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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石章魚]醫道官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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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6 01:06:26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腦死亡】(下)

  張揚所在的那一層樓已經被戒嚴了,一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而是避免記者的騷擾,事實上在醫院住院處的大門口已經嚴禁任何記者入內。

  不是直系親屬在規定上是不允許進入探視的,即便是喬夢媛,如果不是省公安廳廳長高仲和剛巧在這裏,她也難於入內,事實證明喬夢媛在門外的那番提醒是有必要的,這種時候,如果每個人都過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高仲和看到是喬夢媛過來,趕緊讓人放她進來。

  喬夢媛鬆開了胡茵茹的手,兩人的手被對方抓得都很緊很痛。

  高仲和的手輕輕搭在喬夢媛的肩膀上:“夢媛,你怎麼來了?”問過這句話後,他馬上就覺得有些多餘。喬夢媛此來肯定是為了張揚,關於兩人之間的緋聞外界傳得不少,高仲和又怎會不知道?

  喬夢媛道:“我來探望張揚!”

  高仲和歎了口氣,他並不是故意偽裝,張揚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喬夢媛道:“看看他就走。”

  胡茵茹道:“他的情況怎麼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在莫大悲傷下保持冷靜的心理素質,現在的每一刻對喬夢媛和胡茵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她們明明痛不欲生,卻要裝出冷靜,卻要裝成一個旁觀者,必須要保持冷靜和克制,甚至無法痛快地區哭一場。

  高仲和搖了搖頭,照實道:“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其實真實的情況是醫生已經宣佈張揚沒救了,高仲和當著兩個女孩子的面不忍心把話說得太絕。

  喬夢媛的眼圈紅了,她想起自己剛才的話,竭力控制著心中的悲痛,不能哭,無論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決不能在這裏掉眼淚,她能做得就是盡可能地去維護張揚。

  高仲和領著她們來到監護室外,透過監護室外的玻璃窗望著裏面,胡茵茹的手和喬夢媛又握在一起,兩人都能夠感到對方的顫抖,也都能夠感到對方那種痛徹骨髓的悲痛。

  身後傳來哭聲,卻是張揚的母親徐立華在女兒趙靜的陪伴下趕了過來。

  喬夢媛和胡茵茹向裏面看了一眼,悄悄退到一邊,徐立華趴在玻璃窗上,看得出她也在竭力抑制著自己的痛苦,可仍然不免發出了哭聲,肩頭不停抽動著,叫了聲三兒,雙腿一軟竟然暈了過去。

  喬夢媛和胡茵茹慌忙上前幫忙扶住了她。

  將徐立華送入休息室,喬夢媛和胡茵茹兩人並沒有停留就已經離開。

  徐立華醒轉過來的時候,發現省委書記宋懷明就在自己的身邊,她抹去淚水,顫聲道:“宋書記……”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宋懷明歎了口氣道:“親家母,您躺著休息,不要起來,不要起來。”

  徐立華道:“三兒他……”話沒說完就哭了起來。

  宋懷明的心中也是異常難過,他低聲道:“張揚是個好孩子,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宋懷明的確這樣想,如果張揚躲不過這一劫,他實在不敢想像女兒會怎樣,他瞭解嫣然對張揚的感情,張揚要是死了,她只怕……宋懷明甚至不敢繼續想下去,拍了拍徐立華的手背道:“嫂子,您放心,我已經請了國內最頂級的腦科專家,醫院方面也會提供世界第一流的治療。”

  徐立華道:“宋書記,我知道您會盡力……我只是可憐這些孩子,他和嫣然還沒結婚……”

  宋懷明道:“嫂子,您好好休息,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

  宋懷明離開休息室,這已經是張揚出事之後,他第二次來到醫院了,看到走廊內很空,除了負責值守的員警,只有高仲和在那裏,他向高仲和道:“我剛才好像看到夢媛了!”

  高仲和道:“剛剛探望過就走了,說還有其他的事情。”

  宋懷明點了點頭,輕聲道:“顧書記昨天來過,他是探望元和幸子的?”

  高仲和低聲道:“元和幸子死亡的消息已經對外宣佈了,顧書記早就走了。”

  宋懷明道:“老高,我不想給你壓力,我知道你明白,但是我必須還要表明一下我的態度,這次的爆炸案必須要儘快查出結果!”

  高仲和道:“根據我們和國安方面探討的結果,我們準備……”他悄悄看了宋懷明一眼,方才繼續道:“無論治療的結果怎樣,我們都準備對外宣佈張揚腦死亡的消息。”

  宋懷明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目,低聲道:“等等,等嫣然回來再說好嗎?”

  高仲和道:“好!”

  腦科專家于子良也被從北港請到了東江,他先去床邊觀察了一下張揚目前的狀況,和他一起的還有左曉晴,目前左曉晴就在他的醫院工作,聽說張揚出事,左曉晴堅持要和於子良一起過來,於子良看到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拒絕,但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在北港可以哭,在路上可以哭,甚至到了東江也可以哭,但是進入病房後絕不可以哭。

  看似柔弱的左曉晴居然真的做到了這一點,即使是看到昏迷不醒的張揚,即使是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她仍然堅持做到一聲不吭,絕不讓淚水在人前落下。

  於子良看了看張揚最新的腦電圖,多數時間都是一條直線,大約間隔半個小時左右會有一個微弱的波動。如果將一個人的腦部形容成大海,這個微弱的波動甚至都無法掀起一朵浪花,根據其他專家的意見,完全可以宣佈張揚腦死亡了。可鑒於張揚的特殊身份,誰也不好說什麼,這並不代表著他們的心中不那麼想,很多專家認為目前院方所做的一切根本是在浪費時間和金錢。

  於子良向左曉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來到辦公室內,那裏已經準備好了張揚的所有病歷和檢查結果。

  於子良很認真地看,足足花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另外的兩位腦科專家徐良棟和方訓生都在等待著他的意見。

  於子良道:“腦部沒有任何的淤血,甚至從CT上看不出任何的損傷。”

  徐良棟道:“雖然找不到具體的病灶,但是患者的腦部損傷一定極其嚴重,從他失去自主呼吸來看,他的腦幹部已經嚴重受損失去了基本機能。他的大腦雖然沒有明顯損傷,但是已經沒有了腦波,完全符合我們醫學上關於腦死亡的概念。”

  方訓生點了點頭,對徐良棟的話表示認同,他低聲道:“我舉個不恰當的例子,現在傷者的腦部如同一個裏面壞了的桔子,表面上看還很完整,可是其中已經……”

  於子良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左曉晴已經出聲抗議道:“果然很不恰當,CT掃描已經證明患者的腦部結構並沒有出現大問題,找不到病灶,怎麼叫如同壞透了的桔子,什麼叫腦死亡?明明腦電圖顯示他還存在腦電波……他還有腦電波的,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可以放棄治療,我們是醫生……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就認定他死了?為什麼不花時間去想想怎樣救他……為什麼……”左曉晴說到這裏,再也無法控制內心中的感情,淚水狂湧而出。

  在場的專家都詫異地看著她,除了於子良其他人都不清楚為什麼她會表現得如此激動。

  左曉晴站起身,深深一躬:“對不起……”她捂住口鼻哭著逃了出去。

  房門在她的身後關閉,辦公室內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方訓生和徐良棟兩位專家的臉上都不好看,雖然他們都知道左曉晴並非是針對他們,但是剛才的情景的確鬧的他們有些下不來台。

  於子良緩緩放下那張CT片道:“我做醫生的第一天,老師就告訴我,醫學是一門嚴謹的學科,我們的工作就是和人的生命健康打交道,來不得半點的馬虎,我們必須尊重事實,我們的任何診斷都需要建立在客觀事實的基礎上,不能想當然,張揚目前的確有一些症狀符合腦死亡的診斷,但是請大家注意最重要的一點,他並不是沒有腦電波,雖然微弱,雖然間隔很久,但是我們誰也不能否認腦電波的存在。”

  方訓生道:“開始的時候五分鐘可以看到一次波動,現在已經變成了半個小時,這種狀況還會持續。”

  於子良道:“哪怕是一年一次,對傷者來說,那就是他恢復的機會,我們不要忽略這微弱的電波,或許我們看不到,但是我們每個人都不要低估人體的頑強和意志,尤其是張揚這種年輕人,就算他陷入長時間的昏迷,在潛意識中他不會放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許我們不知道怎樣去救他,但是我們絕不能因此而認為他已經陷入了腦死亡,已經成了一個活死人,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應該全力以赴,能否康復的關鍵或許並不在我們的身上,而在於他自己,我們所需要提供的是給他支援,給他機會,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多一些耐心,我們必須要做的也是多一些耐心,永遠都不能放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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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7 00:58:26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炎涼】(上)

  左曉晴跑出門外趴在牆角處無聲啜泣,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頭,轉身望去卻是於子良跟了出來,他將一張紙巾遞給左曉晴。

  左曉晴道:“對不起于教授!”

  於子良微笑道:“不怪你,每個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時候,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正是我想說的。”

  左曉晴道:“張揚他還有沒有康復的機會?”

  提起這件事,於子良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他轉身看了看監護室的方向,低聲道:“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醫生,我沒必要瞞你,我對張揚目前的狀況束手無策,剛才我說了一些話,你並沒有聽到,我們沒有辦法並不代表著張揚就沒有康復的希望,也許張揚的狀況已經超出了我們認知的範疇,你和我一樣清楚張揚擁有著很多不同於尋常人的本領。我雖然沒有目睹爆炸現場,可是通過剛才高廳長的描述,我也瞭解到,任何人在那樣的狀況下都會灰飛煙滅,但是張揚和元和幸子仍然完完整整的存留下來,爆炸的威力既然不能撕毀他們的身體,無法奪去他們的生命,他們就有康復的機會,一定有!所以我們做得就是給他支持,你相不相信張揚能夠醒來?”

  左曉晴含淚點頭道:“一定能!”

