才有志氣,這番豪氣的宣言令他印象深刻,才願意給個機會讓她試追?

  或者是,即使明知她沒有一樣及得上自己列出的「完美嬌妻」條件,他依舊莫名其妙地受到吸引?

  呵,倘若是前面那個原因還好,要是後者,那麼,恐怕會有點傷腦筋——

  「我愛你。」

  鐘心瑜驀地小小聲冒出一句,剛好只讓坐在身旁的他聽見。

  「那麼小聲,像小貓叫。」他皺眉,故作不滿。

  「夜市裡人多,我會害羞嘛!」她頑皮吐舌。「待會兒再補你大聲的,外加香吻一個,敬請期待。」

  「唉,怎麼辦?我這個人最討厭等待的滋味……」

  他斜托頰,透過銀框眼鏡,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鎖定她漸漸染上紅彩的臉蛋,壞心地引誘她。

  只是被他這麼望著,鐘心瑜就傻了。

  從來只聽過女人擁有會說話的雙眸,沒聽過有人這麼形容男人的,但她眼前這一個,眼睛不但會放電、還會說話,而且說的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話語。

  愛上這種男人,肯定對心臟不太好。

  她趕緊閉上眼,深呼吸。

  「你在做什麼?」元以倫納悶地看著她的詭異動作。

  「深呼吸。」她大口吐氣,逼自己正常呼吸。

  他擔心問:「哪裡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只是你這個發電機太強,我有點缺氧。」

  聽她正經八百地搞笑,元以倫今晚第七次被逗笑。

  「我真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真心想追我?」

  鐘心瑜一凜,這問題聽起來可是十分嚴重。

  從元以倫答應讓她追到現在,剛好滿三個月,一開始她還有點放不開,但後來可是大張旗鼓卯起來追,每天早上傳一封示愛簡訊,每天說一句「我愛你」,每天早起準備獻給他的愛心午餐,連工作都加倍努力,就為了讓身為上司的他少操點心。

  有色無膽的女同事替她加油,看不過去的男同事勸她「回頭是岸」,更有情敵當面嗆她自不量力,她用心到整間百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己拚命倒追上司,結果被追求的對象居然感覺不到她的真心?

  「難道我看起來像『花花公主』?」她苦著臉。「沒關係,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倒追,你把不滿的地方說出來,我可以研究再改進。」

  「花花公主?」元以倫想了想才明白,那是她自創的「花花公子」同義辭。

  唉,看來她誤會自己語意,何況「少根筋公主」恐怕更適合她。

  「我沒有任何不滿。」不把話說清楚,她大概想破頭也搞不懂。「只是女人不都會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最優雅完美的一面?何況你還是追求的那一方,但你剛好反其道而行,出糗、搞笑、扮大胃王,還是你認為我的『品味』異於常人?」

  聽他說完,鐘心瑜總算明白,霎時彷彿聽見烏鴉嘎嘎嘎地從頭頂飛過。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她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因為我談戀愛向來走自然派,也就是說,我從來不想在你面前出糗、搞笑、扮大胃王,那些全是我的真面目……呃,這個是不是也不該說?更是大扣分?」

  瞧她一臉後悔,明明像個傻瓜一樣可笑,卻意外撼動元以倫的心。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好像就是被她的真性情吸引。

  這女人就像春日裡迎面拂來的暖風,令人心曠神怡、精神舒爽,喜歡她無須任何理由,因為她的存在就是如此自然討喜。

  他被許多女人倒追過,可是像這種「自然派」追求法倒是頭一遭,非但新鮮,而且還意外地討他喜歡。

  原來他的品味……真的很另類。

  「你的嘴邊沾到醬汁了。」

  鐘心瑜被他的笑容迷去三魂七魄,瞧他伸指點了點自己唇角,她才恍然大悟,舔了舔嘴邊。

  「還有嗎?」她笑得尷尬,不敢想自己是不是過了今晚就會被三振出局。

  「嗯。」

  看他點頭,鐘心瑜又伸舌往唇邊舔去,沒想到元以倫動作比她更快,湊過來舔淨那微乎其微的甜紅醬汁,順道將她的舌卷了去。

  鐘心瑜瞪大眼,夜市裡所有叫賣聲都敵不過她心臟敲鑼打鼓似的瘋狂跳動。

  元以倫舔吮著她粉嫩唇瓣,眼光與她怔愣的水眸對望,一時興起,故意促狹地眨眨眼,好笑地看她羞怯得瞇起雙眸,卷而翹的羽睫微微抖顫,明明雙手貼在他胸膛,卻在推離或扯近間天人交戰。

  就這麼喜歡他啊……

  不得不承認,他有點動心。

  或許,還不只一點。

  「你及格了。」

  結束這情不自禁的一吻,元以倫凝望她毫不掩藏愛戀的雙眸,被吻得閃動紅潤光澤的櫻唇,許諾有生以來對所有追求者的唯一、也是最大的肯定。

  「及格?」鐘心瑜傻乎乎地重複他的話,一臉茫然。

  「我認為你不錯,夠資格成為我的『候選女友』,再加油一點,也許……」

  「也許?」

  他聽然一笑。「也許我會愛上你。」

  沒料到自己沒被三振出局,還獲准保送上壘,鐘心瑜詫異得圓睜杏目,想不出自己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竟然從大扣分變成大加分?

  莫非——她其實吻技驚人?

  「還不錯,但不到驚人地步。」

  「喔——噫?!」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把疑惑說出口,他還親口回答,真夠丟人!她發現鄰桌客人正望著她竊笑,顯然看見方才他們現場演出的「好戲」,本已嫣紅的臉蛋,更是紅得像能擠出番茄醬一樣,整個人熱得快冒煙。

  「走吧,我送你回家。」

  瞧她一副快爆血管的模樣,可愛是可愛,但元以倫不想測試弄假成真的可能,好心地不再繼續逗她,先去付帳。

  「以倫!」

  等著找錢的元以倫,望向抿緊雙唇、緊抓皮包、模樣有些彆扭地朝他走來的鐘心瑜,遲遲不見她有何下文,不解地挑眉,就見她倏地吸了一口氣——

  「我、愛、你!」

  鐘心瑜在他面前中氣十足地喊完,立刻拿皮包遮臉,瞬間化身快閃族,逃了。

  元以倫愣在原地,直到老闆將零錢放進他頓在半空中的掌心,那冰涼觸感才讓他回神。

  「少年ㄟ,你ㄟ查某朋友水又古椎,福氣喔!」穿著汗衫的老闆,笑呵呵地誇讚鐘心瑜。

  「嗯,她的確很可愛。」

  元以倫抿唇淺笑,頭一回沒立刻否認旁人的誤會。

  鐘心瑜還不是他的女友,但他突然有種非常強烈的感覺,或許——

  就快是了。

  ※ ※ ※

  火速衝出夜市後,鐘心瑜沒臉去停車場等元以倫開車,自行招了計程車回家。

  「鐘心瑜,你真是瘋了!」

  她把自己整個沉入浴缸,感覺渾身的熱度比水溫還高上許多。

  丟臉哪!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在人來人往的夜市,做出向男人大聲示愛的大膽行徑。

  可是那一秒、那一瞬間,她感覺不吐不快,好像不說出口,心就會爆炸、人就會升天。

  愛情來得太快、太深、太濃,她措手不及,像走在高空上的鋼索,明明害怕,又有種腎上腺素急速上升的激烈快感。

  她愛上了一位愛情高手,吝於給予承諾,懂得欲擒故縱,擅於藏匿真正感情,對所有人施予迷人微笑與柔情,讓所有人抱持贏得他的希望,卻又殘酷地講明美麗的開始不一定有美好的結局。

  元以倫就是擁有如此魅力,讓女人們明知他像風一般飄忽不定,偏偏又想套住他,得不到全部,留住一部分也開心。

  她的胸襟不夠寬大,氣量稍嫌狹隘,她擁有的天地不夠讓風停駐,所以不該招惹像元以倫那樣的男人,該遠離他才不會招來傷心,這些她都知道。

  可是她就是愛上了,義無反顧地愛上這個肯定稱得上是人間禍水的男人,讓她心甘情願把未來放下,只想擁有現在,和他獨處的每一刻,都像傳說中的永遠,美好得讓她難忘。

  還有,微微的心痛。

  因為越來越愛,所以無法不想他萬一不愛了怎麼辦?因為在一起的時光太美妙,無法不擔心必須退回朋友的地位時,自己該如何?

  患得患失,一下子興奮不已、一下子落寞憂傷,好好的人變得跟神經病一樣,這就是愛情嗎?

  嗯,這才是愛情。

  一個讓她發了瘋去愛、愛成癮的壞男人,一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看衰她,她也要拚命一搏的戀情——老實說,她愛得真過癮!

  感覺愛上元以倫,好像讓從前那個好強、拚命、絕不認輸的自己又活了過來。

  當年高三下學期,老媽生了場大病,原本為她和弟妹準備好的求學基金全拿去繳醫藥費,連房子都拿去貸二胎。為了不增加父母的經濟壓力,她考上了第一志願,卻為了優渥的獎學金降讀他校,一畢業就急著投入就業市場賺錢分擔家計,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成績比她爛的同學出國拿碩士、攻博士。

  她不怨,反正人各有命,她心甘情願為了家人放棄出國讀書的夢想,也漸漸安於當個平凡的企劃,過著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

  可是元以倫的出現讓她憶起年少瘋狂,有了渴望贏得的新夢想,讓她開始不安於平凡,想當個能讓他另眼相看的出色女子。

  嗯,她是這麼想的,結果還沒來得及讓自己出色一點,倒是在他面前出了不少糗。

  「鐘心瑜,你怎麼一談戀愛就像個傻瓜?真是沒藥救!」

  她敲敲自己腦袋,要自己清醒點,偏又清楚明白,一遇上元以倫,她肯定腦袋又變漿糊。

  甩甩頭,不想了,她起身離開浴缸,吹乾頭髮離開浴室,正想關掉手機電源,意外發現竟然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才想查看,手機就在手心裡震動起來,螢幕跳出「最喜歡」三個大字和一串號碼。

  是元以倫撥來的。

  她在床上坐定,深呼吸了下才接起。

  「喂?」

  「到家了嗎?」

  「嗯。」

  她不敢置信,聽見他性感低沉的嗓音傳入耳中,身體竟也感到一陣酥麻。

  「我剛剛打了好幾通,你沒接。」

  「我在洗澡,沒聽見。」

  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拒接,鐘心瑜連忙說出事實,可是脫口而出的「洗澡」兩字,讓她雙頰泛紅,有些害臊。

  「所以你現在是裸體和我講電話?」

  「有穿啦!色狼。」

  她臉爆紅,聽見手機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忽然明白他是存心逗她。

  元以倫不以為意地笑說:「只聽過別人稱我為黃鼠狼,色狼倒是頭一回,滿新鮮的。」

  「滿腦子都是裸女,不是色狼是什麼?」她笑著,連和他瞎扯都開心。

  「如果你指的是絕『色郎』君,我想我必須承認自己的確是。」

  「呵,你還真是自大。」她偏不想讓他太得意。「真正的絕色郎君肯定不是你,我朋友的青梅竹馬才真的叫做絕色,連那些偶像明星都及不上他百分之一,只是他太低調,恐怕早就列入雜誌票選的百大美男。」

  「他結婚了?」

  「連女朋友都沒有。」

  「既然如此,你怎麼沒追他?」

  「追他?我又不是頭殼壞去。」她也沒多想,老實說:「他扮成女人比我美上八百倍,待在他身邊會讓每個女人都自卑,我幹麼自找罪受?他太陰柔了,不是我的菜。我喜歡的是自信、性感、溫柔又帶著些許強勢的男人,就像——你。」

  明明扯遠的話題,怎麼又繞回這裡?

  本來輕鬆的氛圍,瞬間又變得曖昧,鐘心瑜想起自己在夜市裡的大膽告白,才平穩的心又開始妄動。

  電話那頭的元以倫伸手撫過上揚的唇角。看來自己不僅得意,還笑得很開心。

  竟然在想追求的對象面前稱讚別的男人更俊美,打擊他的自信,這女人有種!

