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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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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張廉] 金夫銀婦 (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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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再也掩蓋不住的秘密

  火熱的吻沒有給我的雙唇染上半絲溫度。他緊緊擁住我宛如用他在人間最後的生命來親吻我,可是,我卻無法從心底去回應他,因為他不是我的愛人,不是我的蘭亭。他慢慢下了下來,抱住我低低哭泣。

  「你知道了,我就知道你知道了……呵呵呵呵。」因為低泣而哽咽的話語,從他唇中而來,他從我身上緩緩滑落,我隨他一起跪落在礁石上,他伏在我的胸口痛苦而泣。

  我輕輕擁住他,任他在我的胸前慟哭。直到他的情緒漸漸平穩,不再哭泣。他緩緩抬起臉,眼神如同先前見到的御鳳一般死氣沉沉:「從我醒來開始,你從未看過我一眼……」他苦笑地搖頭,落寞地站起,身體在海風中輕輕搖曳,「我就知道,你已經知道了。我最終還是騙不了你,甚至,是自己……」他一步,又一步隨著海浪聲走到礁石的盡頭。

  我緩緩起身,心口因為他的話而越來越沉悶。

  我看向他,心裡帶著痛。他的背影最終刺痛了我的眼睛,無法再去看他半眼:「你怎能那麼貪心……」面對他,我變得無力。這是蘭亭的選擇,是他自認為完美的結局,「你已經和我在一起,又怎能貪得無厭地想得到我的心……」

  「你說得對,我貪心了……我本以為自己變成蘭亭,你就會愛我,可是,我錯了……」他悲傷的話讓我再次抬眸看他,他正看向自己的雙手,「我心裡希望你愛的,是我,而不是蘭亭,我不想成為別人的影子,成為蘭亭的替代品……」

  閉眸搖頭,他明白了,可是卻晚了。

  「所以……我要把蘭亭還給你,這個夢,也該醒了……」明明是釋然的語氣,我卻聽得心驚,立時睜眼朝他看去,他卻已經跳離了礁石。他撐開了雙臂,撲向了漆黑的大海,就如那一年還是少年的他。

  喜服寬大的衣袖被撐開,如同一隻紅色的巨大的蝴蝶,在月光下飛落,墜入大海,在黑夜中留下一條猩紅的痕跡。

  「碰!」直到他落水聲響起,我才回神。匆匆跑到礁石邊躍起。這裡是亂石灘,海浪兇猛又有暗流漩渦,這個白癡的水性比蘭亭還差,跳下去不是送死嗎?還是,他真的想死?!

  躍在空中時,銀白的月光照出了身下的大海,礁石之間,依然能見他紅色的喜袍,然而,那喜袍在海水裡旋轉,翻捲,最後消失在黑暗的大海之中。

  
  「碰!」我落入大海,川急的水流一下子將我的身體捲入黑暗的漩渦,我旋轉身體,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在那些漩渦中尋找他的身影。月光無法穿透此時黑暗的大海,我不停地摸索身邊的海水。

  指尖劃過一縷髮絲,我來不及思考地將他攥緊。順著它們找到了它們的主人,將他抱緊,原本溫暖的身體染上了大海的溫度,冰涼地讓人揪心。

  我匆匆將他拖上海面,他的臉在月光下分外的蒼白,雙目依然睜開確實無神。海水沖散了他挽髮的髮簪,滿頭的黑髮散落在身上,貼服在他蒼白的臉上,化作黑色的疤痕割裂了他死寂的容顏。

  「為什麼要救我……」淡淡的無力的話語從他口中而出,臉上的海水反射著清冷銀白的月光,讓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你以為你這樣蘭亭就能回來了嗎……」心裡痛地無法呼吸,淚水融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他回不來了!你懂嗎!他回不來了!」我失控揪住他的衣領大吼,低頭落入他的頸項,「他真的回不來了,你的幸福是他的心願,所有……請你好好活下去……」

  他的身體在海水中漸漸僵硬:「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為我做到如此?我是一個太監的兒子,不值得他這麼對我,不值得的……」

  驚訝地看向他,他垂臉無神地低語:「呵,我居然是蘭陵暖玉的兒子……呵呵,你信嗎?我居然一直想自己的父親死,呵呵呵……我的娘又是我父親害死的……呵呵呵呵,我是一個笑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哈……」他仰天而笑,小的苦澀,笑得蒼涼。

  「你不是笑話……」我抓緊了他的肩膀,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他停下大笑看我,我迎上他茫然的目光,「蘭陵暖玉才是一個笑話!他自以為聰明,可以操縱一切,死後還以為可以決定所有人的命運!是他錯了!」蘭亭啊蘭亭,你始終是蘭陵暖玉,你以為你幫祈麟輝和蘭陵玉決定的命運就是正確的?

  他怔怔地看著我,臉色在月光中越來越蒼白:「你……知道?」

  我深吸一口氣嗎,點點頭,那一刻,她的神情變得大大的驚訝,然後是,不知所措。他惶然想掰開我的手,從我面前逃回深海,我緊緊捉住他的身體,告訴他:「你的母親還沒有死!」

  立時,他怔住了身體,驚訝替代了他臉上的倉皇,他轉回頭定定地看我:「你說什麼?」

    「你的母親,柳娘沒有死。如果你想死,也請你盡完你的孝道再去死!」我終於明白他尋死不僅僅是因為我,也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呵,蘭亭,你小看你的兒子了,他畢竟是你的兒子,知道真相是早晚的事。只是,他還不知道你就是蘭陵暖玉。

  驚喜湧出他的雙眸,他緊緊地扣住我的肩膀,急急追問:「她在哪兒?!在哪兒?!」

  我抬起海水中的手,指向岸邊:「在喜堂上,正等著我們去拜堂成親。」

  「誰?是誰?」驚惶再次浮上他的臉龐,他的眼神再次定落我的臉龐,「不會是御王妃,難道!」他的瞳仁突然間擴張開來,映出了我的臉龐,他驚然在水中轉身,我怕他被水捲走,從他身後將他緊緊抱住。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自嘲的笑從他口中:「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老天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忽然仰天嘶吼起來,我靜靜地漂浮在他的身後,默然垂首。

  「我祁麟輝愛的居然是自己的妹妹!啊——————」他近乎用盡所有氣力的大吼讓我揪心。




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傲矯的孔雀在蛻變

  我擁緊他的身體,心中為他而痛:「別這樣,蘭亭不想看到你這樣……」蘭亭,當你看到你的麟兒如此痛苦,你還會覺得你的決定是對的嗎?

  「呵,怪不得我對你一見傾心,原來我們是兄妹……」他依然陷落在自己的喃喃中,「怪不得我對你無法忘懷……怪不得我對你的思念與日俱增……原來我們是兄妹……蘭亭啊,你是不是早知道,所以那樣阻止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還要把身體讓給我!你這是在害我,在害我啊……」顫抖的聲音,顫抖的身體,他再次哀泣,我的心跟著他的話語一起沉落。蘭亭,你這次……真的做錯了……

  忽然間,他的身體徹底失去了力量,往後倒在了我的身上,他靠落在我肩膀上的臉龐蒼白如紙。心痛地撫上原本是蘭亭的臉龐,夠了。不該再讓祁麟輝受此折磨。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為蘭陵暖玉的錯誤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心中已經再無對他的恨,只有對他的憐,他活的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痛苦。將他拖回岸邊,遠處火光閃耀,有人找尋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御嬸和娘親。她們焦急地朝我們跑來,當看到靠在我身上昏迷過去的祁麟輝時,心驚地上前。

  「亭兒!」御嬸跑了過來。

  「龍兒,這是怎麼了?」娘親憂急地問我。

  我立刻說:「大家不要擔心,他只是太開心了,失足掉海裡了。」

  「這個傻孩子!」御嬸又好氣又好笑地打了一下蘭亭的頭,「明知道自己水性差,還跑這兒來。」

  當然,蘭亭此刻毫無反應。

  「這怎麼辦?大家還都在前廳等著你們拜堂呢?」娘親看看我們身上已經不堪的喜服,「衣服不換倒沒關係,也都是島上的人,可是這堂總要拜的。」

  是啊,形式總要走一下,不能掃了大家的興。

  「要不等亭兒醒了?」御嬸沒有底氣地說,看看蘭亭,「他這個樣子像是一時半會行不過來……」

  「那就抬著他去拜堂。」我的話讓大家目露驚訝,看見丫鬟手中我的喜帕,隨手拿過蓋在了蘭亭的頭上,「今天換一換,我娶他。」說罷,我雙手背到身後,淡淡一笑而去。仰望天空,空中明月分外明。

  蘭亭,我要娶你兒子了。你放心,我不會把他當做你的替代品,我會試著,去愛他。星空中一顆星星對我眨了眨眼,宛如蘭亭的眼睛。

  於是,金銀島晚上舉行了異常特別的婚禮。新娘新郎渾身濕透,新郎被人架到堂前,頭上蓋著喜帕,和新娘拜堂成親。

  堂下大家開起了玩笑,說蘭亭意欲逃婚,被我捉回敲昏,強行逼婚,過會我還要霸王硬上弓。

  大家都像兄弟,開玩笑沒邊。幸好祁麟輝昏迷,逃過鬧洞房一劫,否則,很難想像那群變態會做出什麼事來。

  看著躺在床上的蘭亭,他的容貌染上了祁麟輝的痛苦和疲憊。打不開的眉宇之間我看到了蘭亭的影子,呵,他本就是蘭亭。只是,他此刻的樣子就像當蘭亭知道蘭陵玉要謀朝篡位時的模樣,心事重重,無法抒懷。

  我不知道自己告訴祁麟輝這個秘密是對,還是錯。但那是我認為唯一讓他有勇氣活下去的動力。從他的痛苦我能感覺到,他很想念自己的娘親,很想見見她,得到她溫暖的,讓他感覺到安心的懷抱。

  丫鬟們拿來的熱水和換洗的衣裳。我讓他們退下,手拿溫熱的毛巾來到他的身旁,輕輕地擦拭他的臉龐。

他感覺到我認出他是祁麟輝,是因為他醒後我再也不看他一眼。是啊。那不像我,我該將目光只聚焦在蘭亭的身上。果然,靈魂的呼喚無法騙我們彼此。幸好,蘭亭不知道,否則,他在下面又要愁眉深鎖,無法安息。

  輕輕地脫去他的濕衣,視野裡,是蘭亭的身體,指尖撫過那冰涼的肌膚,閉上眼睛,那是多麼熟悉的觸感,可是,卻失去了蘭亭的溫度,它成了另一個人的衣服。

  祁麟輝一定也很痛苦吧。他一直期望能成為蘭亭和我在一起,從此逍遙自在。可是,他卻發現當他穿上這件衣服後,他無法自欺欺人,無法成為別人的替身。願望實現了,卻發現比原來更痛苦。

  「你去東都找他吧……」淡淡的聲音傳來,我睜開了眼睛,他面無表情地坐起,赤裸的身體上盤亙著他半干的帶著海水味道的黑髮,「我錯了,他也錯了,我們應該再換回來……」

  「你認為東都的那個人會是他嗎?」我將手裡的熱布巾擦上他的手臂,他的身體有些收緊,我繼續擦著,「如果那是他,他怎麼還會下選妃令?而且,那具身體,才跟我有血緣關係。」

  他微微一怔,撇開臉,沒有看我地問:「不是他……是誰?」

  我轉身將冷了的布巾放入溫水,再次絞乾回轉給他擦另一條手臂:「所以我要去確認一下。」

  「你知道?」

  「嗯。既然你醒了,我讓他們給你準備熱水洗澡吧。」我起身,他卻拉住了我的衣袖,很小心,很小心地拉著:「我不會尋死了,我要好好陪伴娘親,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你走吧,我不會再纏著你。」

  「可是……我們已經拜堂了。」

  「什麼?」他驚然抬眸,我看向他的眼睛,他卻驚惶地撇開,我擰起眉,深吸一口氣:「我不會當你是蘭亭的替身,我會試著去……」

  「不!不要說下去!」他忽然大聲打斷我的話,摀住了自己的耳朵,我無奈而氣悶地看他:「為什麼我有勇氣決定去接受你,而你卻又退縮了!」

  「因為我已經沒有勇氣去愛你……害怕再被你拋棄……」當痛苦而落敗的話語傳來之時,我怔立在他的床前,他將臉深深埋入膝蓋,長髮垂落在紅色的被單之上,「我已經沒有任何資格了……什麼都沒有了……」

  心裡,隱隱的為他感傷。是這一連竄的打擊將他的高傲,自詡和自負的外表徹底打碎,那些嬌艷的碎片剝離之後,露出的是他原本脆弱,孤獨,還有一絲自卑的內心。但是,那卻是真正的他。

  他終於褪去了繁華,回歸了樸實。蘭亭,或許,是我錯了。這一次,你做對了。至少,讓他恢復了真我。只是,這個真我還有些晦暗,接下去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讓你的麟兒,再次開懷起來。



第二十九章 妻規

    我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他,他將臉埋在膝蓋之間始終沒有抬起。我看了一會開始脫衣服。他似聽到聲音抬起了臉,吃驚地看了我一眼後,如同觸電一般避開目光:「你做什麼?」

    他緊張的目光像是我要做什麼傻事。他變了,若是以前,他說不定早已撲上來,而現在,卻是驚慌失措地避開目光。

    我坐上床,脫鞋襪:「睡覺。我們已經拜堂了。今後不管你把我當妹妹也好,當妻子也罷,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無法改變。」說完,我轉頭看他,他怔怔地回過臉,瞳仁裡是我尚未卸妝的新娘妝容。

    我認真地對他說:「既然你當初對我那麼執著,現在我成了你的妻子,你今後就不准再移情別戀,就算我不愛你,你也不可以」

    他繼續看著我發怔。

    「蘭亭把身體交給你,所以我希望你要盡蘭亭的責任和義務。對御叔御嬸孝順,對我娘,也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孝順,對我更要言聽計從,馬首是瞻。在外面,你是我的夫,是御蘭亭,我會給你面子,配合你演戲。在房內你是我的奴,是祁麟輝。沒我的允許,你不能碰我,我准許你睡在我的身邊是因為我和蘭亭從小睡到大,習慣有男人睡在身旁夏天你不能靠我太近,冬天你必須給我暖被如果你能做到這些,說不定哪天我會愛上你,明白了嗎?」

    他愣愣地點點頭,臉上已經是完全被我震呆的神情。

    「還有。我和蘭亭在一起的時候就有另一個丈夫名叫星研,這點蘭亭應該已經告訴了你。」

    他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微微回神。似是想起了什麼,問我:「他人呢?」

    「回海裡了。」我淡淡地答。他略帶一絲遺憾:「當時聽蘭亭說星研是美人魚我恨驚訝,本想見見他的。」

    看來蘭亭把我們所有的回憶都告訴了他,想讓他扮演好蘭亭這個角色,可惜,他失敗了。

    「那麼說,你已經知道我是雙夫?」我看向他,他略帶黯然地點點頭。

    「能接受嗎?」

    他的眸中劃過妥協,反觀我:「能不接受嗎?我已經沒有任何資格跟別的男人去比了。」說完,他再次垂落雙眸,「你現在能接受我,我已經滿足……」

    滿意地點頭:「很好,所以只能我去找男人,你不准去找女人,明白的話點點頭。」

    他無聲點頭。

    「那我們睡吧,明天我就去東都確認那個祁麟輝是誰,你想一起去嘛?」

    他搖搖頭:「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回去做什麼?」

    淡淡一笑,躺到內側,而他依然呆呆地坐著。

    「熄燈。」我說。他回神揚手打滅了屋內的燈,然後規規矩矩地躺下。半晌無言。

    「謝謝。」忽的,他輕輕地說。

    「謝什麼?」

    「謝謝你願意留下我……」

    我淡淡一笑,帶著幾許感傷,幾許苦澀,還有幾許希望:「希望這次蘭亭沒有做錯。如果我不願留下你,你打算怎麼辦?」

    許久,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呼氣:「本來我想死,但是,現在知道娘親還活著,我想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好服侍她,為她養老送終。」

    「恩……看來你成熟了。」很欣慰他沒有再想尋死的心思。一直知道他其實有顆玻璃心,卻沒想到會比我想像的遠遠脆弱。

    第二天一早就聽到屋內乒乒乓乓的聲音,很吵。

    「砰」一聲,將我直接驚心,心跳砰砰砰像是做了噩夢。起來一看,卻看見成為蘭亭的祁麟輝手忙腳亂地站在桌邊,手拿濕濕的布巾,神情沮喪:「我怎麼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他自責的輕語。

    我忍不住問:「你在做什麼?」

    他的身體微微一怔,垂臉抓緊手中的濕巾:「我想給你打熱水洗臉,可是……」他咬了咬唇,「這樣我今後還怎麼照顧你,照顧娘。」

    心中帶出一絲高興,是為他。雖然這次的打擊讓他的高傲被粉碎,失去了他那獨特的驕橫的個性,但說不定這正是一次難得的錘煉。他現在無非是因為不再是一國之君而失去了自信,所以昨晚才會總是重複資格這個詞。

    他只要重拾自信,那他就會再次張揚個性。而這次錘煉更是將他原有的缺點統統敲去,剩下的,就是慢慢顯現出來的那些被他隱藏太久的美麗心性。

    就像他現在努力去學如何照顧人,就是很大的進步。

    我笑了笑,下床從他手中拿過布巾,他發急地阻止:「涼了,等我去換換。」

    我對他微微一笑,臉上是清晨溫暖的陽光,不知為何,他癡癡地看著我的臉龐,久久沒有回神。

    「怎麼了?」

    他愣了愣,眸中帶出黯然,換換垂眸:「你從未對我這樣笑過……」

    心中因他的話帶過一縷傷痛。回想我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從未給他過好臉色,即便是他用金龍珠救了我,我最終還是因為厭惡他而未對他有任何真心感激之語。

    「那一年……」輕輕的話語從面前而來,我抬眸看他,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是蘭亭的容顏,卻帶著祁麟輝那特有的傷,讓那本是溫暖的陽光,也失去了溫度。

    他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你從陽光中而來,長髮在海水中飄揚,在陽光下變成了金色,美麗地像傳說中的人魚……呵……」他的唇角揚起了懷念的微笑,「你知道嗎?其實我那是還有氣,因為看見了你,才忘記了呼吸……」

    心口似是被什麼敲擊了一下,讓我更加無顏面對他。當初如果他不是那麼執著,我不是那麼固執,如果我們能像今天這樣平心靜氣地交談,我想,我會因為他的這些話而動心,或許,他那時就會成為我第三個夫。當然,如果他願意的話。

    「從那時開始,我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雖然你才只有十四歲……呵……我本以為回到東都後會忘記你,可誰知道我對你的思念卻讓我無法安眠……」

    靜靜地看著他,他懷念的話語將我帶回了那個風和日麗的上午,眼前是少年清瘦的背影,和他在風中飄揚的黑色長髮。他面朝大海,雙手撐開,然後,投入了蔚藍大海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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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我的天下

    「是我錯了,當初如果不是我的妒恨,也不會做出讓自己悔恨一生的事情」他擰緊了雙拳,深深的自責讓他的頭越來越低,「而蘭亭卻原諒了我,還把身體給了我……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他……」當低哽的話語從他口中而出時,他的身體在晨光下輕輕顫抖起來,如同窗外的黃葉,在秋風中打顫,「我害死了我唯一的朋友……」他懊悔非常的話語拉回了我的神思,沙灘上的少年漸漸溶入眼前金色的晨光,化作了面前的御蘭亭。

    忽然有種想告訴他真相的衝動,不想再看他陷入自責的痛苦,以為是自己害死了蘭亭。但是,只怕到時他更加無法接受蘭亭就是蘭陵暖玉的事實,而這一切,不過是蘭亭在為自己贖罪。

    當祁麟輝知道真相後會如何?難道讓他知道原來是自己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親?讓他知道他不僅害死了自己父親一次,他用屠龍差點又一次把他捅死?這算不算是為他自己母親報了仇?還是他會陷入更加的痛苦之中,最後崩潰?我不想看到他恨蘭亭,因為蘭亭已經不是蘭陵暖玉,他為蘭陵暖玉所犯下的錯誤付出了一切代價。也不想看他崩潰,那樣蘭亭所作的一切犧牲都付之一炬,蘭亭也會在泉下傷心。

    我用布巾擦了擦臉,還給他,打斷他的自責,借此將他從痛苦中拽離:「蘭亭沒告訴你嗎?我一直是用冷水洗臉。」

    他恍然回神,抬眸看我,雙眸裡帶出了回憶:「是啊,我給忘記了。要記的事情太多,反而忽略了很多細微的東西。我不及他啊……他能記住,我卻忽略,我真的比不上他……」他自省起來,透出了絲絲自卑。

    哎。歎氣。以前他總是囂張跋扈,明明個子比蘭亭矮,卻要高昂下巴,挺起胸膛,再梳一個高高的辮子,讓自己比蘭亭高。說話也是處處壓制蘭亭,句句都要將他踩在腳底。然後不停地追問我到底他哪裡比不上蘭亭?

    而現在,他左一句沒資格,右一句比不上,我還未將他完全當奴才,他就把自己放在奴才的位置,或者,比那個更加低微。曾是人上人的他,被命運最終打擊地體無完膚,內心完全坍塌,也是可悲可憐。

    我抬手放上他的肩膀,他身體微微一怔,垂落目光看落手中的布巾,再次迴避我的目光。我輕柔地問:「真的不隨我去東都?」

    他再次點點頭,抬眸反問:「你為何要去?既然知道那不是蘭亭。」

    我看看他:「難道你放心將千島國的天下交給一個陌生人?」

    他輕輕一笑,眸中露出了深深情意:「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已經在我眼前。」

    心口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面前傳來他一聲苦澀的笑:「看來我還要做很多很多,才能讓你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會。」

    一句又一句深情的話語,讓我漸漸走出對他的誤解和陰霾。他變得通透起來,其實,他的對我的情,一直很真,很通透,只是我從未去好好欣賞。

    我抬眸再次看他:「但是我介意。你可知當年蘭陵暖玉為何會與皇后聯手迫害柳娘?」昨晚發現他只是吃驚我們兄妹的身份,似乎並不知我其實才是皇族正統。

    他緊緊皺眉,各種痛苦讓他似乎不想提及,他撇開臉,神情有些抽搐:「不是想殺人滅口嗎?」

    「恩……」我搖搖頭,「蘭陵暖玉對柳娘是有情義的。他之所以迫於無奈與皇后聯手,是因為柳娘,又有了身孕。」

    立時,他的身體在陽光中僵硬,緩緩轉回臉,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我看著他,繼續說:「真正無法生育的,其實是皇后。這點,蘭陵暖玉也沒想到。所以,柳娘懷的,才是真正的龍種。麟輝,我希望你不要再記恨你的父親,儘管他做錯了許多事情,但他的初衷都是為了你,為了他的蘭陵家族。」

    「你……」他吃驚地緩緩抬手指向我,我鄭重而淡定地點點頭:「不錯,我才是皇家正統,千島國是屬於我的」不客氣地向他說出真相,他的雙眸在那時緩緩睜大,擴張的瞳仁裡,是我霸氣的臉龐。

    我為何不能霸氣?我為何不能女王?現在,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就算沒人,也可買人奪國,更別說手中攥著祁麟輝不是皇家正統血脈的證據。

    「保守這個秘密是因為當時你在位。雖然那時我討厭你,但你確實是一個好皇帝,千島國的子民交給你,我很放心。但是現在這個,野心太大,我需要去警告他一下,以免他的野心讓千島國的子民陷入戰火之中。」我能感覺到那個人有著多麼巨大的野心。他能隱忍屈身如此,他爆發的潛力也會是無窮巨大。

    忽的,他拉住了我的手臂:「龍兒,不要做傻事。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既然他能圍捕叛黨的所有頭目,他的能力不可小覷。現在已經無人敢貿然行動,你若用娘親的事要挾他,我真怕他……」

    「不會的。」我露出讓他安心的微笑。而他卻越發擔憂:「你怎能確定?」

    我笑了笑,看向窗外:「因為他這個皇帝,也是蘭亭給的……」

    他的手從我的手臂上滑落,身旁傳來他怔怔的話語:「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不是我們,應該是蘭亭做了什麼。他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決定了兩個人的命運。他的一個願望,卻實現了兩個人的願望。或許,也只是至親,才能做到這樣的犧牲。

    祁麟輝最終沒有隨我一起離開金銀島,他厭惡那個地方,他更想留下來陪伴娘親。可以說他是迫不及待地去見她的。而且,我們之間也需要給彼此冷靜的時間。這次分開對我們或許是有好處的。

    御叔對我上京很憂心,本想派人保護,但我覺得還是低調行事比較好。畢竟御叔對於那個人來說,也是有一定威脅。如果帶太多人上京,他說不定會以為我們想劫獄。

    奇怪的是,在我上路後,大海在下午的時候忽然靜了。之前也很平靜,但還是有些海浪,只是相對於平時安靜些。而今天卻是完全靜了。整片大海靜地像面鏡子,這很不正常。而且,風也停了。著宛如在預示一場可怕的驚濤駭浪即將而來。



第三十一章 即將到來的神戰

    大海有大風浪難行舟,沒有風浪也難行舟,完全就要靠人工劃,很累,行行停停,幾日下來,未行千里。大家面對最近的怪異天象都稱奇,可謂千年難見。幸好我們的船小,設有船槳,但是大船就難劃了。沿途遇上不少因為無風無浪而因此擱淺的海船,大家都面露憂色,人心惶惶,流言在人間傳開,說是世界末日到了,或是神罰即將來臨。也有人說早聽說有人說最近不能上海,現在後悔沒有相信。

    我擔憂地仰望天空,凍雲停於空中,宛如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停了下來,讓人不安。這是……怎麼了?