  於子良微笑道:“只要心中充滿希望,機會就永遠都在。”

  楚嫣然在當天傍晚抵達了東江,下飛機之後,片刻不停地來到了醫院。

  宋懷明和柳玉瑩夫婦二人專程前往機場接她,宋懷明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寶貝女兒,他知道張揚在女兒心目中的位置,甚至比起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都要重要。楚嫣然下機後只是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除此以外什麼話都沒說過,她的表情雖然強裝鎮定,可是宋懷明握住女兒的手時,馬上發現,早已喪失了正常的溫度。

  楚嫣然並不是不想問,她是不敢問,這一路趕來,她沒有一刻敢閉上雙眼,在見到張揚之前,她不敢詢問有關於他任何的消息,因為楚嫣然擔心自己會因為受不了刺激會隨時倒下。

  柳玉瑩的目光中也充滿了擔憂之色,她握住嫣然的另外一隻手,輕聲道:“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到這裏,她馬上感覺到丈夫充滿責怪的目光,柳玉瑩咬了咬嘴唇,她明白丈夫是想她保持沉默,這種時候,或許沉默才是最好的安慰。

  所有人都在關注張揚傷情的時候,顧允知卻悄然離開了東江,回到了剛剛離開不久的京城,他的目的地是薛家。

  薛世綸從未想過在父親死後,顧允知還會主動登門造訪,聽保姆說出顧允知的名字,他足足愣了十秒鐘,方才道:“請他進來。”說完之後,卻又馬上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還是我去接他!”

  顧允知穿著藏藍色的中山裝,站在薛家的大門外,深秋的景色總會讓人感覺出幾分蕭瑟的味道,顧允知想起了薛老生前,想起了自己過去和薛老相處的種種情景,睹物傷情,他感覺到薛家似乎也隨著薛老的離去進入家族的深秋了,深秋到了,接下來會不會是隆冬?

  大門緩緩打開,薛世綸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從小樓內走出,看到外面的顧允知,他露出一絲笑容,可笑容剛剛浮現,就僵在臉上,因為他感到了一種讓人窒息的壓抑味道,這感覺開始讓他不安。

  顧允知靜靜站在那裏,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憤怒,望著薛世綸,就像看著一個路人,目光中表達出的不是陌生,而是淡漠。

  薛世綸的心中開始感覺到躁動和憤怒,他討厭顧允知此時的目光,這目光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氣勢。

  薛世綸走到顧允知的面前,並沒有馬上邀請他進去坐,而是笑了一聲,他的笑聲非常響亮,甚至於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笑聲是費盡了怎樣的努力方才突破顧允知給自己造成的無形壓力。

  顧允知依然沒笑,古井不波的目光淡漠地望著他的臉。

  薛世綸伸出手去,看似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允知兄,你好久不來了!”

  顧允知道:“的確有好長時間不見了。”

  薛世綸道:“我記得咱們最近一次見面還是老爺子做壽那一天。”

  顧允知道:“我不記得了!”他仍然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薛世綸將自己的手從顧允知的肩頭拿開,搖了搖頭道:“不單是你,很多人都不記得了,如果老爺子還在世的話,也許還會有人記起。”薛世綸在闡述一個事實,人走茶涼,父親走後,薛家的政治光芒隨之黯淡了下去,在中國,錢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地位,想讓別人尊敬你,必須要擁有權力。

  顧允知淡然道:“薛老在世的時候,我已經退休了!”無官一身輕,顧允知不會因為別人的權勢而低頭,更不會因為別人的失勢而選擇疏遠,他深信公道自在人心。

  薛世綸點了點頭:“我倒忘了,允知兄在外面一直都宣稱我父親是你的恩師。”

  顧允知道:“中國人講究忠信孝悌禮義廉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薛老永遠是我的恩師,可能在他的心中,我這個學生還不夠出色,但是我相信,他不會以我為恥,他是你的父親,想必你從他的身上學到的東西應該比我多得多!”

  薛世綸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了,顧允知今天登門難道就是為了教訓自己?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就打錯算盤了,薛世綸冷冷道:“你還是那麼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麼話為什麼不當面說清楚,非要採用這樣的方式,是要顯得自己莫測高深嗎?”

  顧允知淡然笑道:“人說複雜有時候非常的複雜,說簡單卻又非常的簡單,在乎你怎麼看,我始終認為,在判斷一個人一件事之前,首先要將自己的心態擺正,一個連自己都無法認清的人,是無權對他人做出評判的。”

  薛世綸點了點頭:“很好,你還是過去那樣,始終沒變,喜歡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點上。”

  顧允知道:“有人活了一輩子,卻不知道道德為何物。”

  薛世綸道:“我想咱們沒必要談下去了!”他轉過身去。

  顧允知卻道:“你站住,我今天從東江飛到這裏,然後過來找你,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

  薛世綸停下腳步:“相信你不是為了我!”

  顧允知道:“元和幸子就是佳彤!”

  薛世綸抬起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無論她是誰,我都不感興趣,我和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交集,如果硬要說有,那麼就是因為你。”

  顧允知道:“佳彤回來了,可是她又離開了我,有人在她的寓所中布下了11顆烈性炸彈,非要將她和張揚置於死地。”

  薛世綸轉過身去,他的表情沒有吃驚,反而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想要我同情你安慰你?對不起,你找錯人了。難道你以為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薛世綸在你眼中早就不是什麼好人,可是我還不會去做這種事情,我為什麼要做?給我一個理由,拿出你所謂的證據,如果你真的有證據,只管找人把我抓起來。”

  顧允知道:“知不知道薛老這一生中最看重的是什麼?”

  薛世綸望著他。

  顧允知道:“這起炸彈案已經初步查明和日本人有關。”

  “既然已經查到,那為什麼不去抓他們?為什麼不去為你的女兒報仇?喔對了,張揚好像也是你名義上的女婿吧,難怪你會表現得如此傷心。節哀順變啊,你年齡這麼大了,真得不能太傷心,白髮人送黑髮人固然可憐,可你要是出了什麼事,還有誰能為他們伸冤?還有誰能為他們出頭?”

  顧允知並沒有因為薛世綸的刺激而憤怒,他的平靜遠遠超出了薛世綸的預期,顧允知道:“人可以不孝,可以不義,但是不可以不忠,一個人無論抱有怎樣的目的,無論出於怎樣的理由,都不能背叛自己的國家,愛國是一個人立世的根本,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麼他根本就不配為人,就更談不上其他。”

  薛世綸內心劇震,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番話最早並不是出自顧允知,而是他的父親薛老生前對他們的諄諄教誨。

  顧允知道:“這些話,可能你已經忘了吧?我沒忘。”

  薛世綸怒吼道:“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顧允知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當年你的確做錯了,我也錯了,如果我將你所有的錯誤全都彙報上去,等待你的不止是辭職。”

  薛世綸怒視顧允知:“你毀了我的前程,毀了我的未來!”

  顧允知道:“我雖然幫你彌補了錯誤,但是我當時顧及或許會影響到薛老的面子,我在處理問題上選擇了避重就輕。薛老後來曾經問過我當年的事情,你敢不敢拍著胸脯說,當年的那筆錢你全都是用於投資,沒有一分一毫花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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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1:25:16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炎涼】(中)

  薛世綸大聲道:“我將所有的錢都退還給了你,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為什麼你還老抓住不放?”

  “錢是國家的,不是我的,你退還並不代表可以補償你所有的過失,並不代表可以否定你因為貪婪犯罪的初衷!事情哪怕過去再多的時間,你也不能否認曾經發生的事實!”顧允知的話不緊不慢,娓娓道來,聲音中卻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威力。

  薛世綸道:“一直都是這樣,你一直都習慣於把自己包裝成一個聖人!”

  顧允知道:“我不是聖人,所以我才會犯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沒有人可以例外!”

  薛世綸道:“你的話說完了?”

  顧允知道:“據我所知,你用掉的那筆錢,你是沒有能力償還的,薛老不會幫你,你根本不敢讓他知道,因為你明白,他的眼裏揉不得沙子。”

  薛世綸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出賣朋友!”

  顧允知點了點頭:“很欣慰能聽到你說出朋友這個字眼,這至少證明,你還曾經把我當成過朋友。”

  薛世綸道:“正是從你身上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朋友其實是用來出賣的。”

  顧允知道:“回首當年,知不知道我怎樣想?”

  薛世綸搖了搖頭,不知他究竟是要表達不知道,還是想表達不感興趣。

  顧允知道:“我不是個合格的朋友,真正的朋友在你犯了錯的時候,不應該選擇幫你掩蓋事實的真相。而是要教會你面對錯誤。那個借給你錢的人。幫你堵上這個漏洞的人,你或許至今還對他心存感激,可是在我看來,他也算不上你的朋友,他的行為絕非是雪中送炭,而是讓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至今你都沒有認清自己的錯誤。”

  薛世綸道:“你沒資格教訓我!”

  顧允知道:“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已經知道佳彤就是元和幸子。是什麼人在尼亞加拉河對她下手,我一直以為她死了,可是她卻被人變成了元和幸子,成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日本人!”

  薛世綸道:“你以為這一切和我有關嗎?按照你的邏輯,我恨你,我要對付你的女兒,可我為什麼要讓她活著?為什麼要讓她成為元和幸子?你不覺得你所說的這一切實在太過天方夜譚了嗎?這樣天真的想法居然會發生在你的身上?是我聽錯了還是你真的老糊塗了?”

  顧允知的表情始終不為所動,他輕聲道:“我不想多說什麼,你自己好自為之,不要讓薛老蒙羞。不要讓自己的家門蒙塵!”

  薛世綸怒吼道:“我不需要你來指點!”

  顧允知道:“我現在雖然只是一介草民,但是只要我願意。我仍然可以讓你在這裏無立錐之地,不信,你只管試試看。”顧允知走了,走得很瀟灑,很坦然,薛世綸望著他的背影,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的身體明顯在顫抖著,他認為自己是憤怒所致,可他又明白,其中一定包含著恐懼的成分。

  薛偉童駕車回來的時候,剛巧看到顧允知離去的情景,她不知發生了什麼,驅車來到父親的身邊,停下車,推門走了下去:“爸,我馬上要去東江,聽說張揚不行了……”

  薛世綸近乎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他的死活跟你有什麼關係?”