  不過想到她的有種是出自於少根筋,又有點令人啼笑皆非。

  但是她不修飾的言行,偏偏比什麼都迎合他的心,明明是沒營養的無聊對話,他卻不覺得浪費時間,甚至享受此刻的愉快,不想結束通話。

  況且她並非迷戀他的俊美表相,欣賞他的內在更多,能知曉這一點,方才的對話似乎也不能算是毫無意義。

  「剛剛為什麼逃了?」這才是他打電話的目的。「我以為你會在停車場等我,沒見到你我很擔心。」

  「對不起,因為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就連現在想起來都會臉紅,真不懂當時自己哪來的勇氣?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後悔想食言,所以溜之大吉。」

  「食言?」她皺眉想了又想。「我有向你承諾什麼沒做到嗎?」

  「是誰說會補我一句大聲的『我愛你』,還外加香吻一個,要我敬請期待?」

  「呃,我……」她想起來了。

  「那句『我愛你』的確夠大聲,我走出店門還受到不少路人的注目。」元以倫可以想像她此刻臉龐飛紅的可愛模樣。「不過,令人期待的香吻呢?我可是等到望眼欲穿。」

  鐘心瑜眨眨眼,想不到他竟是專程打電話來向她索吻,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好幼稚,卻也好可愛。

  只要他一通電話,必定有無數美女排隊獻吻,這樣的他沒選擇擁抱其他「女友候選人」,卻在線上陪她窮哈啦,她無法不覺得開心,開心到願意立刻飛到天涯海角與他相會——

  「你在家嗎?」

  「嗯。」

  「等著,我馬上過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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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5:23
第四章

  沒等對方回答,鐘心瑜切斷通話,飛快從衣櫃裡抓來洋裝套上,管不了自己還是素顏,一心只想立刻飛奔到情郎身邊。

  「嗨!」

  她拎起皮包,門一開,那個說待在家等著美人獻吻的男人,居然站在那對她綻放迷人微笑。

  她沒多想,皮包一扔,直接來個「惡羊撲虎」,跳到元以倫身上,狠狠吻住那張竟敢扯謊騙人的唇。

  沒想到會被人「霸王硬上弓」,元以倫愣了會兒才趕忙抱穩這像無尾熊攀上來的女人,任她將他的唇當成食物,一下啃、一下咬,然後又不捨地輕舔,嘆息地輾轉吮吻。

  元以倫結實有力的雙臂抱緊她,進入屋內,長腿一勾將門關上,奪回主控權、加深這個吻,滑溜的舌尖放肆地探入她唇內,迷得她暈暈眩眩,和他一起倒向狹小的單人床上。

  「看來剛剛在夜市真的沒餵飽你。」元以倫戲謔地問:「請問我的嘴滋味如何?好吃嗎?」

  「嗯,還不錯,加點蜂蜜更美味。」

  鐘心瑜有些得意地看著那雙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滿意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自己一樣狂亂,眼神和自己一樣飽含濃烈情慾,證明自己也有讓他失控的魅力。

  「加蜂蜜?敢情是把我當甜點了?」他微笑淺啄她嫣紅唇瓣。「看見我那麼開心?」

  「嗯。」她以指腹撫過他挺秀的眉峰,嘴角始終翹如弦月。「和看見聖誕老公公一樣開心。」

  「我可沒扛著一袋禮物。」

  「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意思是要我把自己當禮物獻上?」他抱著她翻身,換她居於上方,促狹地說:「來吧,你想怎麼蹂躪我都行。」

  姿勢的轉換,終於讓鐘心瑜察覺身下男人對自己火熱的慾望。

  「怎麼了?」元以倫立刻感覺到她嬌軀緊繃,猜測地問:「你還是處女?」

  「你在意?」她不答反問。

  他微笑搖頭。「一點也不在意。只不過你如果是,我得先提醒你,第一次會有點痛。當然,我一定會盡量溫柔——」

  「我答應過我阿嬤——」鐘心瑜脹紅臉,搶著說:「不可以像隔壁的欣欣姊,孩子都生了還不結婚,讓她丟臉。」

  「明白,我會做好防護措施,不會讓你意外中獎。」

  他變魔術似地拿出保險套,畢竟他可是比女方更怕忽然冒出一顆受精卵,危害他如魚得水的單身生活。

  鐘心瑜從他身上下來,跪坐在一旁,咬唇盯著那盒保險套看了又看。

  「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他有耐心地按兵不動。

  「你愛上我了嗎?」她眸中有著殷切期盼。「我愛你,所以希望你想抱我是因為愛我、非我不可,而不是純粹想發洩慾望,只是因為我剛好就在你身邊。」

  她停頓片刻,望著他羞澀一笑。「我認為自己是個好女人,應該值得被好好對待,擁有兩情相悅的回憶……不然,你騙我也好。」

  如果說剛剛的元以倫是整兵待發,那麼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已經兵敗如山倒。

  鐘心瑜的熱情奔放讓他誤解她是玩得起的女人,現在看來,她只是表面熱情,骨子裡說不定還是會為亡夫守貞到死的傳統婦女。

  碰上這種類型,他向來立刻閃人,就怕對方將他當成生命中的唯一,死纏到老,想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此時此刻,凝望她交錯著緊張、徬徨又因愛他而痛苦,還要堅強微笑的美麗臉龐,他有著不捨與憐愛,沒有半點想奪門而逃的衝動。

  「知道嗎?男女之間最怕的就是讓對方看穿自己的底牌,那樣對方就能予取予求,而你也註定是輸家。」

  他坐起身,愛憐地將她微帶濕氣的柔順長髮撥至耳後,露出透著淡淡粉紅的小巧耳朵。

  「你不只掀了底牌,還把手中好牌盡數送上,不怕我贏了牌就走人?我那麼努力經營『花名』,應該不至於讓人誤解我是個好男人。像我這種男人,就算女人獻上初夜,我們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更不會因此愛上她,明白嗎?」

  「我沒想過——」她倏地噤聲,無法否認心底或許真懷有那麼一絲希冀。

  「有一點你說的對,你是個好女人,應該值得被好好對待,所以我不想說謊拐你上床。」

  鐘心瑜火熱的心驟然結凍。

  這句話等於承認,他並不愛她。

  「不過,我想要你不是因為你正好在我身邊,而是此時、此刻,我想要的就是你,其他人都無法取代。」

  「真的?」希望之火又冒出微光。

  「嗯,我喜歡你,或許是目前所有女性友人中最喜歡的,但說到愛——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確定。」

  「不確定?」

  「因為我沒愛過。」他不介意說出實情。「我這個人理性勝過感性,不容易動情,誠如你聽過的傳聞,我的女性友人的確不少,其中也不乏純粹各取所需的床伴,但是讓我動心、願意捨棄其他女人和她正常交往的對象,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過。」

  鐘心瑜十分詫異,這男人的眼光到底高到何等境界?連女朋友都挑成這樣,能當他老婆的不就得是才貌雙全的絕世美人?

  在他眼中,她是否太自不量力?

  不,他剛剛說了,雖然不清楚愛不愛,目前最喜歡的是她沒錯。

  所以,或許他不是眼光高,只是一直遇不到真心契合的對象,她還是有希望,不該打擊自己的自信。

  「今天就到這裡,明天一早要開會,我也該回去了。」

  看他真的毫不留戀地下床、整理儀容,鐘心瑜正在想他是不是因為她的拒絕而生氣?該不該留人?就這麼讓他回去到底對不對?元以倫忽又俯身,在她頰畔一吻。

  「不送我到門口?」

  鐘心瑜怔怔望著他上揚的唇角,和往常一樣溫柔迷人的眸光,沒有一絲氣怒或冷意。

  她放了心,扶著他伸出的厚實大掌下床,一路送他到大門,不捨地再緊緊擁抱他一會兒才放手。

  「明天見。」

  她道別,小指卻還緊緊勾著他小指,難分難捨。

  「明天見。」

  他稍稍使力便抱得軟玉溫香,再給她一個臨別的晚安吻才放手,離開她租住的小套房。

  她踮起腳從窗口往下看,直到再也看不見元以倫開的銀色房車,才甘心地拉下窗簾,回到單人床上。

  「真的走了……」

  她坐在床沿,手撫著凌亂被單。平時總嫌稍窄的單人床,此刻看來竟然大到讓人覺得孤單。

  不過,她有些高興。

  元以倫可以騙她來換取一夜風流,卻選擇對她實話實說,他或許花心,倒不失為一位紳士。

  他並非像傳聞中的來者不拒,將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只是有他的遊戲規則,並且對所有人坦誠以告,大家合則來、不合則去,誰也不欠誰、不玩誰。

  所以現在問題是,她這個愛情初級生,玩得起這最高階的愛情遊戲嗎?

  下回再擦槍走火,在信念與愛情之間,她又該如何取捨?

  「鈴——」

  手機鈴聲適時打斷鐘心瑜往死胡同鑽去的思緒,她在桌上找到自己忘了關的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居然是離開不久的元以倫。

  「喂?」她立刻開心接聽。

  「是我。」聽出她語氣中的愉悅,元以倫嘴角也跟著上揚。「怎麼還不關機睡覺?」

  「忘了。」她甜笑道:「幸好忘記,不然就漏接你的電話。有事嗎?」

  「嗯,我在車上想了一會兒,有了決定。也許你不太樂意,不過為了我們雙方好,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掛在鐘心瑜嘴角的甜笑隱去,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為分手鋪梗。

  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她還在「試追」階段,連女朋友都稱不上,要說分手都牽強,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為自己保住僅剩的尊嚴,忍住不開口懇求他了。

  「好,不管什麼事,我都答應。」

  她忍著心酸。大不了明天開始立志當敗犬女王,二十四小時都用工作填滿,讓自己連一秒想他的空閒都沒有。

  可是……

  他是她上司,不必想,天天都能見到那張讓她心動又心痛的俊顏——

  「什麼都答應?不怕我把你拐去賣?」不同於她的傷心,元以倫的聲音聽來十分愉悅。「既然你願意,明天一早把辭呈交到我桌上。我們不適合在同一個工作場合,我礙於人情壓力暫時不能離開,所以你委屈一點,另找工作——我手機快沒電了,就這樣,明天見。」

  他交代完畢便結束通話,鐘心瑜拿著手機,遲遲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明天一早把辭呈交到我桌上。我們不適合在同一個工作場合。」

  是,分手的戀人在同一個工作場合,的確尷尬,可是有必要急到要她明天立刻辭職嗎?

  臨別前的難分難捨,難道只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我喜歡你,或許是目前所有女性友人中最喜歡的。」

  既然是最喜歡的,為什麼他能如此輕易放棄,不給她更多機會證明自己值得他去愛、去珍惜?

  因為自己在他面前掀了所有底牌,他評估認為沒有繼續讓她「試追」的必要,所以快刀斬亂麻,完全不顧她的心情,徹底將她排除在女友名單之外?

  那麼,之前的甜言蜜語、濃情密意,又算什麼?

  好失望……

  三個月來傾盡全力的追求與真心,就在他輕快又理智的話語中灰飛煙滅。

  直到最後,她都捉不定這個謎樣男人,連讓他決心放棄自己的主要原因都想不通。

  很好,現在她愛情、事業兩頭空,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對啊,為什麼元以倫叫她辭職,她就得辭職?她也許在愛情上犯了錯,工作上可是盡職到足以獲選模範勞工了。

  但是死賴著不走也不是辦法,先別說元以倫是她上司,天天見到他就是一大折磨。

  只是上不了床就毫不留戀地用電話通知她走人,無情又傷人,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從以為戀情將修成正果到幻滅,心情由喜樂變悲怒,這一夜,她哭紅了眼,徹底失眠。

  ※ ※ ※

  一大早,尹南鋒一通電話,百貨公司企劃兼公關經理的元以倫便直奔機場,陪好友兼上司飛到香港參與一場名流慈善義賣,兩人返抵公司,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帶你去果然是明智之舉。」尹南鋒嘴邊噙著揶揄笑容。「竟然讓你三言兩語就說動康倩來當今年周年慶的代言人,拿的還是友誼價,元經理的魅力果然無遠弗屆,不如我來開間經紀公司專門捧你,肯定大有賺頭。」

  「你想開的不是經紀公司,而是頂級牛郎店吧?」元以倫端起咖啡,優雅淺笑。「只要你願意領頭下海,我樂意奉陪。怎樣,我手頭上可是有不少對你極有興趣的貴婦,你的『第一次』應該至少有一千萬的紅包價,要不要我幫你牽線?」

  尹南鋒狠狠瞪他一眼。「我牽你下地獄比較快一點。」

  「你牽我?」元以倫擺出敬謝不敏的表情。「抱歉,雖然我的魅力男女通吃,不代表我願意和你共赴黃泉,你對我的愛意還是早早收拾乾淨,來生你投胎當女人,我們有緣再續。」

  尹南鋒聞言氣結,還來不及出招,又瞧他勾唇淺笑,擺出招牌的算計笑容,頭皮開始發麻。

  「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讓康倩拜倒的不是我,而是你。我注意到她的視線不只一次停留在你身上超過三秒,所以告訴她,我們年輕有為的尹大少對她十分仰慕,請我來邀請她為周年慶代言,來台期間你『絕對』會善盡地主之誼招待,她立刻點頭答應。恭喜你,艷福不淺。」

  「艷福?」尹南鋒此時深刻明白何謂養虎為患。「那種只會唱歌、跳舞的小女生入得了我的眼?根本就是挖坑讓我跳,這種做法跟街頭拉客的馬夫有什麼不一樣?」

  「嘖,完全不同,我可沒那麼低級。」元以倫好心情地先喝口咖啡才回他。「我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她願意當魚,我不願意當鉤。」他冒火了。

  「你的意願不在我考慮範圍內。」

  「你——」

  「我是你三顧茅廬請來的諸葛亮。」元以倫搶先他一步開口。「別忘了,當初是誰說讓我放手去做,在不犯法的範圍內,儘管使盡各種方法在最短期間內炒高公司名氣,讓你在兩年後能轉手賣出高價?叫你陪客而已,又沒要你賣身,報酬率超高的小差事,何樂而不為?」

  尹南鋒無話可說。

  在商場上耍陰狠,沒幾人玩得過他,但是要說耍嘴皮、鬥算計,元以倫稱老二,絕沒人敢稱第一。

  幸好,元以倫最大的優點就是護短,雖然堂堂總經理被下屬設計去陪客,倒霉的是他,從中獲利的也是他,損益計算一下,的確利多於弊,他勉強能接受。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尹南鋒聊勝於無地宣告一聲。

  「我盡量。」

  他的回答令尹南鋒開始頭疼,心臟不夠力真不能聘請元以倫這種像雙面刃的鬼才。

  講點子、論交際、說計謀,元以倫稱得上是第一把交椅,可是他行事從來不按牌理出牌,連付薪水的老闆都能拿來算計,被算計後還只能照做,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因為他真的是以賺錢為最大考慮——