    就在這時,隱隱的歌聲從遠處而來,聽到那歌聲時,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雖然聽出那不是星研的歌聲,但能聽到人魚的歌聲,我也倍感親切,只是……來的到底是友還是敵?

    當船上的人被那歌聲催眠之時,身下原本平靜的海水忽然波動起來,層層海浪推開,寂靜的世界傳來「嘩嘩」海浪拍打的聲音,海船搖晃,被催眠的船員一個接著一個倒落在地。遠遠的,浮起了一座巨大的小島,然後,熟悉的鯨魚出現在我眼前,就如當初森鐮和子麓將星研送回我的身邊。

    鯨魚朝我的船而來,我立刻跑到船頭,看見鯨魚身上站著一人,正是子麓。他朝我揮手,我欣喜萬分,好久沒有看到故人,這讓我很高興。

    他到了我的面前,躍上我的船,和我大大擁抱,然後放開我,握住我的手,高興地說:「素素,好久不見,謝謝你把星研帶回來了。」

    心裡還是劃過一絲歉疚:「只是……把他的顏色給換了。。。」我知道,星研心裡一直對亙陽給他強加的金色很憎恨,只是無可奈何。

    子麓的臉上也劃過一抹惆悵,但更多的還是高興:「雖然星研並不喜歡現在的金色,但是在人魚族,以金色為尊,尤其是千年未見的金身,那是人魚之王的標誌,有了金身,等於星研已經成為人魚之王,只是現在父王依舊留戀王位不願退位,所以過幾日星研會向父王提出挑戰。所以……大海將會變得不平靜……」

    「可是現在它靜地出奇,難道是……」我看向再次平靜下來的海面,心裡隱隱不安。

    子麓放開了我的手,擔憂地歎了口氣:「這是人魚族開戰的前兆,所以星研讓我來給你護航,稍後大浪起,船就會被掀翻。」

    「那其他人呢?那些在海上行船的人呢?」每一次神族開戰,遭殃的總是我們這些凡人。我有星研派人護航,可那些與星研無關的人呢?難道就要為人魚族的戰爭而白白送死?

    當子麓露出抱歉的神情時,我沉重地擺擺手:「你不如不告訴我這些,將我送到東都便是。」現在知道了,反而心裡很難過,自己因為是星研的愛人而能逃過此劫,別人卻要就此葬生在海中。

    「素素……我們會盡力的。」子麓也有些無奈地說著,「我們早前已經給人類放出流言和警告,阻止他們上海。但是……不過你放心,星研有所交代,希望到時能救一個是一個吧,我們……已經盡力了……」他抱歉地垂下臉龐,雙手不安地握在了一起。

    子麓的善良,讓他此刻心裡也不好受。我長歎一口氣,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左右,但求無愧於心。我握住他的手,反過來安慰他:「子麓,謝謝你們願意盡力救人……」

    他點了點頭,神情卻並未因我的話而舒展,反而越發沉重:「其實,我們人魚族之戰只是小事,此戰之後相信人類不會在近期上海,因為更大的戰事即將發生。」

    「什麼?星研還要打仗?」我疑惑地看他,他變得越來越凝重,抬眸望向天空:「是真神之戰……」

    心跳開始不由得紊亂,這份心慌是因為子麓的話。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個人,開始過著自己凡人的生活。可是沒想到我始終無法完全脫離他,確切的說不僅僅是我,這一次,是整個世界。

    真神開戰,將會給人間帶來怎樣的浩劫?

    「我們人魚開戰之多會使大海不平,而現在風停了,就預示神戰已經開始。」子麓雙眉緊擰,沉重地搖頭,「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他們或許只是戰上片刻,但對人間的影響卻會是幾日,甚至有可能是幾年。」

    我驚訝地幾乎說不出任何話。我怎麼忘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他們尚未開戰,便已經讓人間風停雲凍,若是真的打起來,會如何?

    「素素,近期不要上海了。盡量留在岸上。」子麓認真地交代完,面朝鯨魚揚手,鯨魚緩緩繞到了我們的船後,然後,海船在鯨魚的推動下,再次航行起來。

    有了鯨魚的推動,航行速度飛快,因為鯨魚速度奇快。前行之時,看到其他的船也正被人魚族開往臨近的海岸,躲避這次災難。

    心裡越來越擔憂,擔心海嘯的發生。如果神戰帶來一場巨大的海嘯,豈非將我們千島國徹底吞沒,我們又該如何躲避如此巨大的天災?

    子麓也因此而憂心忡忡,雖然人魚族擁有控制海洋的力量,但人魚族族人有限,每個人能控制的範圍也有限,只怕無法保護千島國全部的島嶼,到時必有取捨和犧牲。

    聽罷心裡又是是一沉,仰望天空,只求亙陽與伏戮的戰爭不會給人間帶來浩劫。神位之爭為何要牽連我們無辜百姓?

    忽然心中開始懊悔,是我放出了亙陽,使我間接促使了這場神仗。如果人間面臨浩劫,我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

    閉眸沉重歎息,是我的錯。難道,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難道我真的與亙陽之間真的再無半絲聯繫?那為何我背後的神龍金銀依然沒有消失?

    或許……

    我立刻雙手交握在胸前,心中一片平靜。與他相處的畫面一幅又一幅從被塵封已久的心盒中打開,浮現在眼前,對他有恨,又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而這些,隨著他的返回天宮,而漸漸封存,還自己一片寧靜。

    而如今,再次回憶之時,心裡依然平靜,我知道,我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可以去面對我和他的過去,那個如同鏡花水月的童話之夢。

    閉眸之時,心中異物旁騖,只有深深地祈禱:亙陽,求你保護我們,保護人類。求你……

    「呼……」幽幽的,面前出現了如同呼吸一般輕柔的風,輕輕地吹起了我的髮絲。我緩緩睜眼,面前依然無風停雲,然而心,卻安了,有如亙陽站在我的面前,對我露出讓我安心的微笑。




第三十二章 東都依然繁鬧

    第二天,大海起了浪,子麓卻變得比原來越發緊張,說人魚之戰快要開始,現在是給人類離開大海的最後機會。忽覺不知也是種幸福,管他天神人魚大戰,人類們依然過著自己柴米油鹽的小日子。

    子麓又送了我們一天後,急急離去,星研需要他。當大家從昏睡中醒來時,四周依然是茫茫大海,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已經船行兩日,只是,他們覺得肚子比往日更加飢餓。

    不久之後,我們遇到了其它商船,我讓大家通知那些船快點離開大海,就說國師荀子翎預言海嘯即將來臨。他們不相信人魚族放出的流言,倒是相信那個古怪國師的話,紛紛驚恐起來,急急上岸。

    第三天,大家看到了東都的海岸,他們都奇怪萬分,怎樣也想不通怎麼眨眼之間就到了東都,而這天,海浪變得越發洶湧起來,而且,有了風,大風吹走了天上的凍雲,天邊出現了一條奇怪的細細的黑線,像是給天空描了一圈黑邊。

    我們的船駛入東都,再次看到這座都城,心裡感慨萬千。曾經帶著對龍珠的好奇而來,又帶著破碎的心離去,而今天,是隱隱的不安和沉重的心情。

    東都港絲毫不受天罰或是海嘯流言的影響,依然船來船去,繁鬧異常。而且,在東邊停滿了藩王島主的船,上面有他們的旗幟,這很容易認出,應該是送郡主前來選妃的。裡面自然也有被祁麟輝已經圍捕的藩王和島主。不知他們的女兒是否已經知道他們已經成了階下囚。

    當我準備下船時,兄弟們對我呲牙咧嘴地笑,我笑了笑:「下船去玩吧。」

    「謝郡主」兄弟們比我更快下了船。看了看東邊給藩王島主獨留的港口,那裡正有一位郡主下船,華麗的儀仗隊,還有不少的侍婢跟隨。

    看看自己,一身彩色布衣,一根長辮,依然是海盜女的裝扮,只怕所有的郡主裡只有我最不像郡主,即沒有隨身侍衛,也沒準備鮮麗的衣衫,甚至連郡主的正裝都被我忘在了金銀島。

    空手下船,所有人都正在為那郡主讓道,她一身華麗的衣裙,裙擺長長拖拽在地,身後緊跟許多行禮,呃……她這是準備在東都常住怎的?如果我沒認錯,她儀仗隊裡的旗幟應該是北王的。也是這次叛亂的重要成員之一。

    她之後,又有郡主下船,那郡主好像是赤烈島島主的女兒,她的架勢不比北王郡主差,她很快走到北王郡主身邊,然後昂首挺胸想要超過她。那郡主一看,加快了腳步,於是,她也變得快步。我站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看熱鬧,這還未入宮便比上了,將來入了後宮又會如何?

    可憐那皇后。之前從不關心祁麟輝的後宮,即使我在他宮中做客時,他都從未提起他的皇后,我也不去關心。那皇后之前未得祁麟輝之垂青,而現在又多了如此多的競爭者,想想也著實可憐。

    「你……來啦……」荀子翎緩慢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有些氣餒,連身都不轉,懶懶地說:「你讓我感覺真沒勁。好不容易擺脫了你們這些神人,讓我恢復做人的自信,現在你又跑出來,提醒我像我們這些凡人的一舉一動你都知道,我真後悔認識了你們,在你們這些神人面前,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久久的,身後沒有半絲聲音。身邊是看熱鬧的人群。知道他不是離開而是說話慢,所以我很有耐心地等他說話。一直到那兩名郡主遠去,身後才再次傳來話音:「早知道……不來接你……」

    「呵……既然來了就走吧,我討厭走路。」我這才轉身,揚臉看去,眸中是他雙目暴突的面具,把我嚇一跳,「你幹嘛戴這麼恐怖的面具,好歹最近皇帝選妃,東都辦喜事。」

    他看看我,似想說話,邊上的人看完熱鬧終於發現了這名面具國師的存在:「是國師」

    「國師最近有傳言說您預言海嘯即將來臨,是不是真的?」

    「是啊是啊,會不會是謠言?」

    「對啊,海嘯什麼時候來?」

    我抿抿唇,沒想到傳言已經傳到了東都。

    荀子翎看看圍上來的人,還以為他會解釋,沒想到他倒是點頭承認了。然後緩緩指向海面:「快看海嘯即將到來——」他拖出一個長音,帶著某種神聖卻又恐慌的語氣,所有人都看向大海,在那一刻,他忽然拉起我的手跑

    我感覺整個人都快橫飛起來,就像當年被亙陽拽著跑。原來荀子翎讓大家看大海是為了開溜。然後,他就把我扔進了車廂,自己隨後躥了進來。

    馬車無人自行,他盤腿坐在我對面:「你來……看誰?」

    我淡淡地答:「你說看誰就是誰。」

    他絲毫不動,用那個像是被人拽出眼球的恐怖面具對著我:「這樣……也好……蘭亭……真偉大……」

    「呵……」忍不住輕歎而笑,有種自嘲自憐的感覺。

    「那……現在……你……單身了……要不我們……」

    「想都別想,我已經跟現在的蘭亭拜堂了。」我打斷他,他整個人因此而僵硬,然後,他緩緩抬手,慢慢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張下巴脫臼的臉,他脫臼了很久,才緩緩合上:「沒關係……他總歸死在我的前頭,我耐性很好……」

    皺眉,這話說得真晦氣,讓人鬱悶。看來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在這些神人面前,一點神秘感都沒有。

    「你想知道現在的祁麟輝是誰嗎……我……」

    「別說」我立刻打斷,「你好歹給我留點懸念好不好你把我送到皇宮就行,其餘的事你甭管」

    「那……水漫東都呢?」

    我有些吃驚地揚臉再次看他,他那張吸血鬼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之前為了讓大家離海,我不過是瞎傳流言,沒想到會在荀子翎口中得到了證實。難道,真的會有海嘯?

    我與他對視許久,沉重歎息:「若真會如此,又豈是你我能阻止的?」荀子翎就算有些道行,也不可能阻止龍神之戰。

    他也低下頭,歎了口氣:「也是……在真神面前,讓我活得越來越沒勁。」

    笑,別人只想長命百歲,而他和我父親,卻都想早日解脫。他的話就像是我方才對他說的,真是人外有人,仙外還有仙,他總算體會到我的心情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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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2: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入宮

    和荀子翎呆在一起時間總會慢下來,讓你感覺像是得了差時症。

    「我……看到高山流雲會治理神仙島……該不是你……」他再次起了話音,我看看他,點點頭:「是,我有這個打算。真是的,這件事又沒懸念了。你能不能不用你的天眼看別人的未來?」

    他搖搖頭:「我……只有這個樂趣了……」說完,他低下頭,緩緩戴上面具,遮起他蒼白泛青的臉。我可以理解他這個惡趣,人活數百年,周圍事物的變化已經看得太多太多,他猜不到的,只有他看不到的未來。

    他能看到別人幾年後的命運,那那之後呢?他看不到,只有去猜測,這成了他現在唯一可以給他帶來些許樂趣的事情。有時候我會想,那這樣的人還會有愛嗎?他已經活得完全提不起精神,又怎會去飽含激情地去愛一個人?難怪他在討論我們夫妻命運時,也是半死不活,勉強而為的樣子。

    馬車緩緩停下,他沒動,只是說:「皇宮到了。。。。」

    「不進去?」我反問,因為以前他可以直接進入皇宮,無人會攔阻。

    他半晌沒動,然後靠在神杖上,如同快死了一半長歎一聲:「哎————自從換了個祁麟輝,我連皇宮都進不去了……」

    祁麟輝不准他再隨意入宮了?心虛?呵,難怪他戴那樣一個面具,感情是在生氣。

    「你……可以下車了。。。」他在對面提醒。我掀開車簾,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再判斷要不要入宮,畢竟我只是來確認某人的身份,用不著報道,直接晚上飛入皇宮即可。

    「你……是不是捨不得我……」沒想到荀子翎平日慢性子,這時趕我倒是急乎乎。我轉回頭說:「我還想問問高山……」忽然,他的面具陡然貼住了我的臉,冰冷的溫度,宛如在與殭屍親吻。

    「再不走……我不客氣了……因為……我……餓……了……」

    迅速推開他,跳下了馬車,馬車在我的腳剛剛離開,就飛奔而去,只留下一溜煙塵。這荀子翎,一點也不給面子,也不講舊情。難道我們不算是朋友嘛?再不濟,我也給他供過血,好歹我也算是他飼主。

    捏了捏拳頭,發現手心裡不知何時被塞入了一張紙,打開一看,上面血淋淋幾個字:你居然把神仙島給那個桃花眼也不給我,我恨你。

    帶著濃濃血腥的氣味,讓我渾身寒毛豎起。抽了抽眉角,我說他怎麼這麼急把我趕下車,是在氣我打算把神仙島給高山流雲。這人怎麼這麼小氣?神仙島是我爹留給我的遺產,我高興給誰打理是我的事,怎麼非要給他嗎?還給我寫血書抗議,我是嚇大的嗎

    哎神仙島,是多少男人魂牽夢繞的地方。再古怪的男人也抵不過那裡的誘惑,就像荀子翎。不過……他要神仙島只怕是因為那裡有取之不盡的食物吧。。。。。

    神仙島,果然是一個能滿足男人各種欲求的地方。

    轉身抬眸,皇宮近在眼前,高出牆頭的樹木已經染上了秋天的顏色,金色的,火紅的樹葉形成一團又一團夢幻的彩雲,將皇宮覆蓋。這座童話的殿堂,如今已經換了一個主人。這個主人比真正的祁麟輝可現實許多。

    「讓開讓開」身體被人推到一邊,然後華麗麗的儀仗隊從身旁而過,是方才在碼頭看到的郡主們,她們坐在精美的車攆上,浩浩蕩蕩。

    看看她們,想了想,決定入宮直接求見,如果某人今日沒空就住宮外,那座皇宮裡面有太多太多我,蘭亭,還有那個天真卻又執著的祁麟輝的回憶。不是逃避,而是不想再打亂已經平靜的心。

    走在那些華麗的車攆旁,我有如某位郡主的隨行侍婢,或許,連侍婢都不如。

    今日的皇宮有了改變。南門口設立了一張長桌,旁邊站有太監,而坐在長桌後有一男一女,呃……應該是半男一女。半男是吳公公,是太監總管。女的是趙嬤嬤,是皇后的人,是後宮宮女總管。這些人在以前入宮的時候都見過。今日這二人坐在這裡,應該是給郡主們簽到的。這幾天可要把他們忙壞了。

    當郡主們臨近門口時,他們起身相迎。我走過去,兩位郡主的車攆停下,她們沒有下車,沒道理讓郡主親自簽到,所以,會由她們的侍婢前往簽到。我正好走在那兩個丫頭身旁,她們奇怪地看我,都以為我是對方的人,而此刻,這兩個丫頭又開始比了起來,彼此加快腳步,比誰先去簽到,這將決定她們的主子誰先進入宮門。

    她們從碎步到小跑,最後是不計形象地狂奔,然後站到桌子面前,幾乎是同時喊出:

    「北郡主駕到」

    「赤烈郡主駕到」

    吳公公和趙嬤嬤兩人含笑,他們緩緩走到桌前,伸手推開了我面前這兩個小丫鬟,對緩緩行來的我卻是一禮:「東海郡主您來了。」

    我忽覺不正常。吳公公對我客氣,是因為祁麟輝的關係,那個人不會傻到暴露自己。雖然他一時無法完全模仿祁麟輝,估計他也會寡言少語,至多大家會以為祁麟輝收性了。他是皇帝,誰敢過問他性格上的變化?

    可是我跟太后那老太婆是死對頭啊,她跟前的趙嬤嬤也對我笑臉相迎呢?這絕對有問題。

    兩個小丫鬟站在他們身後目瞪口呆地看我,估計怎麼也沒想到我會是傳聞中的東海郡主。雖然我久不在政壇,但政壇裡依然有著姐的傳說。

    我也不客氣地雙手環胸:「嗯,本郡主來了。」

    「已經為郡主準備好了行宮,請隨老奴前往。」趙嬤嬤躬身相請,懷疑地看看她,她面帶微笑,這是宮裡所有人都有的微笑。然後我看向趙公公,他對我微笑點頭,心想既然他點頭,是暗示我不用擔心趙嬤嬤會暗算我。

    我點點頭,在兩個兩個丫鬟呆呆的視線中隨趙嬤嬤離開。



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被晾了。

    「郡主沒帶行李?」趙嬤嬤在前引路,我們身後又跟上了幾個宮婢。

    「嗯。我已成親,這次不是來選妃。」我先把話說在了前頭,免得後面給自己惹麻煩,卻沒想到我的話讓趙嬤嬤驚然站定:「郡主殿下您已經大婚?是和東王世子殿下?」她睜圓雙眼,嘴巴大張,露出兩顆金牙。

    我笑笑點頭:「是啊,正因為成婚,所以來跟我皇帝哥哥匯報一聲。」

    全天下都知道,祁麟輝上次是以義兄的名義給我辦的十七歲壽宴。僅管在暗地裡,人們對我和祁麟輝的曖昧關係揣測不已。

    所以當我突然說成婚之時,會讓趙嬤嬤如此驚訝。興許他們以為我會來選妃,畢竟世子比不上皇帝,不是嗎?以祁麟輝對我的「寵愛」,做皇后都說不定。嗯,他們應該是篤定。看她和安公公之前的模樣,還說什麼已經準備好了我的行宮,像是早知我會來東都。難道是太后認為我肯定會借這次選妃,來勾搭祁麟輝?

    見趙嬤嬤還在因為吃驚而呆愣,我淡笑:「那趙嬤嬤是不是也該替本郡主向太后匯報一聲?太后當初也是對我照顧有佳。」真得好好謝謝她的龍珠。讓她早點知道早點安心,免得擔驚受怕我會入宮。我對於她來說,是掃把星,沒有我的出現,她的龍珠不會沒有,她的麟兒不會那麼快與她反目。

    趙嬤嬤回神,但還是有些慌亂,似是我的大婚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打亂了他們一切計劃:「對對對,郡主說得是。你們送郡主去她的行宮。」

    「是。」

    然後,趙嬤嬤連頭也不回地急急往東面而去。

    笑著搖搖頭,跟在宮婢之後。發現眼前的路非常熟悉,竟是去芝瀾別苑。很多不想想起的事隨著眼前景物的越來越熟悉而浮現眼前。

    閉上眼睛,無法再前行,腦中揮之不去的是祁麟輝刺在蘭亭胸口的那一刀,和他玫瑰房中,冷月之下的孤然背影。下意識摸摸腰間,那把屠龍已成了我的佩刀。

    我停下腳步,宮婢也停了下來,我說:「我想面見皇上。」

    宮婢臉上犯難:「皇上說,所有郡主入宮不可隨意行走,也包括……東海郡主。」

    這是……對我下了禁足令?祁麟輝之前給我的所有特權宮裡無人不知,而今,他全數奪去。看來直接面見也不再可能,只有等晚上了。

    「那帶我去別的宮苑,我不想再住芝瀾別苑。」

    宮婢卻變得更加為難:「請郡主莫要再為難奴婢們。皇上交代過,芝瀾別苑只為郡主所建,所以郡主只能……住在那裡……」她們越說越小聲,不敢抬頭看我。

    撇開臉,他還真是以不變應萬變,連祁麟輝對我那份執著的感情也「繼承」下來。歎氣,不能為難這些宮婢們,只有繼續往前。

    當到了祁麟輝以前用植物建造的百獸園時,卻看見正有園丁在重新修剪那些動物園藝。許多動物的頭被砍了下來,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滿地金黃的落葉,如同灑在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重新修剪過的灌木呈現出花卉的形狀,再也沒有半分童話的稚氣。

    這是……那個人在改造皇宮?

    「皇上覺得那些園藝舊了,故而重新修剪。本來郡主的芝瀾別苑皇上也想重建……」小宮女在身旁輕聲說著,估計是發覺我在看修剪灌木奇怪,「但知道那是郡主所愛,故而未動絲毫……」

    恩?那人連芝瀾別苑也想拆?太好了他怎麼沒聽從自己的想法去拆呢?估計是怕改變太多,讓人生疑。嗯,任何事不可操之過急。更何況祁麟輝對我的特殊感情上下皆知。他那時有意做得明目張膽,就是為了給蘭亭壓力,想讓他知難而退,主動退出。哪知我跟蘭亭情比金堅。

    可是,最終,蘭亭還是退出了……將我讓給了他的兒子。

    不久之後,我就看到了那座讓我又愛又恨的芝瀾別苑。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故意不去看園內一花一草,直接走入邊上的偏殿,宮婢著急提醒:「郡主,您走錯了。」

    我擺擺手:「我今晚住偏殿。」偏殿也有房間,之前供芝瀾院宮人所住。

    宮婢們不敢出聲,只有急急先走入偏殿,為我整理裡面的房間。

    之後,沒有人再來,除了兩個宮婢留下來供我差遣。我就像被人徹底遺忘在這座如夢似幻的宮殿裡,與世隔絕。

    整個皇宮都在為皇帝選妃而忙碌,晚上,宮婢請我沐浴更衣。我依然沒有勇氣再入那座精美的浴池,那裡記錄著我和蘭亭的激情。我無法踏入,那裡依然留存著蘭亭的氣味和溫度。

    我揮退侍婢在房內枯坐,直到夜半時分,才打開門想去夜訪,打算跟他說完就走。可就在我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陡然有兩人從夜空中落下,黑色的衣衫,金色的腰帶,未看他們的長相,因為我的視線被他們胸口用金線繡的兩個字吸引,是寅和巳。

    是十二護衛自從離開千歲府,再也不見十二護衛,早知有兩人是負責守護祁麟輝,原來是他們。原以為那是蘭陵暖玉安排在祁麟輝身邊的探子,可真相其實是蘭陵暖玉真正派來守護他的兒子:祁麟輝的。這兩人應該也是十二護衛中,武功最強的兩人。

    「請郡主回房,夜深了。」他們的話音拉回我的回憶,抬眸看時,他們已經用身形逼我回房。他知道我想夜探?還是他已經猜到我來東都不是為祁麟輝而來,而是為他?否則為何派出祁麟輝的貼身侍衛來監視我?

    二人在月光之下英武挺拔,寅虎劍眉星目,炯炯有神。巳蛇鳳目細長,眸光陰冷。二人氣息內斂,修為皆在我之上,否則,我早會察覺他們的存在。

    這是我除了蘭亭之外,見到的唯一兩個高於我的高手。

    「請郡主回房。」他們再次沉聲說。我皺皺眉,轉身回房。現在不像是禁足,而更像是軟禁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四天。兩個門神一直在,期間趙嬤嬤想進入別苑,也被門神攔在了外面。我第一次後悔自己的判斷,不該入宮。

    這天晚上,太陽提前消失在天際。並不是因為太陽提早入海,而是天空四周的細線更粗更近了一分,吞沒了夕陽。我站在樓頂觀察天邊那一圈變粗的黑線,像是將天與海割裂開來,讓人心慌。



第三十五章 失心瘋的太后

    「郡主殿下請更衣。」樓下兩個侍婢手裡拿著華衣,遠處傳來了音樂聲,再看門口的門神,不知何時走了,今晚有宴會?