  “爸!”薛偉童的雙目中充滿著不可思議的目光。

  薛世綸在這通發洩之後,卻又突然冷靜了下來,他抿了抿嘴唇:“我……我有些不舒服……”他轉身快步離去。

  自從和耿千秋當年的私情東窗事發之後,趙永福整個人就頹廢了。中紀委對他和耿千秋的關係進行了深入調查,雖然趙永福在經濟上能夠說得清楚,但是他和耿千秋的私情已經嚴重傷害到岳父一家的感情,江老已經明確表示要和這個背信棄義的女婿斷絕一切關係。

  趙永福以病假的名義從泰鴻集團的一把手位置上退了下來,組織上沒有任何的挽留,雖然趙永福的最好時光還有兩年,雖然他在執掌泰鴻大權期間帶著這個企業真正實現發展和騰飛成為國內鋼鐵的龍頭,但是這一刻沒有人為他說話,甚至沒有人願意說他的一句好話。

  牆倒眾人推,這段時間趙永福想到最多的就是這樣的一句話,除了配合紀委調查,這段時間趙永福深居簡出,他甚至強迫自己不去關注耿千秋的事情,如今他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就算他還關心耿千秋,可是他已經有心無力了。

  趙永福端起紅酒,望著酒杯,朦朧的醉眼似乎看到了兒子趙國梁,最近不知是什麼了,無論白天黑夜,只要他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這個離世多年的小兒子朝自己微笑著,每每想到他,趙永福的內心就刀割般疼痛。

  他漸漸習慣了用酒精麻醉自己,端起酒杯一口氣將酒水灌了下去。放下酒杯,拿起酒瓶正準備再倒滿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酒瓶,阻止了他的動作。

  趙永福抬起頭,看到了大兒子趙國強。

  趙永福搖了搖頭道:“你別管我!我不要你管我!”

  趙國強道:“爸,我過來並不是為了管你,我是為了跟你說一聲,我要走了!”

  趙永福愣了一下:“走?去哪里?”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大了,有自己的事業,好,好,是該回去了。”

  趙國強道:“張揚出事了,他和元和幸子在東江被人埋下的炸彈炸傷,元和幸子已經去世,張揚仍然在搶救之中,省廳讓我回去負責這件案子。”

  趙永福道:“張揚……死了?”

  趙國強搖了搖頭,他在父親身邊坐了下來:“爸,您不要再喝了,這樣下去身體就完了。”

  趙永福道:“我不喝酒,我能幹什麼?爸已經退下來了,爸是時候該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了,再不用在人前偽裝,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喝酒我就喝……”他想端起酒杯,卻被趙國強率先搶了過去。

  趙永福怒道:“連你也要管我?我連這點自由都沒有?”

  趙國強道:“爸,耿千秋今天已經親口承認了,國梁的事情她早就知情,那件事是她的姐姐王均瑤幹的!她也參與了那件事。”

  趙永福整個人宛如泥塑般靜止在那裏,忽然他一把搶過幾上的紅酒,揚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紅酒剩下的原本就不多,很快就被他喝了個乾乾淨淨,趙永福搖晃了一下酒瓶:“去給我拿瓶酒……”

  “別喝了!爸,你能不能清醒點聽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再逃避了!”

  趙永福伸手想去搶奪兒子手中的酒杯,趙國強憤怒地揚起酒杯,狠狠扔在了地上,酒杯碎裂,酒漿灑了一地,殷紅如同鮮血。

  趙永福似乎被玻璃的碎裂聲驚住了,他轉向兒子,猛然舉起了手掌。

  趙國強望著父親,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趙永福的手緩緩落了下去,賺成拳頭,然後他狠狠砸在自己的心口,一下又一下,他的嘴張得很大,可是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爸,爸!”趙國強熱淚盈眶,他沖上去緊緊抱住了父親的身軀。

  趙永福宛如一頭雄獅般掙扎著,可他很快就失去了力量,趴在兒子的肩頭,宛如孩童般哭出聲來:“不……不……國強,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全都不是真的……”

  趙國強抱著父親:“其實您早就猜到了,您猜到了!”

  趙永福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他掙脫開兒子的懷抱,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對她這麼好,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麼?”

  趙國強道:“她一直都恨你,認為是你害她失去了那個孩子。”

  趙永福整個人已經被徹底擊垮,他搖搖晃晃走向自己的房間:“我不相信……”

  趙國強道:“我們正在追查王均瑤的下落,耿千秋和王均瑤同為洗錢集團的成員,耿千秋在集團之中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

  趙永福喃喃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趙國強道:“殺害國梁,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嫁禍給張揚,爸,你告訴我,到底是誰這麼恨你?”

  趙永福一步步走向樓梯,來到樓梯的入口處,他抓住扶手,只有依靠這樣的動作,他才不至於倒下:“你走,讓我冷靜一下,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趙國強充滿擔心地望著父親,他心中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道真相如此殘酷,就不應該告訴父親。

  趙永福艱難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坐在床上,一雙大手捂住頭顱,拼命撕扯著自己花白的頭髮,他希望這種自虐帶來的疼痛能夠減輕心頭的痛苦,但事實證明,他的做法只是徒勞。

  過了許久,趙永福終於平靜了一些,他站起身,來到自己的保險櫃前,打開了保險櫃,從底層取出一本影集,哆哆嗦嗦地翻開了,一張照片從中飄落下來,他撿起那張照片,照片是一張三人合影。最左邊的是他,右邊的那個是薛世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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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9 01:07:00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炎涼】(下)

  趙永福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中間一人的臉上,那是正值壯年的顧允知,照片中的自己和薛世綸正當年輕,風華正茂。背景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趙永福呆呆望著那張照片,想起了過去的種種。

  敲門聲打斷了趙永福的沉思,趙國強因為擔心父親,跟著來到了他的房間門外。

  趙永福深深吸了一口氣:“進來吧!”此時的趙永福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趙國強推門走入房內,看到父親無恙,這才放下心來。趙永福將那張照片遞給了兒子。

  趙國強接過照片,看了一會兒,低聲道:“顧允知書記,薛世綸?”

  趙永福點了點頭道:“這張照片有二十多年了,那時候顧允知擔任涼北市委書記,薛世綸擔任大沽縣縣委書記,我當時擔任涼北鋼鐵廠廠長,我和薛世綸都是顧書記的下屬。”

  趙國強雖然猜到他們過去曾經認識,但是並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親密。

  趙永福道:“大概是75年吧,那時候薛老已經平反,重新擔任要職,薛世綸來到大沽縣沒多久,我和薛世綸在上學的時候就認識,我高他兩屆,知道這個人很聰明很能幹,在學校的時候就喜歡出風頭,但是他很聽薛老的話,在那場浩劫中,很多子弟都忙著和落難的家人劃清了界限,但是薛世綸沒有,無論在任何時候,他都堅稱自己的父親是最優秀的共產黨員,馬列主義最堅定的維護者,你沒有親身經歷過那場浩劫。你不會懂得,一個人昨天還在天堂,今天就已經淪落地獄。”

  趙國強沒有打擾父親的回憶。

  趙永福道:“因為薛老的緣故,薛世綸經歷過退學、下鄉、改造,一切你們這些年輕人無法想像的苦難他幾乎都遭遇了,如果他肯檢舉自己的父親,願意和薛老劃清界限的話,他原不必受到這麼多的折磨。但是他在這一點上很堅持,就算是死也不願說薛老的一個不字,他的倔強和頑強也贏得了不少人的尊敬。”

  趙國強因為父親對薛世綸的描述而想到了自己,如果是自己處在那樣的時代,自己會不會表現的像薛世綸一樣頑強?

  趙永福道:“薛老在六七十年代經歷了無數沉浮,但是他以堅韌不拔的意志挺了過來,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堅強意志是多數人都比不上的。七十年代中期,薛老的冤情得到了洗清,重新被委以重任,薛世綸的人生也隨之發生了改變。他在黨校學習一段時間。就被派到了大沽縣,在大沽縣委秘書長的位置上幹了兩個月。就升任副縣長,當年破格提升為縣長,第二年秋就已經擔任了大沽縣委書記,這不僅僅因為薛老的影響力而蒙受照顧,和他超強的個人能力也有著分不開的。但是薛世綸的缺點也非常明顯,他做事好大喜功,作為朋友我曾經奉勸過他,做事必須要穩紮穩打,不可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他回答我說,他已經荒廢了太多時光,所以他要抓緊一切時間一切可能的機會,他要將失去的一切追趕回來。”

  趙國強默默為父親泡了一杯茶,送到他的手中。

  趙永福道:“提醒他的不僅是我,顧允知也給了他不少的忠告,因為薛老是顧允知的恩師,所以他對薛世綸也非常照顧。其實如果薛世綸按照那時的勢頭穩妥地發展下去,那麼他現在在政治上的成就絕對不會次於我們這幫人,在那時候,他就已經表現出經濟管理方面的專長,大沽縣在他的治理下,當年經濟總收入就翻了兩番,從涼北倒數第一的貧困縣,一躍成為了轄縣中的領頭羊,他的能力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當時已經擁有了很高的呼聲,讓他進入涼北市常委。”

  趙永福喝了口茶,繼續道:“人就是這麼奇怪,當一個人處於逆境的時候,他或許可以保持單純的心性,百折不撓,可是一旦人渡過逆境進入得意階段,卻是人生最容易翻船的時候。成績和榮譽讓薛世綸有些飄飄然,他甚至在公開場合指責顧允知的保守,在當年的黨代會上,大家都以為薛世綸進入涼北市常委層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是事情的發展卻讓人大跌眼鏡。顧允知利用他的權力將這件事一票否決了!”

  趙國強不由得驚呼了一聲,這件事的發展的確有些峰迴路轉,以顧允知和薛老之間的關係,他本不應該投出這張否決票的。

  趙永福道:“因為那件事薛世綸和顧允知之間發生了一場衝突,具體衝突的內情外界並不清楚,只是從那件事過後薛世綸似乎低調了許多,但是他並沒有因為那次的挫折消沉下去,推進大沽的改革,如果論到中國改革的先行人物,薛世綸肯定能夠算得上其中之一。大概在他落選常委半年之後,突然有一天他找到了我。”趙永福下意識地攥緊了茶杯。

  趙國強已經意識到父親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一聲不坑地望著父親。

  趙永福道:“他找我借錢,讓我轉一筆三萬塊的款子給他。”

  “三萬塊!”