  「我肯定是自虐狂,才會請你來幫忙。」尹南鋒下了結論。

  「呵,那麼多人被你整得哀哀叫,該說你是虐待狂才對。」元以倫好笑。「我才想勸你這位魔鬼CEO手下留情,別拿自己的高標準放在員工身上,高階主管就算了,連樓管、電梯小姐到掃地阿桑,你也看不順眼就叫人走路,不嫌自己管得太寬?」

  「不是看不順眼,是看不過去他們散漫的態度。」尹南鋒正色糾正好友。「我的公司容不下一顆老鼠屎,之前的經營團隊太散漫,下面的人跟著混吃等死,既然要改造,連最不起眼的螺絲釘也要鎖死,鎖不緊的立刻扔掉換新,這就是我的工作原則,你應該比誰都明白。」

  「明白,但是依你的標準,兩年後公司裡應該只剩下你帶進來的經營團隊,下面的員工一個也不剩。」元以倫聳聳肩。「這也算是另類的出名方法,到時候所有主管下放去服務台和收銀台,我去當電梯先生,你去當掃地阿伯,肯定能造成話題。」

  「為什麼你不去當掃地阿伯,我去當電梯先生?」

  「因為我比你漂亮。」

  「哈哈哈——我服了你!」尹南鋒笑彎了腰,他再好強,也絕不會跟人家爭「漂亮」這一點,他敗得心甘情願。

  「好吧,聽你的,我會盡量放低標準,反正我的心思要轉移到更大的目標,的確沒閒工夫管人事這種瑣事。」

  元以倫笑睇好友,能聽得進旁人建言,是尹南鋒最大的優點,只是有時行事太急進偏激,連他也擋不住。幸好到目前為止,結果都是好的,沒出什麼大紕漏。

  「這是什麼?」

  元以倫看好友咕噥一句,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紙,越看眉皺越深。

  「那是什麼?」能讓尹南鋒皺眉的文件,他也好奇。

  尹南鋒抬頭看他。「企劃部有個員工叫鐘心瑜的,我記得她能力不錯,這回周年慶企劃,我選中的就是她的案子,沒錯吧?」

  「沒錯。」元以倫訝異地發現,當好友誇起她,自己竟然會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那麼——」尹南鋒拿起紙張甩了兩下,神情看來不太高興。「元經理說:『我們不適合在同一個工作場合,我礙於人情壓力暫時不能離開,所以你委屈一點,另找工作』。她在上頭寫的辭職理由,能不能請元經理您本人給我解釋、解釋?」

  「那張是心瑜的辭呈?」

  元以倫不免意外,畢竟昨晚他明明交代她把辭呈交給他,結果她倒厲害,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一路越級送到了總經理辦公室來,寫的辭職理由還老實得可以。

  不,老實到這種程度簡直是蠢!

  他認識的鐘心瑜在感情上或許迷糊,工作上可是聰慧伶俐,一點也不蠢,這種做法分明是存心要尹南鋒介入,也確實達到她預期的效果。

  「我警告過你,在公司收斂一下你的超強費洛蒙,我知道那些女員工沒一個入得了你的眼,但是她們迷戀你,纏到你受不了,後果就是這樣。你要她滾容易,但我可是喪失了一位好員工,你不把情況交代清楚,我不能隨便簽這份辭呈。」

  既然本人無言,尹南鋒便依自己的猜測解釋。

  「你認為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工作,所以逼她辭職?」元以倫挑眉問。

  「不然呢?白紙黑字,你也沒否認,不是嗎?」

  「原來如此。」元以倫露出豁然明白的表情,隨即又苦笑。「看來這下誤會大了。」

  「誤會?」尹南鋒難得見他苦笑,好奇追問:「怎麼回事?難道是她誤會,你並沒有要她遞職呈?」

  元以倫搖搖頭。「這點是沒誤會,是我要她立刻辭職,既然送到你這裡了,直接蓋章交給我。」

  「我說了,把情況給我交代清楚。」關乎公事,尹南鋒一點都不含糊。

  「OK。」元以倫放下杯子,兩手一攤。「因為我這個人有護短的怪癖,如果談起辦公室戀情,除了我女朋友,其他人都不可能升遷,所以——」

  「等等!」尹南鋒伸手制止他往下說,雙眸如獵鷹發現目標。「剛剛你說『女朋友』?你的意思是,鐘心瑜將會是你有生以來承認的第一位女友?」

  「沒錯。」

  他話才說完,尹南鋒已經飛快打開電腦、調出人事資料,勾勾手要好友來到他身後,指著螢幕上的一張大頭照,問:「是她?」

  「嗯。」

  尹南鋒仔細審視一遍,下了結論。「不是絕世大美女,所以床上功夫驚人?」

  「後面那句聽起來不錯,讓還沒試過的我非常期待。」

  元以倫淡淡一句,讓尹南鋒瞠目結舌。

  「你是轉性還是被下蠱?」尹南鋒懷疑自己聽錯了。「我認識的元以倫,不是以精盡人亡為人生目標?什麼時候也學小男生談起純愛了?」

  「隨你愛怎麼調侃,我無所謂。」元以倫手指敲敲擱在桌上的辭呈。「快簽。」

  「簽什麼,她可能是我未來嫂子,不是嗎?」尹南鋒笑得曖昧。「放心,對於你護短的行徑,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我和你也不過再掌事一年多就要將這裡脫手,這點小事我能通融。」

  他當然能通融。

  認識元以倫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聽說他決定要當某個女人的男友,那個鐘心瑜到底是何方神聖,他都還沒有機會認識,何況把人留在身邊,就等於握有元以倫的「弱點」,下回在他那邊吃了虧,不怕討不回面子,可以和鐘心瑜聊聊他的獵艷功績,讓他被醋淹死——

  「不簽也行。」元以倫皮笑肉不笑地說:「薪水加一倍、職務升為我的特助,上班時間內就連吃飯上廁所也要寸步不離跟著我,任何人召見都可以不予理會。」

  「那我請她幹麼?」簡直是白花錢替人養老婆。

  「是啊,你請她幹麼?」他反問,又在紙上敲敲。「你簽你的,我得要去找她解釋清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解釋清楚什麼?」

  「你以為辭呈為什麼會越級跑到你桌上?」元以倫撂下這句話,轉身離開總經理辦公室。

  尹南鋒拿起辭呈看了一會兒,靈光乍現。

  「你認為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工作,所以逼她辭職?」

  看來元以倫在哪個環節出了錯,讓鐘心瑜和他抱持相同想法,才會故意把辭呈送來這裡,還照實寫出連白痴都看得出他們有曖昧的理由,想看他如何處理。

  「呵,原來聰明如他,也有凸槌的時候。」

  很好,他平衡多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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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5:46
第五章

  鐘心瑜約了羅蜜鷗在百貨公司十二樓的泰國餐廳吃飯,用美食填飽自己受傷的心靈。

  聽說元以倫一大早就陪總經理飛去香港,直到她下班,兩人都沒回公司,所以她的「下場」應該明天才會公布吧?

  她知道尹南鋒和元以倫是麻吉,後者絕對有權力決定一個小企劃的去留,她的辭呈或許只由元以倫一簽便抵定,所以故意直送人事部,還「假傳聖旨」,說是元以倫交代,直接送總經理辦公室。

  因為大家都說,尹南鋒在工作上向來就事論事、不講私情,至於是真是假,看他如何處理這件事就知道了。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萬一尹南鋒和元以倫一個鼻孔出氣,她大概終生和百貨業說Bye-bye,但是她敢做,就沒在怕了。

  失眠一夜,她怎麼想都覺得元以倫的要求極不合理,就算是怕她死纏爛打,也該等事實真的發生再論罪懲處,沒道理什麼事都還沒發生,就先把人推上斷頭台吧?

  虧她原本還十分欣賞元以倫知人善任、賞罰分明的工作態度,沒想到一牽扯到兒女私情,他竟然變得如此自私自利,真令人失望!

  唉,說是失望,可是為什麼一想到他,心還是又酸又苦?

  就連嘴裡的蝦餅,怎麼也苦苦的……

  「欸,你那張臉實在讓人食不下嚥!」羅蜜鷗說是那麼說,盤子裡的食物可是嗑光了七、八分。

  「不准說我長得醜!」鐘心瑜警告,她現在的脆弱心靈禁不起任何玩笑。

  「你長得醜,那路上走的全是妖魔鬼怪了。」她的反應更讓羅蜜鷗懷疑。「我才想又不是發薪日,怎麼突然想請客,還擺一張要哭不哭的臉,你肯定有什麼事!說吧,是不是倒追失敗,被人三振出局了?」

  「對啦!」鐘心瑜也不彆扭,誠實回答。

  「真的?」羅蜜鷗笑了。「那個元以倫還算有良心,沒有把魔掌伸向良家婦女,這麼值得恭喜的事怎麼不早說!這頓我請,慶祝你回歸正常人世界。」

  「我失戀耶!你還恭喜我?」鐘心瑜啼笑皆非。

  「當然,花心男本來就不適合你,而且男人長得太帥是致命缺點,就算他什麼事都不做,也會有一群狂蜂浪蝶在他身邊轉,你每天光喝醋就喝到撐,追求失敗算你祖上積德,要是成功你日子才難過。」

  「或許吧……」鐘心瑜拿叉子在蝦餅上無聊地戳著。「可是你不懂,這輩子我頭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惜拋下矜持倒追,我沒想過對方一定要愛上我,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強求,就像那些追求我的男生,他們表現得再真誠、感人,不愛就是不愛,這就是緣分。」

  羅蜜鷗點頭附和。「沒錯,你想通了最好。」

  「不,我想不通,所以很不好。」她放下叉子,眼神像迷路的小狗般無辜又茫然。「到昨晚之前,一切都很美好,他還說我是他目前最喜歡的女人,可是離開我家沒多久,他就打電話說我們不適合一起工作,要我遞辭呈——」

  「離、離開你家?!」羅蜜鷗差點被口水嗆到,火氣瞬間噴發。「所以那傢伙是始亂終棄,吃乾抹淨還想把人遠遠踢開?很好!我不把他打成豬頭就改叫羅宋湯!」

  「小鷗!」

  看好友餐具一擱,也不等她解釋清楚就要離開,鐘心瑜連忙拿起帳單結帳,跟著追出去。

  「我忘了現在不是上班時間,給我元以倫的手機號碼,沒揍到那個渾蛋我睡不著!」

  看見氣呼呼地折返回來質問她的好友,鐘心瑜鬆了口氣。

  「傻瓜,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她嘴上罵傻瓜,心裡卻感動,眼眶不受控制地濕潤起來。

  「他沒碰我,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如果那麼壞就好了,我還比較容易死心,偏偏他沒那麼差勁,他只是不愛我、不想再見到我,連做同事都不樂意……嗚……」

  不講還不覺得,越講越難過,鐘心瑜忍不住嚶嚶哭泣,忽然明白自己把辭呈送到總經理面前,美其名是要為自己爭口氣、保住應有的權益,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捨不得和元以倫斷了一切關係,連他一面都見不著。

  「唉,你真是愛到卡慘死!」

  看好友哭得梨花帶雨,羅蜜鷗也不忍心再罵她,雙臂一伸,正要給她一個愛的抱抱——

  「你想對她做什麼?」

  元以倫抱著突然被他一把拉進懷裡而嚇呆的鐘心瑜,冷眼注視著差一步就抱住他女人的「情敵」。

  「蛤?!」羅蜜鷗看著眼前以神速搶人,一開口就以男友自居的男子,腦筋頓時打結。

  「元以倫?」她應該沒認錯吧?

  「有何指教?」元以倫口氣冷淡。

  「現在是什麼情形?」

  羅蜜鷗不解地迎視他一副以護花使者自居,把她當成淫賊看的戒慎眼神,搞不懂現在在唱哪齣戲?

  不過,既然事主出現,剛好把話說清楚。

  「你這傢伙是不是頭殼壞去,忘了昨晚才要心瑜辭職、滾遠一點?還是爛馬想吃回頭草?」她一頓,沒好氣地換人嚷:「喂,有骨氣一點,還窩在他懷裡幹麼?給我過來!」

  那個「喂」羞紅臉,很知恥地開始掙扎,偏偏元以倫不放,故意改為雙臂環抱,存心示威,把來往的客人當空氣。

  「什麼叫做『給我過來』?請你對我女朋友客氣一點。」

  女朋友?!

  鐘心瑜怔住,腦袋一片空。

  元以倫幾乎是立即感覺到懷中人兒放棄掙扎。他能想像她此刻呆愣的可愛表情,畢竟他說過,「女友」這個頭銜他可是從未給過任何人,她不會不明白他說出口的重要性。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處理礙事情敵,讓對方斷了有機可乘的念頭。

  哼,雖然這情敵條件不錯,橫紋T外罩短背心,隨意搭件刷白牛仔褲便挺有型,唇紅齒白,算是時下最流行的中性花美男,可是在他看來還是個毛頭小子,不足為懼。

  「女朋友?」羅蜜鷗這下更糊塗了。「不是說你不愛她、不想再見到她,連做同事都不願意——」

  「一切都是誤會,我從未說過那些話。」看來事情比他想像的嚴重。「事實是因為決定跟她交往,我才要她辭職,她誤解了我的意思。」

  「你們交往,她就必須辭職,這是什麼道理?」羅蜜鷗雙臂環胸,挑眉質問。「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絕對、肯定會把這件事鬧大,還會痛扁你一頓!我跟那個被你迷昏頭的笨蛋不一樣,不要以為我們女人很好騙,想編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蒙我。」

  「你是女人?」元以倫終於發現自己似乎認知錯誤。

  「啊不然呢?」羅蜜鷗白眼一翻,懶得跟他計較。「我叫羅蜜鷗,是心瑜最好的朋友,不過這些不重要。快解釋!別以為人抱著就是你的。」

  他笑了,也鬆手讓鐘心瑜恢復自由。

  「理由很簡單,一是不想讓她因為辦公室戀情受到其他女職員排斥,二是我個人很護短,女朋友在手下辦事,凡事絕對無法秉公處理,三是她自己應該也有察覺,在這裡能學的已經到達瓶頸,與其將她留在身邊寵壞,換個工作環境讓她有更好的未來,才是對她好。這三個理由你還滿意嗎?羅小姐。」

  原本以三七步站得跩跩的羅蜜鷗,慢慢縮回腳。「心瑜,你說呢?他說的話有沒有道理?你工作真的遇到瓶頸?」

  鐘心瑜點點頭。她不介意讓好友知道這件事,只是不明白元以倫怎麼看得出來?為了讓他有好印象,她明明一直表現得樂在工作,除非他時常留心注意她——

  莫非,自己真有讓他在工作時分心的魅力?他當真特別留心她,連自己刻意隱藏的事都逃不過他的眼?