    我從樓頂躍下,少了門神輕鬆許多,看看宮婢手中的裙衫,擦肩而過。

    「請郡主更衣!」宮婢急了,在我身旁下跪,高舉裙衫。我看向她們:「今晚要做什麼?」

    「今晚皇上宴請所有郡主。」

    果然。我看向太后東宮方向:「我要先去見太后。」

    「太后……太后身體欠安……」

    看她們吞吞吐吐的樣子有問題。拿起她們高舉的裙衫,想了想:「好,我進去換衣服,你們在這裡等一下。」

    「是。」她們鬆了口氣,依然跪在原地。

    我直接回房,然後扔下裙衫,打開窗,看了看,跳了出去。沒動,感覺了一下,他們果真撤了。

    我立刻躍出牆,像獲得自由的兔子,跑地飛快,直奔東宮。對太后,我自然沒有好感,她夥同蘭陵暖玉迫害我的母親。可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是我父親!祁照煦!

    若不是他想出來讓柳娘入宮,讓皇后假裝懷孕,讓蘭陵暖玉讓出他的兒子。我娘就依然做著蘭陵暖玉的小妾,蘭陵暖玉也會因為祁麟輝的降生而收心,改名換姓好好過他正常人的日子。

    太后至多算個從犯。以現在的科學技術,確實一時無法確認到底是男人不能生,還是女人不能生。可是,這裡是男尊女卑,愚昧的人們只會認為那是女人不能生。

    抬眼已到太后所住的東宮。東宮很大,不僅僅住著太后,還有祁麟輝的皇后。可是,我卻隱隱覺得眼前的宮殿更像是冷宮,冷冷清清,了無人跡,在沒有星月的黑夜之下,更加陰沉淒涼一分。

    奇怪地進入,宮內不見宮人,真如冷宮。往深宮而去,只有一屋微有燭光,我走進去,聽到了淡淡的人聲:「太后,老奴還是沒有見到東海郡主。皇上他……

    「罷啦……這是我的報應……」那聲音哽咽蒼老,難道是太后?怎麼顯得比那時老了許多?

    循聲進入,驚然發現宮內真的沒有半個宮人,內有一張風床,床邊是趙嬤嬤。見到此情此景時,對太后的恨意已無半分,只剩同情。今時今日這一切,都是祁她所愛的兒子:祁麟輝給她的,自己曾經疼愛的兒子,現在對她卻只充滿憎恨,厭惡和冷落。而現在這個祁麟輝沒有做出改變,似乎更甚。

    「太后。」我喚了一聲,床邊的趙嬤嬤驚然回頭,看見我時驚呼:「東海郡主!」

    「神使來了?在哪兒?在哪兒?」太后的身形從趙嬤嬤身後起來,蒼白而蒼老的面容,比之前被我奪去龍珠那會兒更加憔悴,讓我一時看呆。

    而且,她稱我為神使,不是賤丫頭之類的鄙稱。按道理,她應該恨我不死才對。

    在我疑惑之時,她已經急急起身,朝我撲來,幾乎是摔倒在我的身上,苦苦哀求:「神使,求你把我的麟兒還給我,求你把麟兒還給我……」她一聲聲的苦求驚動了我的心,她是不是已經知道金殿之上的祁麟輝已經不再是她的麟兒?

    無論當年是怎樣的骯髒交易,後宮陰謀。太后始終將祁麟輝當做自己親生之子來疼愛,甚至,已經達到了溺愛的程度。她愛他勝過一切,而他亦是她的全部。即使她的麟兒拿走了她本該守護的龍珠,她也不過是獨自氣悶,從未對她的麟兒厲聲訓斥。

    多少,心裡帶出了同情。我不是神,也已經不再是神使,所以對這位母親的祈求愛莫能助。扶住她的身體,抱歉地看著她:「即使麟兒已經知道了一切,心裡對你只有恨,你也要他回來?」

    淚水從這個婦人眼中滾滾而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自私,我不該害死他的娘親,可是,即使他恨我,他也是我的麟兒,我不求他原諒,只求他平安,神使,您是神龍亙陽的女人,定是知道了一切,現在大殿之上的不是我的麟兒,是另一個人,我的麟兒到底去了哪裡,他去了哪裡……嗚……求你……求你讓他回來……只要他能回來,我來世為你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

    看著她哭泣的懺悔,心裡再多的恨也因為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而消散,這就是她急著找我的原因吶。她會如此哭求於我,不計前嫌,一切都是為了她的麟兒。我輕輕抱住她泣不成聲的身體,安慰地說:「你放心,你的麟兒很好,我無法將他們換回,但是,你的麟兒現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陪伴在他娘親的身邊,他在這座皇宮裡並不開心,可是現在,他很快樂,你是否還想讓他回來?」

    她緩緩從我懷中離開,滿臉淚痕地仰視我,淚水已經不再流出,而是安心和寬慰:「原來真的是她……好……只要我的麟兒還活著我就滿足了……神使……」她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請你代我對你的母親說一句對不起……如果我能出去,我會為她為奴為婢,以贖我當年之罪,麟兒有此大劫也是我的報應,報應啊……」

    我靜靜地看她,她的眼神充滿懺悔,是深深的自責催老了她曾經飽滿的容顏,想對她說母親會原諒她,想讓她安心時,身後沒有其餘宮人的寂靜的殿堂裡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我看向身後,而趙嬤嬤則急急將太后從我身前扶起。

    「郡主殿下,請去赴宴。」是寅虎的聲音,我轉過身,面前果然站著目光炯炯的他,「太后得了失心瘋,需要靜養。」

    失心瘋?哼,那人真是比祁麟輝更冷酷無情。應是他發覺太后認出他不是祁麟輝,才有此一招。僅管無情,但他必須那麼做。

    「郡主殿下,請。」寅虎伸手相請,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那人盯我盯得真緊。只怕他還在後悔讓寅虎他們提前離開,讓我有了機會。

    哎……不愧是蘭亭的子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是該為蘭亭高興還是擔憂呢?

    「神使……」太后在我身後輕喚,我轉身之時,寅虎飛速出現在了我與太后之間,隔斷了她與我的視線。我皺皺眉,轉身,拂袖而去。

    冰冷的風揚起了我耳邊的髮絲,宛如太后那嗚嗚的哭泣。這個曾經得到一切的女人,最終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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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事變

    大殿上熱鬧非凡,與太后宮的冷清寂寥完全是兩個世界。這裡燈火通明,樂聲環繞,空氣裡瀰漫著甜酒的芬芳,殿堂上是妖嬈舞姬的繚亂身影。

    今晚所有的郡主都前來赴宴,她們美麗的身姿和這裡融為一體,形成了難得一見的百美御宴圖。

    深處的正席因為被舞姬繚亂的身姿遮擋,無法看清,只能隱隱約約看見祁麟輝端坐在那裡,他的目光在舞孃之間若隱若現,似乎,也正朝我這裡遠遠看來。

    寅虎帶著我從右邊筵席之後繞行。經過那些郡主身後時,她們都帶著幾分好奇地轉身朝我看來,宛如進入這座大殿的每一個女人,都能觸動她們的神經,讓她們緊張。

    當寅虎帶我到首位時,我正想看看龍椅上的祁麟輝到底變成了怎樣的模樣,舞姬卻在此時緩緩散去,然後從門口走進了上身赤裸,下身只有一件草裙,並且頭戴猩紅魔鬼面具的荀子翎。

    撫額,他這氣還沒散吶。皇帝選妃,他卻穿地像野人驅鬼。他拄著神仗,蹦蹦跳跳進來,身後跟著一排和他一樣穿著的男人。滿大殿的音樂因為他的到來變得詭異,這個人,到哪裡都讓那裡變得怪怪的。

    而且,他帶來的男人全都基本赤裸,白皙的大腿在草裙下若隱若現,這讓大殿上的女人們情何以堪?果然,那些郡主們掩面低視,紛紛垂下羞紅的臉龐。

    這個荀子翎,自己風騷淫蕩也就罷了,現在可好,整個肅穆的大殿都讓他帶曖昧起來。一殿女人,一殿半裸男人,能不曖昧?

    「郡主請坐。」身後的寅虎像是在押送犯人,我坐下之時,立刻朝那高高在上的龍案看去,立時,祁麟輝白色的龍袍映入眼中,而他的容顏卻是微微低垂,單手托腮將臉龐側向另一個方向。長髮不再是像以前紮成一束或是大部分披散,而是全數盤起,用他的金龍玉冠扣起。如此以來,露出了他微微有些尖的耳朵,和修長的脖頸。只是簡單的髮型改變便將祁麟輝隨性張揚的性格替代,換上的是乾淨利落,一絲不苟的沉穩內斂。

    只是,依然不見皇后。難道皇后也和太后一般,被幽禁深宮。她可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既然他將我安排在右側首位,既是以我為郡主之首,卻為何又故意躲避我的眼神?雙手環胸,繼續盯他,我們遲早要面對彼此,看他躲到幾時?

    「哈!哈!哈!哈!」大殿上的男人喊了起來,眼角的餘光中,他們排成一隊,正跟在荀子翎身後,一邊喊一邊跳。忽然間,我感覺到了一抹殺氣,下意識看向那群男人之時,忽然一抹寒光晃過我的眼睛,一名舞者已經手拿匕首朝龍案上的祁麟輝而去!

    「啊————」

    「有刺客——護駕————」登時,殿上驚叫四起,郡主們花容失色。卻還有郡主拍案而起,朝這邊飛躍而來,顯然是要保護祁麟輝。

    我沒有想過去救祁麟輝,因為這裡有寅虎,必然還有巳蛇,有如此高手在,何懼那刺客?更別說那個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盡得蘭陵暖玉真傳。當初若非有亙陽護我,我幾乎兩次命送他的手下。

    果然,此刻寅虎和巳蛇已經躍在龍案之前,攔住了刺客,而龍案上的人絲毫不驚,依然保持著單手托腮的姿勢,氣定神閒地執杯飲酒。

    既是如此,不如我也吃些東西,肚子還真有些餓了。於是,在大殿喊聲四起,一片混亂之時,只有我跟那個人,穩坐原位,泰然自若。

    隨眼看向荀子翎,那小子早已不知在何時溜得不見蹤影。他帶來的一溜男人也逃散躲避。

    忽然間,被寅虎與巳蛇攔阻的刺客從腰間拿出了一支哨子放入面具之下,那只哨子瞬間吸引了我的目光,居然是訓龍哨!是高山流雲!因為我將訓龍哨只交給了高山流雲!而他,也是跟著荀子翎入京的!一定是他,沒有錯!

    下一刻,從門外又衝入四個蒙面黑衣人,而與此同時,圍住高山流雲的寅虎和巳蛇也怔在了原地,因為,他們也是十二護衛,也必須服從訓龍哨的命令!

    立時,整個大殿靜若秋蟬。戴著面具的高山流雲高舉訓龍哨不做聲地站在寅虎與巳蛇面前,而他身後的四人也緊緊盯視他們。如果我沒看錯,四人中最高的應該是醜牛,最矮的自然是卯兔。而那一胖一瘦定然是午馬和亥豬。高山流雲居然召集他們一起行刺!

    心中暗叫不妙,立刻起身大喊:「還不快跑!」我的大喊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靜謐,高山流雲身後的四人朝我看來,眸中劃過一抹驚訝,我這句話其實是對他們說的,可惜,他們並沒領會,反倒是殿上的其他人統統跑出了大殿,還留下四個郡主圍在高山流雲等人周圍,準備護駕到底。

    我走出席位,高山流雲一動不動,他應該早就看見我,所以他不會因為我的出現而有所動。

    而寅虎與巳蛇顯然陷入了掙扎之中,一時也僵立在原地,身後是他們要誓死守護的祁麟輝,身前是他們誓死效忠的訓龍哨,這讓他們徹底糾結了。

    我看看他們雙方,雙方立時陷入緊繃,似乎只要我動任何一方,就會觸發這場戰鬥。高山流雲緊盯寅虎與巳蛇,似在等他們歸隊。

    終於,一直氣定神閒的那個人也緩緩放下撐著臉龐的手,朝前看來,我們的目光穿透寅虎與巳蛇在空氣中相觸,他沉著冷靜的雙眸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出現了一絲閃爍,眸底捲起了一層又一層我不明白的激動,他激動什麼?如果他看到我激動,那早該召見我,怎會一直避我不見。

    他忽然閉上雙眸,將那越來越紊亂的情愫遮蓋,再次睜眼時,眸底是如蘭亭一般的冷靜,那一刻,我產生了一絲錯覺,以為祁麟輝的身體裡,就是蘭亭。他和蘭亭,真的太像了……

    而現在,祁麟輝曾經傲氣稚嫩的臉龐,已經帶出了那個人的陰沉和如海的深沉。這讓原本的高傲不羈的祁麟輝變得沉穩而冷酷。



第三十七章 都是自己人

    他深深地,沉沉地注視我,宛如在問,你究竟會幫誰?而他的目光卻又在片刻之後,變得自信,似乎認定我定會幫助他,和別人一起保護他。所以,他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落寅虎他們,似在奇怪他們怎麼不動。

    我緩緩揚起了手,他的目光因我而動,所有人在那一刻又緊繃起來,大殿的氣氛因此而緊張。我指向了高山流雲手中的訓龍哨,立時,他的眸中露出了驚訝。他是知道訓龍哨的,但真正的祁麟輝不知道。所以,只這一神色的變化,便已經出賣了他。

    四位郡主迷惑地看向那訓龍哨,不解地做著眼神交流。就在這時,高山流雲終於等不急寅虎與巳蛇的決定,朝他們身後衝去,幾乎本能的,寅虎與巳蛇予以還擊。緊跟著,所有人因他而動,戰爭開始。郡主們衝向午馬四人,而丑牛與卯兔又衝出來糾纏寅虎巳蛇,與此同時,高山流雲終於解圍手拿匕首直刺案後的祁麟輝。

    那一刻,那個人卻是看了我一眼,似是在奇怪我為何不保護他。我淡淡地看著他,直到高山流雲匕首的逼近,他才不得不飛躍而起,輕巧地躲過了匕首。

    而我則是看向門外,宮人和郡主們躲在門外小心偷窺,很快侍衛也會趕到。很多事不能讓他們知道,於是,我躍到門前,將殿門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一扇扇關起,在關閉最後一扇門時,我說道:「聖上口諭,任何人不得進入!」說罷,手中的門隔斷了他們驚詫的目光。

    反身回來,大殿上已經打得不可開交。高山流雲緊追祁麟輝不放,祁麟輝白色的身形在高山流雲緊密而焦急的進攻下,卻顯得悠然自若,不疾不徐,由此看出,高山流雲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大局已定。只要侍衛趕到,高山流雲甚至都沒有機會脫身。

    來不及看戲,我躍到其中與午馬纏鬥的兩名郡主身後,她們看到我一喜,在她們以為我準備幫她們時,我抬手偷襲了她們的後勁,她們雙雙被我擊昏,倒落在地。

    「撲通!撲通!」午馬愣住了。而別人正忙著打鬥,沒有留意到這裡的變化。我下一刻就用同樣的方法偷襲了纏住亥豬的兩位郡主,結果亥豬也看著我愣住了。似是沒想到我會出手幫他們。或許,他們認為我會中立。

    「都給我住手!全是自己人!」我大喝一聲,衝破了殿內刀劍碰撞的「乒乓」聲,丑牛和卯兔在那一刻與寅虎和巳蛇停下了手,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高山流雲依然沒有停止地與那人纏鬥,他們碰觸的手臂,發出了劈劈啪啪的聲音。

    「啪!啪!」他們四手交纏在了一起,高山流雲的匕首朝那人的心間逼近,那人皺了皺眉,用力阻止,寅虎和巳蛇回過神,要移動身形之時,我搶在他們之前躍到了高山流雲和祁麟輝之間,雙手扣住他們交纏的四肢,焦急地看向高山流云:「高山流雲,你給我住手!趁現在還來得及!」

    高山流雲的身體在那一刻怔了怔,沒想到祁麟輝竟是趁機發力,猛地將他震開,強大的氣流也震開了我扣住他們的雙手,震飛了我的身體,我怔怔地在空中飛過,他怎能偷襲?

    他白色的身影飛到了我的身旁,在空中接住了我的身體,目露一絲抱歉,深鎖雙眉,緊抿雙唇不敢與我對視。他抱著我穩穩落地,然後放開我看向被他震飛的高山流云:「高山流雲,摘下面具。」沉沉的話語,帶著命令的語氣。

    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十二護衛們來不及做出反映,他們怔立在原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祁麟輝居然打敗了高山流雲!

    躺在地上的高山流雲緩緩起身,輕哼一聲,抬手摘下面具揚臂振出,露出了他那張俊美的此刻卻滿帶憤怒的桃花容顏:「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在死之前,我只想知道是誰出賣了我們!」犀利的目光從他眸中射出,絲毫不畏懼地直視祁麟輝。

    身邊的人沉默不語,我看看他,他的臉深沉地可怕,他是否無法對曾經最信任的兄弟編造謊言?

    收回目光,看向發愣的寅虎他們,先說道:「寅虎,巳蛇,你們把那些郡主抬走。」

    寅虎巳蛇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我會去命令他們。他們看向身旁的那人,他默允點頭。於是,他們去抬那些被我打暈的郡主。我對午馬亥豬說道:「老午小豬,你們幫寅虎他們一起抬人。」

    正在抬人的寅虎與巳蛇驚然看晌午馬亥豬二人,他們頓了片刻,緩緩摘下面罩,脫去外面的夜行衣,立時,那件繡有他們身份的衣衫顯露出來。接著,丑牛與卯兔也脫去了夜行衣,露出真容,這六個生肖護衛,在此刻,算是見到了彼此的真容。

    「殷素素!你到底幫誰?!」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高山流雲口中而出,他憤怒地看向我,眸中是一種被出賣地痛,「你今日既然出賣我,為何當初又要救我?是想愚弄我嗎!」

    他的話語,讓大殿上搬人的幾人頓住了腳步。我歎口氣:「你想知道我究竟幫誰嗎?你問他。」我指向身邊的人,他微微一怔,單手握拳放到了身後,轉臉卻是看向了我:「你又為何而來?即已成婚,又為何前來?」

    沒想到,他非但沒有替我回答高山流雲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完全與現下狀況完全風馬牛不相關的問題,一時間,我,高山流雲,還有他,陷入一種奇怪的答非所問的僵滯氣氛中。

    高山流雲問我為何做牆頭草兩邊倒,而我讓他做出回答,而他,卻來問我為何結了婚跑這裡來選妃。

    整個大殿最終因為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兩個問題而陷入寂靜。只聽見幾人繼續搬人的「啪啪啪啪」的輕輕的腳步聲。他們走得小心翼翼,似是怕破壞我們三人之間這種奇怪的氣氛。





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蘭陵玉的願望

    「你們!你們!」高山流雲不知被什麼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他指向我們,眸中是受辱的憤怒,「你們在愚弄我嗎!」

    「我沒有!」我立刻解釋,我還需要他,「高山流雲,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在所有人被捕的那一天,蘭陵玉正好退出,你認為那真是巧合嗎?!」

    他和我身旁的那個人,身體都在那一刻輕輕一顫。

    高山流雲漂亮的桃花眼漸漸撐圓,裡面佈滿了憤怒與疲倦交織而成的血絲:「原來是他,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不是他集合了我們?不是他想要這個天下?不是他計劃了這一切?這是為什麼?!不,你騙我,你在騙我!」他完全無法相信蘭陵玉會出賣大家,憤怒地要朝我撲來。

    白色的身影擋在我的身前,我將他推開,迎上高山流雲,在他的手要抓住我的那一刻,我大聲道:「因為他已經得到這個天下了!」

    登時,高山流雲的雙手頓在了空氣之中,憤怒與瘋狂瞬間被僵滯替代。身旁的人變得寂靜無聲,整個大殿的空氣在那一刻徹底凝固。

    我放下高山流雲頓在空氣中的手,緩緩道:「那天朝廷圍剿神仙島時,我並沒有猜到真相,所以會救你。而今,我已經知道真相,故而阻止你。」轉向身旁閉眸抿唇的祁麟輝:「你問我為何而來,就是為了來看你,看你實現願望,看你是否坐穩這個江山,看你是否能善待千島國的百姓!」

    他的身體在我的話語中輕輕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垂落目光,看向我的眼睛,裡面又是我看不懂的,如同蘭亭一般糾結的情愫和一絲隱隱的痛。唇角扯出一抹如同自嘲一般的笑:「果然是神龍的女人,這偷天換日又豈能瞞過你的眼睛。」

    「你……到底在說什麼?真相到底是什麼?」高山流雲困惑的話語拉回我的目光,我看向他,他的身後已經站立著十二護衛們,他們同樣露出疑惑和不解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替那個人說出這個秘密:「蘭陵玉一心想得到這個江山,如果,他已經得到了,他又怎會讓你們起義推翻?所以,他必須圍捕你們,將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勢力徹底瓦解,阻止這場起義的發生!」

    高山流雲的神情越來越不解,越來越困惑:「你是說……主子他已經得到了這個天下?那,那他呢!」他不解地指向我身旁的祁麟輝,「如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又為何依然還在?!」

    蘭陵玉默然轉身,側對高山流雲。他並未阻止我說下去,只是無法面對曾經替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指向他深沉的側影:「高山流雲,你好好看看,你覺得他還是祁麟輝嗎?祁麟輝看見我怎會不撲過來?怎會不露出想把我吃下去的癡情目光?」祁麟輝從不掩飾他對我的癡愛目光,使得路人皆知。

    高山流雲的目光停落在祁麟輝深沉孤冷的側影上,眸中漸漸湧起了熟悉之感,轉而是匪夷所思的驚訝。

    我繼續說道:「你主子蘭陵玉對我是沒有感情的,所以他看見我不會撲過來,不會追著我不放,我這麼說,你到底明不明白?」

    高山流雲在那一刻雙眸陡然睜大,驚詫地顫了顫身體,腳步微微趔趄,無法相信地倒退一步。而他身後的十二護衛依然是雲裡霧裡的神情不明真相。

    「怎麼會……怎麼會……」高山流雲吃驚自喃,無法相信。是啊,是人都無法相信眼前的事。

    「呵……」身旁,卻傳來一聲苦澀的輕笑,「我對你沒有感情……呵……」

    不明白他何以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也來不及去顧及,繼續看著高山流云:「或許你不相信,但是,你的主人已經成功了。還記得龍珠嗎?是神龍實現了他的願望,所以,放下這裡的一切,跟我走。」

    「跟你走?!」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驚呼,從高山流雲和身旁之人的口中同時而出。他們同時看向我,我退看向他們二人:「是,跟我走。神仙島是我的,所以我希望有人幫我打理。」

    高山流雲的嘴角瞬間抽筋,他似乎完全無法適應眼前事態的突然轉變,他還沒消化祁麟輝已經是蘭陵玉,就又被我聘請為神仙島的大掌櫃。這跳突的思維讓他徹底卡殼,目光呆愣。

    而另一個人更是露出驚訝的目光,紅唇半張。

    「你們驚訝什麼?」我疑惑地看他們,「我既然能是傳說中神龍的女人,一座神仙島是我的又有何奇怪?」我再鄭重地看向現在的祁麟輝,「高山流雲我帶走了,他現在是知道你秘密最多的人,留在你身邊難保哪天不被你滅,所以,我會帶走他,他也會保守你的秘密。看在蘭亭實現了你願望的份上,請你把高山流雲讓給我。」

    他怔怔地合上嘴巴,轉眸看向高山流雲。高山流雲也正看向他,苦澀一笑:「我高山流雲為之效忠的人,卻是最不信任於我之人。」

    「流雲,我……」祁麟輝的目光中,終於露出了蘭陵玉的難過與不捨,「抱歉,這件事實在突然,所以……」

    「神仙島是嗎?」高山流雲忽然對我揚起了我熟悉的不正經地笑,不再看那人半眼地說道,「素素~~~你可真是瞭解我吶~~~這種美差給了我,我可不想跟別的男人分享~~」說罷,他拋了拋訓龍哨,隨手扔向了我身旁的祁麟輝,「有了神仙島,誰還要什麼十二護衛~~」

    蘭陵玉抬手接住了訓龍哨,眸中是百感交集和一絲心痛。而依舊不明所以的十二護衛,在莫名其妙地情況下,又換了主人。

    高山流雲晃到我的身旁,草裙搖擺,他嬌滴滴地朝我靠來:「以後你就是我的新主人了~~~~~那真正的祁麟輝呢?」他半瞇的桃花眼中,映出了身旁那個祁麟輝側看過來的臉龐。他一定很在意吧,是否還想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呢?