  趙永福道:“如今三萬塊肯定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那個時代,在我們普遍工資還是三四十塊的時候,三萬塊是一個家庭窮其一生都無法實現的目標,那時候國內還沒有萬元戶的說法,我們鋼鐵廠的年利潤還不到十萬塊。三萬塊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了,我當時拿不出這筆錢,企業的賬上有錢,但是我要是挪用這筆錢,那就是挪用公款,我承認當時的確猶豫過,畢竟我和薛世綸這麼多年的交情,但是我也得為自己的前程著想,雖然他信誓旦旦地說,只用一周,但是我深思熟慮之後仍然拒絕了他。”

  趙國強點了點頭,父親的做法無疑是正確的,如果他將那筆錢借給了薛世綸,恐怕就沒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趙永福道:“我到現在都記得薛世綸離去時候的怨毒目光,他跟我說,會牢牢記住我拒絕他的日子。我記得當時,我將我所有的積蓄一千塊交給他的時候,被他一巴掌打飛,他讓我不要侮辱他!”

  趙國強道:“這個人的心胸很有些問題。”

  趙永福道:“那件事發生後不久,他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又幹了一個月,後來就主動辭職了,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可我知道他辭職的事情肯定和那三萬塊有關,那個窟窿是必須要補上的,如果補不上,他就會進監獄,我想一定有其他人幫助了他。”

  趙國強道:“爸,也許這件事就是薛世綸仇恨你和顧允知的根源,他找你借錢被拒絕,他的辭職應該是迫于顧書記的壓力。所以他認為是顧書記毀掉了他的整治前程,毀掉了他的未來。”

  趙永福道:“真正毀掉他未來的是自己!”

  趙國強道:“我和張揚曾經探討過這件事,按照你們的說法,薛世綸這個人的報復心很強,他會不會始終將這段仇恨記在心裏,國梁的死,顧佳彤的死,這兩件事的背後究竟和他有沒有關係?”

  趙永福道:“如果他真的是幕後真凶,就算是拼掉我的這條性命,我也不會饒他!”

  趙國強道:“再高明的犯罪也存在破綻,我相信他距離暴露的時間已經不久了。”他停頓了一下道:“爸,我想你或許應該和顧書記見個面,溝通一下當年發生的事情,他對這件事的瞭解應該比您更加深入。”

  楚嫣然表現出的鎮定和堅強遠遠超出每個人的想像,抵達醫院之後,她並沒有先去探視張揚,而是先選擇去了徐立華那裏,安慰了自己未來的婆婆,宋懷明真正感覺到自己的女兒長大了。

  徐立華顯然也在極力地克制,可眼淚仍然忍不住地流。

  楚嫣然最後才去了監護室,應她的要求,只有她一個人進入了監護室,楚嫣然換上隔離服,來到床邊,床上的張揚表現出平時少有的沉靜,他的樣子和過去並沒有什麼變化,可始終閉著雙眼。

  楚嫣然握住他的大手,將他的手背貼在自己的俏臉上輕輕摩挲著:“張揚,我來了……”說這句話的時候,醞釀已久的那顆淚水方才順著她雪白的面頰緩緩滑落。

  宋懷明和柳玉瑩站在窗外,望著裏面的情景,宋懷明的眼眶濕潤了,柳玉瑩扭過頭去,將額頭抵在宋懷明的肩上低聲啜泣起來。

  楚嫣然擦去眼淚:“你不會死,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我知道你總是喜歡騙我,我心裏什麼都明白,你就是一個混蛋,徹徹底底的混蛋,可是我就是忘不了你,你不能死,不可以扔下我,人不可以那麼不負責任……張揚,醒過來,你醒過來……”

  張大官人仍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幾位專家出現在監護室前,這次楚嫣然乘坐私人飛機飛來,和她同來的還有她專程從美國請來的腦科專家,這並不是因為她對於子良的醫療水準不放心,而是她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救治張揚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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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爆發】(上)

  美國專家在查看過所有檢查結果,並現場為張揚診斷之後,也得出了和遠方專家一致的結論,已經基本上可以宣佈張揚進入了腦死亡狀態。

  那微弱的腦電波產生的時間間隔也已經從半小時變成了一個小時,而現在距離上次腦電波產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幾位美國專家撇著嘴聳著肩,向楚嫣然說著愛莫能助的話。

  楚嫣然堅強地和他們一一握手表達謝意,眾人離去之後,她將於子良單獨留了下來,輕聲道:“于教授,我請這些美國專家回來,並不是不信任您的醫術,只是我想多個人多點辦法。”

  於子良微笑道:“楚小姐,您不用解釋,我是張揚的朋友,我不可能介意,其實我也將他的病歷通過互聯網傳給了我世界各地朋友,希望集思廣益,希望能夠多點辦法。”

  “謝謝!”

  於子良道:“雖然在理論上他們的診斷沒有錯誤,但是我總覺得有些事情因人而異,張揚是我所認識的人中最特殊的一個,他本身就擁有強大的武功,神奇的醫術,我認為他的生命力要遠遠超過普通人。”

  此時左曉晴滿臉驚慌的從監護室內走了出來,驚聲道:“于教授,已經快三個半小時了,腦電波再也沒有產生過,而且他的血壓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降低……”

  於子良轉身走入了監護室內。

  楚嫣然並沒有跟進去,她的手抵住額頭,提醒自己,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哭,不能亂。

  宋懷明來到女兒的身邊,輕聲道:“嫣然,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楚嫣然點了點頭,跟隨父親來到一旁的休息室內。

  宋懷明拉著女兒在沙發上坐下,遞給她一杯熱茶:“喝口茶,我聽他們說你就要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楚嫣然道:“不渴,也不餓。”

  宋懷明道:“嫣然,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是現在專家們的意見都很明確,張揚已經進入了腦死亡的狀態。”

  楚嫣然道:“他不會死!”她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語氣充滿了無可置疑。

  宋懷明道:“嫣然,可不可以面對現實?”

  楚嫣然抬起雙眸,望著父親:“現實就是我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

  宋懷明的內心感到刀割般的疼痛,他第一次發現,女兒擁有著深山老竹一般堅韌的神經,更擁有著百折不回的執著,她不會放棄,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不會放棄。

  宋懷明道:“根據國安和公安方面的建議,他們希望能夠對外宣佈張揚已經死亡的消息。”他說完,又趕緊補充了一句:“這不是我的意思,宣佈這個消息是為了儘快挖出幕後的真凶,為張揚報仇。”

  楚嫣然淡然道:“誰是真凶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張揚的死活。”

  宋懷明道:“院方已經無能為力了。”

  楚嫣然道:“我帶他走,他一天不醒來我陪他一天,一年不醒來我陪他一年,如果一輩子不醒來,我也要每天都在身邊看著他!”

  楚嫣然說這番話的時候無比的平靜,可是宋懷明的眼圈卻已經紅了,他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衝動考驗著自己的眼眶和鼻翼,他用拳頭抵住自己的口鼻,費了好大的勁兒方才將這股衝動壓制了下去,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嫣然,你……這又是何苦?”

  楚嫣然道:“我尊重你的生活,所以我也想你尊重我的選擇。”

  宋懷明點了點頭,看到女兒此時的表情,他明白自己必須尊重,無論自己心中怎樣想,嫣然的決定不可更改。

  安德淵被房門啟動的聲音驚醒,沒等他搞明白怎麼回事兒,一隻拳頭就狠狠砸在他的面門上,然後他的面部被枕頭捂住,他很快就承受不住了,四肢拼命舞動,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對方移開了枕頭,與此同時房間的燈光打開。

  桑貝貝一臉悲憤地望著安德淵,她舉起了手槍,冰冷的槍口抵住了安德淵的前額。

  安德淵顫聲道:“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問我的事情,我全都說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殺我?”

  桑貝貝怒道:“張揚已經死了,說,你和日本人之間到底有什麼勾結?除了薛世綸以外,你在背後還和誰有內幕交易。”

  安德淵道:“我知道的全都說了,我……”

  “噗!”地一聲槍響,桑貝貝的子彈從安德淵的左耳邊射出,近距離的射擊讓安德淵的左耳血肉模糊,血漿迸得到處都是。

  安德淵嚇得魂飛魄散:“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他此時方才想起剛才桑貝貝說張揚已經死了,如果張揚真的死了,這個女人瘋狂起來是不計後果的,他顫聲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一切都是薛世綸的計畫,全都是他在幕後指使……”

  桑貝貝又舉起了槍,外面麗芙沖了進來,怒道:“桑貝貝,你幹什麼?”

  桑貝貝道:“我要殺了這混蛋,如果不是他們這幫人和日本人勾結,就不會害死張揚!”

  麗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附在她耳邊道:“也許他真得不清楚內幕。”

  麗芙帶著桑貝貝離開之後,桑貝貝趴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很快她就止住了哭聲,將已經準備好的證件和辭職信全都扔在了桌上:“我辭職!”

  麗芙望著她:“你想幹什麼?”

  桑貝貝道:“從此我和你們國安再無瓜葛!”

  麗芙道:“你是不是想去刺殺這一個個的可疑人物為張揚報仇?”

  桑貝貝沒有說話,顯然已經默認了麗芙的猜測。

  麗芙道:“你冷靜點好不好,我想報仇的渴望一點不次於你,但是我們必須要搞清楚這一切,薛世綸只是這個集團裏的一個,還有其他人,想為張揚報仇,就得抓住幕後的真凶。”

  “又是要尋找證據嗎?等你們找到證據恐怕張揚的屍骨都已經冷了!”

  麗芙道:“誰說他死了,剛剛得到的消息,他的腦電波在間隔六小時後再度出現了。”

  桑貝貝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所謂的證據,那麼張揚的仇是不是就不用報了?”