  「明白了?」元以倫微笑迎視她含淚的眼眸。「抱歉,是我沒把事情說清楚,好事成了壞事,昨晚你一定整晚沒睡吧?」

  「你在總經理那裡看見我的辭呈了?」明白他的心意後,她問得有些心虛。

  「嗯。」他溫柔地輕撫她臉頰,沒有任何不悅。「看在我因為你生平頭一次在尹南鋒面前出大糗,打你的手機又不通,急得到警衛室調畫面確認你離開沒,只想盡快跟你解釋清楚的分上,能原諒我嗎?」

  鐘心瑜沒說話,但是看她深情款款地注視元以倫的模樣,羅蜜鷗就知道她徹底完了,天堂地獄都會跟著人家去。

  但是身為死黨,她可得幫好友確定清楚,免得這個花心男說一套做一套,轉身又不認帳。

  「什麼?!你說心瑜是你女朋友?所以你們正式交往嘍?」

  羅蜜鷗驀地大嚷,不只元以倫和鐘心瑜嚇一大跳,附近走動的人群和餐廳裡的客人也全看過來,其中不乏認識他們的公司職員,正詫異地交頭接耳。

  「你要否認就趁現在。」羅蜜鷗挑釁地看著元以倫,微笑輕語:「如果你剛才說要讓心瑜當你女友的事是說假的,再不否認,假的也變成真——」

  元以倫沒否認,當眾將鐘心瑜抱進懷中,尋著她的唇,印上輕柔卻滿含宣示意味的一吻。

  「請多指教,我的第一任女友。」

  凝望他的俊顏,這瞬間,鐘心瑜心中再無疑慮,心情宛如撥雲見日,開心得無法言語,在一夜間點滴流失的鬥志瞬間回籠。

  她不只要當元以倫的第一任女友,還要當他的最後一任女友,做他的——

  呵,親親老婆!

  ※ ※ ※

  如果世上真有風水輪流轉這回事,那麼鐘心瑜走了幾年衰運後,似乎開始走好運了。

  情場得意,擁有人人稱羨的極品男友,工作運更是不錯,剛離職便遇上來自法國的「博曼國際精品飯店集團」徵才,雖然學歷沒人好,可是靠著工作經驗和自修取得的英、日文高級檢定證書,硬是勝過一堆喝洋墨水的碩、博士,讓她順利成為新落成的五星級飯店公關部一員,不只薪水比原先多了兩成,福利也好得沒話說。

  更棒的是,她和親親男友一樣,都是公關,感覺兩人更貼近一些。

  不棒的是,她和親親男友一樣忙,天天見面是奢望,能天天通話就該偷笑,但是交往以來的第一個聖誕節,至少該排除萬難一起度過吧?

  唉,可惜仍然事與願違。

  元以倫的爺爺生日是聖誕節,往年有時提前慶生祝壽,只是今年他長期旅居日本工作的阿姨、姨丈們,剛好在聖誕節休假回台,節慶成了家族團圓日,所以他得回台北當孝子。

  算了算,縱使她下班直奔台北,恐怕也過了午夜十二點,和家人團聚的他又不一定方便出來和她見面,所以她饒了自己,還是工作完回家倒頭睡美容覺比較實在。

  眼看一對對情侶來飯店開派對、吃燭光晚餐、共度浪漫夜,雖然有些心酸,她這個小小公關專員還是很盡職,頭戴聖誕帽、身穿紅底白邊的絨布衣裙,拿著螢光棒隨著現場樂隊演奏的音樂起舞,為飯店舉行的聖誕派對炒熱現場氣氛。

  她時不時地眼觀八方,注意那些隨著父母赴會、四處亂跑的小客人撲倒在地狂哭時,立刻趕過去使盡渾身解數逗小朋友發笑,免得掃了其他客人的興頭。

  唉,先前以為飯店公關只要穿著美美的制服,優雅地應對媒體和客人,像電視劇演的那樣,是多麼知性、有氣質的工作,結果事實果然與想像天差地別。

  美好的一天是從開早會被上司盯著記下一堆該做、該小心的備忘錄開始,電話一拿起來就有「奧客」打來申訴,劈頭先「問候」媽媽,午飯才扒兩口,就被協理叫回來處理突發事件,剛上樓和主廚討論下週要更新的菜色,馬上又被叫去B1處理客戶和精品店的買賣糾紛,與己無關的事卻得賠笑、鞠躬兼道歉——

  欸,總之飯店裡什麼雜七雜八、能推能扔的麻煩事全丟來公關部,同事還笑稱公關部如果要供奉神明,千手觀音肯定是不二「神」選,明明忙得想多出一千隻手幫忙做事,還得對眾人輕聲細語、笑得慈眉善目,苦啊!

  可是她沒想過另謀出路。

  她甚至做得很起勁、很有成就感,有種「啊!這就是我想做的工作」的歸屬感。

  她有些懷疑,當初男友告知她這個徵才消息、鼓吹她轉來這一行,就是看出她適合這份工作,畢竟要不是他慫恿自己試著和他一樣從事公關業,她原本是想應徵企劃人員的。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元以倫比她還了解自己,他那雙眼像有洞悉人心的能力,不只能看穿人心,還能分析、提供最明智有利的選擇,像這樣集智慧與外貌於一身的優質型男,竟然真的讓她倒追成功,成了她的男友,到現在還感覺像在作夢一樣。

  噯,她真的好想他……

  「笑什麼?看起來傻乎乎的。」

  同事輕輕推了她一把,鐘心瑜才發現自己竟然一時恍神,連音樂結束,開始派發飯店準備給派對客人的聖誕禮物都不曉得。

  她趕忙跟著其他同事發禮物,雖然只是幾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不過也是法國名店空運來台,看見一些識貨客人拆封後的驚喜表情,曾參與這個企劃討論的她也跟著開心,工作一整天下來的疲憊瞬間消失不少。

  「心瑜,過來拍照!」

  「我要坐在聖誕老人大腿!」

  「我也要!」

  「救人哪!我的腿快斷了~~」

  派對結束、送走客人,全部工作人員聚在聖誕樹旁一起拍照,大家嘻嘻哈哈地玩鬧一陣才甘心收拾善後,各自準備下班。

  「心瑜,時間很晚了,要不要搭我的便車?」

  客服部的林華壽和她同期進飯店,對她頗有好感,這回自告奮勇來幫忙聖誕派對,就是為了和佳人「共度」佳節。

  「不用了,我現在走還趕得上最後一班公車。」

  鐘心瑜對他的愛慕毫無所覺,倒是非常清楚另一位同事對他芳心暗許,雞婆個性立刻發作。

  「欣欣,你等一下!」她朝一位正走向電梯、個頭嬌小的女同事喊著。「我記得你家跟林華壽他家是同方向,要不要搭他便車?反正順路,坐他車嘛!」

  女同事紅了臉,點點頭,鐘心瑜完全沒發現林華壽臉色黑了一半,繼續開心扮紅娘。

  「別說姊姊沒照顧你,欣欣她對你印象不錯,加點油,明年此時你就不用一個人孤零零地過節,快去!」

  她笑嘻嘻,林華壽可是苦哈哈。明明才大他不到一個月,老把他當弟弟……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路上小心一點。」

  他苦笑道別,鐘心瑜還當那是羞澀,拍拍他的背要他快去。

  「鈴——」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

  她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聽,一邊對著揮手道別的欣欣點頭微笑。

  「還沒下班?」

  「以倫!」

  聽見男友低沉的嗓音,鐘心瑜立刻收回視線,粉臉滿是甜蜜。

  「那麼開心,不氣我不能陪你過聖誕?」他語氣帶笑。「還是我在不在都無所謂,放你自由自在更快活?」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女生,你去幫爺爺祝壽、和家人團聚是理所當然,我幹麼生氣?頂多有點寂寞而已。」她甜笑問:「你打電話來是不是擔心我在派對裡被別的帥哥追走?話說得很酸喔!」

  「再帥再優秀又如何?你的心早就雙手奉上,不在你身上,在我手上,而且黏得死牢,別人想搶也搶不走,不是嗎?」

  「唉,是啦、是啦!」她嬌嗔地噘起小嘴。「誰教我愛你比較深,反正你吃定我,還專程打電話來炫耀,真壞!」

  「知道我壞你還愛?」

  「有什麼辦法,我是自虐狂嘛!」她走到聖誕樹下,看著閃爍的燈,唇彎如月。「以倫,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全世界應該沒人比我更愛你,比愛我自己還愛你,不娶我真的是你的損失,所以——我們結婚吧!」

  手機那端傳來元以倫爽朗的笑聲。「鐘小姐,這是你第幾次向我求婚了?」

  「第六十六次。」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六六大順嘛,這回總該答應我了吧?」

  鐘心瑜等了一會兒,手機那頭沒回應,她其實有些落寞。

  越是深愛就越是不安,越想捉住一些實際的東西,就算她明白這年頭一紙結婚證書也難保兩人相守到老,她還是希望元以倫對她的愛,至少能多到願意和她走進結婚禮堂,才能幻想白頭到老的可能。

  她不是玩笑,每回求婚都是真心真意,她想成為他的妻、和他相伴一生,只可惜對方似乎尚未如此認定。

  元以倫已經是她認定的唯一,他心中的唯一卻還不是她。

  這個認知,讓她在孤單的聖誕夜倍感憂傷,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泛起淚花。

  「好吧,看來我第六十六次求婚又失敗了。」她語調輕鬆,眼淚卻已順著雙頰滑落。「沒關係,有志者事竟成,大不了來個一零一次求婚,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點頭說我願——」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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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6:10
第六章

  閃動璀璨光芒的高大聖誕樹下,一名穿戴宛如聖誕精靈的紅衣女子,瞬間腿軟地跪坐在地,怔愣模樣像中了魔咒的石雕。

  「哈囉,還有人在嗎?」手機那端傳來元以倫的清朗笑語。

  鐘心瑜呆望著雙手緊握的手機,傻氣地捏了臉頰一把,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作夢。

  「你剛剛說什麼?」她把手機緊緊貼著耳朵,生怕漏聽。

  「哈囉,還有人在嗎?」

  「不是,再前面那句。」

  「前面?」他故意停頓了下,聽見她深呼吸才輕語:「我願意。」

  「願意什麼?」她一手緊捂胸口,音調微抖。「願意答應我的求婚?」

  「不然呢?」

  簡單三個字,像千發煙火在鐘心瑜眼前發射,她的世界霎時繽紛燦爛、美不勝收,找不到任何言語形容她此刻的喜悅,心不知道被什麼脹得滿滿的,幾乎快爆炸。

  她哭了。

  不像方才含蓄無聲、怕讓人聽見,她哇哇哭得像個孩子,淚如清泉潺潺,壓抑的委屈整個傾洩而出。

  「哭成這樣?我答應你的求婚有那麼可怕嗎?如果你不樂意的話,要我反悔也不是不——」

  「不是可怕,我是太開心。」她心急地哭嚷:「答應了就不許反悔,聖誕節不能說謊。」

  「呵,聖誕節不能說謊?這規矩誰定的?」

  「……我。」她小小聲,說得好心虛。

  如果他只是一時起意捉弄,自己也不能押他去結婚,這麼一想,開心的淚水又開始泛酸。

  元以倫微乎其微地輕嘆一聲。「別哭了。地板不涼嗎?還不爬起來。」

  這句話比什麼安慰都有效,原本哭得淅瀝嘩啦的鐘心瑜呆了兩秒,立刻驚喜地起身移動腳步、左右張望,這才發現一直站在自己視線死角的男友。

  「以倫?!」

  她無法置信地看著一身帥氣的灰色風衣,含笑朝她走來的男友,又驚又喜地跑上前,撲進他懷中。

  「我不是在作夢吧?」她抬起頭,凝視他的雙眼漾著迷濛水霧。

  元以倫沒回答她,直接俯首覆住她嫣紅唇瓣,先如品嘗美酒般細柔淺酌,再如蛇舞般旋繞、挑逗,漸漸加重力道,誘惑她不自覺地發出嬌吟,勾得她神魂皆醉,虛軟地只能倚靠在他懷中。

  「是夢嗎?」他淡笑反問。

  「不是。」她愛戀地凝望他帶笑的神情,雙手捧著他的臉輕嘆道:「元以倫,我真的愛死你了!」

  「我知道。」他拉下她雙手,神秘地眨眨眼。「跟我來。」

  沒問要去哪、做什麼,鐘心瑜眼裡只有他,感覺到的只有從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心傳來的熱度,心裡千百個願意跟這男人到天涯海角,就算他下一秒驟然化身惡魔,她也樂於跟隨他直墜地獄。

  結果,他帶她搭上直達電梯,進了總統套房。

  「又傻了?」元以倫笑著,由後將她環抱入懷。

  「你這個壞蛋……」

  被他推入房中的鐘心瑜嘴上罵著,心卻像被裹進層層蜜糖裡,甜得化不開,淚水再度積聚。

  聖誕節當天的總統套房,早在兩個月前就被神秘客預定。

  她知道,客廳裡擺著一棵垂掛五彩拐杖糖的小聖誕樹,冰箱裡除了紅酒,還有香甜好吃的提拉米蘇和蘋果牛奶,房裡沒有知名花藝師的華麗插花作品,只有陶甕裡的大把野薑花吐露芬芳,浴室裡沒有讓人灑滿一缸浪漫的玫瑰花瓣和精油,倒有一堆如彈珠晶瑩的七彩沐浴球和黃色小鴨。

  依客戶列出的需求,大家都猜是帶著孩子的一家人來度假,要不然就是有錢暴發戶帶著幼齒情婦來「回春」。

  她沒興趣猜客人身分,只是有點羨慕,這些要求在別人看來或許不倫不類、不是頂級品味,可是對她來說十分懷舊、有趣,縱使待在與身分格格不入的頂級房裡也能放鬆享受,因為那些全是她喜愛的擺設和吃食。

  只能在租處一坪大小的浴室裡淋浴的她,只要想像自己咬著拐杖糖、聽著音樂,在超大按摩浴缸裡看著七彩沐浴球一顆顆融化,陪她共浴的可愛小鴨在水面載浮載沈,便覺得自己一定會玩到水涼才捨得離開,然後窩進一床數十萬的暖被裡,一口蛋糕、一口牛奶,吃飽喝足了再讓花香伴她一夜好眠,就覺得好幸福~~

  她怎麼也沒想到,羨慕的對象原來就是她自己。

  而讓她幸福得不得了的人,就是身後那個瞞著她秘密安排這一切,還騙她說無法共度聖誕夜的大壞蛋!