    我看向高山流雲,但其實是對他和那個人說道:「他實現了他的願望,變成了蘭亭,今後,他會一直與我在一起。」蘭亭,你的兒子,你的孫子都已經實現了他們的願望,而且,他們都很好,很開心。你一定很安慰吧。

    面前的十二護衛的臉上是驚訝而定格的表情,似乎他們終於從我們三人的對話中,瞭解了事實的真相,也讓他們一時無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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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三十九章 兄弟分道

    「哦?」高山流雲的桃花眼中,難得地露出了一抹驚訝,「他倒真是一個癡情種~~願為你放棄整個江山,到現在,我倒是有點喜歡他了~~」

    是啊,面對如此癡情再無動於衷,我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只是,我還需要去接受的時間。

    「等等。」高山流雲似是想起了什麼,收斂自己不正經的神情,嚴肅地看我,「那你的蘭亭呢?他難道成了蘭陵玉?」

    他的疑問再次勾起了我的心傷,我轉過臉,正遇上露出關心神色的蘭陵玉,他似乎對蘭亭的去向也很在意,他應該知道,他這個天下是誰給他的。

    我低落雙眸:「他……沒有變成任何人……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彌補了他所有的過錯,離開了……」

    「他?!」高山流雲在一聲驚呼後,收住了所有的聲音,帶著幾分抱歉,幾分惋歎,幾分感慨地撇開臉,「對不起……」

    我垂下臉,內心的痛已讓我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殿就此寂靜下來,了無半絲聲息。直到門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身旁的祁麟輝對巳蛇與寅虎揚揚手,他們立刻朝殿門而去,打開門,告訴外面趕來的侍衛退散,也命令所有人離開。然後,他們再次關上門卻是吹熄了大殿內所有的燈火,整個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從天窗而下,照出大家朦朦朧朧的臉龐。

    祁麟輝看向高山流云:「你該走了。」

    高山流雲冷哼一聲,斜睨他:「現在素素是我的主人,你無權命令我。」生硬的口氣讓祁麟輝張口難言。難言的難過讓他無法再面對高山流雲。他最後還是抿起雙唇轉臉看落我:「你能不能留下?我……還有些事情想知道,是關於……」他的眸色微微閃爍了一下,黯淡下去,「我爺爺蘭陵暖玉的。」

    難道,他已經感覺到蘭亭就是他的爺爺?

    我點點頭,轉向高山流云:「流雲,你走吧,不用等我,待荀子翎說你可以出海時,你直接去神仙島便可。」

    「你不和我一起~~」他對我挑挑眉,「難道不去神仙島親自交接一下?對我就這麼放心?」

    我笑笑,轉眸看向殿外:「我答應了真正的祁麟輝,盡快回家……」我希望我們能從彼此信任和相互尊重開始。

    大殿再次寂靜下來,身邊的祁麟輝沉默下來,似是因為我這句有些戀家,又不太像女人該說的話讓他們陷入了某種沉思。通常都是外出的男人,才會說出這種答應妻子早些回家的話。

    收回目光,我取下了爹爹給我的信物,交到高山流雲手中:「這是信物,神仙島的人看見自會將神仙島交給你。」

    高山流雲低下了頭,久久看著那個「鑰匙」,卻是神情漸漸激動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相交不深,你卻屢屢信我?」他沒有抬頭問我,而是緊緊攥緊了十字鑰匙,就如當初我交給他訓龍哨。

    我忍不住輕聲一笑:「不知道,是女人的第六感,或是你長得合我眼緣,不管如何,你是一個人才,用人不疑不是嗎?」

    「呵……」他笑了起來,抬眸之時,眸中閃爍著點點星光,「嗯,用人不疑,若是某人有你這般的氣度,只怕這天下早是他的了,何必通過神龍不勞而獲?」他是看著我說的,話中帶著刺,讓身旁的人再次轉身,側對我們。他說完笑了起來:「我能先請假去看看飛殤嗎?」

    「哦?」我有些驚訝,沒想到高山流雲放下一切後最想見的是那個歡喜冤家飛殤,我看著他暖意融融,還有些迫不及待的目光,裡面不再深沉,不再有任何隱藏。那清澈澈的雙眸透出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快活。此刻的大殿宛如只剩我與他二人,其他之人已經被我們遺忘。

    我點點頭,他高興轉身而去,步伐輕快,草裙飛揚,沒有半絲留戀。在他打開殿門之時,銀白的月光瞬間傾斜在他赤裸的身體上,將他白皙的身體融入了月光。

    我大聲道:「如果你想娶飛殤只怕晚了,她已經嫁給蘭陵玉了。」

    「啊?蘭陵玉居然還活著?」他轉過頭帶出了驚疑的聲音。我笑道:「蘭陵玉的身體裡有兩個靈魂,你難道不知道?另一個靈魂可是默默愛了飛殤好幾年。」

    他微微一怔,身體在月光中轉身背對我們所有人:「我怎麼會知道,和他在一起五年,我現在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我真正熟知的兄弟,他太多變了,哎~~我和飛殤的幸福生活就毀在他手裡了。你也還是早點離開的好,誰知他會不會對你獸性大發~~~~」說完,他揮了揮手,在月光中扭動腰肢而去。那個曾經衣著鮮麗如同桃花的高山流雲,如今赤裸裸地踏月光而去,放下一切身份與曾經的追求,重新開始。

    到底哪一個是他所真正追求的?是一份事業?還是與飛殤拌嘴到老?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有把握能說服他放下這裡的一切跟我走。現在,我知道了。高山流雲一直奮鬥著的,心中最大的目標,其實,就是給飛殤幸福安定的生活。不再寄人籬下,不再是什麼十二護衛,聽命於人。

    現在,飛殤已經得到幸福,他自然也就放下了一切,開始去尋找他想要的自由人生。

    在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巳蛇和午馬等六人也離開了大殿,將空蕩蕩,清冷冷的殿堂只留給了我和那個祁麟輝,確切的說,是蘭陵玉。

    久久的,他沒有說話。他一動不動地站在我的身旁,白色的龍袍襯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原本那具身體充滿傲氣與活力。而今,卻是那樣地深沉與清冷。

    「蘭亭……是不是就是我爺爺。」

    果不其然,他猜到了。他一直以他的爺爺為偶像,為超越的目標。他自然對蘭陵暖玉的一切十分瞭解。蘭陵暖玉即便重生為蘭亭,一些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東西,依然不會變。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他緩緩走到我的面前,低低地說:「雖然我不知道爺爺怎會突然成了蘭亭,但靈魂既然都能互換,蘭亭是我爺爺也不無可能,因為他們實在太像了……」他的臉上露出懷念,感慨和淡淡的哀傷。他是複雜的,所以他臉上的神情也總是那麼地複雜。



第五卷   第四十章叔侄關係

    「你現在知道了又如何?」

       我輕笑低語,「他已經走了,為了完成你和祁麟輝的願望……」

       他在我哀傷的話語緩緩抬臉,眸中是濃濃的悲傷和一絲淡淡的疑惑,我撇開臉,忍住幾欲掉落的淚水,「你現在知道他有多麼愛你,他一直想給你幸福安定的生活,用他最大的力量來保護你,而你,卻野心勃勃地想要這個天下!」終於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轉回臉對他大聲而出,「你知道當他知道你的想法時他有多麼自責,多麼心痛嗎!」

    他的雙眉開始痛苦的擰緊,攥緊雙拳唇色發白地也朝我大聲質問:「那他為何要對那個祁麟輝千依百順,像一條狗一樣服侍他!連性命都不要就為實現他的心願?!他明明可以告訴天下他已經不是太監,擺脫那個恥辱的身份,甚至得到這個天……」

    「啪!」我的手重重甩落在他的臉上,打斷了他所有的話語。他的話句句刺痛了我的心,讓我的手在空氣中顫抖。他怔怔地站在那裡,臉上是不解和驚詫,還有一絲不服與憤怒。我傷心地看他:「你怎能那樣說你的爺爺,他是用生命換得了你的王位!」

    他摀住臉緊咬紅唇,因為愛恨交織的痛苦,讓他也失去了平日的鎮定與冷靜。

    「他之所以那樣守護祁麟輝,是因為祁麟輝是他的兒子,是你的親叔叔!」當我顫抖的話語說出口時,他驚詫地睜大了眼睛,搖搖欲墜地站立在黑暗中。「啪!啪!」他一步步趔趄地後退,身體搖曳顫抖,最後,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出聲,只剩下越來越急促的如同哮喘的呼吸。

    他摀住胸口,痛苦難言:「你騙我……你騙我——」

    閉上雙眸,哽咽搖頭:「當年祁照煦無法生育,而你爺爺的小妾柳娘喜得生孕,你爺爺本想就此退出朝堂,振興蘭陵家族。可是,祁照煦提出偷梁換柱,希望你爺爺能將這個孩子讓給他作為子嗣。他們兄弟情深,祁照煦認為這天下也有你爺爺的一般。而你爺爺也一時私心起,答應了祁照煦的請求。於是,就有了祁麟輝。

    你爺爺他依然甘願做一個太監,做祁麟輝的九千歲,那是因為皇上是他的兒子,你們蘭陵家族已經得到了這個天下!」蘭陵玉的身體在我的述說中漸漸僵硬,呆滯地朝我看來。

    「所以,當他發現高山流雲有異心時才會如此生氣,才會命令任何人不得叛逆朝廷。既然這個天下已經是蘭陵家的,已經屬於他的兒子。他就更想把最好的一切給你這個孫子。他想讓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平平凡凡地活下去。他對你要求嚴格只是因為看到你作為一個男人卻懦弱膽小。你應該知道他最討厭的便是這種男人。他期望你能在他死後繼承蘭陵家族,繼續發揚光大。而你的唯唯諾諾讓他越來越憂心忡忡。」

    「那他可以公開祁麟輝的身份,讓這個天下姓蘭陵。」酸溜溜的話從他口中而出,我失望地看他,他是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才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反問他:「如果你是你爺爺,你會那麼做嗎?莫說你爺爺與祁照煦兄弟情深,遵守信義,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就算說出來了,祁麟輝能召高天下嗎?告訴千島國百姓他其實是蘭陵暖玉之子?那樣做,豈不給了各地藩王討伐的機會?就像你之前做的那些事?」

    他的身體在黑暗中微微收緊,深深埋下了臉。他一直心思縝密,考慮周全,又怎會想不到這些?是蘭亭將祁麟輝放在與他同等重要的位置讓他心生嫉妒,讓他徹底失控。因為他一直想讓蘭亭看到他的能力,承認他的能力,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向蘭亭證明,他比祁麟輝強。他和祁麟輝讓我想起了祁麟輝與蘭亭,男人的較量難道分要分出勝負,才能罷休?

    「蘭陵玉,當蘭亭知道你想跟祁麟輝爭奪這個天下時,他很自責,也很痛苦。他自責自己當初不該因為一己之私而將祁麟輝推上了龍椅,後悔當初沒有更多地去關心,去鼓勵你,而不是一味地去責罵你,讓你誤會他並不愛你……」我長舒一口氣,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希望我的平靜,也能讓蘭陵玉平靜,聽我將蘭亭本該親自對他說的話說完,讓他瞭解到蘭亭真正的心意。

    「他不給你龍珠是因為他親歷家族因為龍珠而滅族之痛,在他眼裡,只有你才是蘭陵家族真正的繼承人,他不希望龍珠給你帶來任何不測?」

    「那祁麟輝呢?」黑暗中,傳來屬於祁麟輝的疑惑聲音。透著冷靜後的平靜。

    我長歎一口氣:「祁麟輝姓祁了,你爺爺和祁照煦是真正的兄弟,他們的情誼讓人敬佩。蘭陵玉,你難道就沒有對高山流雲半絲的愧疚?難道你真的從未信任過高山流雲?從未將他當做兄弟?」

    「我怎能未把他當做兄弟?!可是我,我,我……」他長歎一聲垂下了臉,「我已經失去了對他道歉的機會……剛才我真的很混亂,不知該如何解釋。我出皇榜抓他,本想是為了將他抓回東都慢慢解釋,哪知卻被他逃脫了……」

    這一個晚上,只有他此刻的這些話,讓我寬慰。我走到他的身旁,抬手放落他的肩膀:「只要你想,你就有機會,他還沒離開東都,不是嗎?」

    他點了點頭,雙手交握放在了眉心之下,靜靜不語,久久的,他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傳來了他輕輕的低泣:「爺爺……」哽咽的呼喚帶出他對蘭亭誤會的懺悔和失去至親的悲慟,「爺爺……我錯了,我以為得到天下就可以得到一切,但是……我錯了……我失去了您,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喜愛的女人,我已經變得一無所有……」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在這一刻和成親那晚的祁麟輝是如此相像。他們明明實現了一直以來的願望,卻又紛紛後悔。一直以來,失去才會知道珍惜,沒想到會有一天得到也會讓人懂得珍惜。

    他口中的心愛之人難道是指飛殤?印象中他所接觸的女人只有飛殤。




第五卷   第四十一章 得到地很少,失去地很多

    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寬廣的大殿中是他一人努力壓制的抽泣聲,他得到了他曾經想要的一切,可是,他連自己,也失去了,他成了祁麟輝,不再是蘭陵玉。如今在此時此刻留在他身邊的,只剩下我一人。

    亙陽,這就是你想讓他們知道的?即使自己原本的生活再不如意,也是自己的。成為他人,只會連原本屬於自己,也會失去。這一切唯一真正獲益的,只怕只有蘭陵暖玉,他的簡單,讓他最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漸漸的,他停止了哭泣,撇開臉,似是不想讓我看見他的淚容:「如果我不要這個天下,爺爺是否能回來……」

    我垂下臉,閉上了眼睛。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噩夢。

    「素素……」輕輕地呼喚從他口中而來,我睜開眼睛,望著幽深空曠的大殿淡然而笑:「你就好好做你的皇帝,別讓他失望。」

    他再次陷入沉默。

    整個人在這一刻變得異常輕鬆,我或許算是替蘭亭掃了尾,完成了他在這個世界尚未做完的事情。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起身。

    「你要去哪兒?!」他似是情急地拉住了我的手,我轉頭俯看他:「回家,我的任務完成了。」

    「回到,回到……」他的目光開始閃爍,似是什麼讓他心慌,倏地,他起身扣住了我的雙臂,緊緊的,帶著一種急切和衝動,「你真的要回到祁麟輝的身邊?他不是我爺爺,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把他當做蘭亭的替身。」

    「我沒有把他當替身。」我打斷了他的話,在他眸中浮起疑惑時,我淡淡地垂落目光,淡淡地說,「也無人能替代蘭亭……」

    「那你為何還要回到祁麟輝的身邊?」他低低,輕輕地問。

    我仰起臉,再次面對他那張祁麟輝的臉龐:「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給他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他疑惑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眸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我對他點點頭:「重新開始,重新去認識祁麟輝,重新去與他為友,或許,會愛上他也說不準,呵。我可不會為蘭亭守寡。」我輕笑,笑得有些苦澀,有些自嘲。故作灑脫,其實只是為了去忽略心口如同刀絞的疼痛。

    我拂下他扣住我的手,轉身而去。或許,我真的說不準會接受祁麟輝,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五年,只要他有足夠的耐性等。而且,我很確定他會一直一直等下去,是的,他對我的癡,已經將我打動。

    「那我呢?」忽然間,身後傳來了他期盼的聲音,我迷惑地停下腳步,轉回身看他,他走出了陰暗,站立在了從天窗投射下來的月光之中。目光深情,神情急切。那一刻,我恍然以為是祁麟輝回到了他自己的身體,那樣癡情地,寂寞地乞求我的愛。

    我怔了怔,腦中忽然有什麼讓我迴避那熱切熟悉的目光:「你什麼意思?」

    「我,我……」他陷入了語塞,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復鎮靜,然後,再次深深地注視我,「素素,請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

    耳邊瞬時傳來一陣嗡鳴,我不由地笑了起來,是對這份莫名感情的笑,是啊,多麼可笑,可笑之極。

    「素素,我是認真的!」他再次鄭重說明。

    「呵呵……呵呵……」我轉回臉看他,「你怎能如此貪心?你已經得到了這個天下,難道還要得到你爺爺的女人?」

    他的神情再次陷入沉重和哀傷,他咬了咬下唇:「所以……我還是失去了一切……既然你能給祁麟輝機會,為何我就不可以?」

    我撇開臉真的忍不住想大笑出聲,蘭陵玉到底是得到地多,還是失去地多?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蘭陵玉,知道嗎?即便我給你機會,我們也不可能。」

    「為什麼?」他急急追問。

    我越來越覺得整件事像是滑稽表演,亙陽看似實現了所有人的願望,卻是愚弄了我們所有人!

    迎上他緊緊追問的目光,我笑了笑:「因為我和祁麟輝,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登時,他的身體就此僵立在那束銀白的月光之中,久久無法回神。

    我繼續在昏暗的大殿中說道:「祁麟輝的母親柳娘並沒死,她成了我父親的夫人,然後生下了我,所以,我現在和你這具身體裡流的血,有一半是相同的。」

    「呵。」幾乎是嗆出來的笑聲,他的身體再次趔趄起來,往後退了一步,抓住了似是疼痛無比的胸口,聲聲呵笑,「呵,呵呵,呵……命運真是公平,不是嗎?」他悲傷的目光在月光中染上了銀霜,胸口的疼痛讓他的話變得無力。

    我苦笑點頭,我失去的不會比他少。這還只是告訴了他一半真相,如果讓他知道我的生父其實是祁照煦,這個天下隨時有可能被我收回,只怕他那顆心會越發地落空。

    一滴銀色的淚從他眼角而出,在面頰上留下一行閃閃的痕跡,他依然緊緊揪住胸口的衣衫,緩緩轉身:「你走吧,謝謝你來看我,告訴我這一切。」

    月光漸漸收回,將他遺棄在滿殿的昏暗之中,看著他那清冷孤寂,透著無力的背影,和玫瑰房那單薄的背影漸漸融和,讓我再也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祁麟輝還是蘭陵玉。這份感情他從未對我表露,就如他將真正的自己隱藏。所以,心中既沒有得到他喜愛的高興,也沒有拒絕他後的抱歉。

    轉身的那一刻,我說:「希望你以後能幸福,這是他最大的心願。」

    準備抬步之時,傳來他自嘲的輕笑:「你認為,我還會獲得幸福嗎?」

    腳步因為這句話而沉重,落地之時,大地卻是震顫了一下。我怔了怔,陡然間,整個大殿如同被巨人重重撞擊一般再次搖晃,這一次比之前的更加猛烈,甚至傳來了「轟隆隆」的響聲,讓人不安。  



第五卷 第四十二章 天地變色

  大地開始震顫,毫無徵兆地出現了猛烈的狂風,「呼呼呼呼」撞地所有的殿門「匡啷匡啷」直響。
  
  灰塵從上方灑落,如同天地動搖!震盪越來越厲害,竟是無法站穩。
  
  「素素小心!」當警告傳來之時,一根房梁忽然從上方墜落,朝我而來,白色的身影躍到我的身邊,將我抱離原地。
  
  在我們落地的那一刻,大地又再次停止了搖晃,這一陣一陣的震盪宛如海浪拍打船隻。蘭陵玉將我緊緊護在懷裡,看向已經被風吹開的大門:「素素,這裡危險,我們出去。」
  
  心中湧現越來越多的不安,鼻尖忽然飄來一絲血腥的味道,立刻看向他,卻見他白色的衣袖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猩紅的顏色,衣擺上也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如同玫瑰花瓣灑落在他的衣衫上。
  
  「你的手!」我捧起他的手臂,一個巨大的裂口映入眼簾,定是方才救我時傷的。而他卻是不顧那巨大的傷口,將我再次抱緊:「我們出去!」手臂上的血因為我們的相觸而沾上我的衣衫,那一刻,我只覺得那血色是如此刺目,似乎我總是讓身邊的男人因我而傷。
  
  當我們跨出殿門的那一刻,天地再次搖晃起來。我抬頭看向天空,卻見厚厚的黑雲從四面八方急速湧來,那厚如高牆的黑雲讓人心驚膽戰,原來我之前看到的黑線,竟是如此厚實的黑雲。
  
  他們滾動地極快,最後在我們的上方匯聚,將天空登時拉低,宛如隨時會墜落下來。不安的尖叫四處而起,在晃動停止那刻,宮人們從四面八方而來,當他們看到他們的皇上時,立刻站住了腳步,惶恐地,不安地看著他們的主人。
  
  
  此時此刻,蘭陵玉不能亂,他是一國之主,他是千島國百姓信賴的後盾。他放開我,依然不顧手臂上的傷勢,鎮定地看著眾人:「驚慌什麼?!」
  
  宮人們露出了安心之色。他接著說:「盡量呆在空曠之處,朕與你們同在!」
  
  抬臉看他穩如泰山地神情,心裡為蘭亭高興。蘭亭,你看到了嗎,你的玉兒,在關鍵時刻是如此讓人信賴,他定能成為一代明君!
  
  我仰望整個暗沉的天空,一道金光劃過,讓我的心跳在那一刻一滯,難道星研說的那個時刻已經到來?
  
  我低眸想了片刻,捉住了蘭陵玉的手臂,他看向我,我看向他的傷口:「來人,給皇上包紮。」說罷,我放開了他,他反手緊緊握住我,焦急地看著我:「我沒事,別離開我外面太危險。」
  
  我笑了笑:「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很快就會過去。」慢慢地,我從他緊握的手中慢慢抽離,直到最後只剩下手緊緊被他握在手中。他緊緊地握著,甚至握痛我的手。搖頭不放。我露出讓他安心地微笑:「你的百姓需要你,放心吧,我很快回來,然後明天陪你一起看日出。」
  
  他緩緩地放開了手,眸中是深深地擔心和忐忑。他心痛地撇開臉,不再看我。我轉過身,深深地呼吸,蘭陵玉,好好安撫你的百姓,莫要讓我失望。
  
  大地在黑雲蓋頂之後不再搖晃,一路走來到處都是被震落地樹木,雕像,和受傷惶恐的百姓。他們惴惴不安地聚集在皇城前,似在等待保護。
  
  當我走出聚集的百姓之時,蘭陵玉已經站在了皇城之上,大聲道:「朕今夜在此,與朕的子民共度天劫!」
  
    百姓的眼中露出了安慰與安心的神色,沒有人去質問蘭陵玉到底發生了什麼,或是追問他如何保護他們。而是紛紛與自己的妻兒家人抱在了一起,靜靜地,坐在了皇城之下。整個千島國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寧靜。曾經的末世論反倒讓人們變得冷靜,或許他們真的認為這會是最後一夜,而他們的皇上也沒有拋棄他們。他們唯一想做的,就是和自己家人共同進退。
  
  一道黑光從雲層中而出,我加快跑到了千島國離海岸最近,最高的山巔上,竟是看見荀子翎高高站立在那裡,一身白袍在黑雲下飛揚。他的星月神杖矗立在他的身邊,幾乎可以碰到那低低的黑雲。
  
  我沒想到會遇見他,只是想到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帶著一絲僥倖地希望能夠看到亙陽,然後再嘗試說服。
  
  我跑到他的身邊,山下的大海正在急速的消退,將意味什麼?!
  
  他仰起臉,臉上第一次沒有戴面具,神色也變得異常凝重:「三千年前,神龍大戰,海嘯吞沒了古大洋洲,只露出古大洋洲上的高原和山巒,從此高原化作平地,山巒成為島嶼,也就是如今的千島國。」他緩緩低下臉,看向我,「若想不重蹈覆轍,除非……」
  
  「除非什麼?」
  
  他猩紅的眸中映入了我的臉龐,他緊緊盯視我的眼睛,說出沉沉話語:「除非神龍停戰!」
  
  「停戰?怎麼停?」我急了。忽然山巔的狂風驟然停止,空氣宛如凝固,腳下的土地開始輕輕震顫,如同有人輕輕打起了快節奏的小鼓。

  
  我看向腳下,腳下的啥事震顫起來,它們在大地上跳躍。我和苟子翎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大海的邊際,只見黑暗的天際之處,一條白線正在形成!
  
  「苟子翎……」我驚呆地握住苟子翎的手臂,眼中是那越來越近的白線,「快!快想辦法!」
  
  「既然黑雲在此,說明龍神就在我們頭頂。」
  
  「轟隆隆!」震動越來越強烈,潮水朝我們湧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原先的細線早就成為高聳入雲的水牆!它鋪天蓋地而來,要將我們徹底壓在它巨大的身形之下。
  
  我著急地看向苟子翎:「知道他們又怎樣?!難道我們用喊的?!」
  
  他從我手中抽回了手,退後了一步,雙手握住了神杖,高高揚起,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不,就看他愛你多深了!」
  
  「什麼?」就在我迷惑間,苟子翎突然揮落神杖,朝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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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四十三章 一切,真的結束了嗎?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荀子翎打出了懸崖,我的身體就此懸空,驚詫地看著他依然沒有表情的臉龐,飛向天空,墜落山崖,看著荀子翎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面前出現了那堵高高的水牆,清澈的水壁上映出了我急速墜落的身影,細細小小的水花漸灑在我的身上,我已經是個凡人,不再有神龍亙陽護體。難道,這就是我的結局?
  