  麗芙道:“我沒有那麼好的耐性,如果七天之內找不出真凶,我和你一起辭職,大不了以暴制暴,沒有證據一樣也要報仇!”

  羅慧寧最近一段時間都深居簡出,她很少關注外面的事情,正在書房內寫字的時候,保姆匆匆走了進來:“夫人,浩南喝多了!”

  羅慧寧歎了口氣,對她來說兒子喝多已經不是什麼新聞,自從文浩南從南錫離職之後,他回到了京城家裏,就幾乎天天買醉,因為他在平海不理智的行為,也造成了他和父親之間的隔閡,現在父子之間互不搭理,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

  可他就算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兒子,羅慧寧走了出去,來到客廳內,看到兒子衣帽不整地躺倒在地上。

  羅慧寧走了過去,心中真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抬起腳輕輕在他的臀部踢了一下:“打烊了,該回家了!”

  這話還真是靈驗,文浩南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向周圍看了看:“打烊了?我再喝一瓶,放心……我給錢……”

  羅慧寧示意保姆去端冷水過來。

  文浩南居然當真掏了兩張百元鈔票出來,有氣無力地揚了揚:“看到沒,我給錢,再給我來瓶酒……”

  保姆端著一盆冷水過來,似乎有些不忍心,羅慧寧瞪了她一眼,接過冷水正準備潑他,卻聽文浩南道:“今兒,我高興,特別高興……死了,死得好,老天有眼……終於把張揚給收去了……”

  羅慧寧愣住了,兒子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揚起那盆水兜頭蓋臉地澆了下去。

  文浩南被冷水一激,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他眨了眨眼睛,此時方才知道自己已經回到了家裏,望著悲憤交加的母親,文浩南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怵,低聲道:“媽……”

  羅慧寧道:“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文浩南道:“我說什麼了?”

  “你說張揚怎麼了?”

  文浩南道:“他死了,他被人給炸死了,醫院已經發佈了他腦死亡的正式聲明。”

  羅慧寧撲通一聲就倒了下去,文浩南嚇得大叫了一聲媽。

  此時文國權剛巧回到了家裏,正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並不知道妻子為什麼會暈厥過去,以為是兒子的緣故,氣得他甩手就給了文浩南一記耳光:“混賬東西,你除了氣你媽媽,還有什麼本事?”

  文浩南捂著臉,表情非常的委屈:“我媽暈過去跟我沒關係,是她知道張揚死了,所以才……”

  話沒說完文國權又給了他一記耳光:“混賬,我跟你說過什麼?這件事一定要瞞著你媽,你為什麼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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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爆發】(中)

  羅慧寧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躺在床上,丈夫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兒子耷拉著腦袋站在床位。

  文國權握住妻子的手關切道:“慧寧,醒了!”

  羅慧寧沒說話,推開他的手,想要下床。

  文國權慌忙扶住她的肩膀:“慧寧,你剛剛都暈過去了,身體還沒恢復。”

  羅慧寧道:“我要去東江,我要去看兒子!”

  文浩南叫了一聲:“媽!”

  羅慧寧倔強地走下床去,她搖了搖頭道:“你不是我兒子!”

  “媽,您別嚇我,我答應您,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文國權上前攔住妻子:“慧寧,你別生氣,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張揚的事情,是因為我擔心你承受不了這個刺激,我已經派秘書專程趕了過去。”

  羅慧寧怒視丈夫:“文國權,很會做事啊,很官方啊,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讓人幫你獻上花圈,花圈上要不要寫上我們的名字?”

  文國權無言以對。

  羅慧寧道:“人活在世上不僅僅是為了權力和政治,你還有家庭,你還有兒女,不要用工作繁忙來當藉口,你捫心自問,你對這個家的關注是否還和從前一樣?工作之餘,你還能拿出多少時間和自己的妻兒去說說話,去關心一下孩子們的成長?去教誨他們何謂人間正道?”

  文國權從未想到過一向溫柔如水的妻子爆發起來也如同一隻憤怒的獅子。

  羅慧寧搖了搖頭道:“在別人眼中,你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成功者,可是今天我卻明白,你很失敗!我不相信你不懂得張揚於我心中的地位,他是我們的乾兒子,如果是親兒子出了事情,你會不會讓秘書走一趟過場?你不會!”

  文國權道:“慧寧,我有工作,這不是藉口,我不能馬上扔下國家大事去為了家庭的事情奔波。”

  羅慧寧道:“那就是親兒子你一樣無所謂,這才是你失敗的根源,你是人,是人就會有感情,就會有喜怒哀樂,就會有缺點,這些缺點並不可怕,正是這些缺點才真正體現出人性的光輝,你大道理比我懂得多,但是最簡單的道理你卻反而不懂,你是人,你不是機器,一部只懂得運轉政治程式的機器!”

  文國權的內心被妻子的這番話狠狠擊中了,他唇角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然後選擇了退後。在文浩南的記憶中,父母從未發生過像今天這樣激烈的衝突,而衝突的原因似乎並非自己,而是因為張揚,他忽然想起母親剛才的話——你不是我兒子。文浩南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感覺如此的孤獨,如此的無助。

  羅慧寧在那通暴風雨一般的發洩之後,整個人迅速平靜了下來,她輕聲道:“備車,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我的兒子!”

  趙國強決定暫緩離開京城,他和父親一起前往拜會了顧允知。

  顧允知和趙永福之間也有多年未曾深入地談過話。

  趙永福將自己的來意說明,然後拿出那張他們三人的合影,將塵封在心中多年的那件往事說了一遍。

  顧允知並不知道薛世綸曾經找趙永福借錢的這件事,過去這麼多年,趙永福還是頭一次對他坦誠這一切。

  趙永福道:“顧書記,我今天來找您,就是想問問薛世綸當年做了什麼?他為什麼會突然找我借這筆錢?而在我拒絕他之後不久,他就選擇了辭職。”

  顧允知濃眉緊鎖,手指輕輕在椅背上叩擊了一下道:“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他曾經找你借過錢,當年幸虧你拒絕了他,如若不然,你就會背負上挪用公款的罪名。”

  趙永福點了點頭:“薛世綸就是因為我拒絕他而懷恨在心。”

  顧允知不明白趙永福何以如此斷定這件事。

  一旁趙國強道:“顧伯伯,根據我們現在的調查,我弟弟當年被殺一事和薛世綸、王均瑤那個犯罪團夥有關。”

  顧允知道:“你們想要瞭解當年的事情,其實永福不說,我也不知道薛世綸找你求助這一節,當年他在擔任大沽縣委書記之後,春風得意,躊躇滿志,包括我自己在內的很多同志對他的能力是認同的,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關於他進入涼北市常委層的事情?”

  趙永福道:“記得!我還記得當初是您投了否決票!”

  顧允知淡然笑道:“我發現很少有人記得當初提名他常委的人是我,這張否決票卻被每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其實真正讓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是薛老,薛老得知我提名他進入涼北市常委層之後,馬上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表示薛世綸還很不成熟,需要壓一壓,必須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薛老也是一番苦心,梅花香自苦寒來,沒有經過一番磨礪又怎麼能夠成為真正的棟樑之才?”

  趙永福道:“你只是遵照薛老的意思辦事,可這件事卻讓薛世綸和你之間產生了隔閡。”

  顧允知道:“因為工作產生隔閡我是不會介意的,更何況這種事本身來說對薛世綸只有好處,可是我沒想到他的性情如此偏激,在受到挫折之後,不是選擇默默努力,尋找自身的不足,而是變得更加的盲動冒進,他在一個項目過於輕信別人而栽了跟頭,給國家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趙永福道:“這就是那三萬塊資金缺口的原因吧。”

  顧允知點了點頭:“我承認,我在那件事的處理上沒有把握好,我得知那件事之後並沒有馬上將之公開,而是考慮到事情可能會對薛老產生影響,再加上我覺得薛世綸在這件事上也是一個受害者,所以我給他規定期限,讓他將這個漏洞補上。”

  趙永福道:“所以他找上了我,可是卻被我拒絕了!”

  顧允知道:“有人幫他拿了這筆錢,在我規定的期限到達之前,他將所有的損失補上。”

  趙永福點了點頭,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迷惘,既然薛世綸已經堵上了這個缺口,當年又為什麼選擇辭職?

  顧允知道:“可薛老還是知道了這件事,薛世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他認為是我出賣了他,薛老為人大公無私,逼迫他主動辭職,薛世綸臨離開大沽的時候,找到我的辦公室和我發生了一場激烈的衝突。”

  趙永福歎了口氣道:“這件事你顯然替薛老背了黑鍋。”

  顧允知道:“其實就算薛老不做出這樣大義滅親的事情,我也不會再對他委以重任,薛世綸過於好大喜功,他就算當年在大沽不出事,在仕途上也不可能走得太遠。”

  趙永福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趙國強道:“薛世綸這個人的報復心很強,我懷疑他和北港走私案有關,也和我弟弟、佳彤的命案有關。”

  顧允知沉吟片刻道:“其實我今天去見了薛世綸。”

  趙永福父子二人都是目光一凜。

  顧允知道:“我對薛世綸還算是有些瞭解的,最近發生的一些事,都在懷疑他和國外勢力有勾結,可是這個人應該不會賣國,你說他損害國家利益我相信,你說他走私犯罪我也相信,可是說他背叛國家,我總覺得不太可能。”

  趙永福道:“走私洗錢,這些行為在實際上都是一種出賣國家利益的行為。”

  顧允知道:“我們看問題不要局限在某個片面上,如果我們回頭這二十年,看看這二十年薛世綸的變遷,其中誰在推動著他,讓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趙永福的雙眼一亮:“蕭國成!”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在薛老的眼中一直都將蕭國成視為自己親生的兒子,他對蕭國成非常的關愛,但是他並沒有培養蕭國成從政,後來蕭國成下鄉成為知青,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蕭國成會決定前往海外。我曾經和薛老談及過這個人,薛老對他的一切諱莫如深,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薛世綸的那筆錢很可能來自於他,而後來薛世綸前往國外也是他的幫助。如果薛世綸這些年來一直都從事著非法的勾當,那麼作為他好友的蕭國成又在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趙永福道:“顧書記,您打算怎麼辦?”