  「聖誕快樂,親愛的。」

  耳畔傳來的低語逼出鐘心瑜兩行淚,不同的是,這回她是真的喜極而泣。

  「壞蛋!還騙我不能一起過節……」

  面對女友的嬌嗔埋怨,元以倫笑而不答。

  其實他沒騙她,雖然訂了總統套房,但按原計劃,住進來的只有她。

  因為無法陪她過節,又知道她必須支持聖誕派對,較晚下班,所以他提前準備這些,也拜託好和自己有些交情的客房部經理,到最後一刻再告知她這個驚喜、將房卡交給她,要讓她像公主般舒適地安睡一夜。

  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一早開車北上,載著父母一起去機場接機,回來路上兩老輪流催婚,竟然連阿姨遠從日本帶回的「伴手禮」,都是一疊日本女性的相親照。

  他實話實說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們還嗤之以鼻,說他身邊女人是不少,可惜夠資格嫁進元家的卻沒半個,然後開始數落起他太過博愛的男女關係,游說他離開公關業,看是要接掌父親公司,還是考張律師執照進爺爺的律師事務所都行。

  結果爺爺更狠,壽宴和相親宴一起上,逃都逃不掉!

  幸好他夠聰明,在餐宴結束前傳封簡訊叫尹南鋒以緊急公事為由,來電要他連夜趕回,謹慎的爺爺如他所料,接過手機向尹南鋒確認無誤,才不太情願地讓他離席。

  走出餐廳,他連一秒的思索都沒有,直接趕回南台灣。

  當他抵達派對現場,一眼便瞧見鐘心瑜一身俏麗可人的聖誕紅衣,笑意盈盈地穿梭人群中分派禮物,如此美麗、如此令人怦然心動……

  那瞬間,元以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愛上了這個女人。

  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對她的感情超越了喜歡、進化為愛,樂於向人介紹她是自己女友,樂於待在她身邊,樂於和她分享所有喜怒哀樂,明明留在台北也有能與自己同享浪漫聖誕夜的美人,他卻不辭千里趕回,只想和她共度。

  然後,因為一整天被家人洗腦式地逼婚,因為不捨她的強顏歡笑,他衝動地答應了她的求婚。

  脫口而出的瞬間,他其實有些後悔。

  他向來不衝動行事,任何事皆先謀定而後動,別人看他隨興,其實凡事皆已盤算在心。依他的計劃,三十歲之後再談婚姻,娶個能力和自己旗鼓相當、美麗獨立,最重要的是不會亂吃飛醋的女人,能讓他繼續無後顧之憂地從事喜愛的公關行業。

  現在他不過二十六,鐘心瑜美麗卻不夠獨立,年輕且還不懂他工作上必須的逢場作戲,等她在公關業界打滾個幾年,成為更適合他的成熟女子,彼此磨合得更圓融後再談結婚,相信無論婚姻或事業,他們都能成為相輔相成的最佳伴侶。

  不是不能當玩笑話帶過,但是看她因為太意外、太開心,哭得像個孩子,他的心跟著揪結,忍不住想多疼她一些、多愛她一點。

  因為懂得她有多愛自己,捨不得讓她失望、傷心,他決定不做反悔的一方,如果她願意嫁,他也樂意娶,因為她的確是有生以來唯一讓他動了結婚念頭的女子。

  「累了吧?」他體貼地問:「要先吃東西還是先洗——」

  「你還沒回答我,結婚的事是認真的,還是隨口說說?」鐘心瑜轉過身,沒忘記最重要的事。

  「不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我真的願意和你結婚。」不想讓她再經歷情緒三溫暖,元以倫給她篤定的回答。

  「難道你騙我不能一起過節,卻早早訂了房,就是打算向我求婚?」鐘心瑜雙眸閃動璀璨流光,滿心期待答案是後者。

  「不是。」他不想給她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是一時感覺對了才答應你的求婚,原先訂房,只是想讓你下班後在這裡舒適過夜,並沒有其他打算,如果你期待接下來有什麼驚喜的求婚場面,或是想像食物裡藏了顆大鑽戒,恐怕要令你大失所望。」

  她微笑搖頭,眸中閃動欣喜的淚光。「為什麼要失望?我原本以為要求婚幾千幾百次,搞不好等上十年還換不來你點頭,可是堅持不過三十不結婚的你現在竟然答應了,我真的好開心!」

  他親吻她泛紅的鼻尖,輕柔笑語:「欸,誰教我的女朋友是個天天求婚的結婚狂,偏偏我愛她,捨不得看她一次又一次失望,只好把計劃拋一旁、結婚擺中間。」

  「我不會讓你失望,一定會做個好老婆。」頭一次聽他說愛她,鐘心瑜開心得快飛上天,緊緊牽住他的手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照顧你,讓你幸福一輩子!」

  元以倫從沒想過,會有女人跟他說這些話,感覺自己好像要被包養的小白臉。

  不過——

  呵,他的心的確被深深打動,已經開始期待和她相守的幸福生活。

  「這應該是男方的說辭吧?感覺好像要我入贅你家。」他終究改不了愛戲弄她的本性。「仔細想想,婚姻大事好像不應該太衝動,還是再詳細考慮一下比較好,你說呢?」

  「蛤?」鐘心瑜覺得自己一整晚像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徘徊。

  她頭疼地按按太陽穴。「我沒有那個意思——欸,我快瘋了,要結不結你能不能給我乾脆一句——」

  元以倫吻住她焦急張合的唇。「結。以後就請你多多照顧了,老婆。」

  「老公,你休想逃了!」鐘心瑜踮起腳尖,環住他頸項,主動獻上熱辣辣的香吻。

  第六十六次求婚,成功!

  ※ ※ ※

  吃完飯,無聊地放了片DVD看完,再把屋子裡清潔得亮晶晶,然後洗個香噴噴的澡,爬進被窩裡看小說——

  「奇怪,為什麼我婚後和婚前的生活沒兩樣?」

  鐘心瑜看著小說悲嘆,人家書裡的老公結婚後多疼老婆,再風流的男人也會變成柳下惠,看見別的女人全「不舉」,每晚趕著下班回家抱著老婆滾大床,「性」福美滿,為什麼她三天兩頭獨守空閨,有老公和沒老公差不多?

  原本甜蜜的婚姻生活,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鐘心瑜躺在大床上,不用三秒,馬上找出自己的婚姻「殺手」——「吉兆精品集團」總裁步向仁。

  婚後,她和老公的確過著如膠似漆的新婚生活,直到半年前,尹南鋒將百貨公司轉手賣出,以倫則進入國際級的「吉兆精品集團」擔任傳媒總監,幫忙有世交之誼的步總裁一切對外事宜。

  一開始她還三八兮兮地向老公炫耀自己有幫夫運,結婚不到半年,他就直接跳進舉世聞名的精品集團,月薪又高得令人咋舌,多為他高興,哪裡曉得這才是自己不幸的開始。

  她好歹也置身公關業,稍稍知道老公既然掛了一個國際集團的「傳媒總監」頭銜,人際經營勢必得從台灣走向國際,不只是各國媒體,還得深入全球時尚名流圈。但知道是一回事,要從容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雖然她偶爾也愛湊熱鬧,和大家談談明星八卦,可是一旦出現在八卦雜誌上的女明星摟的是自己老公,就算知道那只是無中生有的緋聞,她也還沒能有氣度地一笑置之。

  尤其是最近幾個月更糟糕,那位步總裁彷彿看不順眼她天天抱美男入睡,三天兩頭以公事為名,派以倫飛往世界各地,就連本該由總裁親自出席的活動也推給他,在別人看來是重用,在她看來根本是存心害她當怨婦!

  她知道自己老公是才貌皆優的美男子,所以婚前婚後都看得很緊,多希望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好,別人才不會來爭,結果這份工作讓她老公成了時尚界的媒體寵兒,網路搜尋任何精品相關事項都會出現他的身影,名氣比身為總裁的步向仁還高,根本已經是集團代言人,想「死會活標」的女人像浪潮一波接一波,簡直沒完沒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就算她吃吃醋,以倫也會哄她、讓她,對她從來不出惡言,只有更加疼愛,忙碌一陣子總會抽出時間陪陪她,可是她總覺得不夠,她想要的婚姻是相依相守,而不是每晚回到空盪蕩的家,抱著枕頭孤單入眠。

  沒錯,一切全都該怪步向仁那隻暴龍!討厭接觸女人,幹麼還做珠寶生意賺女人錢?害她老公像隻花蝴蝶繞著地球飛,代替他參加那些全是美女的時尚派對,一天到晚被那些女人以國際禮儀為由抱一下、親一下,揩油揩得光明正大!

  氣人的是她還不能勸老公換工作,不只是因為這工作名聲好、待遇高,最重要的是以倫的爺爺也是股東之一,而且已和步向仁的爺爺說好,會讓處世圓滑的以倫去幫他那個擅於經營卻不擅交際的孫子,兩人相輔相成,必定能將「吉兆精品」推向最高峰。

  兩老在神明前插香立誓的,她還能怎樣?

  「該死的步向仁,我詛咒你不舉!」

  她氣得拿起抱枕,當成步向仁緊緊勒住。

  雖然有點孬,但她也只能在背後逞逞口舌威風了。

  畢竟步向仁渾身有股驚人氣勢,長相明明不凶惡,還稱得上是好看,但是人高馬大的他一站出來就讓人覺得他是老大,生氣時眉一挑眼一瞪,不用開罵就讓人嚇得兩腿打顫,她再怎麼不爽也沒膽對他嗆聲,跟他爭老公的「陪睡權」。

  唉,算了,至少步向仁對男人沒興趣,她應該覺得萬幸,不然跟那種人爭,她肯定死得很慘。

  「鈴~~」

  聽見設定為老公專屬的來電鈴聲響起,原本懶懶地癱在床上的鐘心瑜立刻彈起,飛快拿起手機接聽。

  「老公!」

  「還沒睡?」

  「當然,說好你每天都會給我一通電話的。」鐘心瑜耳尖地聽見從丈夫那邊傳來音樂和男女嘻笑聲。「你在放音樂嗎?那邊應該才早上六點,這麼大聲小心飯店其他房客抗議。」

  「飯店?我現在還在T&M總裁千金的生日派對,根本無法脫身。」元以倫疲憊地苦笑。「她的朋友好像全是夜店掛,派對從昨晚到現在還沒結束,大家依然精神奕奕,幸好我事先料到,叫司機先回去睡,八點再過來接我,早上也沒排任何行程,回去再補眠吧。」

  「你怎麼不早點離開?」

  「因為T&M總裁的三位千金都是『吉兆』的忠實客戶,每年光是她們三人的營業額就破億,之前大小姐和王室成員的婚禮首飾是向我們訂製,被媒體宣傳出來的廣告效益,讓當季銷售數字翻升數倍,這種客戶只能小心侍候,不能得罪,所以不是露個面就能打發的普通派對,何況待得越久,就能多和幾位參加的富豪、明星連絡感情,於公於私皆有益無害。」

  「那麼辛苦?」步向仁被她詛咒果然一點也不冤枉。

  「也不能說辛苦。」他自我解嘲說:「跳跳舞、聊聊天、吃吃喝喝的工作,要說辛苦會氣死一堆人。」

  「怎麼聽起來我老公像在做伴遊?」想像他如魚得水周旋於名媛、明星間,不安又在鐘心瑜心中蔓延。「今天小鷗才在電話中建議我開個『老公出租中心』,光是陪吃飯、陪聊天,我就會賺翻了,因為我老公是個萬人迷,哈你的女人手牽手可以繞地球一圈。」

  「我怎麼好像又聞到濃濃醋味?」元以倫悄悄退離熱鬧的大廳,來到二樓的露台。「是不是那些八卦雜誌又寫了什麼緋聞?不管是什麼,你都應該相信你老公的人格,我不是會玩婚外情的男人。」