  我閉上了眼睛,在空中轉身,撲向了大海。
  
  蘭亭,我來找你了。
  
  蘭陵玉,我不能陪你看日出了……
  
  對不起,祁麟輝,我失約了……
  
    眼前出現了祈麟輝心痛的臉龐,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晶瑩,剔透,卻帶著淒然的光芒,它緩緩滑落,在他的臉上留下一行銀白的蒼然的痕跡……
  
  忽然覺得,這樣也好……
  
  忽的,整個人落在了一堆蓬鬆的,溫暖的,熟悉的毛髮中。我驚然睜開眼睛,眼前是金色的髮絲在飛揚。
  
  「亙陽……」我怔怔地看著面前他巨大的龍角,他竟是……救了我……
  
  「抓緊!」身下傳來他沉沉的提醒。我立時抓緊了他的毛髮,他在水牆前急速飛離,我在水牆的水壁上看到了緊跟在我們身後的黑龍伏戮。
  
  「你這個蠢笨的那人,到底要連累我多少次!」他恨恨地說。我一時語塞,是啊,我又連累了他。
  
  忽然黑龍壓壓地出現在我的上方,我抬臉看時,一根黑色的觸鬚突然勾住了我的腰,將我從亙陽的頭頂一下子拽離。
  
  「素素!」亙陽急吼一聲停下,黑龍轉身與他相對在愈來愈近的水牆之前。他們漂浮在半空之中,陷入對峙。殺氣圍繞在他們之間,就連那高聳入雲的水牆都不敢靠近,就此停留在他們身旁。
  
  光滑的水壁映出了他們兩條巨龍的身影,金色的,黑色的。他們就是凡間的主宰:神龍。他們浮游在天地之間,水牆之旁。
  
  「我們的事,與那女人無關。放了她!」沉沉的聲音從亙陽口中而來,我看向他,她金色的瞳仁中,是黑龍的倒影,還有,他觸鬚上那個,小小的我。
  
    我被黑色的觸鬚緩緩提起,放在了他們之間,我愧疚地低下頭:「亙陽,對不起。」很多很多的對不起,很多很多的歉意,讓我無法再面對他。
  
  「哼。」伏戮的輕笑從身後而來,揚起了我的髮絲,「能讓你分神的女人,只怕……對你來說意義非凡吧。」他用觸鬚晃了晃我,越加兇猛的殺氣從亙陽身上而來,而他則是悠然地將我提到亙陽的面前,「如果你放棄神位,我就考慮放了她。」
  
  我立時看向亙陽,不可以!不可以因為我這個毫無價值的凡人而放棄神位!不,我不用擔心,因為亙陽根本不會因為我而放棄任何東西。
  
  眼中是他憤懣的,瞇起的眼睛:「這就是你把我引到這裡的原因?卑鄙!」
  
  「哈哈哈!」狂笑從身後而來,「你不是就怕我對她不利,才跟來的?恩?」
  
  什麼?我怔住了身體。難道,是因為我……他們才會在這裡開戰?回想一路行來,果然那奇異的天象與我如影隨形。
  
  亙陽忽的憤然做起了身體,金光閃現,他化作人形,雙拳緊擰地注視我的身後。慢慢的,腰間的觸鬚也化作了手臂,黑色的,寬大的袍袖垂落我的裙擺上。他將我緊緊圈在身前,我的後背貼在他的身上,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衣衫下有力的,平穩的心跳。
  
  忽的,一隻手從我身後環過我的脖頸扣住了我的下巴,頸上貼上了冰冷的臉龐:「她到底哪裡吸引了你?陽?」
  
  「住手!你這個好色的混賬!」亙陽咬牙切齒,我看向他,心裡湧起了所有與他在一起的畫面。他一直在保護我,一直……一直……
  
    而我,卻一次又一次藉著他耀武揚威,一次又一次利用他給我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他,對我的一切行為都在包容。

  「恩……我倒是有點好奇了,也想嘗嘗她的味道……」冰冷的,如同亙陽當初那條開叉的舌尖舔上了我的臉,我愧疚地看向亙陽,亙陽的眸中噴出了火焰,我不能再成為亙陽的阻礙,伏戮羞辱的不是我,而是,愛我的亙陽。
  
  亙陽,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對我的情是玩弄,是我在逃避你的情,因為你是神,我承受不起。
  
  「伏戮!你敢碰她我就把你碎屍萬段!」亙陽朝伏戮大吼,伏戮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她在我的手中,現在可不是由你說了算。怎樣?要她,還是要神位?」一隻手,緩緩拉開了我的衣領,亙陽的金眸在那刻出現了一絲顫動的水光。
  
  當伏戮的手滑入我的衣衫之時,冰涼的手落在我肌膚之上時,淚水從眼角掛落,我不能讓亙陽為了一個被人當眾戲玩的女人,而放下他三千年前就該屬於他的神位。
  
  「不許碰她!」亙陽妥協地垂下臉,痛苦地低哽,「素素,是我害你當眾受辱……對不起……」
  
    身後傳來一聲滿意的笑,水牆竟是在那一刻,在即將登陸東都時,崩塌下去,海水「啪」一聲重重落在東都岸邊的沙灘上,巨大的海浪撞在東都高高的堤壩上,湧入了街道,衝垮了裡面無數樹木和小屋。
  
  懸起的心終於放落,已經再沒有任何留戀。我握住了衣衫內的屠龍,緩緩地,小心地抽出,「亙陽,我相信你的愛了,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是我負了你,我不值得你愛……」
  
  緩緩地,拔出屠龍,在亙陽緩緩抬臉之時,放在了心口。刀尖傾斜向上,對準了後背那傳來心跳之處。
  
  「素素……」他抬眸朝我看來,在看到我手中的屠龍之時,他瞬即瞪大了眼睛,我對他揚起了微笑,按動了屠龍的機關,登時,刀劍貫穿了我的心口,身後是伏戮驚詫的呻吟:「屠龍……呵,原來我看不到的結局,是你……」
  
  眼前是亙陽來不及喊出的話,耳邊,傳來了那遙遠的,他的話語:「素素,祁麟輝並不想殺蘭亭……」是啊,因為祁麟輝沒有按動屠龍的機關,讓它化作三尺長劍,可以直接貫穿蘭亭的胸膛。
  
  和身後的人一起緩緩墜落,亙陽痛苦地朝我伸出了雙手,面前,卻是蘭亭微笑的臉龐:「素素,這屠龍歸你了……」謝謝你,蘭亭,讓我終於可以幫一次亙陽……心口沒有半絲疼痛,因為那裡已經以為你而痛的麻木。
  
  「素素——」空中是亙陽驚恐痛苦的臉龐,和他撕心裂肺的大吼。
  
    啊,亙陽,你別吼了,你總是在吼叫,真是……好吵……
  
  「砰!」一聲,我和身後的人一起墜入大海,有什麼在身後消失,面前出現了伏戮微笑的臉龐:「謝謝你,讓陽學會愛,學會犧牲,終於有資格繼承神位……」
  
  我迷惑地看向他,他帶著微笑朝我而來,輕輕地抱住了我,但我卻沒有任何感覺,耳邊,是他輕輕的感歎:「以後只能藉著你的眼睛,來看陽了……」
  
  他……什麼意思?好黑啊,眼前出現了淡淡的光亮,是要投胎了嗎?蘭亭,希望我們下輩子能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朦朧的,金色的光芒將我緩緩包裹,溫暖的光芒,如同母親的懷抱……



第四十四章 錯殺良人

    四周是一個寬敞的,沒有邊際的大殿。粗大的水晶的神柱插入上空,不見屋頂。空氣裡飄散著薄薄的雲霧,安靜,還帶著淡淡的溫暖。

    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在空氣中隱現,沉靜的臉龐,素淨俊美的容顏。

    「伏戮?」我有些驚訝,難道我還沒死?還是……我們在陰間相見了?!

    他朝我而來,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我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他見此停下腳步,面露歉意,朝我有些著急地伸出手:「抱歉,我不是有意在陽的面前羞辱你。」

    他的話帶起了我的回憶,黑雲之下,水壁之旁,他摸入我的衣衫!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起來,緊緊揪住領口,側開臉,閉上眼睛,只為淚水不從眼中滾落,保留我最後的尊嚴。

    「對不起……」無奈的道歉再次而來,我咬唇不言,久久的,他沒有靠近,也沒有再說話,緩緩睜開眼睛,苦澀從心口溢出,眼中映入他倒映在水晶地面的倒影。

    「陽是真神之子。」靜靜的空氣中,再次傳來他的話語,「真神之位必然由他繼承。」

    我轉過身,他們的事我再也不想去聽。反正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可是,陽被嬌寵無度,越來越自大,自認為真神之位是他掌中之物,管理世界也只不過是拿支筆批閱批閱各司神的奏章而已。因此,真神才命我將陽封印,奪其愛人與神位……」

    心中一怔,這……是真神的意思?

    「我……其實並非真神之子……」

    「你不是?」我驚然回身,忘記我們敵對的身份。看著他與亙陽有些相似,但又迥異的臉龐,「亙陽知道嗎?」

    他點了點頭,眸中帶出了一絲柔情和感激:「正因為他不嫌棄我的出生,所以我才更要相助他。」他抬眸看向遠方,陷入了回憶,「我本是凡間妖龍,興得陽的賞識,將我帶上天宮,成為真神的義子,榮登神位,學習神界仙術,成為真神的弟子,陽的義兄,不知是否因為與他相處太久,容貌也有了些相似。今日這一切,都要感謝陽,因為是他給我的。」

    「難怪他知道你害他會那麼恨你。」我對他們之間的感情終於有了瞭解。

    他笑了笑,收回目光溫和地看向我:「所以陽好騙。他實在太過幼稚,太過自大。才會讓他對身邊人都不設防。搶走他的一切是為了讓他明白手中的東西,如果不知保護和珍惜,也會被人搶走,還有就是心中要對人設防……」

    「呵,他的確很幼稚,很自大……」我發現在亙陽的話題上,我和他有許多的共鳴,「所以你才演了這麼一齣戲,就為讓他成長?」

    他再次點點頭:「可是,我不知道陽幾時可以出來,而我也很快明白,我搶走的並非他的愛人,他甚至都不懂得何為愛。一個不懂愛的神,是無法給人間帶去愛的。我向真神報告了陽的情況,真神祇說會有一個讓他去愛的女人出現,沒想到會是……你。」他看向了我,我瞬間感覺到了一絲後悔:「那我豈不是殺錯了人!不不不,你是神,哪有那麼容易被我殺死。」不由得,又放了心,還好沒闖禍。

    沒想到,他卻是笑了起來:「巫醫族製造的屠龍是專為刺殺龍族而煉。上面有龍族無法自愈的劇毒。而龍族一旦被屠龍刺中心臟,將會形神俱滅……」

    完了。。。我闖禍了,殺了一個好人。。。

    「但因為我畢竟是龍神,有著萬年的法力,故而將自己元神及時轉移,只是龍身毀滅。」說完,他微笑著看向我,「所以……以後我就住在你的意識裡了,請多多關照。」

    登時,我感覺有如五雷轟頂,比以為錯殺他更讓我心中鬱悶。難道我的意識世界是他們兄弟的港灣嗎!一個剛走,一個又住了進來,就不能尊重我一下,問問我的意見嗎!好歹也要付租金吧!

    「這樣也好,他讓我累了三千年,擔心了三千年,也該讓他為我內疚三千年,努力三千年啦……」他的神情透著輕鬆,還有一絲喜悅。似乎讓亙陽惦念他,讓他非常高興。

    「我摸了你,你毀了我的龍身,我們扯平。」他不知幾時到了我的身邊,勾住我的脖子,「不過,當時因為要關注陽的神情,也沒留意摸你什麼感覺,結果就被你一劍刺死,有點虧,不如……」

    我登時推開他,連跳數米遠,與笑瞇瞇的他保持安全距離:「你們龍族就沒有一個正經點的嗎?一個這樣,兩個這樣,請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他笑了,笑得人畜無害,攤了攤手:「跟陽在一起,很難正經。你在的時候,他說玩樂去。你在練習仙術的時候,他又硬拉著你去跟美人共浴。在神界沒有一個女人不想成為他的女人,和他共度良宵,所以他對你動手動腳,在他看來是你的榮幸……」

    「果然啊……」我不禁贊同地頭痛撫額,「他是覺得好像是優待了我……」亙陽什麼都好,就只這個觀念讓我始終無法去接受。這簡直就是不同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所以我們撞在一起只會帶起戰火硝煙。

    「不錯,他就是如此,不過好在你教好了他,讓他終於明白應該尊重別人。所以我替真神謝謝你,教好了他的兒子。」在他向我深深鞠躬時,我幾乎石化在原地,為了教好一個真神之子,卻犧牲了我的一切,這對我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可是,我的一切又怎能比得上一個未來的真神重要?只要天地不變色,人類無浩劫,我殷素素這點犧牲算什麼?等再次投胎,又是俠女一條!

    「你知道你的蘭亭何以右臀上有一塊像被人踢了的胎記?」

    聽到他的話,我頓時無語,怎麼神對人身上的胎記都知道?而他則是笑瞇瞇地朝我靠近,發現他「死」後,變得油滑不少。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這三千年來,亙陽恨他恨地辛苦,而他伏戮則是裝惡裝地很辛苦。真神的一個決定,讓他們兩個就此陷入痛苦,可見真神的心真狠。一個是他的愛徒,一個是他的愛子,他居然也能痛下「毒手」。




第四十五章 亙陽&伏戮

    他最後站定我的面前,伸長脖子,俯到我的耳邊:「因為……那一腳,就是你踹的,你讓他比你更早地來到這個世界,而他對你的執念,讓他穿越了時空,再次與你相遇……」

    我怔住了,他的話讓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是我踹了他……是我踹了他!奈何橋上,是我把他踹下了橋!然後,他提前投胎變成了蘭陵暖玉。而當他死後,他對我的愛讓他穿越了時空,只為與我相遇,相守一世!

    「但是任何事有得必有失。他雖然與你可以相見,相愛,但是,也讓他受盡了人世間的痛苦和折磨,不管如何,他已經完成了他的因果,來世他會投一個好人家,獲得人間幸福……」

    淚水不由得墜落,是他……在奈何橋上踹落他,是為擺脫那個讓我的生活變得平淡的男人,然而在經歷此生之後,才發現他給我的,才是最完滿的幸福。而他,卻依然對我不離不棄,追隨我今生來世。愛來愛去,最後愛的,還是他,我那個前世工作一般,長相還行,沒有太大優點,亦沒有太大缺點的老公。

    「我怎麼去找他?」我迫不及待地問他。他笑而不語,我抓住他的手臂:「告訴我!怎麼找他!」

    他微笑著,黑色的身影在空氣中漸漸消失,然後一片金光從大殿的上空猛然照射下來,將這裡完全覆蓋。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遊蕩在伏戮的記憶裡,因為那裡有亙陽,有他,有著他們相處的每一段快樂的日子。

    亙陽的確可以說是不學無術。相反伏戮更加珍惜這人人羨慕的神位。只因為他和亙陽投緣,他便不費吹灰之力,甚至是別人要歷盡九九劫難,方能得來的神位。許多流言蜚語在天界傳開,說他魅惑亙陽,是亙陽的男寵。

    他都不以為意,因為與其花時間去解釋,不如努力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天神。他刻苦學習,努力鑽研仙術,改正身上妖族的缺點,讓自己近乎完美,甚至,比亙陽更加完美。

    然而,在他努力的時候,亙陽,卻和仙女們抱成一團。他那與身居來的神族神力不需要他費力修煉,而伏戮說不定卻要修煉上千年。還有他那不用修煉就有的神族不死金身,讓他從出生就已經戴上了未來真神的王冠。而這個金身,卻是伏戮如何修煉,都修煉不來的。

    所以屠龍用在亙陽身上,不會毀滅他,頂多傷口一時半會好不了。但用在伏戮身上,卻能讓他灰飛湮滅。幸好他之前的努力修煉,才能讓他得以保住元神。

    忽然覺得,世界的不公平,是因為天界本就不公平。努力的人卻永遠無法成為真神,而那個浪蕩子卻輕鬆繼承王位。當然,真神的眼睛沒瞎,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成器,這才設下此劫讓他的兒子成長。可是,卻犧牲了伏戮。

    始終覺得伏戮很可憐,犧牲了一切,做了一切,最後,卻失去了一切。如果當年亙陽不把他拐上天界,或許現在他還是人間那條和星研一樣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小妖龍。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在天界不停地努力,努力,再努力。即便戰勝了天界所有的天神,他依然是他們眼中亙陽的男寵。

    可憐的伏戮,他的記憶裡明明半點床戲都沒有。難道……被他隱藏了?

    「你怎麼會認為我喜歡陽?」伏戮的回憶裡,出現了伏戮的聲音,他隱現在空氣中,黑色的袍衫,我喜歡他的另一點,就是他穿得比亙陽那條淫龍密實許多。

    我奇怪地看過去,他走到我的身邊,眼中是比我更加奇怪的神情,我攤攤手:「你不要告訴我你為他這樣無私犧牲,只是因為你們之間的友誼。」

    「不,是比友誼更深的……」我的眼睛立時發光,他撫額,「是兄弟情誼。難道我長得真的像一個男寵?」他幾乎有些無奈了。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被別人當作男寵。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長地不像,只是因為亙陽太放蕩了。所以害你被別人誤會……」

    他的臉黑了黑,重重地,無奈地歎了口氣:「陽確實……」他沒有說下去,似乎是因為自家兄弟而不好意思詆毀他,「不過陽過目不忘,任何仙術他只要看一遍即會,所以他只用了一百年的時間學會了所有的仙術,這剩下的千萬年的日子……你讓他怎麼熬?」

    「啊——?」原來那條爛龍這麼聰明。

    伏戮眸中帶出了多少的羨慕:「我可是修煉了上千年,而他,只要一百年……我忙於修煉,無暇陪他玩樂,他便去找別的天神,而仙女們又因為他是神主之子,主動與他玩樂,才讓他給人放蕩的感覺。現在想想,他把我帶上天宮,其實就是陪他玩樂解悶,只是我自己急於證明實力,而忘記了他的初衷……」愧疚浮上伏戮的臉龐,他像一個大哥哥般,無私地愛著亙陽,甚至,不恨神主近乎自私的安排。

    「你……真是個好大哥。。。」好吧,既然伏戮死活不承認與亙陽的姦情,我也沒辦法。

    「不過……」他又壞壞地笑了起來,「說不定是陽喜歡我呢?正因為我的冷落,才讓他去找女人解悶呢?」他笑得眸光閃亮,對我眨巴眨巴眼睛,「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真相呢?」

    我僵硬了,難道……伏戮是個腐男?還是……被我帶壞的?

    「哈哈哈……」伏戮朗笑起來,壞壞地問我,「陽在你體內的時候,你應該也能看到他的記憶,可曾看見我?」

    我撫額,歎氣:「說實話,他的記憶裡幾乎都是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

    「恩……也對,他只有靠那個來消耗他過度的精力和打發無聊的時間……」

    「還有就是……」我偷偷看向他,他還沉浸在取笑亙陽的放蕩中,「你和他一起和仙女,那個……恩?你知道的。。。。。。」

    他的臉瞬間一黑,轉過身,後背有些發緊,有種想要殺人的感覺:「真是……毀壞……我的形象……」他異常艱難地,斷斷續續地從唇中吐出這句話,單手撫額,身披黑線。

    偷偷一笑,瞎說居然能中。不過像亙陽那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性格,是一定會拖上伏戮一起放蕩滴~~



第五卷 第四十六章

  一夢六十年

  看著伏戮有些尷尬的背影,其實,我很感動於他與亙陽這種特殊的兄弟情誼。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種族在起初也完全不同,可以說是天壤之別。然而,他們成為了朋友,又成為了兄弟。
  
  「素素!素素!」忽然間,一聲聲亙陽的呼喚從上方而來。
  
  伏戮看向上方,微微一笑:「看來你甦醒的時候到了。」
  
  甦醒?難道,我在昏迷?也對,畢竟我還是劍穿胸膛了,能活……難道是因為亙陽?心裡很感激,也很平靜。這段時間看到的伏戮和亙陽之間的回憶,讓我感覺溫暖和美好。
  
  伏戮無私的奉獻已經無法再用報恩兩個字來衡量,因為他做的,已經遠遠超過了報恩。那是一種更加純粹的,不求回報的感情。它讓我感動,也讓我感到慚愧。相較於伏戮的痛苦,我之前有些過於自怨自艾了。
  
  伏戮的身影漸漸消散,最後是他那溫暖的笑容。相較於亙陽,我更喜歡伏戮。他沒有像亙陽那種入侵感。而且……他一直默默地守護亙陽,幫助亙陽,為他成為真神而犧牲。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溫暖包裹了我的全身,再緩緩睜開眼睛,一張人臉漸漸出現在眼前,他金色的長髮,散落在我的身邊。
  
  「素素!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他抱起了我,我適應著眼前的光亮,看清了面前的景象,空曠的大殿,金碧輝煌,雲霧繚繞,空氣中是淡淡的花香。
  
  「素素!素素!我不會再讓你受傷,讓你離開我了!素素,素素!」他忽然吻上我的耳朵,我的頸項,視線漸漸清晰,眼中卻是映入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淡綠色的衣衫,略顯憔悴的面容,他正看著我,我的視線與他相觸,他尷尬地,羞紅地撇開了清瘦的臉龐。
  
  「淵卿……」我輕微的呼喚,讓抱住我的亙陽停下了吻,他拉開與我的距離,開心地看著我:「對,我把淵卿也接上來了,讓他給你治傷,你想和他說說話嗎?我這就讓他過來。」說罷,他起身去拉淵卿,淵卿亦步亦趨地走過來。顯然看到亙陽吻我很是尷尬。
  
  淵卿不語地看著我,我疲憊地看著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讓淵卿上來給我醫治??他複雜地,深情地看了我許久,才垂眸說出了一句話:「醒了就好……」
  
  我摸上了心口,果然,那裡已經不再有任何傷口,只是還有些隱隱的痛。屠龍對龍族來說可以說是致命,但對人卻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劍。儘管刺穿心臟也無法存活,但遇上巫醫族,就未必了。
  
  再看淵卿疲憊的面容,我想,我找到了答案。亙陽治不了屠龍的傷。
  
  我看向四周,明顯不是凡間。最後我看到了亙陽。他見我看他,再次回到我的身邊,坐在我的面前,握住了我的手:「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為什麼在這兒?」我不明白亙陽為何把我帶上天界養傷,若是讓淵卿醫治,大可將我送到巫醫族。
  
  亙陽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淵卿。淵卿認真地看著我:「因為這裡的仙氣能讓我事半功倍。」
  
  「為什麼要救活我……」我從亙陽手中抽出手,垂臉交握,「讓我去找他不好嗎?你們又何苦救我……」一次次,我讓他們照顧我,我真的欠了他們太多太多的情,多得我已經無法負擔,無法報答。
  
  「素素,這你不能怪淵卿。」亙陽終於開了口,「原本我也想讓你重新投胎,可是發現……」
  
  「發現什麼?」我看向他,究竟是什麼連讓我輪迴都不能?
  
  他頓了頓,才看向我:「發現伏戮那混賬和你的靈魂相容了!如果不將你們分離,你將生生世世都和那混蛋在一起!甚至,有可能最後被他侵吞你的靈魂!」
  
  「夠了!亙陽,你不要再混蛋混蛋了,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
  
  登時亙陽跳了起來,生氣地看向我:「你是不是被他已經洗腦了!居然替他說話,你忘記是誰當眾羞辱了你!」
  
  「你別再說了!」我大聲打斷他,撫住發脹的額頭,「答案在你父親那兒,你自己去問他……」
  
  他怔了怔,金眸中劃過一絲驚疑。再次看了看我,拂袖而去,臨走不忘交代淵卿好好照顧我。
  
  淵卿緩緩來到我的床邊,拉起了我的手,靜靜地,神情複雜地看著我,他似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卻最終只是握著我的手微笑。
  
  「我……沒有喝到你的喜酒……」我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尷尬,他笑了起來,眸中帶出了幸福:「她一知道你受傷,還趕著我來給你治療。」
  
  「呵。她真是個好女人。」我自愧不如。
  
  「是啊……是我負了她……」淵卿忽然變得黯淡的神色讓我疑惑:「你不是娶了她嗎?」
  
  他緩緩抬眸,深深的眸中是淡淡的傷:「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你已昏迷六十天。」
  
  那一刻,我腦中一片空白,一夢竟是六十年……
  
  胸口開始堵塞,想呼吸,卻任何也吸不入空氣,想說話,喉嚨卻又如被千金巨石堵塞,無法言語。我有什麼資格去耗費淵卿六十年的時間?他和馨蘭的六十年夫妻生活。我欠馨蘭的,太多,太多,再也無法還清。我如何去還馨蘭和淵卿這六十年夫妻之情?
  