  顧允知道:“我正在準備材料,打算將當年的這些事上報中紀委,讓他們徹查這件陳年舊事。”

  趙永福明顯吃了一驚,顧允知這樣做,等於拿他自己的半生清譽做賭博,如果追究薛世綸當年的事情,顧允知也有知情不報的錯誤。

  顧允知道:“佳彤不會白白死去,我一定要為她討還公道。”

  趙永福用力點了點頭:“顧書記,我可以幫忙提供材料,為當年的事情提供證明。”

  趙國強道:“過去了那麼久,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夠制住薛世綸?”

  顧允知微笑道:“我首先要做的是控制住他,現在一片風聲鶴唳,或許他已經做好了逃走的準備,別忘了他是一個美籍華人,一旦他離開了中國的土地,再想對付他,很難!”

  趙永福望著顧允知,心中暗忖,顧允知素來以處事沉穩著稱,這樣的人不會輕易打無把握之仗,或許他還有一些證據留在手中,他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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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爆發】(下)

  喬老也得知了張揚腦死亡的消息,開始的時候喬老並不相信,直到從兒子那裏得到確認,喬老方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老爺子因為這件事沉默了好半天,他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幫我給夢媛打個電話!”

  喬振梁點了點頭,撥通了女兒的電話號碼,然後將電話交到父親的手上。

  “夢媛,是我!”

  “爺爺!”聽到爺爺的聲音,喬夢媛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不過她還是強行忍住了。

  喬老道:“夢媛,你在哪里?”

  喬夢媛噙著淚水道:“東江,張揚出了點事兒,我在這裏等消息呢。”

  喬老道:“夢媛,有什麼話別憋著,跟爺爺說。”

  喬夢媛再也忍不住淚水,她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捂住嘴唇迅速掛上了電話。

  喬老聽著電話中嘟嘟嘟的忙音,臉上充滿了擔憂之色,幾乎在瞬間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幫我安排一下,我要馬上前往東江!”

  喬振梁的目光中充滿了錯愕之色,雖然張揚遭遇不幸,可是以父親的身份沒必要親自去這一趟,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緣由。父親此行不僅僅是為了張揚的事情,也是為了夢媛,他擔心孫女兒承受不住這深重的打擊,所以才興起第一時間趕赴東江的念頭。

  喬振梁道:“爸,要不我陪您去。”

  喬老搖了搖頭道:“不用,你整天那麼忙,哪有時間啊,跟鵬飛說一聲,讓他去東江陪我。”

  喬振梁點了點頭。

  喬老又道:“張揚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必須要儘快查出來,這麼好的孩子不能說沒就沒了!”

  喬振梁跟著點頭,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喬振梁拿起電話,電話中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喬書記,別來無恙啊!”

  喬振梁微微一怔,一時間想不出這聲音在哪里聽到過。

  那聲音繼續道:“看到喬書記這麼快就從低谷中爬出來,仕途得意,家庭美滿,真是讓人欣慰。”

  喬振梁頓時警惕了起來:“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你未必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喬書記,看來你有一個顆足夠強大的心臟,可以承受巨大的打擊,換成別人早已一蹶不振。”對方的語氣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喬振梁皺了皺眉頭,他緩步走向了外面,憑直覺已經意識到這個電話絕非善意,打電話的這個人也不是故意惡作劇,所以喬振梁沒有急於掛上電話。

  來到外面,喬振梁輕聲道:“不要跟我繞彎子,想說什麼趕緊說,不然我就掛電話了。”

  “想不想知道你女兒的身世?”

  喬振梁的臉紅了,他有些出離憤怒了,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就在不遠的地方默默關注著自己,喬振梁幾乎就要衝口大罵了,他還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淡然道:“不勞操心!”正準備掛上電話。

  對方卻道:“別急著掛電話,只要是人就沒有不在乎這種侮辱的,一直疼愛的女兒居然是老婆和別人剩下的野種,換成任何人都咽不下這口氣,你不想聽?難道想我將這件事直接告訴喬老?”

  喬振梁呵呵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有些突然,讓對方有些發愣,其實連喬振梁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笑,他的笑聲或許是憤怒到了極點無法正確地表達自己的情緒,又或者他想要用笑聲來打消父親的疑慮。

  “我以為你不會笑!”

  喬振梁道:“不要迷信自己的判斷。”

  “你很冷靜,喬老有你這樣的兒子想必心中非常安慰,不過,他年紀這麼大,不知能不能承受太大的刺激。”

  喬振梁淡然道:“有什麼只管沖著我來,何必搞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那人歎了一口氣道:“你女兒姓薛,她的親生父親是薛世綸,你應該認識吧?”

  喬振梁沒說話,臉上的肌肉卻宛如大理石雕塑般僵在那裏,這一直都是他心頭的隱痛,好不容易傷疤剛剛癒合,對方又要將它揭開,他的內心已經開始滴血。

  “你或許會懷疑我的話,不過這不是問題,我只是提前通知你一聲,本來我想將這件事捅給國內的各大媒體,可是我後來想了一下,國內媒體中似乎沒有人敢刊登你們喬家的醜事,所以我還是將他們的基因鑒定結果交給海外媒體,還好你們喬家在海外的關注度很高,我敢保證,這件事很快就會成為各大媒體的頭條新聞。”

  喬振梁緩緩點了點頭:“為了毀掉我們喬家的名譽,你真是煞費苦心。”

  “呵呵,你真是敵我不分了,我不是為了要搞臭喬家,我的目的是為了讓薛世綸那個王八蛋露出他的本來面目,我是幫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說完很快就掛上了電話。

  喬振梁站在外面,好半天方才將對方說的話消化掉,這個消息讓他憤怒,讓他就要發狂,但是他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等他確信自己已經恢復了理智,方才回到了客廳內。

  喬老在他的臉上掃了一眼,已經察覺到他的表情有異,看似漫不經心道:“誰打來的電話?”

  喬振梁道:“沒事!”

  喬老道:“我是問你誰打來的電話,不是問你有沒有事!”

  喬振梁咬了咬嘴唇,在父親身邊坐下。知子莫若父,從兒子的表情喬老已經知道肯定有大事發生,他輕聲歎了口氣道:“這段時間咱們喬家發生了不少的事情,什麼風風雨雨都算經歷過了,咱們能夠挺過來,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一家人團結一心,振梁,有事不要瞞著我,畢竟我這個老頭子沒多少時日可活了。你這個當兒子的還忍心欺騙我嗎?”

  喬振梁聽到這一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要瞞著父親,可是他同時又意識到對方打電話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說出事情的真相,而且還有一個更為麻煩的後手,如果他所說的一切屬實,那麼很快這件家醜就會鬧得天下皆知,喬振梁斟酌之後,決定還是由自己告訴父親更為妥當,以免他突然受到打擊而承受不起。

  喬振梁道:“爸,我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這個電話,他在電話中說……”喬振梁咬了咬嘴唇,終於下定決心:“他說夢媛是薛世綸的女兒。”

  喬老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搖了搖頭,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夢媛就是你的女兒。”

  喬振梁的臉上一熱,他雖然知道父親為什麼這樣說,可是他卻明白父親所說的並非事實。他又道:“他說馬上要在海外媒體上刊載這件事。”

  喬老道:“得罪他的究竟是喬家還是薛家?還是我們兩家都得罪了他?他為什麼要製造這件事?”

  喬振梁道:“查不到這個人是誰!”

  喬老道:“他是誰並不重要,在海外媒體上刊載?以為抓住了我們的醜事,要宣揚的天下皆知?”

  喬振梁道:“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喬老道:“那就讓他只管去宣揚,以為這樣就能打倒我們,讓我們羞於見人?呵呵,真是笑話,我們喬家人行得正坐得直,夢媛就是我的孫女兒,誰敢胡說我就要他好看!”

  喬老將飲盡的茶盞放在茶几上:“快去準備,我要前往東江!”

  陳雪清掃完香山別院,拿起自己的行李,鎖上了院門。轉過身去,看到遠處的楓樹下站著身穿灰色風衣的文玲,她仍然如過去那般清瘦,雖然文玲已經被張揚廢去了武功,可是她目光中的那種孤高和傲慢卻沒有絲毫的減退。

  陳雪緩步來到她的面前:“找我?”

  文玲點了點頭:“知不知道張揚的消息?”

  陳雪道:“我還有急事!”

  文玲道:“你救不了他!”

  陳雪和她擦肩而過。

  文玲道:“你雖然掌控了生死印的秘密,但是你仍然救不了他,他已經進入了腦死亡狀態,我可以幫你!”

  陳雪終於停下腳步,轉過俏臉:“你幫我?”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質疑。

  文玲用力點了點頭:“你的生死印根本沒有達到巔峰狀態,就算你犧牲掉自己,也只不過白白送死,張揚絕不會起死回生。”

  陳雪道:“說來聽聽。”

  文玲道:“你記不記得那塊逆轉乾坤的拓片?”

  陳雪當然記得,那塊拓片她已經交給張揚保存。

  文玲道:“你把拓片給我,我告訴你救治他的方法。”

  陳雪冷冷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文玲道:“我已經武功全失,如果我騙你的話,你可以隨時將我殺死。而且張揚已經被宣佈了腦死亡,我看得出,你喜歡他,你的心也隨著他已經死了,如果他不能蘇醒的話,你們就是兩個死人,對死人來說,你們又有什麼好在乎的?這世上還有什麼你會害怕的?”