  「可是……」她幽幽低語:「跟你傳緋聞的對象都不是普通人,不是大明星就是豪門千金,每一個條件都比我好。」

  「步向仁外貌條件不差、身家比我好,你認識他之後怎麼沒移情別戀?」他半開玩笑說:「何況你對自己的魅力就這麼沒自信?婚前我身邊條件好的女性友人也不少,你照樣倒追我、向我求婚,相信自己最終能贏得我的心,當時的毅力與勇氣都跑哪裡去了?」

  他不說還好,鐘心瑜更是氣弱,頓時啞口無言。

  正因為這樁婚姻是自己死纏爛打得來的,所以他越好,她越覺得自卑,總認為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跟她在一起真的很吃虧。

  他,是不是已經開始後悔當年一時衝動,答應她的求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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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6:40
第七章

  手機那端突然陷入冗長沉默。

  「怎麼不說話?」元以倫柔聲哄她。「心瑜,不要讓那些謠言破壞我們夫妻感情,相信我,嗯?」

  「嗯。」

  元以倫聽出她聲音悶悶的,敷衍大過認真,似乎真的很不快樂,他的心情也跟著低落。

  他真的很愛她。

  他從沒想過,原來自己竟是一旦愛上便痴心到底的多情種。

  外人看他過往情史豐富,的確也曾是不少美人的入幕之賓,動了真心卻僅只一次。

  明明老婆是自己的第一任女友、初戀情人,說出來卻沒人信,大家寧願相信媒體製造出的假象,好像他婚前婚後都是優秀種馬,美女全逃不過他魔掌,靠近他的都和他有一腿。

  加上那些故意藉他炒新聞,哄抬知名度的小明星刻意渲染,他就算剃度出家,恐怕也會被說成花和尚,風流形象早在眾人心中根深柢固,連近親好友都不信他沒偷吃。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但無法不在意老婆對他的不信任,明明婚後除了工作,其他時間兩人幾乎都在一起,連朋友聚會也帶她同行,努力消除她心中的疑慮,她的擔憂卻一天勝過一天。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成就越高,她越是擔心會被嫌棄,但是他不可能因為愛她、想讓她安心,就辭去工作或改調任不喜歡的內勤職務,甚至捨棄工作,成天待在家裡不跟任何女人接觸。

  他心目中的理想婚姻,應該是夫妻倆在人生路上相互扶持、相輔相成,能夠一起成長,而不是成為對方的阻礙。

  婚後,心瑜將生活重心放在家庭,那個曾經立志要靠自己成為豪門的小女生,似乎已經安於當個小小粉領族,只在乎他會不會愛她到老,把他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能得到妻子全心全意的愛和珍視,身為丈夫的他很感動,也很開心。無論工作多晚、多累,只要回家時看見心愛的老婆笑臉相迎,他就覺得一切全有了意義,如果老婆不喜歡工作,只想當個單純的家庭主婦,他也樂意給她最優渥、最自在的貴婦生活,只要她開心。

  但是他知道,心瑜並非對事業毫無企圖心,她聰慧、熱情、敢於衝刺,具有女強人的潛質,不是能每天待在家中等著老公回家吃晚飯的居家女性。

  因為太愛他、太想討他歡心,她一方面強迫自己放棄事業心,專注於家庭生活,當個眾人眼中的賢妻,一方面又自覺沒什麼成就,擔心他戀上更好的對象,惡性循環之下,自卑與疑心只有與日漸增。

  他試過勸她、哄她,可惜成效不彰。

  想到她的才華與抱負將會漸漸被婚姻消磨殆盡,而自己竟成了阻礙她的絆腳石,他很怕,有一天心瑜會後悔為他付出太多,後悔成為他的妻子。

  「心瑜,我上回建議你去報考觀光事業學系的碩士在職專班,要不要再考慮看看?」

  他不希望她每晚在家裡空等,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不如趁兩人還沒生育計劃前再去深造,對她有益無害。雖然上回提過她不太開心,元以倫還是想再勸勸她。

  「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絕。

  「我是為你著想,畢竟升遷跟學歷多少有關,難道你想當萬年小公關?」

  「我不要,你工作那麼忙,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夠少,我去讀書的話,連晚上和你吃頓飯可能都得等上幾個月,那我們還做夫妻幹麼?做你客戶見到你的時間都比做你老婆多!沒錯,我只是個小公關,如果你覺得我丟了你的臉就——」

  「心瑜!」

  聽見丈夫不悅的嗓音,鐘心瑜也發現自己反應過大,立刻噤聲,明明心裡明白他不是那個意思,後悔自己口不擇言,卻低不下頭先開口道歉。

  「不管你從事任何行業,或者無業,我一樣愛你。」

  她以為丈夫被自己氣得不是開罵就是掛電話,但一聽見他示愛的輕柔慰哄,感動與懊悔讓她紅了眼眶。

  「聽好了,我元以倫自始至終愛的只有你鐘心瑜一個人,不管你信與不信,這輩子我會愛你到死,所以再也不要為了那些謠言傷心,因為除了你,我不會愛上其他人——有人來了,總之你什麼都別多想,一切等我後天回台灣再說,晚安。」

  「以——」

  手機裡傳來嘟嘟聲,讓她來不及對丈夫說出「對不起」。

  「鐘心瑜你這個笨蛋!」她懊惱地敲敲頭,後悔地哭了起來。

  等了一夜電話,不該說的全說了,最想說的話卻沒說出口。

  我好愛你、好想你。

  明明這才是自己最想向他傾訴的真心話……

  她,到底是怎麼了?

  ※ ※ ※

  在「博曼大飯店」旁的星巴克裡,幾個剛下班的飯店女職員聚在一起閒聊,話題全圍繞在今天最新藝能八卦上。

  「你們中午有沒有看過新聞?聽說精靈歌后汪嘉嬿的新歡,就是我們公關部鐘姊的老公喔!」

  「我今天早上在報紙上也有看到,之前他們在巴黎一起出席時裝發表會,還說只是好朋友,當時我就不相信,現在不是被拍到他們手勾手單獨吃飯,還從汽車旅館一起出來的畫面?所以說,男人跟女人絕對不可能有純友誼。」

  「也不能這麼說啦!鐘姊她老公實在太優,長得比明星帥不說,還是『吉兆精品集團』的傳媒總監,圍繞在他身邊的不是豪門公主就是美麗女星,鐘姊怎麼比得上?他們到現在還沒離婚已經是奇蹟了。」

  「她一定很愛她老公吧?從他們結婚到現在才兩年多,她老公的緋聞沒斷過,虧她都能忍住不鬧。」

  「大概因為以前都沒拍到鐵證,所以她還能自己騙自己,這回都被拍到從旅館出來了,是女人都很難接受,搞不好真會鬧到離婚。」

  「那鐘姊就太可憐了,去年協理本來要推薦她去法國總店實習,她應該是捨不得和老公分隔兩地,把機會讓給年資比她淺的胡姊,結果今天人事異動公佈,胡姊下個月回來立刻調升管理職,鐘姊和我一樣繼續待在低階,胡姊成了我們的頂頭上司,多尷尬,一天連受兩個打擊,我看她一整天無精打采,怪可憐的。」

  「她不會做傻事吧?你要不要打電話安慰她?畢竟你們同部門嘛!」

  「我不要,我最不會安慰人了,總不能勸她節哀順變、下個男人會更好、要不要我幫她介紹新男友?」

  「你少三八了!」

  「我就真的最怕安慰失戀的人,何況她更慘,是丈夫外遇……」

  她們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拿別人的傷心事討論半天,然後嘻嘻哈哈地說好要去KTV便結帳離開,渾然未覺當事人就背對她們坐著,從頭聽到尾。

  啪答一聲,一滴淚混入咖啡,在杯裡掀起一陣漣漪,瞬間又恢復平靜無波。

  鐘心瑜多希望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能像杯裡的咖啡一樣,就算曾經動搖,也能立刻恢復平靜。

  但是她做不到。

  胸口深處彷彿翻著滔滔巨浪,一遍遍猛力擊打著她已經脆弱不堪的心,像是非要它千瘡百孔不可。

  她真的好傻!

  同事們說的沒錯,她沒志氣,拒絕晉升的大好機會,只想待在老公身邊,因為她真的好愛元以倫,哪怕能多一秒和他相處也好。

  她是鴕鳥,不管有多少緋聞,只要沒有鐵證,她就說服自己相信丈夫的說辭——只是朋友、只是禮貌性的頰吻、一切全是取景角度的問題。

  可是她看了報紙,半版全是連拍照片,載著女明星離開汽車旅館的的確是她丈夫——那個燒成灰她也不會認錯,說會愛她到死的男人。

  這回該怎麼說服自己想開?他的心或許還是她的,只是肉體出軌,叫他洗乾淨就好?

  她冷靜地笑,佩服自己竟然還能想出這招。

  可惜,她沒那麼豁達。

  兩年的婚姻只有半年甜蜜,接下來多是苦澀,連工作都搞得烏煙瘴氣,她真的覺得好累……

  可悲的是,她依然愛他,一整天等著丈夫來電向她解釋,卻只有家人、朋友打來關心、安慰,他一通電話也沒打過。

  那就回家直接面對吧!懦弱地窩在這裡耗時間也不是辦法。

  鐘心瑜終於下定決心回家,但進門以後,她發現向來比她晚歸的丈夫,難得地比她先到家,正在房裡收拾行李。

  「回來了?」元以倫注意到出現在臥房門口的妻子,一如往常地微笑以對。「吃過飯了嗎?我買了你愛吃的小籠包,還在電鍋裡保溫,吃過的話就留著當宵夜。」

  鐘心瑜悶悶地走到床前。「你沒其他話對我說?」

  「其他話?」他疑惑地挑眉,隨即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報上的緋聞是假的,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種關係。還有,我待會兒要和總裁會合飛美國一趟,這次要巡視歐洲各分店一趟,預計停留一個月——」

  「『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種關係』,就這樣?」鐘心瑜瞬間心涼。「你被拍到和她從汽車旅館出來的畫面,就只撂下這麼一句話?元以倫,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老婆?」

  「如果不當你是老婆,我連解釋都不會解釋。」他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正視她。「事實就和嘉嬿在記者會上說的一樣,因為我們一位共同的朋友遇上麻煩,所以我和嘉嬿一起去接她,當時對方醉倒在後座,所以記者沒拍到——」

  她冷笑道:「隱形第三者?這藉口真好,要人證也能隨便抓個人充數。」

  「你不相信我?」

  「換成被拍到的人是我,這種解釋你會相信?」

  「會。」元以倫直視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是對於丈夫的信任,鐘心瑜反而覺得悲傷得可笑。

  「你答得那麼爽快,是因為知道依我的個性,絕對做不出和別的男人去旅館開房間的事。但是你和我不同,結了婚,我一切以你為重,和所有異性保持安全距離,你的紅粉知己卻是有增無減,我十隻手指頭不曉得要數幾遍才能數完那些緋聞女友,而且她們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知名,我一個也比不上,你應該很後悔和我結婚吧?」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你結婚。」元以倫兩手輕放在她低垂的雙肩上,柔聲道:「你想太多了,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女人及得上你,我和她們真的只是朋友,有的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那些緋聞全是炒作。婚後除了你,我沒有其他女人,你要對我有信心,更應該對你自己有信心。」

  鐘心瑜撥開他雙手。「你在哄三歲小孩嗎?我對你的信心,早就被一次次的緋聞摧毀殆盡了——」

  「我說的全是事實,不是哄你的假話。夫妻之間本該彼此信任,無謂的猜疑不只傷了自己,也會傷害對方。心瑜,別鬧脾氣。」

  「都被拍到和別的女人進出旅館的照片,還叫無謂的猜疑?」她聽不下去,固執地要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除非你答應我,立刻表明從今以後和汪嘉嬿絕交、老死不相往來,以後再跟誰傳出緋聞全部比照辦理,我就相信你和她之間清清白白,再也不提這件事。」

  鐘心瑜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

  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有一點點相信丈夫的說辭,可是自卑、猜疑和嫉妒,將她逼到了極限,對丈夫的信任更加岌岌可危,她急需一些他深愛自己的證據來強化信心。

  換作是她,她願意為了丈夫答應跟任何男性友人絕交,所以只要他願意為了她——

  「不可能。」元以倫果斷地拒絕。「我不可能為了顧及你的感受就和朋友斷絕往來,光是我的工作就不容許如此荒唐的做法。心瑜,你理智點,我們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

  「你不答應,我們就離婚!」

  話一出口,鐘心瑜自己也嚇得傻了。

  這不是她的真心話,她不想離婚,只是丈夫堅定拒絕,她一時氣不過才脫口而出。

  可是,難道又要像以往一樣,氣一下就原諒他,一切就算了?

  新聞搞那麼大,如果丈夫不出面澄清,那她的自尊呢?

  她不想要親友和同事們同情她、可憐她,她知道也有些人等著看笑話,至少得要丈夫公開和汪嘉嬿劃清界線,她的尊嚴才能保住,更能證明他重視自己勝過那個女明星。

  「就像你說的,夫妻互信是基礎,沒有信任的婚姻勉強在一起只會彼此痛苦,你做得到我就願意相信你,不然——我要跟你離婚!」

  「你已經一連說了兩次離婚。」

  元以倫像在提醒她,臉上表情看不出不悅、震驚或慌亂,平靜得像她提出離婚要求並不關他的事,他只負責統計次數。

  「對,我說我要離婚、離婚、離婚!」

  「你認真的?」

  「非常認真,如果你不發新聞稿就是不愛我,這個婚姻當然失去存在的必要。」

  他越是表現平靜,鐘心瑜越是難過、氣惱,更加鐵了心要逼他就範,證明自己也能左右他。

  「和你結婚一點也不快樂,你忙著工作、忙著交際應酬,根本不管我越來越寂寞、難過,我不想在這種婚姻裡葬送一生!除非你從答應我這件事開始改變——」

  元以倫突然展臂將她抱入懷中,她一時怔忡,未完的話語消散空中。

  他怕了吧?