  「素素……馨蘭不會怪你的。」淵卿握緊了我的手,我垂臉愧疚哽咽:「你不該上來,不該啊……」
  
  一個女人,有多少個六十年可以等待?即便是十年,都等不起……
  
  「淵卿!我們走!」我立刻起身,不知是否昏睡太久,下床時,雙腿發了軟,身體搖曳之時,淵卿急急扶住我:「你傷還沒痊癒!」
  
  「顧不上了!六十年!馨蘭有多少個六十年可以等待?」我反握住他的手,他的臉色也在那一刻黯淡,隱隱的,眼中閃現出星星點點的東西。他愧對馨蘭,就如我一般。
  
  「走吧!現在下去還來得及!」我拖起他,他擰了擰眉,將我扶回床:「素素,你留下養傷,我一個人回去便可。」
  
  「不,不我也要下去,或許,還能來得及兌現自己的承諾……」如果我死了,我有了不兌現承諾的原因。但是,我現在,還活著……或許,還能見他們最後一面,陪他一起看一次日出,回到他的身邊,陪伴他最後的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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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四十七章 淵卿的子孫們

    淵卿再次認真地看看我,我亦鄭重地對他點點頭。而且,我也不能再留在這裡,讓亙陽分心。我們應該緣盡於此,我想,他會明白。淵卿拉起我的手朝外而去。天宮很大,大的四周蒼茫,看不到任何景物,除了我們背後的那座宮殿。

    淵卿拉著我站在宮殿前平台的邊緣,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雲海,他看向邊上,有一處閃光的,像是符陣的光環。

    「從那裡回人間。」淵卿指向那裡,我們絲毫不猶豫地快速前往那裡。當站在法陣旁時,我回眸再看那座天宮的宮殿,陽,我配不上你,人間,才是屬於我的世界,對不起……

    伏戮,請你告訴我到底如何找到蘭亭?求你了……當我抬腳邁入法陣,全身被法陣爆發出來的猛烈的光亮包裹時,耳邊傳來他溫和的聲音:「他虧欠淵卿太多,自然做他的後世為淵卿養老送終……」

    他的意思是……蘭亭轉生做了淵卿的子孫?血液沸騰起來,蘭亭,我馬上就來找你。可是,六十年了,淵卿也沒提過子孫的事情,難道……要等淵卿再娶?

    「素素——集中精神去你想去的地方——」淵卿對我大喊拉回我的思緒,發現我們在一個閃光的通道正急速下降。

    去哪兒?眼中是淵卿的臉龐,巫醫島,我應該去對馨蘭,說句對不起。無論她是否願意見我。然後,在那裡等蘭亭降生……

    轉眼之間,我和淵卿已經穩穩站在巫醫島那熟悉的沙灘上,長長的海岸,翠綠的參天大樹,神秘的巨人石像,還有因為我們突然出現而驚呆的巫醫族人們。

    從他離開的那天起,已經整整六十年過去,眼前的巫醫族人不再熟悉。巫醫族人並不多,當年我來時,多少記得他們的容顏,而現在,是完全地陌生了。

    看著眼前的景象,淵卿的神情激動起來,他往前大步而去,似是忽然想起什麼陡然轉身,驚詫地看著我:「素素!你怎麼跟來了!」

    回到故鄉的激動,讓他一時沒注意我的存在。

    我愧疚地垂下臉:「我……想跟她……說句對不起……」呵,對不起。這輕飄飄的三個字,怎能補償一個女人六十年的青春年華,和她望夫歸來之情?

    淵卿變得沉默,他轉回了身,捏了捏拳頭:「素素,你還是走吧,她不會想見你的。」

    那一刻,我的心有如被屠龍貫穿,怔立在了原地。

    遠遠的,走來更多的巫醫族,還有長老,當他們看到淵卿時,驚訝地雙手顫抖。他們,或許是淵卿曾經的朋友,而今,他們已是白髮蒼蒼,白鬚垂地。

    「卿兒!那是你父親!」一句話聲讓淵卿怔住了身體,然後,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面色蒼白,眸光空洞地站在淵卿的面前,他的面容已經蒼老,長髮基本灰白,還有灰白的鬍鬚。但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眉眼之間與淵卿的相似。他僵立在那裡,已經完全說不出任何話語。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稍比他年輕的老婦人,和他亦是同樣怔愣的神情。

    什麼?父親?原來淵卿已有子嗣?

    「父親……」淵卿也渾身變得僵硬,顯然和自己的孩子忽然面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做了父親?

    那些長老們圍了上來,吃驚地打量著他:「淵卿,你被神龍帶走後一個月,馨蘭就發現有了兩個月身孕,那是你的兒子……」他們指向那位老者和他身邊的老婦人,心中立時激動,是他嗎?是蘭亭?

    「還有,這是你的兒媳。你的孫子和孫兒媳現在應該正在照顧馨蘭。還有你的增孫蘭兒,他打漁去了,過會就會回來……」

    難道蘭亭是淵卿的孫子?還是曾孫子?沒想到人間六十年,淵卿連曾孫都有了。到底哪個是蘭亭?對了,胎記!

    「你總算回來了,至少還能見上馨蘭最後一面……」馨蘭……我登時回神。我在做什麼?竟是忘記了自己虧欠馨蘭的六十年光陰,還在這裡急於尋找自己的男人。即便我找到了自己的男人,我又怎麼還馨蘭的男人?

    「馨蘭……」淵卿從怔立中回神,登時推開眾人朝遠處的森林國度而去,一聲聲大喊在他奔跑時傳來,「馨蘭——馨蘭——」

    他的聲聲吼叫化作一把把剛刀一刀一刀劃過我的心,讓我被內疚和自責壓得透不過氣,無法呼吸。亙陽救我做什麼,讓我的罪孽越來越深。

    抬手揪緊心口,傷口再次隱隱作痛,亙陽不該選擇淵卿。巫醫族里長老人人能治我屠龍之傷,為何獨選淵卿!

    我害淵卿錯過了自己孩子的出生,成長,成婚,生子。更錯過了他孫子的出生和成長。我有什麼權利剝奪了淵卿的生活,和他本該擁有的天倫之樂!

    海風從我身邊劃過,我撫住心口趔趄了一下,走吧,她不會想見你,你只會讓她的心更痛!即便蘭亭就在那三人當中,也只會恨我奪走了他們的父親,爺爺,和曾祖父。

    「你是殷素素!」那些老者中有人認出了我,我無顏面對,轉身欲走。

    「殷姑娘請慢,馨蘭交代過,如果你與淵卿一同回轉,請務必與她見一面,她有話對你說。」

    心跳一滯,立刻轉身朝馨蘭的房間跑去。就在那時,身後傳來話音:「蘭兒,你太爺爺回來了……」

    「什麼?!」驚訝的話語隨著我跑遠而就此消失。

    當我擦過一對中年夫婦跑進馨蘭房間時,淵卿緩緩起身,手中是一隻乾枯蒼老的手。他沉重地擦了擦眼淚,放開那隻手低著頭,與我無言地擦肩而過。

    我緩緩走到床邊,一張蒼老皺褶的容顏映入眼簾,立時讓我愧於面對。

    她向我伸出手,我立刻握住,在觸摸到那一片乾癟的皮膚時,愧疚和心痛的淚水潸然而下。

    她依然微笑著撫上我依舊十七的容顏:「你們還年輕,我卻老了……」

    「不……對不起……對不起……」我已經詞窮不知如何言語,只會說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這一切是天意,沒有誰對不起誰……我們注定一個人得到他的心,一個人得到他的人。我在他身邊時,他的心在你那裡。他在你身邊時,他的心留在我的身上,今後,他的心一直會在我身上了,呵呵……不虧……不虧吶……」她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我將她的手越握越緊。



第四十八章 還你六十年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能懂,同樣,她的痛亦是我知。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男人的心,有時比男人的身更為重要,她說得對,往後的幾十年,淵卿的心裡,只會有她。她用她的死,等來了淵卿全部的愛。

    走出馨蘭的房間時,正是夕陽下垂,海面被染成了一片金黃的顏色。淵卿向我走來,神情黯淡地與我擦身而過,未看我一眼地進入馨蘭的房間,他將會伴她走過最後的時間,或許今後,我們真的不會再彼此相見……

    「你還不走?」身前傳來冷冷的聲音,抬眸看去,是一十七八歲的少年,眉宇之間,與淵卿有些相似。他的身後,是先前看到的淵卿的孫子和孫媳。難道那個少年就是淵卿的曾孫?

    此刻,那對中年男女拉住了他,對他搖搖頭。他生氣地轉臉激動地看他們:「爹,娘!那個女人讓太奶奶等了太爺爺六十年!整整六十年!你們難道還要留她在這裡吃飯?!」

    當聽到這句話時,我知道自己已無顏停留。回頭看向馨蘭的房間,身後又傳來那少年冷冷的聲音:「怎麼,你還想把我太爺爺勾引走嗎!」

    「淵蘭!」此番中年男子已是厲喝。

    我轉回頭,在那少年氣憤的目光中,對他們三人行了一禮,帶著我的歉意,然後走向大海。

    他們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站在那裡看著我。

    「爹,我去叫艘船,好讓他們趕快將她送走!」

    胸口被巨石堵住一般,歉疚,慚愧,不甘,和心痛。我自己昏迷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連累淵卿……

    火紅的太陽在遠方掛落,在平靜的海面上映上了火紅的,長長的印記。如果可以,真的很想還給淵卿和馨蘭,六十年。

    抬步之時,耳邊卻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你就這麼走了?不想補救一下嗎……」

    我登時怔立,是伏戮!雖然以前亙陽也常這樣,可是忽然換個男人還是讓我有些無法適應。

    「怎麼補救?!」我立刻問。

    「當初你刺殺我時,我的龍血留在了屠龍之上。只要將血漬刮下,便可讓人返老還童!」

    立時,壓在心口的石頭徹底消散,但是,還是有些擔心,不由得問:「時過六十年,還有用?」

    「當然,那是神龍之血,即便上萬年,也依然有用,只不過效果會差一點而已。而且,你在天界不過是過了六十天,那血可算新鮮。」

    忍不住笑了,伏戮比亙陽幽默許多。

    立刻摸向腰間,屠龍還在,我轉身立刻跑回。沒想到淵蘭登時攔在我的面前,充滿敵意地瞪視我:「你想做什麼?!」

    來不及解釋,巫醫族人戰鬥力是很差的,所以我一掌推向他,他還來不及躲,就被我推翻在地面,怔怔地看我。我抱歉地看他還有他吃驚的父母一眼,趕緊往回跑。

    再次跑回馨蘭的房間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淵卿正拿著匕首,緊握馨蘭的手哽咽地說:「馨蘭,等等我……」這傻子是要自殺嗎!難道馨蘭她!

    就在這時,淵卿朝自己的心臟刺去,登時,身後傳來聲聲驚呼:

    「爺爺!」

    「太爺爺!」

    我立刻躍入,扣住了淵卿的手腕:「你瘋啦!」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他自責而激動地將我推開,痛苦地握緊馨蘭的手,「我對不起她,六十年,我讓一個女人等我整整六十年,從青絲變成白髮!她在世的時候我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難道現在你都不讓我陪她一起離開,讓她獨自上路嗎!」他懺悔地,痛苦地跪在馨蘭面前,失聲痛苦。

    我立刻看向馨蘭,她安詳的容顏依然帶著淡淡的血色,我立刻問:「現在還來得及嗎!」

    「身體任然溫暖的話,就來得及。」

    我立刻拔出屠龍,屠龍離鞘的聲音引起了淵卿的注意,他緊張地瞪視我:「你要做什麼?!」

    我看見了屠龍銀白刀身上的斑斑血跡:「還你們六十年!」說罷,我用手刮過血漬,鋒利的刀刃劃破我的手指,我撬開馨蘭的嘴,赤色的粉末隨著我的鮮血一起流入她的唇中!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不要褻瀆我太奶奶!」淵蘭的怒語從身後而來,耳邊傳來某物揮落的空氣聲,我下意識抬起另一隻手格擋,登時,痛入骨髓,瞬間渾身爬上了冷汗。

    回頭一看,是淵蘭用棍子打我。與此同時,他也驚立在原處,手中的棍子「嗒啦」一聲掉落在地,眸中出現了一絲慌亂,似是沒想到我會出手格擋。

    「蘭兒!住手!」淵蘭的父親走了進來,可他似乎看到了什麼,驚然而立。我順著他吃驚的目光看回馨蘭,只見血色開始爬上馨蘭的臉,我緩緩抽出手指,手臂的疼痛被欣慰和安心覆蓋。

    淵卿怔怔地握著馨蘭的手,在馨蘭白髮漸漸染上黑色之時,整個房間都靜了,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馨蘭。皺紋正在她臉上消逝,白髮漸漸化作烏髮,蒼老的肌膚慢慢恢復了彈性和光澤。

    當她的雙唇變得嫣紅之時,她猛地抽了口氣,驚詫地睜開了眼睛。

    「龍血……」淵卿怔怔的輕喃,馨蘭從床上彈坐起來,緊接著就是猛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馨蘭……馨蘭!」淵卿將她抱入懷中,緊緊的,淚水不斷從他的眼中而出。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只有馨蘭。馨蘭,或許重生之前,你是對的,我和你注定只能一人得到他的人,和他的心。但是從現在這一刻,他的心裡,他所愛著的,只會是你馨蘭。

    所有人都向床榻圍去,我悄悄地,退出了房間,手臂劇烈的疼痛,讓我眼睛發黑。

    「說不定會骨裂哦。」伏戮似乎比亙陽更喜歡說話,而且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我咬牙:「是啊,真疼。」

    「沒關係,很快你會痊癒,因為有我在。」他說得很輕鬆。到讓我有些吃驚:「為什麼?」

    「呵,你忘了?每當你找到一顆龍珠便能獲得龍族的一項神力。龍珠就是亙陽藏元神的地方,而現在,我整個人都是你的,我的神力自然為你所用。」

    「呃……你說的還真有點曖昧。」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沒有神力那會兒還真不習慣,日子過地也有些焉。

    「嗯?看來以後你又可以得意了。」

    「哈哈哈,是啊。哎喲!」痛死我了,「我說,你不能讓我不疼點嗎?」

    「呵呵,你這一棍是在還債。」

    「你什麼意思?」

    「呵呵,天機不可洩露。」

    啊啊,最討厭這句對白。



[整理區] 《金夫銀婦》作者:張廉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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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en99  樓主| 發表於 2013-2-3 18:51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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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四十九章 六十年人已變

    我徹底攤在了沙灘上,終於還了馨蘭六十年,心中無愧了。閉上眼睛,享受著清新的海風,和手臂上,那個淵蘭給我留下的痛。

    有人輕輕執起了我受傷的手臂,我緩緩睜眼,眸中映入了淵蘭窘迫的臉龐。他見我醒來,羞愧地撇向別處:「剛才……真是對不起。我,我只是想嚇嚇你,沒想到你會擋,反而傷了你……」

    「沒關係。」呵,原來是我自己討打。目光收回,再次望向藍天白雲,身旁人輕輕捲起我的衣袖,為我包紮。還有手指上的那個傷。

    「你為什麼叫淵蘭?」我隨口問,不去看他,「畢竟……這名字聽上去像女孩的名字。」

    「太奶奶……怕自己等不到太爺爺回來……」他的動作微頓,語氣透著某些感慨,「就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我的名字,想如果我能等到,好讓太爺爺想起她。。。。。」

    原來如此,女人哪……為了自己所愛的男人,總會默默犧牲著。

    「給我準備艘船,我要去東都。」既然知道蘭亭應該是淵卿的子孫,反倒不急,倒是另外兩個人,讓我牽掛。

    「好。」他將我捲起的衣袖,再輕輕放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忽然這麼說,讓我有些驚訝。我轉臉看他,他又是羞愧又是自責地咬唇,神情像極了當年愧對我的淵卿。

    「太爺爺說……我打了你,就要對你的傷……負責。。。」他真的是羞愧極了,臉越垂越低,宛如恨不得把頭鑽到地裡去,「他說當年他跟你有一份做僕人的契約,他沒有完成,就命我完成。。。。」

    哈。淵卿記性真好,我都已經忘了。不過既然淵卿把他曾孫給我做僕人,我自然不會客氣:「好,那你就跟著我。你放心,等去完兩個地方,我還是會回到這裡定居,你應該不會再趕我了吧。」

    「不不不不。」他焦急擺手,出現了一絲急色,「不會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魯莽,你願意定居在這裡,我們全族歡迎。」他善良的眸子裡,是真誠和一絲激動。他……好像從我出現開始,情緒就一直不穩定。巫醫族人一般心情心境都會很平和,就像他的父母還有爺爺奶奶看到我時,即便心裡也對我有憎惡,也依然平和,至多不與我說話而已。

    難道是因為年輕嗎?

    見我長時間注視他,他又有些羞澀地撇開臉,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算了,放過他吧,他才十七歲。雖然我表面也只有十七歲。呵呵。

    第二天,淵蘭就隨我一起踏上前往東都的船,淵卿和馨蘭沉著臉對他一再囑咐,要好好照顧我,保護我,我說什麼,他都必須照做。可憐的他,表情越來越委屈。

    一路上,他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傷勢也逐漸好轉。我不常與他說話,他就會靜靜地站在我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宛如真的像我的隨從,隨時聽候我的差遣。不知怎的,我對他產生了一種熟悉的,久違的感覺。

    他……會是蘭亭嗎?即便是,他也已經不記得我,不會愛我。可是,能找到他,即使他忘記了所有,我依然感覺高興。愛一個人,只要他開心,幸福不是嗎?

    半個月後,我們來到了東都,打聽之下,祁麟輝已經早在二十年前死去,墓碑葬在東面出海崖崖頂。聽到這個結果我很吃驚。吃驚的不是他早已死去,而是他安葬的地方,那裡,正是我被荀子翎一棍子打下去的地方。

    夜晚,和淵蘭潛入出海崖,那裡因為葬有祁麟輝,而有官兵把守。悄悄來到山頂,銀白的月光灑落在凸出的山崖上,照出一座清冷的孤墳

    我靜靜地走到孤墳面前,墓碑上刻的是祁麟輝的名字,心裡多少有些酸澀。蘭陵玉,我回來了。

    然後,我靠坐在墓碑邊,和他一起,等待日出。淵蘭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們。然後,在夜色深沉的時候,為我蓋上衣衫,衣衫上,帶著熟悉的,好聞的藥香。

    當第一縷晨光出現,它立時打在了陵墓上,給他蓋上了一層金色的,溫暖的外衣。

    蘭陵玉,你一直記著我的那個承諾,一起看日出是嗎?所以,才會選擇這個我死去,並且可以看到第一縷晨光的地方,淡淡的日光中,我恍然看到了蘭陵玉深情而滿足的臉龐,隨即,起了一陣異常溫暖的風,拂過我的臉龐和腳下的綠草,朦朧的陽光中,是蘭陵玉遠去的身影……

    他……真的一直等著我,和我一起看日出。

    離開東都後,心情又變得開闊起來,淵蘭又問我去哪兒。我回首凝望東都,笑問他不嫌我麻煩?去完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

    他低頭憨憨地笑了笑,說誰叫他當初魯莽打了我,被罰做我的小跟班也是活該。我笑了。他像當年的淵卿一樣地靦腆。

    轉身看向金銀島的方向,下一個地方,自然是金銀島,我的家……

    眼前依舊是那白色的沙灘,只是沙灘上也築起了炮台。細細一看,方覺沿岸有許多炮台和瞭望塔,嚴密佈控,比我離開時,防禦設施變得更加森嚴。

    上岸一打聽,祁麟輝也已經離世。他在我死後十年,娶了一名女子,為御家延續香火,然後常伴我母親身邊。聽到這樣的結果,不知怎的,心裡不但不氣他另娶,反而高興。他終於明白了責任。他完成了御蘭亭的責任,而不是又和以前一樣,盲目求死。我的死,讓他成為了真正的男人。

    站在輝海葬的海域裡,將鮮花和美酒灑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是白白的細沙。輝最喜歡的是大海,最後,他也選擇了大海,讓他的靈魂獲得自由。一夢六十年,他們,都已經離開了人世。

    「輝,我回來了。沒有與你相伴到老,對不起……」

    有一尾小魚游來,嘴裡卻是叼著一封信。淵蘭看著奇怪,彎腰拿起,看了看,轉身給我,「給你的。」

    疑惑地看去,只見信封上時「素素親啟。」熟悉的筆記讓我不由得激動起來,是星研。

    一時愣在原地心情變得複雜,有些不敢去拆信。他會跟我說什麼?繼續做我大海裡的夫君?還是讓我去做他的妃子?後者我肯定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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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十章 人變情依然(單p版大結局)

    「給。」淵蘭這次將信塞到了我的手裡。我轉身捏緊了信封,是魚皮所製。抬手摸向胸口的魚鱗,深吸一口氣,打開信封,裡面依舊是一張魚皮。

    「素素,吾早知汝已回人間。無奈吾依然未尋得法變回原貌。現又子孫滿堂,妻妾成群,自知無顏再回汝身邊,也不知如何與汝再次面對,海底之事,也無法隨意放下。思來想去,躊躇不已,六十年華已逝,情不變卻無奈人事已不復當年。蘭亭屍身已經火化,讓此魚送回。祝:早日尋回蘭亭。」

    看到最後一個字,我立刻跑向那條小魚,小魚已經不在,但原來的位置上,卻沉著一個精緻的琉璃瓶。我小心從海中撈起,百感交集。

    「這是……」淵蘭關心地問。我握緊了瓶子:「這是一個男人的骨灰,六十年前我答應要和他在一起。」輕輕地將瓶子,放在心口,「輝,我來接你了,我們此生在一起,再不分開……」

    眼前的大海捲起了細細的白浪,遙遠的陽光下,閃過一抹耀眼的——金光。

    星研,你已經成為一名真正的人魚國國王了。

    三個月後,巫醫族淵卿家的隔壁,住進了一個女人,正是我殷素素。淵卿和馨蘭都很高興,馨蘭還悄悄對我說: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讓我很尷尬。

    而我,更加尷尬地想問她她的兒孫裡有誰屁股上有沒有被驢踢了一樣的胎記。最後,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這天晚上,我獨自來到了生命之繭的面前,走入亙陽留下的金色池水之中,星星點點的金光泛起,無限回憶湧上心頭。我走近生命之繭,我知道,蘭亭的回憶在這裡面。任何一個進入生命之繭的人,她都會保存他們的記憶。

    我抬手撫上生命之繭,如果可以,我想再見見蘭亭。這近乎奢望的請求,她竟是同意了。她緩緩打開了懷抱,我回神匆匆褪去了衣衫,緩緩步入。在她緩緩閉合後,我被她的纖絲包裹,進入了蘭亭的回憶。

    一切的一切猶如電影一般放過眼前,緩緩睜眼之時,卻已經淚流滿面。模糊的視線中,映入了另一個身影,他背對著我,身上和我一樣,纏繞著生命之繭熒綠的纖絲。就在這時,纖絲在他的臀部露出一角,立時,熟悉的胎記映入我的眼簾,在那一刻,欣喜和激動,讓我怔立在了原地。

    他似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立時轉身,那一刻,他的臉燒紅起來,一直,紅到了耳根:「你……怎麼……」

    我怔怔地看著他,是淵蘭!

    他羞紅地撇開臉,突地轉身要離去,可是,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倏地轉身朝我大步而來。當站在我的面前時,他忽然伸出雙手將我拉入懷中,緊緊擁抱。然後,聽到了他長長的舒氣聲,似是這個擁抱是他渴望已久。

    他放鬆了身體和手臂,不再緊致地擁抱我,而是輕輕地,環住我的身體,下巴放落我的肩膀,枕在我的臉龐:「如果我說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感覺似曾相識,心跳加速,你相信嗎?」

    心底因為這句話甜蜜而笑,他怎知那是因為他的靈魂,深深愛著我的靈魂。可是,我並沒直說,而是生氣地反問:「那你那日還對我那麼凶?還打了我。」

    「那是因為,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種感覺。」他發了慌,著了急,「明明應該恨你,可是心裡卻想靠近你,這矛盾的感覺讓我當時心很亂,所以,所以我……」他無法再說下去,而是將我越抱越緊。忽然明白伏戮那句我該被他打是何意思。因為,我當年在奈何橋上踹了他一腳,他打我那一下,好讓我們扯平。

    「對不起,我,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希望你能讓我在你身邊,陪伴你,守護你……」

    「噓……別說了……」我打斷了他的話,他的身體微微一怔,在他想放開我時,我回抱住他,靠上他的胸口,聽著他越來越快的心跳,從那瑩瑩的綠絲下而來,「什麼都別說了,讓我們享受此刻的安靜……」謝謝你,生命之繭,幫我找到了我心愛之人,我自此不會再放手,和他一起享受平靜,平淡的幸福。

    他的心跳在我們安靜的擁抱中,漸漸平穩,整個人也漸漸放鬆。生命之繭的綠絲將我們一起包裹,在她那博大的身體裡緩緩旋轉,不知不覺地,我睡著了,夢中,亙陽怒氣沖沖而來,問我怎麼不等他回來就走?

    我坦然笑對,說等他回來,人間又要過去幾年,他等得起,馨蘭可等不起了。他聽罷算是消了氣,然後溫柔地看了我一會,說:我會想辦法讓伏戮盡快離開你的身體,從此我們不會再打擾你的平靜。

    我感激地注視他,他真的「長大」了,成了名副其實的真神。不知怎的,淵蘭也走了進來,亙陽看看他,他驚詫地看亙陽。亙陽瞪了瞪眼,卻又露出無奈,揚手掃過他的面前,說:這是我虧欠你的,好好對待素素,否則,我會隨時將她帶回天宮!