  陳雪點了點頭道:“好,我信你一次,如果你敢騙我,我絕不會放過你。”

  文玲淡然笑道:“你以為我會無聊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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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往事滄桑】(上)

  自從顧允知來過之後,薛世綸就陷入了不安之中,他知道顧允知是個從不說大話的人,安德恒的落網,張揚的被害,這一系列的事情早已超出了他能夠掌控的範圍,而剛剛傳來一個消息,海外媒體正在報導他和喬夢媛的事情,說他才是喬夢媛的親生父親。

  薛世綸決定離開,他意識到自己必須要離開,這雙幕後的黑手終於開始向他伸了過來,他已經猜測到了對方是誰,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的動作會如此之快,快得讓他不及反應。一場暴風驟雨突如其來地向他瘋狂襲來,面對這場風雨,即使他曾經有過心理準備,也無法做到淡定如昨。

  離開並不意味著放棄,只是暫避鋒芒,薛世綸收拾好行李箱,拉開房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女兒薛偉童站在外面,雙眸含淚道:“你去哪里?”

  薛世綸笑道:“美國那邊的業務出了點問題,所以我得趕緊過去處理一下。”

  薛偉童道:“外面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嗎?”

  薛世綸道:“什麼傳言?”

  薛偉童道:“現在很多人都在說,喬夢媛她……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說到這裏她忍不住落下淚來,薛偉童向來都是個堅強的女孩兒,可現在她也感覺到無法承受這麼多流言蜚語的壓力。

  薛世綸笑道:“傻丫頭,這些不靠譜的流言你信他做什麼?我只有你一個女兒,哪來的那麼多的女兒?別人在詆毀我們薛家和喬家,政治鬥爭是最為殘酷的,你還小,不懂這些事。”

  “可是海外的很多媒體都報導了這件事,有朋友專門打電話過來問我。”

  薛世綸道:“有什麼好問,這種毫無證據的新聞為什麼只敢刊登在海外,為什麼國內的媒體沒有一家提起過,就是因為海外的很多東西三觀不正,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小道消息花邊新聞,我這輩子行得正坐得直,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薛偉童含淚道:“你真的沒有騙我?”

  薛世綸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傻丫頭,快,我再不走就趕不及飛機了。”

  薛偉童道:“我送你!”

  薛世綸這才想起女兒本來要去東江的事情:“你不是要去東江探望張揚嗎?”

  薛偉童道:“這就走,跟你一起去機場!”

  父女兩人駕車剛剛離開薛家大門,就被三輛黑色轎車擋住了去路,車上下來了幾名身深色西裝的男子,為首一人正是國安耿志超,他和薛世綸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他快步來到車前,輕輕敲了敲車窗,等車窗落下時,微笑道:“薛先生,走這麼急,哪兒去啊?”

  薛世綸道:“趕飛機,我就快來不及了。”

  “沒事,這一班趕不及,還有下一班,下一班趕不及還有明天,薛先生請下車,我們有事找你調查。”

  薛世綸道:“什麼事情?”

  耿志超道:“關於您在大沽縣擔任縣委書記的一樁經濟案,我們只是協助中紀委工作,薛先生不必想得太多。”

  薛世綸呵呵笑了起來:“幾十年前的那件小事,我幾乎都忘了。”他轉向女兒道:“既然出來混,早晚都要還的!”他忽然明白這次恐怕不僅僅是顧允知向自己出手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可以用眾矢之的來形容。

  他下車之前,向女兒道:“童童,幫我給你蕭伯伯打個電話,告訴他,謝謝這些年他對我的幫助!”

  薛偉童已經泣不成聲。

  蕭國成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正坐在自己的私人遊艇之上,目的地日本,坐在寬敞的船艙內,端著紅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聽薛偉童說完,他輕聲道:“童童,不用擔心,清者自清,你爸不會有事。”他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坐在對面的嚴國昭表情顯得有些不解:“明先生,都到了這種地步,為什麼不跟她道出實情?”

  蕭國成微笑道:“真相總是極其殘忍的,很多時候,人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可仍然要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這就是自欺欺人,因為他害怕自己的心理上承受不起。”

  嚴國昭點了點頭,其實他並不完全明白蕭國成的這番話。

  蕭國成道:“我讓你準備的資料怎麼樣了?”

  嚴國昭道:“已經全部準備好了,關於薛世綸和項誠勾結的罪證明天就會送到國安的手上。”

  蕭國成點了點頭:“很好。”

  嚴國昭道:“國安因為張揚被殺的事情抓了不少人,山野雅美、井上靖、中島川太這些人全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證據呢?沒有證據他們早晚都會被無罪釋放。”

  嚴國昭道:“這次他們應該是動真格的了。”

  蕭國成道:“大不了讓中島出來頂咯!”他的表情充滿了無所謂。

  嚴國昭道:“蕭先生,我總覺得薛世綸不會甘心就範。”

  “由不得他!”蕭國成點燃了一支雪茄,用力抽吸了一口,在繚繞的煙霧中眯起了雙目:“他居心叵測,背後搞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就算我放過他,其他人也不會答應。”他起身向外面走去,來到二層,正遇到侄女蕭玫紅,蕭玫紅道:“叔叔,她還是不願吃飯。”

  蕭國成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來處理這件事,走到第三間艙房,門外的兩名黑衣人馬上向他鞠躬行禮。

  蕭國成推門走了進去。

  柳丹晨靜靜坐在床邊,背朝艙門,目光望著圓圓的舷窗,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天空晴朗,海面一片蔚藍,可是她的心中卻烏雲密佈。

  蕭國成走入艙房之前將雪茄熄滅,來到柳丹晨的背後,輕聲道:“丹晨,為什麼不吃飯?”

  柳丹晨沒有理會他。

  蕭國成道:“就算你不吃飯,你肚子裏的孩子也要營養的,你這樣下去究竟是和誰在過不去?”

  柳丹晨沒有回頭:“你為什麼要害死張揚?”

  蕭國成道:“張揚的死和我無關,我和他無怨無仇,我為什麼要害他?”

  柳丹晨道:“你敢說你沒有害他?想盡一切方法,對張揚用蠱,試圖控制他,你對他究竟做了多少壞事,現在你跟我說你和他無怨無仇?”

  蕭國成歎了口氣道:“丹晨,我當初之所以要對付他,是因為他處處跟我作對,始終在破壞我的大計,可我讓你對他下蠱,並不代表我非得要殺死他,這件事真的和我無關,我也在調查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師父答應你,只要讓我查到真凶,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一定為你報仇。”

  柳丹晨道:“你不用再騙我了,我已經長大了,我已經可以分辨善惡真偽,既然張揚已經死了,為什麼你不乾脆連我也一起殺了?”

  蕭國成道:“丹晨,你這樣說讓我很痛心,我將你從小撫養長大,在我眼中,你和我的親生女兒沒有任何的分別,我怎麼可能去傷害你,我承認,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讓你去對付張揚,是我害了你。”

  柳丹晨此時卻轉過俏臉,輕聲道:“謝謝你!”

  蕭國成反倒有些愣了。

  柳丹晨道:“如果不是因為你要害他,我怎麼可能和他相識,如果我不認識他,我又怎能懂得何謂真愛,我又怎能認清自己?”

  蕭國成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

  柳丹晨道:“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沒有今天,你是我的師父,你撫養我長大,教我做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無法報答得清,但是這並不能改變我對你的仇恨。你如果不殺我,終有一天我會找你復仇。”

  蕭國成點了點頭:“真想復仇,那就需要更好地活下去,把你們的兒子養大,讓他來找我報仇。”

  柳丹晨道:“你不害怕?”

  蕭國成淡然笑道:“為什麼要害怕?你將來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真正恐怖的東西就是仇恨,就算是害怕,害怕的人絕不會是我!”

  柳丹晨顯然無法理解蕭國成這句話真正的含義,但是她想通了一件事,無論怎樣,她都必須要活下去,只有自己活著,才能保住她和張揚的骨肉,只有自己好好活著,才有為他復仇的機會。

  蕭國成獨自走上船頭的甲板,望著海天一色的前方,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仇恨的滋味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復仇固然會大快人心,可是復仇之前呢?又有誰知道這些年他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和煎熬呢?

  趙國強並沒有直接前往東江,而是前往了荊山市西山縣盧家梁鄉小石窪村,在那裏他和先期抵達的周山虎會合,趙國強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調查蕭國成當年在小石窪村當知青的事情。

  周山虎因為張揚腦死亡的事兒把眼睛都哭腫了,在他心中一直將張揚當成自己生命中的貴人,他認為張揚是無所不能的,至今都不願相信他腦死亡的事實。

  趙國強見到周山虎之後,跟他握了握手,馬上道:“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現在就帶我去見陳校長,我要瞭解關於當年的一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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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往事滄桑】(中)

  陳愛國仍然待在小石窪村小學,周山虎帶著趙國強來到學校的時候,陳愛國正在給孩子們上課,趙國強耐著性子等了十多分鐘,等到下課,陳愛國方才緩緩走了出來。

  周山虎叫了聲陳校長,將身邊的趙國強介紹給他認識。

  陳愛國得知趙國強的身份之後顯得有些警惕,態度並不友善,冷冷道:“該說的我都跟張揚說過了,你想知道就去問他啊!”

  趙國強道:“陳校長,張揚遇害了!”

  陳愛國愣了一下:“什麼?”

  周山虎那邊已經忍不住流下了熱淚。

  陳愛國聽到這個消息也有些難過,他和張揚接觸雖然只有兩次,可是對張揚的印象很深,認為這個小夥子非常的仗義正直,當初張揚背著孟傳美的屍體從西山寺下來的情景他仍然記憶猶新。陳愛國沉默了下去,他伸手去摸香煙。

  趙國強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香煙遞了過去,然後又幫陳愛國點燃,陳愛國抽了口煙道:“去我家裏說吧。”

  兩人跟著陳愛國來到了他的小屋,陳愛國抽完那支煙,趙國強趕緊將另外一支遞了過去。

  陳愛國將火續上,歎了口氣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意外?”

  趙國強道:“不是意外,是一場針對他的謀殺!”

  陳愛國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又抽了口煙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趙國強道:“我們正在調查,這件事初步鎖定了幾個嫌疑人。”

  陳愛國道:“我不知道能幫到你們什麼?”

  趙國強道:“陳校長,我想瞭解一下蕭國成。”

  陳愛國道:“我不認識什麼蕭國成。”

  趙國強道:“根據我現在掌握的情況,這個蕭國成過去曾經叫蕭明軒,他曾經和你一起在這裏插隊。”

  陳愛國的目光顯得有些迷惘:“你問得原來是他啊!”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就是他!”