  鐘心瑜回過神,心想丈夫應該是捨不得她,才會忽然將她抱得又緊又牢。

  所以,她的激將法奏效了嗎?

  看來祭出「離婚」這險招,他終於明白事態嚴重,再也撐不住超然淡定的姿態,急著要挽回她了。

  鐘心瑜鬱結難解的心情總算舒坦了些。

  好吧!誰教自己那麼愛他,只要丈夫願意依她的條件去做,她就不再——

  「那就如你所願,我們離婚。」元以倫突然放開她,淡淡地吐出一句。

  鐘心瑜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僵硬,連身體也像化石,一動也不動。

  她只是想嚇嚇他,真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他怎麼可能連挽回都不挽回?兩年來的夫妻情深,難道全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他應該懂的,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只要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哄她,最終她都會軟化,因為她是如此深愛他、無論如何也捨不得和他分開……

  因為震驚過度,她甚至哭也哭不出來。

  而答應離婚的丈夫,竟然還溫柔地笑著看她……

  「雖然捨不得,不過既然這段婚姻讓你那麼痛苦,我願意讓你離開。」

  鐘心瑜注視著那張性感雙唇,看著它開開合合,吐出的卻是讓她難以理解的話。

  「很遺憾我們相愛卻不適合相守,祝你離婚快樂。」

  她看著丈夫含笑的迷人俊顏,懷疑自己聽錯了。

  「離婚消息一傳出,媒體必定會追著你跑,之後我再傳任何緋聞,他們也不會忘記採訪你這位『前妻』的觀點,為了你好,不如趁這機會出國進修,既能避開鋒頭,對將來工作升遷也有幫助,你不妨考慮一下。」

  為了你好——

  鐘心瑜腦袋嗡嗡作響。之前她捨不得離開丈夫,沒跟他商量便毅然捨棄出國進修的機會,落得現在事業、婚姻兩頭空,他的「好心」建議會不會太遲了些?

  「我會讓林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書,贍養費的金額由你決定。」他看了下錶。「我得去趕飛機了,你有任何要求可以直接跟林律師提,其他手續等回國後我會盡快處理。」

  他彎身鎖好旅行箱,起身在她頰邊一吻。「別忘了去吃小籠包,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要多照顧自己,我走了。」

  元以倫說完便拖著行李離開,直到大門砰地關上,僵如化石的鐘心瑜才一點一點地恢復行動與思考能力。方才一切不是惡夢一場,以倫在與汪嘉嬿斷絕往來和離婚之間選擇了後者,她高估了自己對丈夫的影響力,瞬間失去了他。

  「怎麼會這樣……」

  她無助地癱坐於地,不懂丈夫怎能如此輕易地將她的氣話當真,說離婚就離婚,一點也不想挽回,甚至不傷心,還笑著跟她說「離婚快樂」。

  是啊,快樂……

  恢復單身,少了愛吃醋的老婆纏黏叨念,他從此快活,和什麼樣的美人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再也無所顧忌,當然快樂。

  答應得那麼爽快,是因為他也想甩開她,只是一時狠不下心,剛好今天遇上天時地利人和,她主動提離婚,他也樂得順水推舟,是嗎?

  只有她這個傻瓜還天真的以為丈夫依然愛她,才會編理由向她解釋、抱她、哄她,不知死活地拿離婚嚇他、逼他就範,結果人家反而稱心如意。

  她一點也不想離婚,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哪還拉得下臉去跟他說那只是氣話,更不可能拉下身段去求他回心轉意。

  何況,丈夫要不是已經不愛了,怎會這麼爽快地答應離婚?就算她像婚前一樣努力追求,除非生出翅膀,否則又怎能追上已經斷線高飛的風箏?

  多可笑,昨晚在浴室裡纏著她翻雲覆雨、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今天竟然能頭也不回地拋下她瀟灑離開,教她這輩子如何再相信愛情的存在?

  「鐘心瑜,不要哭!只是少了一個不珍惜你的丈夫,沒什麼大不了,你還有愛你的家人和朋友,你不能被打敗,你要活得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更好,讓他知道你沒有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不斷為自己打氣,要自己笑,逼自己忽視胸口那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劇痛,可是淚水依然嘩啦啦地流,心臟仍舊痛得像快爆開,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 ※ ※

  屋外,元以倫拖著旅行箱,額頭緊貼著門,逼著自己閉上眼,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不許自己忍不住開門衝回去抱住老婆,繼續將她強留在身邊。

  鬼才要離婚!

  事實是,汪嘉嬿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他怎麼也不可能和她發生亂倫關係。

  父親年輕時在酒店應酬,酒醉意外為他添了一對雙胞胎妹妹,嘉嬿的母親早已從良遠嫁,不想和出身名門的女兒生父扯上關係,明白她的難處,他也從未對外透露兩人的關係。

  這件事告訴妻子無妨,必要時連父親也能替他作證,如果妻子還不高興,那很抱歉,妹妹親,她們的母親跟他可不親,要他開記者會把實情說出來也行,只要老婆開心,其他人痛苦是他們的事,他本就不是什麼善心人士。

  但心瑜說了一句話,改變了他的決定——

  和你結婚一點也不快樂,我不想在這種婚姻裡葬送一生!

  所以,為了讓她快樂,他選擇放手。

  其實他早已察覺妻子越來越自卑、不快樂,也明白癥結在於她太年輕、歷練太少,對他注意太多,但信心太少,自己在日積月累中越來越愛她,不吝於讓她知道,她卻看不見,永遠介意是她倒追、付出較多,永遠懷疑他到底愛她多少?

  他很愛,或許不比她愛他的少。

  所以一向佔有欲強、把自己看得比誰都重要的他,可以為了自我利益理所當然做些小奸小惡之事,卻是第一次把別人擺在自己之上,學那些灑狗血的八點檔連續劇,為了心愛的女人,做出將她逼離自己身邊的鳥事。

  生平頭一回,他恨自己腦袋太聰明、思緒太敏捷!

  因為愛,心瑜氣過、鬧過,依舊選擇留在他身邊,只是會有一陣子特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黏著他。

  雖然有點變態,但這樣的老婆他真的覺得很可愛,他不討厭被人嚴加看管,就算老婆一天三餐外加宵夜追問愛不愛,他也把肉麻當有趣,感覺自己被愛得很幸福,從來不懂怎麼會有人嫌女人這樣太囉嗦?

  可是這樣的幸福快樂,建築在他老婆的痛苦上。

  他知道,就這樣放著不管,等個十年、二十年,心瑜遲早會明白名人逃不過被捏造八卦的命運,學會分辨緋聞和事實的差別,懂得他心裡除了她再也擠不進其他女人,只是那必須是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猜疑和心痛,傷痕累累換來的成長。

  而且將心力專注於他身上的結果,十之八九會扼殺她對工作的所有熱忱,他知道她拒絕去法國進修的事,只是裝作不知道,因為他也捨不得跟她長年分隔兩地,所以放縱她的依賴。但這樣繼續下去,她在工作上不會有任何成就,多年後再回想起來,他不敢肯定心瑜會不會因此覺得遺憾,怨他用愛消耗了她一生?

  他婚前的直覺沒錯,心瑜是他要的人,但結婚的時機大錯特錯。她還太年輕、太單純、太容易被外界左右意志,他們不該那麼早結婚,只要晚個幾年,等她見識更廣、歷練更多、更懂得包容——

  唉,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太晚,就算時光倒流,被愛衝昏頭的兩人應該還是會選擇早早步入結婚禮堂。

  錯誤的過去無法改變,只能彌補。

  所以,他選擇答應離婚,放她單飛去歷練幾年,希望能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

  他太了解心瑜的脾氣,此刻的她絕對以為自己對她已經沒有絲毫感情,她會痛徹心肺、狂哭整夜,但是絕不會因此倒下,為了爭口氣,她會拚了命讓自己活得更好、更有出息,不成功誓不罷休。

  等到她恢復自信的那天,換他把老婆追回來,讓她再也不必為了誰先追誰、誰先愛上誰的問題自卑,到時候,她總該明白自己想要的女人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

  唯一的問題是,他能忍耐不見她多久?

  「老婆,拜託千萬別讓我等太久……」

  唉,不然他可能會忍不住為了自己的「性福」,取消這個沒人性的「老婆再教育」計劃。

  關掉鈴聲的手機震動起來,元以倫看了看來電顯示,是那個沒耐性的總裁來催人了。

  「喂?」

  「你人在哪裡?」

  步向仁在貴賓候機室裡不耐煩地走動。飛機不到半小時就要起飛,他的傳媒總監還不見人影,比他這個總裁還大牌。

  「總之不在你心裡。」他心情不好,口氣欠佳。

  「飛機快飛了,你還在給我瞎扯什麼鬼話?!」

  元以倫不必親眼目睹,也能想像步向仁原本像王子般準時在貴賓室裡等待,然後開始不耐煩地換姿勢,最後煩躁地起身來回踱步,現在像隻暴龍對著手機狂吼,讓周遭所有人嚇得退避三舍的畫面。

  明知那隻暴龍最厭惡別人不準時,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他向來不會在和他有約時遲到,不過這回他是肯定來不及了。

  「抱歉,我要請年假,這回麻煩你一個人去,我會叫林特助搭下一班飛機——」

  暴龍變成了噴火龍。「這時候請年假?!你開什麼玩笑——」

  「我老婆跟我鬧離婚。」

  元以倫淡淡一句,原本氣得快著火的步向仁,當場氣全消,手機兩端靜得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給我搞定,不准離婚!」步向仁說完便收線,不再囉嗦半句。

  「就算你不准,我也離定了。」元以倫對著手機幽幽自語。

  算了,他沒有自怨自艾的時間,在門外不捨流連更不是辦法,萬一心瑜忽然開門,剛才的負心漢戲碼都白演了。

  嘆口氣,他拖著行李進電梯,一邊飛快地撥打手機。

  「Baron,是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關於我老婆的事,你現在人在哪裡……好,我明天搭一早的飛機去上海,你等我……事情有點複雜,等見面再說……嗯,明天見。」

  電梯抵達停車場的同時,元以倫已經結束和「博曼國際精品飯店集團」執行長Baron的通話。

  他和Baron是認識七、八年的朋友,當初心瑜去應徵「博曼」公關,他的口頭推薦佔了不少分數。

  但是公歸公、私歸私,好友一開始就說明給她機會沒問題,能力不足照刷不誤,能通過三個月的試用全靠心瑜自己的努力,之後上司推薦赴法進修,也是靠她自己工作成績得來的賞識。

  不過這回,無論砸錢還是使出人情壓力,他都要設法讓好友硬擠出一個理由,一週內將心瑜送去法國總公司,否則依心瑜對他的依戀,就算傷心,一時半刻也捨不得離開台灣,到時不只在工作場合尷尬,還得面對媒體糾纏,他捨不得,更不願意讓她面對那些。

  何況,越快逼她獨立、成長,他才能越快追回老婆,重享每夜軟玉溫香在懷的好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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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18 00:17:06
第八章

  兩年三個月後

  電腦螢幕上正播放鐘心瑜上台領取畢業證書的畫面,取得碩士學位的她巧笑嫣然,看起來精神奕奕、自信滿滿,已不復兩年前剛失婚時的委靡,整個人容光煥發。

  下一幕,鐘心瑜下台,笑著張開雙臂——

  螢幕前的元以倫雙眉挑起,下一秒,影片結束,他滑鼠一點,另一個女人的影像頓時佔據整個螢幕。

  「哥,你看到了吧?心瑜姊已經拿到碩士文憑,在飯店裡也順利升職主任,法文更是說得一級棒,不管哪一方面都進步神速,而且看到有關你的雜誌或報紙,她不會再像以前撕碎或扔進垃圾桶,你應該可以叫Baron把她調回台灣,實行你的追妻計劃了。」

  透過視訊喊他「哥」的,正是他另一個妹妹汪儷婷,她和大明星汪嘉嬿是異卵雙胞胎,長得只有三分像,她就是讓鐘心瑜一氣之下提出離婚的罪魁禍首。

  當年這個小麻煩喝酒誤事,明知汽車旅館最是非之地,身為大哥的他總不能不理會妹妹求救,也不好叫旁人代為處理,偏偏當時他正好和嘉嬿一同參加派對,愛妹心切的她知情後硬要跟,才會讓記者拍到令人啼笑皆非的「鐵證」,成為令他們夫妻離婚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是他故意不解釋清楚、將錯就錯。

  不過,自己因她被誤解是事實,所以利用她也是理所當然,不然把老婆放在以浪漫多情著稱的法國,不放個眼線豈不是寢食難安?

  以「戴罪立功」為由,他安排小妹進「博曼」,故意讓她跟心瑜一起工作、一起住,連書都一起讀,當個全面滲透的內奸,好掌握前妻的一舉一動,順便適時出手攆走情敵,還能隨時寄給他最新的佳人影像,聊慰他相思之苦,真的可以算是用心良苦。

  截至目前為止,這小內奸還算鞠躬盡瘁,沒讓他失望,不過剛剛的畫面是怎麼回事?