    金光將淵蘭籠罩,我迷惑地問亙陽他對淵蘭做了什麼。亙陽神秘而笑,然後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緩緩的,我從夢中醒來,發現淵蘭正深深地注視著我,似乎已經這樣注視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我剛想開口問他怎麼了。一個吻卻在那刻落下,重重的,深深地,吻著我,熟悉的感覺而來,聲聲素素低哽的呼喚從他口中不斷而出。我想,我已經知道亙陽對淵蘭做了什麼。謝謝你亙陽,把蘭亭還給了我。

    我們在生命之繭中緊緊相擁,深深相吻,身體在這一瞬融化,靈魂在這一刻融合……

    「素素,我想起來了……」

    「我知道,蘭亭……」

    「我是說,我都想起來了,包括……」

    「包括什麼?」

    「你在奈何橋上踹我的那一腳……」

    「。。。。。。」

    有些事,還是別提的好,立刻,吻上他的唇,用火熱的吻讓他將那一腳遺忘。

    蘭亭,你找了我幾世,愛了我幾世。

    所以,請你不要抹掉胎記。

    讓我可以生生世世地……

    找到你……



第五卷 第四十七章 回到人間(NP版)

「素素……」淵卿複雜地看著我,我垂眸已作決定:「走吧!」我不能再留在這裡,讓亙陽分心。我想,他會明白,我們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他還為此而猶豫不決,那他就是一個不合格的天神。
  
淵卿再次認真地看看我,我亦鄭重地對他點點頭。他拉起我的手朝外跑去。天宮很大,大的四周蒼茫,看不到任何景物,除了我們背後的那座宮殿。
  
淵卿拉著我站在宮殿前平台的邊緣,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雲海,他看向邊上,有一處閃光的,像是符陣的光環。
  
「從那裡回人間。」淵卿指向那裡,我們絲毫不猶豫地快速前往那裡。
  
忽然間,華光掠過眼前,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飄然而下,飄逸的裙衫,在她身後飛揚。她冷冷地看著我:「你不能走。」
  
我認出了她,是以前亙陽刻在石壁上的那個女人。那時已經覺得她是一個美人,今日見到真人時,心跳竟是因為她的美而微微一滯。她美得讓任何人的心跳都會為她停頓。
  
「你不能離開陽。」她陰著臉,語氣很冷硬。還有一絲隱藏的恨。我知道她為何恨我。如果她愛的是亙陽,那亙陽心裡的女人是我。如果她愛的是伏戮,那麼伏戮又是被我所殺。所以無論哪一點,她都有資格恨我。
  
可是,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或是祈求她原諒的時候。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放開淵卿攙扶我的手,上前:「亙陽乃是天神,無論天上地下,都是他的。我如何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但是,我的親人,我的愛人已經無法等待。或許,在你們神族眼中,生命可以延續。但是,當奈何橋走過,孟婆湯喝下,我們不再記得彼此,所以請讓我們下去,與尚記得我們的他們相聚。」就像蘭亭,若是他和我一樣喝的是劣質的孟婆湯,我們或許愛得不會如此辛苦。
  
「哼。」她苦澀一笑,「你們凡人的生命可以延續,那我們呢?」她憤恨地註視我,「我愛了伏戮三千日,在你們凡間就是三千年,而現在,你將他一劍刺死,形神俱滅,你想要得到與親人、愛人告別的機會,但我的呢?!」淚水從她的眼角落下,閃閃發亮形如水晶,「到最後,我們都比不了你們凡人,可以去死,喝孟婆湯,去忘記一切痛苦。而我……連死都不可以,只有繼續被痛苦折磨下去,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地痛苦下去!」登時,殺氣從她身上而升,抬掌向我心口而來。
  
我閉上眼睛,身邊是淵卿的疾呼:「神女息怒!」
  
猛烈的掌風揚起了我的長發,我緩緩睜開眼睛,她的手在我的面前顫抖。她咬緊了下唇:「我們竟是連恨的權利……都沒有……」她收手轉身,身體輕顫。
  
輕輕地撫上心口,那裡只是有些隱痛:「其實伏戮沒有死,他將自己的元神轉移到了我的意識空間……」
  
「什麼?」她倏然轉身,雙眸圓睜,「陽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
  
「他恨我……」她黯然垂眸,身體微微趔趄,「他恨我……更恨伏戮……」
  
深嘆一聲,似乎伏戮並未將真相告訴她。或許少一個人知道,這戲演得越真,一切的痛苦,只有伏戮一人來承擔。
  
「或許……他從神主那裡回來,就不會恨你了……」我的話,讓神女疑惑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很多事情來不及解釋,這裡一日,人間一年。我覺得,既然亙陽能從我的意識世界里分離,伏戮也可以,只不過需要時間,和一具合適的身體……」
  
神女眸光閃爍,似是陷入了深思。見她出了神,我立刻拉住淵卿跑向那個法陣,神女立刻回神,我和淵卿已經站在了法陣之內,我抱歉地看向她:「告訴陽,我配不上他,人間,才是屬於我的世界……」
  
最後一個字淹沒在法陣爆發出來的強烈光芒中,我和淵卿的身體急速下降,進入一個氣流湍急的通道。
  
「素素——集中精神去你想去的地方——」淵卿對我大喊拉回我的思緒,發現我們在一個閃光的通道正急速下降。
  
去哪兒?眼中是淵卿的臉龐,巫醫島,我應該去對馨蘭,說句對不起。無論她是否願意見我。
  
轉眼之間,我和淵卿已經穩穩站在巫醫島那熟悉的沙灘上,長長的海岸,翠綠的參天大樹,神秘的巨人石像,還有因為我們突然出現而驚呆的巫醫族人們。
  
從他離開的那天起,已經整整六十年過去,眼前的巫醫族人不再熟悉。巫醫族人並不多,當年我來時,多少記得他們的容顏,而現在,是完全地陌生了。
  
看著眼前的景象,淵卿的神情激動起來,他往前大步而去,似是忽然想起什麼陡然轉身,驚詫地看著我:「素素!你怎麼跟來了!」
  
回到故鄉的激動,讓他一時沒注意我的存在。
  
我愧疚地垂下臉:「我……想跟她……說句對不起……」呵,對不起。這輕飄飄的三個字,怎能補償一個女人六十年的青春年華,和她望夫歸來之情?
  
淵卿變得沉默,他轉回了身,捏了捏拳頭:「素素,你還是走吧,她不會想見你的。」
  
那一刻,我的心有如被屠龍貫穿,怔立在了原地。
  
遠遠的,走來更多的巫醫族,還有長老,當他們看到淵卿時,驚訝地雙手顫抖。他們,或許是淵卿曾經的朋友,而今,他們已是白髮蒼蒼,白須垂地。
  
「卿兒!那是你父親!」一句話聲讓淵卿怔住了身體,然後,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面色蒼白,眸光空洞地站在淵卿的面前,他的面容已經蒼老,長發基本灰白,還有灰白的鬍鬚。但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眉眼之間與淵卿的相似。他僵立在那裡,已經完全說不出任何話語。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稍比他年輕的老婦人,和他亦是同樣怔愣的神情。
  
什麼?父親?原來淵卿已有子嗣?
  
「父親……」淵卿也渾身變得僵硬,顯然和自己的孩子忽然面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做了父親?



第五卷 第四十八章 凡人荀子翊(NP版)

那些長老們圍了上來,吃驚地打量著他:「淵卿,你被神龍帶走後一個月,馨蘭就發現有了兩個月身孕,那是你的兒子……」他們指向那位老者和他身邊的老婦人,「還有,這是你的兒媳。你的孫子和孫兒媳現在應該正在照顧馨蘭。還有你的增孫蘭兒,他打漁去了,過會就會回來。你總算回來了,至少還能見上馨蘭最後一面……」

「馨蘭……」淵卿從怔立中回神,登時推開眾人朝遠處的森林國度而去,一聲聲大喊在他奔跑時傳來,「馨蘭——馨蘭——」

他的聲聲吼叫化作一把把剛刀一刀一刀劃過我的心,讓我被內疚和自責壓得透不過氣,無法呼吸。亙陽救我做什麼,讓我的罪孽越來越深。

抬手揪緊心口,傷口再次隱隱作痛,亙陽不該選擇淵卿。巫醫族里長老人人能治我屠龍之傷,為何獨選淵卿!

我害淵卿錯過了自己孩子的出生,成長,成婚,生子。更錯過了他孫子的出生和成長。我有什麼權利剝奪了淵卿的生活,和他本該擁有的天倫之樂!

海風從我身邊劃過,我撫住心口趔趄了一下,走吧,她不會想見你,你只會讓她的心更痛!

「你是殷素素!」那些老者中有人認出了我,我無顏面對,轉身欲走。

「殷姑娘請慢,馨蘭交代過,如果你與淵卿一同迴轉,請務必與她見一面,她有話對你說。」

心跳一滯,立刻轉身朝馨蘭的房間跑去。就在那時,身後傳來話音:「蘭兒,你太爺爺回來了……」

「什麼?!」驚訝的話語隨著我跑遠而就此消失。

當我擦過一對中年夫婦跑進馨蘭房間時,淵卿緩緩起身,手中是一隻乾枯蒼老的手。他沉重地擦了擦眼淚,放開那隻手低著頭,與我無言地擦肩而過。

我緩緩走到床邊,一張蒼老皺褶的容顏映入眼簾,立時讓我愧于面對。

她向我伸出手,我立刻握住,在觸摸到那一片乾癟的皮膚時,愧疚和心痛的淚水潸然而下。

她依然微笑著撫上我依舊十七的容顏:「你們還年輕,我卻老了……」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能懂,同樣,她的痛亦是我知。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男人的心,有時比男人的身更為重要,她說得對,往後的幾十年,淵卿的心裡,只會有她。

她用她的死,等來了淵卿全部的愛。

走出馨蘭的房間時,正是夕陽下垂,海面被染成了一片金黃的顏色。淵卿向我走來,神情黯淡地與我擦身而過,未看我一眼地進入馨蘭的房間,他將會伴她走過最後的時間,或許今後,我們真的不會再彼此相見……

「你還不走?」身前傳來冷冷的聲音,抬眸看去,是一十七八歲的少年,眉宇之間,與淵卿有些相似。他的身後,是先前看到的淵卿的孫子和孫媳。難道那個少年就是淵卿的曾孫?此刻,那​​對中年男女拉住了他,對他搖搖頭。他生氣地轉臉激動地看他們:「爹,娘!那個女人讓太奶奶等了太爺爺六十年!整整六十年!你們難道還要留她在這裡吃飯?!」

當聽到這句話時,我知道自己已無顏停留。回頭看向馨蘭的房間,身後又傳來那少年冷冷的聲音:「怎麼,你還想把我太爺爺勾引走嗎!」

「爹,我去叫艘船,好讓他們趕快將她送走!」就在這句話從身後傳來之時,海面上揚起了淡淡的風,一艘船從遠處幽幽而來,一抹星光出現在夕陽之中,是神杖上的水晶星月。我站在海邊,看著越來越近的,熟悉的白色身影,整顆心漸漸安寧。

船漸漸靠近,我緩緩上前,站在了海水之中,任由海水浸沒我的雙腳,拍打我的裙衫。一頭黑髮的他從船上緩緩而下,他……竟是黑髮……

他站在了我的面前,沒有戴面具,也沒有慎人的獠牙,更沒有那妖精一般尖尖的耳朵,和那紅色的瞳仁。他的俊美未曾改變,只是褪去了妖容,而他原本蒼白的臉上,府上了淡淡的血色。

「你……變成人了?」我驚訝於他的變化,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他現在的變化。

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而是看著我:「因為……我已​​經找到我想找的人,儘管……她一直在欺騙我」他抬起手摸向我的臉,而我,就在他快要摸到我臉的那一刻,揚手狠狠扇在他臉上。

「啪!」

他頓住了,宛如時間在他身上緩慢到徹底停止:「呃……為什麼?」

「為什麼?!」我頭痛欲裂,無法再看他的臉,因為那會讓我徹底失控再去狠狠揍他一頓,「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當然是為你當年把我打落山崖!為你當時說的那句什麼就看他愛你有多深的狗屁話!如果當初你不打我,我怎麼會和伏戮同歸於盡?怎麼會被亙陽救上天?也就不會讓淵卿跟著我一起在天上耗費六十年!害他都看不到自己的子孫出生!」

胸口被巨石堵住的一切,在他面前徹底釋放而出,歉疚,慚愧,不甘,和心痛:「我自己昏迷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連累淵卿……」我無法再說下去。

「這個……要不我們回到​​過去,然後讓千島國沉入大海?」他沒有任何語氣的話,宛如無論結局如何,都與他這個長生不老的神人無關。

「任何事情,都會有所犧牲……他們不會明白,你的犧牲遠遠超過了他們……」他說完,抬起目光看向了我的身後,那已經變成玄黑的眸子裡,映出了那一家三口的倒影。他拉起我的手:「走吧,我帶你回家……」

他伸出手,我抬眸再次看他,火紅的太陽在他身後掛落在平靜的海面上映上了火紅的,長長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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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10 16:06: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第四十九章還你六十年(NP版)

將手放入他的掌心,抬步之時,耳邊卻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你就這麼走了?不想補救一下嗎……」
  
 我登時怔立,是伏戮!雖然以前亙陽也常這樣,可是忽然換個男人還是讓我有些無法適應。
  
「怎麼補救?!」我的話出口之時,荀子翎放開我走到我的面前,俯下身,看入我的眼睛:「你……身體裡又住了誰?」
  
我回神疑惑地看他​​:「你不知道?」
  
「呃……哎……」荀子翎一點一點氣餒地低下頭,「我沒想到變回凡人後……神力也下降了……而且也難看了……真虧啊……」
  
眉角抽了抽,真懷疑他口中說為了愛人恢復人身的誠意。
  
我不看荀子翎,認真地問伏戮:「到底怎麼救?」
  
「當初你刺殺我時,我的龍血留在了屠龍之上。只要將血漬刮下,便可讓人返老還童!」
  
立時,壓在心口的石頭徹底消散,但是,還是有些擔心,不由得問:「時過六十年,還有用?」
  
「當然,那是神龍之血,即便上萬年,也依然有用,只不過效果會差一點而已。而且,你在天界不過是過了六十天,那血可算新鮮。」
  
忍不住笑了,伏戮比亙陽幽默許多。
  
立刻摸向腰間,屠龍還在:「苟子翎,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把六十年青春還給馨蘭!」
  
說完,我轉身立刻跑回。沒想到淵卿的曾子,那個蘭兒登時攔在我的面前,充滿敵意地瞪視我:「你想做什麼?又想把太爺爺從太奶奶身邊帶走?!」
  
來不及解釋,巫醫族人戰鬥力是很差的,所以我一掌推向他,他還來不及躲,就被我推勤翻在地面,怔怔地看我。我抱歉地看他還有他吃驚的父母一眼,趕緊往回跑。
  
那小子和他的父母也追我而來,一邊追還一邊喊:「攔住她!攔住她!」
  
但巫醫族裡沒有一個人可以攔我。我用輕功從他們頭頂越過,一口氣跑回淵卿的房子,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地心跳停滯。
  
淵卿正拿著匕勤首緊握馨蘭的收哽咽地說:「馨蘭,等等我……」這傻子是要自殺嗎!難道馨蘭她!
  
就在這時,淵卿朝自己的心臟刺去,登時,後面傳來聲聲驚呼:
  
「爺爺!」
  
「太爺爺!」
  
我立刻躍入,扣住了淵卿的手腕:「你瘋啦!」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他自責而激動地將我推開,痛苦地握緊馨蘭的手,「我對不起她,六十年,我讓一個女人等我整整六十年,從青絲變成白髮!她在世的時候我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難道現在你都不讓我陪她一起離開,讓她獨自上路嗎!馨蘭……」他懺悔地,痛苦地跪在馨蘭面前,失聲痛哭。
  
我立刻看向馨蘭,她安詳的容顏依然帶著淡淡的血色,我立刻問:「現在還來得及嗎!」
  
「身體仍然溫暖的話,就來得及。」
  
我立刻拔勤出屠龍,屠龍離鞘的聲音引起了淵卿的注意,他緊張地瞪視我:「你要做什麼?!」
  
我看見了屠龍銀白刀身上的斑斑血跡:「還你們六十年!」
  
說罷,我用手刮過血漬,赤色的粉末進入指甲,鋒利的刀刃劃破我的手指,來不及去管手指上的傷,撬開了馨蘭的嘴,我的血正好化開了那些粉末,滴入她的唇中!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不要褻瀆我太奶奶的身體!」淵蘭的怒語從身後而來,耳邊傳來某物揮落的空氣聲,我下意識抬起另一隻手格擋,登時,痛得抽氣:「嘶!」。
  
瞬間,打我的淵蘭也驚立在原處,手中的棍子「嗒啦」一聲掉落在地,眸中勤出現了一絲慌亂,似是沒想到我會出手格擋。
  
「蘭兒!住手!」應該是淵卿的兒子走了進來,與此同時,血色開始爬上馨蘭的臉,我緩緩抽抽出手指,輕握被淵蘭打中的胳膊,看了他一眼,轉回看向淵卿和馨蘭。
  
淵卿怔怔地握著馨蘭的手,在馨蘭白髮漸漸染上黑色之時,整個房間都靜了,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馨蘭。皺紋正在她臉上消逝,白髮漸漸化作烏髮,蒼老的肌膚慢慢恢復了彈性和光澤。
  
當她的雙勤唇變得嫣紅之時,她猛地抽了口氣,驚詫地睜開了眼睛,死而復生,返老還童!
  
「龍血……」淵卿怔怔地輕喃,馨蘭從床上彈坐起來,緊接著就是猛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馨蘭……馨蘭!」淵卿將她抱入懷中,緊緊的,淚水不斷從他的眼中而出。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只有馨蘭。馨蘭,或許重生之前,你是對的,我和你注定只能一人得到他的人,和他的心。但是從現在這一刻,他的心裡,他所愛著的,只會是你馨蘭。
  
所有人都向床榻圍去,我悄悄地,退出了房間,手指和手臂都痛著,這小子還真打。
  
「好像有些骨裂。」伏戮似乎比亙陽更喜歡說話。我咬牙:「是啊,真疼。」
  
「沒關係,很快你會痊癒,因為有我在。」他說得很輕鬆。倒讓我有些吃驚:「為什麼?」
  
「呵,你忘了?每當你找到一顆龍珠便能獲得龍族的一項神力。龍珠就是亙陽藏元神的地方,而現在,我整個人都是你的,我的神力自然為你所用。」
  
「呃……你說的還真有點曖昧。」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沒有神力那會兒還真不習慣,日子過得也有些焉。
  
「嗯?看來以後你又可以得意了。」
  
「哈哈哈,是啊。哎喲!」痛死我了,「我說,你不能讓我不疼點嗎?」
  
「呵呵,你這一棍是在還債。」
 
「你什麼意思?」
  
「呵呵,天機不可洩露。」
  
啊啊,最討厭這句對白。
  
「不過,你的手指我就愛莫能助了。」
  
眼前宛如出現伏戮抱歉的,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情。是啊,他是龍族,對屠龍的傷無能為力。
  
我聳聳肩:「沒關係,屠龍對你們或許是致命的,但對我們人類說,不過是普通的傷,我有金瘡藥。倒是你,打算怎麼離開我的身體?那個愛了你三千年的女人,可是恨我恨得要死。」
  
「嘶————那我還是不出去了吧,我不愛她,到時見到她,我心中更加有愧。」
  
「什麼?你們神也會逃避?餵,餵!」他不再回話,果然真的躲了起來。沒想到伏戮面對感情也是白紙一張,只知道逃避。



第五卷 第五十章 東都孤墳(NP版)

當我一個人回到荀子翎面前是,他一眼看到了我手上的上。伏戮真的沒有用他的神力緩解我的傷,我的胳膊又青又紫,就這一會兒功​​夫,腫的像隻豬蹄。
  
「誰幹的!」殺氣登時從他身上而生。我笑道:「這跟別人六十年青春,不算什麼。」或許伏戮是說我這一棍該挨,誰叫我毀了別人那麼圓滿的家庭。
  
「還不走?想在這裡蹭飯?」這次輪到我催促荀子翎,他癟著嘴收起殺氣,扶我上船。船上居然有船員了!看來正如他說的,當不再是血族的她,神力也開始降低。不過,如果他不是凡人,只怕也進不來。記得以前他和爹爹,還有星研說過,巫醫島被符陣保護,他們這些非人類進不來。
  
當我們的船駛入大海之時,巫醫島沙灘上跑來一個人,他手裡拿著棍子,對我揮舞,我寒了一下,難不成他還要追著我打?
  
荀子翎一邊給我的手臂用木夾包紮一邊淡淡地說:「就是他打的你?」
 
「恩,看,他還想打我。」
  
「少了一個,又來一個,麻煩!」陰沉的語氣從他口中而出的那一刻,他猛的收緊木夾,登時眼前發黑,差點痛昏過去,滿是金星的眼中,是淵蘭垂落的雙手,恍然間,心理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覺。可是這年頭只是短暫地停留,便消失在了心間,一時間陷入莫名的感覺。
  
「我……知道你想見兩個人。但……他們在二十年前……已經掛了,所以……你想先去祭拜誰?」
  
我從莫名轉為怔愣,最後,還是沒有兌現對他們的承諾,沒能見到他們最後一眼。六十年,如果他們能活下來,也該八十多歲了。我還想繼續用伏戮的血來讓他們返老還童。是我遲了,而且……遲的太久……
  
「去東都吧,然後我們回家。」我遙望金銀島的方向,六十年,不知那裡現在是誰當家?
  
「好……」荀子翎靜靜地站在我的身旁,目光落在海面之上,「他……應該快知道了……」
  
我也看著被夕陽染成金色的海面,星研,六十年不見,你找到讓自己恢復的方法了嗎?而你,又娶了多少王妃,生了多少小魚呢?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心中帶出許多許多美好的回憶,似乎只要是想起他,唇角便會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溫暖的角度。
  
「這次你身體裡是誰啊……你剛才沒說……」
  
「伏戮。」
  
「什麼————!!!」還是第一次聽到荀子翎會打出那麼長的一串驚呼。
  
「呵呵,我感覺不錯啊,他對我很好。」
  
「。。。。那你背後又有一條黑龍了。。。。」
  
「什麼————」好吧,這次輪到我驚呼了,「他這個怎麼沒說!!!我不要做黑社會啊!!!!」「。。。。。。兩條龍。。 。是擠了點。。。。。」
  
「。。。。。。」
  
從這天起,我殷素素的後背上,出現了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龍。每次看到,都覺得……呃……它們很恩愛。 。 。 。有一次被苟子翎看到,他還猥瑣地笑了很久,說它們更像是在交尾。
  
結果,他說完這句話後,我出現了片刻失憶。回神之時,就看見苟子翎被扒光了掛在旗桿上。
  
根據船員描述當時的情景,是我把他扒光,是我一飛而上,是我將他這個一米九,百來斤的大個兒掛上去了。
  
==! ! !我想,我知道是誰幹的了,伏戮……的脾氣看來不亞於亙陽。而且他的手段。 。 。 。還真是讓人意外。 。 。不過,我喜歡。從那以後,船員將我敬若神明,不敢怠慢和直視。
  
到達東都的時候,時值半夜。手臂的傷勢終於好轉,可是手指傷口還沒癒合,雖然不再流血,但依然處於傷疤癒合階段。苟子翎說屠龍到底是神器,所以它對凡人還是有比較嚴重的傷害的。幸好我只是割傷了手指,好得慢點而已。
  
遙看月色下的東都,心情複雜。還記得那晚離開後,也是這樣安靜的夜晚。
  
荀子翎在月色下指向那曾經我被他打落的山崖:「他死後,就葬在那裡。」
  
我遙望那臨海的山崖,心中感慨萬千。最終還是來不及跟他,跟祁麟輝說聲再見。不能怪他們沒有等我,是我來得太晚。
  
而他的表白依然猶如昨晚,我還清楚地記得他那時誠摯的眼神和情真意切的話語:「給我一個機會。」而我,卻無法回應。因為這份感情來得太突然。
  
現在,他卻將自己葬在我當初應該算是死去的地方,心裡終於對他這份感情有了觸動,至少,被他感動。心中不覺他再陌生,而是親人。
  
船緩緩靠岸,我對荀子翎說想一個人去見他,兌現當初對他的承諾,明早才會回來。荀子翎說因為他葬在那裡,所以那裡有衛兵把守。
  
我說我自會小心。
  
「要我幫忙嗎?」伏戮說。
  
我搖搖頭,走在上山的路上反問他:「你暗戀過別人嗎?」
  
「陽算嗎?」他的話音裡帶著打趣。
  
我有些無語,脫離神位的伏戮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開始明白當年為何亙陽獨獨選中他這條妖龍上了天。
  
「我說正經的。我現在忽然很想念蘭陵玉,想問問他是從何開始喜歡上我的。如果到死都沒有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自己這份感情的始末,會很遺憾吧……」
  
「嗯,應該會遺憾吧,至少,會告訴自己的朋友。如此說起來,在陽帶我離開人間時,我那時對生命之繭'一見鍾情',還沒來得及表達心意,便被陽帶上了天宮,現在,還真是有些遺憾。」
  
「你……」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伏戮的品位……還真是獨特。
  
「當時生命之繭尚未得到陽的神力,還只是一顆綠色的小種子,但她已經有了靈性,十分可愛,她可比人類,妖類單純許多。」
  
好吧,我可以理解為伏戮喜歡單純生物,比如清純小女生。 。 。總之是越簡單越好。 。抬眼間,已經看到了一堵高牆。



第五卷 第五十一章 祁凌玉(NP版)
  
六十年前,這山腰並沒有牆,這堵高牆應該是為保護蘭陵玉的皇陵而建。其實,直到六十年後,東都的子民們,依舊認為葬在這裡的,是祁麟輝。一個人失去了自己的身份,用另一個身份活下去,心中是否會日日遺憾後悔?
  