  「剛剛的畫面不完全,心瑜下台後抱了誰?」元以倫反問。

  「呃……我啊!」汪儷婷笑得心虛,漏洞百出。

  「身體角度不對、視線方向不對,我定格放大她的瞳孔,出現的模糊影像應該是個男人——」

  「好啦、好啦,我招了!」汪儷婷翻白眼,佩服到五體投地。「是我們班的男同學,不過他是個Gay,男朋友帥得很,和心瑜姊真的只是姊妹感情。」

  「保證不是雙性戀?」

  「我以人格保證。」汪儷婷舉手,信誓旦旦。

  「我也以人格保證,要是讓我知道你沒看緊心瑜,讓別的男人有機可乘,我也會立刻跟你孩子的爸通風報信,那個陰險男人要是知道你生了他的兒子卻知情不報——」

  「千萬不要!」汪儷婷想起來就頭皮發麻。「我保證會看緊心瑜姊,絕對不會有任何讓你擔心的事發生,我、我以我兒子的貞潔立誓!」

  那應該至少有十年「保固期」吧?勉強可以接受。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元以倫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追回心瑜姊的事?」

  他抿唇思考片刻。「還不行,你不是說她想拿博士學位?那就等她拿到學位之後再說。」

  「有必要嗎?」汪儷婷完全不懂他這麼做是何苦來哉?「同樣身為女人,我看得出來心瑜姊到現在還愛著你,她那麼拚命全為了讓你刮目相看,雖然嘴上不提,可是聽見你的新緋聞,那天晚上她房裡的燈一定特別晚才關,有時半夜起床還隱約聽得見她的哭聲。她一定很想你,你不也很想她,想到要我每天寄E-mail報告她的消息,每隔幾天還要寄照片或影像檔。你們明明彼此深愛,何必這樣互相折磨?難道她拿不到博士,你就不愛她了?」

  「就是因為愛她,我才不想成為她的絆腳石。」元以倫難得地跟小妹聊起內心打算。「心瑜有成為女強人的才幹,她曾經為家人放棄過一次,又為我放棄第二次,所以這回我希望她盡全力試過,再了無遺憾地回到我身邊,為了這點忍受幾年的別離苦,值得。」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汪儷婷漂亮的鳳眼盛滿崇拜。「哥,你的想法好成熟,為愛犧牲的精神真偉大!」

  「如果你也有一個像你一樣麻煩不斷,無論離家出走還是未婚生子都跑來哭,還害你鬧離婚的小妹,保證你會像我一樣快速『熟透』。」元以倫半開玩笑地回她。

  「對不起。」升格當媽之後,她已經深切反省了。

  「小志呢?」

  「在這。」汪儷婷彎下腰,抱起一個穿著小熊連身帽裝、一歲多的可愛男孩。

  「爸比!」小男孩一瞧見電腦裡的人影,立刻親切地伸出雙手要抱抱。

  「怎麼又是叫爸比?」元以倫苦笑問:「儷婷,你到底是怎麼教的?小志每回都叫我爸比。」

  「誰知道?我拿照片教了八百遍,這個小傢伙就是堅持要叫你爸比。」她笑咪咪地抱著兒子討好說:「大概他知道全世界除了媽咪和心瑜乾媽,就數你對他恩深情重。當年要是沒有你幫忙送我出國,還找好住處、工作,搞不好他就不能順利出生,就算出生,也可能要跟著我這個沒用的媽咪吃苦受罪,哪像現在這麼好過。哥,我現在在教小志讀《二十四孝》,他長大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

  「用不著繼續狗腿,只要你別出差錯,我不會跟任何人透露你們母子的消息。」

  「真的?」

  「真的。心瑜呢?」

  「在洗澡。」

  洗澡啊……

  元以倫想起當年和親親老婆鴛鴦共浴的火辣刺激,眼前立刻浮現佳人婀娜多姿的身段,依稀還記得指尖撫過她細滑肌膚,那吹彈可破的柔嫩觸感,耳邊彷彿還能聽見她情動時的嬌聲吟喘——

  他真巴不得能瞬間移動到法國,將幻想化為真實。

  唉,原來愛得太深、無法不為對方著想,遠比不愛更折磨人……

  ※ ※ ※

  兩年後的法國

  窗外即是香榭麗舍大道和協和廣場的高級公寓裡,剛下班返家的鐘心瑜洗完澡,隨興地裹了條浴巾,來到小而美的歐式廚房。

  吧檯上放著她從飯店餐廳買回來的小圓餅、巧克力蛋糕,和朋友送的蘋果白蘭地,她坐上高腳椅,為自己倒了半杯酒淺酌,再拎起一個小圓餅送入口中——嗯,真是幸福。

  今天的她心情好極了。

  下午公佈新的人事命令,她鐘心瑜,下周開始便將成為「博曼國際精品飯店集團」亞洲區公關總監,光榮返鄉。

  這四年來她可是拚了命,別人來法國遊樂、血拼,她是工作、讀書擺第一,要讀書就要拿到博士學位,當公關就以總監為目標,無論讀書工作都比別人努力,這四年來睡得最長的一覺也不過六小時,熬夜更是家常便飯,如今總算辛苦有了代價,博士、總監頭銜全到手,年薪更是她當年初出社會時的十倍不止。

  然後呢?

  鐘心瑜為自己添酒的動作驟然頓住,美好心情無緣無故冒出一絲惆悵空虛。

  怎麼會呢?自己活得很充實,一分一秒都沒浪費,還交了許多來自各行各業的新朋友,有參加不完的派對和約會,每天累得倒頭就睡,連作夢的時間都沒有——

  不,她偶爾還是會作夢。

  夢中,她渴望投入一個男人的懷抱,總因為不可得而心痛,醒來時,心痛加劇,臉龐總有未乾的淚。

  都四年了……

  那個該死的男人,都四年了,還緊緊霸佔著她的心不放!

  「唉,鐘心瑜,你不是很能幹?為什麼忘記一個壞男人,這麼簡單的事卻做不到?」

  她趴在吧檯上,對著空空如也的酒杯淺嘆,感覺自己的心不只空,還千瘡百孔。

  對外,她可以說自己忙得沒時間結交新男友,但是夜深人靜的此刻,她騙不過自己,與其說沒時間,不如說她心裡還藏著一個想盡辦法也趕不走的男人,無法清空,哪還有空間讓別人進駐。

  她忘不了元以倫。

  曾經氣他、恨他,刻意拒絕知曉他的一切消息,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她看得更多、想得更多,平靜了、成熟了,忽然覺得當年衝動說要離婚的自己也很幼稚。

  如果是此刻的她,不會輕易相信旁人言論,太多的實例證明,連眼見都不能為憑,沒有十成十的肯定就輕易放棄自己心愛的男人,太衝動也太傻。

  但是元以倫不衝動、不傻,當年他輕易放棄婚姻,她想了又想,仍然只有兩個答案,他已經不愛她,或者從未真正愛過她。

  無論哪個是正確答案,都傷透了她的心。

  氣人的是,儘管元以倫再無情,這四年來從未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心還是牽掛著那男人。就連此刻,沒有他的祝賀、陪伴,成功也變得索然無味。

  再這麼下去,她如果不想單身到老,恐怕只剩兩條路了。

  一是找找看有沒有哪個神醫催眠自己,清除所有有關元以倫的記憶。

  二是既然忘不了,還是只要他,就把那男人追回來。

  「呵,鐘心瑜,你真的是想男人想瘋了!」

  她輕笑自嘲,敲敲腦袋。酒沒喝多少,神智已經開始不清了嗎?

  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年輕時為愛不顧一切、捨棄自尊的勇氣,她比從前更怕受傷,對於愛情更加裹足不前,對於曾經毫不猶豫捨棄自己的男人,再愛,也不敢走向他。

  何況,他和汪嘉嬿的緋聞真真假假沒斷過,仍舊常常聯袂出席各種活動,從不避嫌,或許——

  她搖搖頭,不讓自己的思緒繼續圍繞著元以倫打轉,畢竟對方已經成為她的「前夫」,多想無益,不過是徒增傷心。

  站起身,她一手食物、一手酒杯,轉戰客廳想看看有什麼電視節目可以放鬆一下,浴巾滑動、春光外洩她也不在意,反正和她同住的儷婷母子受朋友邀請,一早便前往蒙地卡羅,進行三天兩夜的溫泉之旅,家裡就她一個人,又沒人看。

  可是當她點亮客廳的燈,要拿遙控器時,壓在遙控器下面的雜誌封面卻讓她整個人僵住。

  汪嘉嬿驚爆身世,情人變親哥!生父竟是——

  聳動的標題讓她瞠目結舌。親哥?難道指的是元以倫?那他們豈不是亂倫?!

  幾秒前才要自己別想前夫的事,現在早被她扔到腦後。她沒有幸災樂禍,只有滿滿擔心,立刻拿起那本汪儷婷帶回來的台灣八卦雜誌翻讀,一心希望事情沒自己想的那麼糟。

  幸好,內頁文章不如標題駭人。汪嘉嬿自小就知道自己親生父親是元以倫的父親、「遠達企業」董事長元興達,元以倫也早知道她的身分才處處幫襯,只是顧慮再婚的母親心情,所以對兩人關係一直避而不談。

  但她母親半年前過世,臨終前答應由她自己決定公不公布身世,考慮到大哥一直被誤會是情人,造成他不少困擾,所以她決定將事實說出,也還大哥一個清白……

  清白?

  他們兩個是清白的,那她到底是為了什麼離婚?

  鐘心瑜頹然坐在沙發上,腦袋裡冒出滿滿問號。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元以倫一開始不跟她說清楚?

  難道他認為自己嘴巴那麼大,會把汪嘉嬿不欲人知的秘密到處說,寧願不要她這個老婆,也要保護可愛的妹妹?

  太離譜了!

  現在她更不懂當時前夫心裡究竟想些什麼。

  因為他答應得那麼爽快,當時她真的認定他跟汪嘉嬿有一腿,兩人離婚就能和新歡雙宿雙飛,所以她自以為很有成人之美,連贍養費也不屑拿,為了賭一口氣,在他面前逞強到底,回到家再一個人哭得昏天暗地,嗓子啞了好幾天。

  結果元以倫沒再婚,緋聞依舊來來去去不間斷,但是在她看來除了汪嘉嬿,其他都是互相利用來炒作知名度、掩飾他真正戀情的假新聞,如今「正宮皇后」竟然成了親妹妹,那她這個下堂妻究竟是為了什麼被人火速休離?

  難不成,當時前夫早就厭倦和她一起生活,不論任何理由,只要她願意離婚、放他自由就好?

  做為一個妻子,她真有那麼糟?

  她明明那麼愛他、那麼努力……

  「喂?」

  鐘心瑜渾身一震。

  元以倫充滿磁性的嗓音從耳畔傳來,她才訝異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哭濕雙頰,手上還拿著電話筒。

  她好像下意識地按下深記在腦海中、想過千遍萬遍卻始終不敢撥出的手機號碼,而且對方也接了。

  「我想,你也該回來我身邊了。」

  驚慌失措的她正要掛上電話,忽然聽見他冒出這麼一句曖昧話語,她一頓,好奇心和嫉妒心同時飆升。

  你指的是誰?你想要誰回到你身邊?

  鐘心瑜好想問,想得快發狂!

  「你沒話跟我說嗎?心瑜。」

  鐘心瑜啪地重重掛斷電話,像被當場活捉的小賊,嚇得渾身止不住打顫。

  「這是夢,我一定是在作夢!」

  沒錯,如果不是夢,當初那麼決絕離去的前夫,怎麼可能說出「我想,你也該回來我身邊了」這種讓人誤以為他一直等待她重聚的鬼話?!

  她重重捏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痛!」

  可惡!竟然不是夢!

  鐘心瑜縮在沙發上,見鬼似地瞪著茶几上的電話。

  可惡,她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要立刻蹦出胸口,一路狂飛回台灣,回到花了四年仍無法遺忘、朝思暮想的男人身邊。

  只是一句話……

  只是一句話,她就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再度怦然心動,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重點是,四年不見,難道那傢伙學會了通靈之術?

  自己又沒給過他這裡的電話,加上他本身就有不少法國友人,不可能光憑來電顯示就猜出是她才對。

  可是他口氣好篤定,沒有絲毫懷疑,總不可能他對所有無聲來電都這麼說吧?

  欸,他到底是真知道還是蒙中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

  是戲弄?

  是真心?

  還是他喝醉了胡言亂語,她倒霉剛好聽見?

  得不到解答,今晚她甭想睡了……

  ※ ※ ※

  元以倫皺眉合上手機。他心愛的前妻看來受驚不小,電話掛得又快又響,震得他耳膜嗡嗡叫。

  可他唇角上揚,得意極了。

  他早把前妻住處的電話號碼輸入手機,沒想到真有看見那組號碼的一天。

  小妹不會笨到用那支共享電話打給他,所以會打來的只有鐘心瑜。她什麼時候不打,偏偏今天,應該是儷婷已經按計劃擺了那本雜誌讓她瞧見。

  看來,他請嘉嬿公開兩人兄妹關係,似乎真的帶給她極大震撼,才會衝動到克制不住自己,撥出這通電話。

  但也由此可證,即使分離四年,自己在她心中仍舊佔有一席之地,至於這通電話,應該是她很想知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實,當初他竟然隻字未提。

  今晚,她肯定徹夜難眠。

  再等等吧!

  他早得到消息,下個禮拜,高升「博曼精品飯店集團」亞洲區公關總監的她即將返台,屆時他們夫妻就能見面,把事情說個一清二楚。

  「期待我去接機吧,親愛的。」

  元以倫起身走到窗邊,遙望遠方,已能預見到時前妻目瞪口呆的驚訝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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