不用伏戮的神力,僅憑我自己的輕功,也輕鬆避過了守衛。發現去了趟天宮,吸了些仙氣,內力有所增加,可輕鬆直上山頂。
  
蘭陵玉生前喜歡安靜,死後依然如此。站到山頂之時,再也不見任何守衛,只有修剪整齊的樹木,和滿地白色的蝴蝶花,讓我想起那時被他正在重新修剪的皇宮,鳥語花香,透著一種愛花之人的胸懷。在那雪白的蝴蝶花之間,一條月下閃亮的鵝卵石之路通往山崖。
  
在我被荀子翎打落的崖邊,是一座孤零零的墳墓。銀白的月光灑在它的身上,給它蓋上了一層月牙色的暖光。
  
我靜靜地走到孤墳面前,墓碑上刻的是祁麟輝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蘭陵玉,我回來了。和他在一起的回憶雖然不多,但卻印象深刻,因為他每次遇到我,似乎都能激發他與蘭陵暖玉之間交替,他因為看見我而心思紊亂。
  
撫上冰涼的石碑,無限感慨和回憶不斷湧出,和他的第一次相見,幾次合作,還有……差點死在他體內那個蘭陵暖玉的手中。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是氣我多些?還是謝我多些?至少,我可以肯定蘭陵暖玉會十分感激我,他不用再跟另一個人共用一具身體,不知道蘭陵玉看著自己的身體,親吻的卻是他不愛的女人,會有何感想?
  
這些問題,在他死後,都成了迷。
  
靠坐在墓碑邊,和他一起遙望一望無際的天邊,蘭陵玉,我來陪你一起看日出了。雖然有些晚,但對你的承諾,我始終沒有忘記。
  
當第一縷晨光出現時,它打在了陵墓和我的臉上,給我們一起蓋上了一層金色的,溫暖的外衣。

蘭陵玉,你一直記著我的那個承諾,一起看日出是嗎?所以,才會選擇這個我死去,並且可以看到東都第一縷晨光的地方……
  
身後輕輕地,傳來腳步聲,我淡笑著問:「你說,我這樣能算兌現承諾嗎?要不我把他的屍體抱走?」
  
「你兌不兌現承諾本王不知道。」陌生的,不是荀子翎的聲音從身後而來,我立時起身轉身看去,竟然是……祁麟輝!他沒死!怎麼可能?不,他不是祁麟輝,只是長得十分相似,甚至,還有點和蘭陵玉有些相像。難道是……祁麟輝的子孫。恩,有可能。祁麟輝是蘭陵暖玉的兒子,蘭陵玉又是蘭陵暖玉的孫子,祁麟輝的子孫,自然會與蘭陵玉有些相像。
  
與此同時,他也陷入驚訝,似乎看到了一個完全不該存在於世的人。我們久久對視,驚訝地看著彼此。
  
「你是殷素素?!」他忽然吃驚得睜大了和祁麟輝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怎麼可能?六十年了,你怎麼可能還那麼年輕?你到底是誰?你和殷素素有什麼關係?! 」
  
他的發問讓我回神,驚訝地反問:「你怎麼知道殷素素?」
  
他再次細細打量我一番,說道:「太皇爺爺房中有一幅畫像,父皇說上面的女人叫殷素素。」他越看我越驚奇,腳步也不由得帶著些許的興奮和激動朝我而來,「奇,真奇,你與那殷素素竟是一模一樣!」

原來蘭陵玉生前將我的畫像掛在了房中。心頭一陣感動,就這樣被一個男人默默地愛了六十年,而我連陪他看日出這樣的小事都沒能做到。
  
他走到我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在我懺悔時忽然碰上我的鼻尖,我回神看他,他依舊驚奇地看著我:「居然是真人!本王還以為是殷素素的鬼魂。」
  
我看著他,他低眸看向陵墓:「父皇說,太皇爺爺總說殷素素欠他一個約定,她曾經承諾,要陪他一起看日出……」淡淡的感嘆飄散在空氣之中,將我的記憶再次帶回那座皇宮之中。
  
「對了,你剛才說承諾,難道你是替殷素素履行這個約定?」他的聲音再次拉回我的思緒,驚奇地註視我。我笑了:「不錯,我就是殷素素,來兌現當年的承諾,陪他……一起看日出……」蹲身撫上蘭陵玉的墓碑,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充滿懷念,方覺人死之後,反倒是讓我很想念。
  
當年他說愛我,我心中沒有一絲感覺。而今,心中反倒是再也無法將他忘記,就像馨蘭用她的死,得到了淵卿整顆心,不再在我和馨蘭之間徬徨猶豫。
  
「奇,真奇,這是本王今年見到最奇之事!太皇爺爺的故事本王都是從皇爺爺和父皇口中聽說,他們說太皇爺爺說殷素素是一個神奇的女子,是神龍的女人。可是,他們都未曾見過,皇爺爺十分相信,可是到了父皇那兒已覺那隻是傳說,沒想到今日卻被本王看到了!」他有些激動,蹲到我的身旁伸出了手摸向我。
  
我察覺轉臉看他,他怔了怔,尷尬地收回手,垂下臉:「對不起,本王實在無法相信,險些冒犯了神女……」
  
「神女?」我笑了,他再次揚臉,燦爛的眸子一如當年的祁麟輝,只是,他沒有祁麟輝的孤寂和痛苦,是朝氣和新奇,似乎這個世界永遠他都看不夠,他要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我搖頭輕笑:「我不是神女。」
  
「如果給我重來的機會,我寧可不上天宮,陪你的太皇爺爺看日出,而不是現在惋惜傷懷。」我緩緩起身,他隨我一起起身,挺拔的身形又像當年的蘭陵玉。
  
「恕我冒犯,您……愛太皇爺爺嗎?」他問。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一時間發了懵。蘭陵玉情真意切的眼神一如就在眼前,對我來說,只是過了一日。我再次注視墓碑上「祁麟輝」三個字,感嘆道:「當初他說愛我之時,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甚至覺得那是不可能之事。而現在……我想,我不會再忘記他……」一聲幽幽的感嘆在身邊之人點頭之時而出,陽光已經完全灑落在這座白色的山崖之上,將滿地的蝴蝶花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原來蘭陵玉喜歡蝴​​蝶花,我對他真的一點都也不了解。
  
如果……能給我一個和他再次在一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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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十二章 新的伙伴(NP版)

「能給你一個機會怎樣?」耳邊忽然傳來伏戮含笑的聲音,「你會去愛他?那其他人呢?星研願意做你的小夫郎,其他男人可不一定。」

「恩,你說得對,不過……總覺得虧欠了他。」

「你……在和誰說話?」忽然間,傳來那小王的聲音,我尷尬一笑:「我想我該走了。」

「你去哪兒?」他好奇地看向我,我看向崖下海邊的那隻船:「回家。」

「莫非是金銀島?」他忽然來了興趣,「本王也要一同前去!」

「啊?」

他笑了起來,燦燦的笑容讓我想起當年第一次來金銀島的祁麟輝,朝氣蓬勃,嚮往自由天地。那時他的眼睛和他一般閃亮。
  
「太皇爺爺一直和東王禦蘭亭是好友,他們每年都會相聚,之後皇爺爺和父皇都娶了禦家女子為妻,所以本王和現在的東王也是好友,正好搭神女的船去看看他。」他說完滿懷憧憬和期待。
  
沒想到我死後蘭陵玉和祁麟輝成了朋友,他們是否在冥冥中感覺到了彼此真實的身份,故而成為摯友?或者,是因為他們割不斷的血緣關係?由此看,他們彼此是知道對方身份的了。不過在那之前,真正的祁麟輝和蘭亭在外人看來,也是很好的朋友。
  
「就這麼定了!」他竟是興奮了,自己下了決定。
  
「啊?!」
  
他笑了起來,宛如要進行一場他期待已久的遊歷:「那本王應該稱呼神女……什麼?」他略帶一些尷尬,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啊,他該怎麼稱呼我?真是讓人尷尬。可是,這也不是主要問題,主要的是他要跟我一起去金銀島!
  
「你……真的要跟我……」
  
「是的,殷姑姑。」
  
姑姑? !
  
「呵……」他也有些匪夷所思地笑了起來,「論年紀,您應該是太奶奶輩了,但是……您的容貌……卻更像我的妹妹。不管如何,您也是當年太爺爺一直思念的女人,因此,是我該尊敬的長輩,姑姑感覺比較合適。」他就這麼下了定論。
  
姑姑……當年楊過就是這麼叫小龍女的。不是他這聲姑姑,我幾乎已經忘記我就是金銀島的小龍女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從小就听姑姑的故事,第一眼看到姑姑頗覺親切,請姑姑不要見怪我的自作主張,我這就回宮準備行裝,請你務必在海邊等我。」說完,他看樣子確實很激動,已經不用本王自稱,忽的他似是想到什麼說,「對了,我名叫祁凌玉......」
  
我一怔。
  
「這名字是太皇爺爺仙逝之時留下的,適逢我剛剛出生,便得了這太皇爺爺特意留下的名字,說是如果我能等到您,這個名字會提醒你們之間的約定。可是......」他變得疑惑起來,「太皇爺爺明明叫祁麟輝,和這凌玉又有何關係?」
  
他迷惑的朝我看來,似是像我求解。我再次看向蘭陵玉的墓碑,蘭陵玉,你有心了。可惜我們已經無緣再見。
  
「那就請姑姑在海邊​​等我,我稍後便來。」他見我不回答,善解人意地不再追問。然後,他也不等我是否同意他上船,就開心的跑下山去了。白色的衣袍在金色的陽光下映出霞光,朦朧中,宛如看到了當年祁麟輝脫光了衣服,奔向大海。
  
回到船上後,荀子翎的臉色很難看,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是,可是變回人之後,他一直板著臉,像是我欠了他千百年的債。
  
「你面帶桃花,是不是又招惹男人了?」他的語氣像是質問。
  
我有些驚訝的看他,還有些心虛的看相別處,奇怪,我心虛什麼?他又不是我男人。於是,我回頭正臉對他:「怎麼能說是招惹?只是巧遇了蘭陵玉的曾孫祁凌玉,你怎麼不告訴我他有個曾孫叫祁凌玉?」
  
荀子翎慢慢垂下眼簾,重重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六十年了,難道只有我的情不算情嗎......」
  
我啞口無言的看向他,他這句話,算是說給我聽嗎?可是,他的陰陽怪氣,他的故作純情無辜,卻讓我心裡冒火。我拽住她的胳膊,大聲質問:「是你說我們是命定的夫妻!是你說我們之間只是命運的安排!你有說過是因為愛我而想跟我在一起嗎!」

他怔住了,雙目變得茫然,這是我和他重遇第一次對他這麼大聲地說話,因為我已​​經振作,我不能活在憂憂鬱鬱的過去,我必須要面對未來,面對這六十年後,這新的人生。
  
世上沒有後悔的藥,如果蘭陵玉還在,我會像對祁麟輝說的那樣對他說:我是有夫之婦,如果你願意做我的夫郎之一,那麼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不願意,那麼,對不起,我們只能做朋友。
  
可是,蘭陵玉已死,祁麟輝也已死。即便星研那條魚還活著,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還是會像六十年前一樣,說永遠做我海裡的情人。
  
可你荀子翎呢?從頭到尾,有真誠地說過想和我在一起的話嗎?
  
荀子翎在我質問的目光中,緩緩低下了頭,俊美如妖的臉上帶出淡淡的落寞和哀傷:「我一直很崇拜奶奶……以娶她那個世界的女人為妻為目標……可是……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他慢慢揚起臉,悲傷如同被遺棄的小狗般注視我,「夫妻之間……需要愛。妻子不是禪杖,拿在手裡就可以了……」
  
他終於明白了,我算是欣慰地點點頭。
  
「如果沒有愛……即使得到也會失去。」他哀怨地握住我的受,「可是,看在我等了你六十年,並且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你熟悉的男人,你就要了我吧,算是達成我的心願也好……」
  
「你!說到底你還是不明白!」我真的有點生氣了,「好!既然你說你只想達成心願,那我們事情結束就拜堂,讓你滿足娶到異世女子的心願!」
  
他立刻咧開嘴,像一個孩子得了糖一般甜甜而笑,看到他這個如同孩子一般天真的笑容,我又不忍心再去責怪他不懂愛,卻要總是說對我有情的事。和他在一起那麼久,我應該知道,他確實不懂愛。或許是因為活地太久,看得太多,他的七情六欲已如那百年枯木,無法復生。




第五卷第五十三章他們的轉世(NP版)

想到此,又不免同情他,我無法想像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的生活。他不會高興,不會生氣,不會愛,亦不會恨,對任何事情都已經麻木,臉上永遠沒有表情。只為找到異世女子而活,然後變成凡人,最後求死。
  
他終歸是我父親的兄弟吶,有著許多與他共同之處。
  
好吧,就當完成他的心願,更何況他也幫了我那麼多。只是拜個堂,走個過場而已。
  
自從答應滿足荀子翎苦苦等我六十年的心願,他的唇角始終上揚。這在以前絕不可能見到。不過,總比擺了那張討債的臭臉強。
  
就在這時,岸上騷動起來,遠遠的,人群開始被官兵遣散,一條道路由官兵攔成,然後,就看見華蓋華車朝這里而來,然後停在了棧橋上,從華車上一一下來身著華服的男子,有年紀大的,還有中年的,還有一些是和祁凌玉年紀相仿的,呼啦啦站了一排,站在我們船下。
  
我有些發懵,他們當中有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人,身上穿的都是龍袍,是皇族。
  
然後,就看見了祁凌玉,他一身休閒的白色長衫,手拿折扇,跟那些人一一告別,然後轉身朝我揮揮手,他身後那些華麗的送行團一時間齊刷刷朝我好奇看來,我瞬間有種被當作什麼神物觀賞的感覺。
  
我看向苟子翎,苟子翎重重一嘆:「哎————」
  
祁凌玉笑著跑來,水手放下甲板,恭迎他上船,他身後的小太監放下他的行李便下了船。
  
他手搖折扇,明媚而笑:「那是我皇爺爺和父皇,還有我的兄弟姐妹……」他站到我身旁一邊朝送行團揮手,一邊解釋,「我們都是從小聽你的故事長大的,他們一聽你還活著,就一定要跟我來看看,姑姑,請你跟他們打招呼好嗎?他們會很高興的。」
  
呃……好吧。我僵硬地舉起手和他們打招呼,立刻,他們歡呼雀躍起來。抽了抽眉角,一個六十年不死,依然保持十七歲容貌的人,當然會讓他們覺得稀奇。不過,我好像看到有一個人挺不高興。
  
「他怎麼好像不高興?」我指向一個與祁凌玉年紀相仿的男子。

祁凌玉搖扇而笑,「那是我皇弟。父皇本想將皇位傳給我,但是我說神女要我陪她遊玩天下,於是父皇只有將皇位傳給他。哈哈,這下我可自由了!」他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真的十分高興。果然是祁麟輝的血脈,一個個都只想著玩,不想做正事。
  
「開船了嗎?!」祁凌玉簡直有些迫不及待了,就像當年祁麟輝迫不及待地跳進大海。
  
我看向荀子翎,他點點頭,然後揚起手,水手們揚帆起航。祁凌玉歡快無比的跑到船頭,撐開雙臂,讓海風揚起了他長長的髮絲。那一刻,他的背影與那年祁麟輝站在海邊,撐開雙臂擁抱大海的背影漸漸融合,陽光在他的身周勾勒一圈淡淡的金光。
  
航行許久,他才從船頭跳下來,我和荀子翎正在看天氣,似乎今晚要下雨。
  
「他是誰?」他好奇的指向荀子翎,我剛想回答,荀子翎突然說:「她的丈夫!」

四個字,定下了我們的關係。
  
祁凌玉聽罷有些吃驚,看向我,目光中帶出一絲感概和落寞:「所以......姑姑確實不愛太皇爺爺是嗎?」看出他替蘭陵玉哀傷,心裡也有些對不住蘭陵玉,於是說道:「我不只一個丈夫。」
  
「恩?」問號佈滿了她的臉龐。
  
我繼續淡淡道:「我有一個正夫,名叫禦蘭亭,還有一個側夫名叫星研,他是荀子翎,算是我的三夫,我們還沒拜堂。」當說到荀子翎是三夫時,自己也驚訝於自己的自然,宛如是脫口而出,是什麼使我說的如此自然?是因為過了六十年?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有著洗盡鉛華的共通點?還是因為我們都已經看淡的人生?或是被荀子翎那句我們是命定的夫妻嘮叨了六十年?
  
不管是什麼原因,到是我的解釋讓祁凌玉越發驚訝,似乎除了驚訝我有三個丈夫,還有別的東西。

他驚訝地看向荀子翎:「荀子翎?!你就是大法師荀子翎?!天哪,你居然還活著!原來太皇爺爺的故事是真的!星研,還有荀子翎!」

似乎,明白他何以如此驚訝,看來蘭陵玉將我的故事說得很詳細。
  
荀子翎拉開我以便他站到祁凌玉的身前:「祁麟輝……也經常提到我?」
  
恩?看來荀子翎很在意別人說了他什麼。

之間祁凌玉重重點頭,眸光裡竟是還露出了崇拜之情:「太皇爺爺說您是一名厲害的法師,總在關鍵時刻幫助神女,千島國之所以能逃過一劫,除了神女,還有就是您的幫助。您真是太厲害了!」
  
荀子翎越聽唇角越是上揚,最後,他的下巴也抬了起來,絲毫沒有先前對祁凌玉上船的不滿,他抬手環住祁凌玉的肩膀:「你太皇爺爺還說了什麼,我想听聽……」
  
「他還說你法力高強,智慧過人……」他們一邊走一邊說,然後靠在了護欄邊,站在陽光下,兩個人的長發隨著海風飄向一個方向。我靜靜地看著他們,看著祁凌玉,宛如看到了祁麟輝放下一切包袱,解開心結,快樂地站在那裡,一邊搖著折扇,一邊享受著自由人生。
  
「如果那就是祁麟輝,你會怎樣?」忽然間,伏戮問我。我略帶感嘆:「那樣也好,六十年前看著他愛我愛的那麼痛苦,我一直覺得有愧于他,如果祁凌玉就是他,那就讓我現在補償他,帶著他周遊世界,完成他上輩子的心願。」
  
「不愛他?」伏戮又問,我一愣,他繼續說道,「你讓他痛了一輩子,難道真的就想用孟婆湯來解決一切?這……是否對他的感情有點不負責?」
  
伏戮的話再次勾起了我對祁麟輝的愧疚,但是,難道就不能用孟婆湯來解決一切?看那祁凌玉,如果他真是祁麟輝,他此刻是多麼開心快活,何必再為前世的情愛而再次陷入痛苦?




第五卷 第五十四章 回家(NP版)

「六十年,他們完全有可能已經投胎,你只想找到蘭亭,卻不想找他們,我看,這世上最薄情的人是你才對。」伏戮毫不留情的話,刺痛了我的心。我無言以對,轉身撐在護欄之上,凝望遙遠天際。我知道我負了他們,可是,我又能怎樣?難道也去尋找他們,然後對他們說一起嫁給我?莫說他們此生不一定會愛上我,即便愛上我也不一定會同意一起嫁給我,到時我豈不是又要負他們一次?
  
海風吹在我的臉上,涼涼的,如果可以,我真想分身開來,那樣,對誰都公平了。
  
祁凌玉與荀子翎很合拍,因為他確實崇拜荀子翎。荀子翎活了數百年,有何不知?自然讓什麼都想知道的祁凌玉很是崇拜,沒多久,祁凌玉就稱呼他為師傅了。想起以前,祁麟輝與苟子翎關係也很好,不然也不會讓苟子翎任意出入皇宮。
  
轉眼,即將回到金銀島,離金銀島越近,心情越無法平靜,要回家了……可是,那裡卻已經沒有我再牽掛的人……
  
獨自一人站在月光下,今夜的海面尤為平靜,星研,你知道我回來了嗎?撫上心口的鱗片,為何我們之間毫無反應?難道?星研也已經……不會的,他是人魚,有著數百年的生命,不會死的。
  
「姑姑。」身旁走來了祁凌玉,他手拿沒有打開的折扇,低眸看著海面,似乎有一絲緊張,「我……很好奇為何你……當年不愛我的太皇爺爺。」
  
我一愣,沒想到他對我跟蘭陵玉的事情會這麼在意。因為他是蘭陵玉的曾孫吧,雖然他沒見過他的太皇爺爺,但似乎心裡很惦念他。
  
我淡淡道:「愛情很複雜,有時候想給,也給不了吶……」
  
「無論哪個太皇爺爺?」他的話讓我一怔,看向他,他對我揚起淡淡的笑,帶出了一絲成熟:「師傅已經將真相告訴我了,現在,我終於明白太皇爺爺為何會留下凌玉兩個字。」
  
怔愣片刻,與他相視而笑,一起轉臉看向天空與海面相容的月色,夜空倒映在海面上,化作另一片天空,我們如同在兩面鏡子之間前行。
  
「皇爺爺說,太皇爺爺在世之時,總是在說一句話……」幽幽的海風中,傳來他輕輕的話語,宛如在述說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故事,「太皇爺爺說,他得到了天下,卻失去了一切……皇爺爺不明白他說的何意,現在,我倒是明白了些。姑姑真的是一個願讓人放棄天下而得到的女人……」
  
眼前隨著他淡淡的話語浮現出祁麟輝和蘭陵玉的面容,種種回憶化作了淡淡的甘泉,六十年沖淡了我對祁麟輝的恨,加深了我對蘭陵玉的情,在不斷地回憶,和懷念中,甘泉化作了佳釀,並且依舊不斷地變得濃稠。
  
「只可惜……真正的太皇爺爺始終不是姑姑愛的御蘭亭,所以他們依舊誰也沒有得到姑姑,不是嗎?」他的笑問,拉回了我的思緒,我轉臉看他,看著他那雙和祁麟輝一樣閃亮的眼睛。
  
我指向了自己的心:「但是,我已經再也無法將他們忘記,他說得對,我不該只想著找到蘭亭,我應該找到他們,及時他們這輩子喝了孟婆湯,忘了對我的愛,我依然要和他們成為好友,和他們繼續生活在一起,做鄰居,看他們娶妻生子,和他們一起過年放鞭炮,然後,說不定還會結為親家,呵……嗯,對,我要去找他們!」對,我就應該這麼做,我不能因為他們忘記了一切,而趁機會比當年的感情,那是對他們更深的傷害和夫婦。謝謝你,伏戮。
  
耳邊傳來伏戮輕輕笑聲時,我在祁凌玉怔怔的目光中,轉臉迎向海風,閉上雙眸再次回憶與他們之間的種種,痛苦和憤恨已經化作了像是被愛的幸福與感激,凌玉,輝,我來找你們了。你們可要等著我。
  
遠遠的天際,出現了一抹金色的光,它穿透了眼前的黑暗世界,照射在了我和祁凌玉的身上,在那金光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金銀島,我的家......我回來了!
  
眼前依舊是那白色的沙灘,只是沙灘也築起了砲台。細細一看,方覺延安有許多砲台和瞭望塔,嚴密布控,比我離開時,防禦設施變得更加森嚴。
  
「你死後沒幾年,海盜變得越來越猖獗,經常來犯金銀島......」子翎和祁凌玉分別站到了我的左右,「祁麟輝協助御虎一起保護金銀島,增設砲台,到了今年,金銀島整個沿岸,都布上了砲台。」子翎淡淡的聲音將金銀島這六十年的變化,如同清風般一語帶過。我很高興祁麟輝在我死後沒有做傻事,我的死反而讓他更加成熟,更講清楚他作為蘭亭的責任!
  
「在你死後第十年,祁麟輝娶了一個普通女子為妻,為御加延續香火,然後......」「然後怎樣?」
  
「然後在三十年後你母親死後第二天,他走向大海,那時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去有用,但是,卻再也沒有回來……」
  
身體,登時在空氣中怔住,大腦出現率片刻的空白。心隨著呼吸而痛,他果然還是他,最後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只是,在他完成了禦蘭亭的責任和祁麟輝的責任之後。
  
「你也不必過於自責,那時他也已六十古稀,因為常年鬱鬱寡歡,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或許那時他已經感覺不久於人世,所以選擇了大海為自己最後的歸屬… …」
  
是啊,他這一生最愛的就是大海。胸口隱隱揪痛,望入那蔚藍的大海:「知道他離開的位置嗎?」
  
荀子翎搖搖頭:「我……上岸給你打聽一下?」
  
點點頭,輝,我回來了,來履行對你的承諾。
  
因為有祁凌玉的關係,我們順利進入了金銀島的警戒線,也有人去通知現在的東王,禦叔的子孫們。我很高興祁麟輝沒有浪費蘭亭的身體。
  
站在輝消失的海域裡,將鮮花和美酒灑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是細細的白沙。輝最喜歡的是大海,最後,他也選擇了大海,讓他的靈魂獲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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