  陳愛國道:“這件事張揚也曾經問起過,當年來小石窪村插隊的知青一共有八個陳天重、蕭明軒、沈良玉、王均瑤、許常德、董德志、閔剛還有我,我們這八個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彼此也不甚瞭解,陳天重是我們的隊長,也是最儀表堂堂的一個,口才最好的是許常德,他很討人喜歡,來這裏不久就和王均瑤處上了對象。”說起這件事陳愛國的心中仍然有些隱隱作痛。

  趙國強靜靜傾聽著他的講述,不敢有任何打擾。

  陳愛國道:“董德志和閔剛都是小孩子,那時候他們的心智還沒成熟,蕭明軒是我們中最不喜歡說話的一個,他來到知青點之前已經有了物件,當然這也是我們事後才知到的,我們這群人中,陳天重很有大哥風範,能將所有人團結在一起;蕭明軒卻是一個異類,他就算有時間也不願意和我們交流,寧願翻山越嶺去西山寺下棋。說實話,我們都看不透他,覺得這個人莫測高深,不好接近。”

  趙國強道:“當年他做過什麼事情給你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

  陳愛國想了想道:“要說深刻就是那次張解放帶人去砸西山寺的事情,張解放是小石窪村的一霸,整天吆五喝六,破四舊那會兒,他帶領村裏的一幫小青年去砸西山寺,說要把玉佛殿裏的玉佛給拖出來砸了,剛巧蕭明軒在那裏陪方丈下棋,不知他跟張解放說了什麼居然能讓那幫人放棄了打砸的想法。我記得那時候陳天重跟我說,蕭明軒這個人很有本事。”

  “其他還有什麼?”

  陳愛國道:“其他就沒有什麼了,要說有就是他物件很漂亮,對他也很癡情,當年大老遠的跑來看他,可他對人家卻是不冷不熱的。”

  趙國強的表情顯得有些失望。

  陳愛國又抽了口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還有一件事,當年西山寺玉佛旁發現了一個藏經洞,裏面有幾十卷經文,其中有兩卷是日文,別人都看不懂,只有他能夠讀懂,居然將那兩卷日文全都翻譯了一遍,後來將翻譯好的經文贈給了西山寺。”

  趙國強瞪大了雙眼:“你說他的日文很好?”問完之後,他自己都覺得問得有點多餘,一個能夠翻譯日文佛經的人,日文水準只怕要遠超出普通的日本人了。

  陳愛國道:“你若是還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你可以去問問濟善和尚,他對這件事比我瞭解得要多得多。“

  趙國強道:“陳校長,關於張揚的事情,我想您還是暫時不要聲張,這裏畢竟是他的家鄉,我不想造成太大的影響。”

  陳愛國歎了口氣道:“早晚還是會知道,想不到他父子兩人都是那麼的短命。”

  從小學出來,趙國強緊接著就奔赴西山寺。蕭國成通曉日文的發現讓他激動不已,也許他開始接近事實真相了,當年的這八名知青,陳天重去世多年,閔剛在插隊時死于泥石流,許常德、董德志也因貪污案發接連死去,沈良玉自殺身亡,現在仍然倖存於這個世界上的還有三個人,除去安心紮根小石窪村當校長的陳愛國,還有蕭國成和王均瑤,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這一系列恩怨的背後還藏著怎樣的秘密。趙國強的心情越發的迫切了,他渴望揭開這個謎底,渴望查出事情的真相。

  西山寺地處深山,香火不算興旺,但是這也是寺廟得以躲過多次劫難,倖存至今的原因。趙國強和周山虎來到西山寺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黃昏,聽到寺院內響起的暮鼓之聲。

  趙國強一邊擦汗,一邊道:“看來今晚還趕得及回去。”

  周山虎道:“走了這麼久的山路累了吧,過去張書記……”提起張揚周山虎不由得眼睛又紅了,他咬了咬嘴唇道:“俺不信,打死俺都不信俺張哥就這麼走了,他是個英雄,那身本事沒人害得了他。”

  趙國強拍了拍他的肩頭,低聲道:“別想了,咱們總得為他做點什麼!”

  周山虎道:“趙局,您是不是懷疑這個姓蕭的是殺害我張哥的兇手?如果是他,我非把他宰了不可!”

  趙國強道:“別這麼說,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法律。”

  周山虎道:“法律不是萬能的,如果法律真的是萬能的,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的人犯罪?”

  趙國強不知應該怎樣去回應他。

  有周山虎引薦,辦起事情方便了許多,濟善聽說張揚的事情也不勝唏噓,趙國強問起蕭明軒當年的事情。

  濟善能想起的也只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賓主談了一會兒,並沒有太多的發現。

  趙國強想起陳愛國剛才提過的日文佛經,他輕聲道:“濟善師傅,我聽說當年蕭明軒曾經幫助你們翻譯過兩卷佛經?”

  濟善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當時我們在玉佛殿,佛像的背後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藏經洞,裏面有幾十卷珍貴的佛經,其中有兩卷是日文,我們都不懂,所以才想起去問村裏的知青,在我們看來,他們是最有知識有文化的。他們之中,只有蕭明軒懂得一些,他跟著我們來帶寺裏,花了兩天的功夫將兩卷經文全部翻譯了一遍。”

  趙國強道:“濟善師傅,我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讓我親眼見識一下他所翻譯的兩卷經文?”

  濟善欣然點頭,他帶著趙國強和周山虎兩人來到玉佛殿,當年的那些佛經已經被他們妥善保存起來,拿給趙國強看得也並非原件,只是影印本,雖然是影印本,也能夠看出蕭明軒的書法頗具功底,趙國強不懂佛經的意思,看到佛經上有不少的批註,釋義。濟善解釋道:“這些全都是蕭明軒的親筆批註,他對佛學的領悟超出常人。”

  趙國強在燈下看了一會兒,從佛經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偶然抬起頭來,卻見那尊玉佛寶相莊嚴雕工精美,只是在玉佛的右臂之上有一個彈孔。

  趙國強幹刑偵出身,一眼就判斷出那肯定是子彈射擊所致,他又走近了一些,等到確認自己的判斷之後,方才道:“濟善師傅,我問句對佛祖不敬的話,佛像的手臂上的印記是不是子彈留下的?”

  濟善道:“趙施主果然目光犀利,一眼就洞察了真機,不錯,這個印記的確是子彈留下的,說起來這件事還要追溯到抗戰的時候,當時在荊山一帶打響了著名的荊山血戰,八路軍和日本王牌軍展開了一場浴血會戰。”

  趙國強經濟善提醒,猛然想起,當年在這裏的確發生過對抗戰勝利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荊山血戰,指揮戰役的正是薛老,薛老率領兩個師的兵力和兩倍於他們的日軍展開了一場浴血奮戰,薛老在人數居於劣勢,武器裝備不及對方的不利條件下,充分利用對當地地形的掌握和對戰術精准的制訂,將日軍全殲在荊山腳下,這一戰早已被寫入了軍事教科書,也正式確立了薛老在軍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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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往事滄桑】(下)

  濟善道:“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可是我也聽上任方丈說過,當時那一仗殺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愁雲慘澹,血流成河,最後還是我方占優,將日本的王牌軍隊幾乎消滅殆盡,日方統帥山野之良率領殘部逃到了西山寺,以這裏作為據點負隅頑抗。”

  趙國強有些驚奇,西山寺經歷這場戰火居然能夠保全下來實屬不易,卻不知其間又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濟善顯然看出了趙國強的迷惑,他繼續道:“逃到這裏的日軍殘部大都決定負隅頑抗,其中有人要將寺院的僧眾殺死,當時僧眾也抱定了必死之心,可是大家都沒有想到日軍統帥山野之良居然是一位佛教信徒,他提出要求,要在玉佛面前燒香叩拜,讓方丈為他誦經,結果被方丈拒絕,他的一名手下拔出手槍想要射殺方丈,關鍵時刻山野之良阻止了他,玉佛上的這個彈孔,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山野之良在玉佛前虔誠跪拜,此時他們已經陷入我軍的包圍圈中,於是帶領手下37名將士,全都在玉佛殿前切腹自殺。”

  趙國強雖然沒有看到當時的情景,可是聽濟善娓娓道來,聽到慘烈之處也不禁一陣感歎。

  濟善道:“當時鮮血將玉佛殿前的院子盡數染紅,方丈率領僧眾們打掃了兩天兩夜也沒有將血跡清理乾淨。發生這件事之後,方丈本想將西山寺遷移,可是後來因為缺少資金也不得不作罷。”

  周山虎從小在這裏長大卻從未聽說過這個故事,他低聲道:“我咋就不知道呢?”

  濟善道:“這件事方丈不讓外傳,就算是小石窪村的村民也少有人知道,當時他們只是知道這裏發生過戰鬥,可具體情況如何,他們也不清楚。八路軍趕到西山寺之後,看到這些日本人全都自殺,也有人想要將這些鬼子的腦袋切掉帶回去,可方丈出面阻止了他們,軍方的一位將領和方丈談過之後,決定這些日本人的屍體就有方丈處置,方丈將他們安葬在西山寺後的小山坡上,將38名日本人的屍體全都埋在了一起。”他的目光落在那兩卷日文佛經之上,低聲道:“這兩卷日文佛經我們也不知從何而來,不過後來想想,很可能是老方丈在玉佛殿留下了藏經洞,坐化前將這幾十卷佛經藏在其中,這兩卷日文佛經或許就是當時那位日本將軍山野之良送給他的。”

  趙國強點了點頭,雙手合什道:“多謝濟善師父了。”

  濟善道:“我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趙國強道:“濟善師父,我還想勞煩您帶我去看看那座墓!”

  濟善道:“也好!”

  趙國強和周山虎跟著濟善來到後山的那座墳前,墳塚並不大,荒草叢生,因為背陰的緣故,更顯淒涼,濟善指了指那亂石堆道:“這裏就是了!”

  趙國強圍著亂石堆走了一圈,發現周圍並沒有墓碑也沒有任何標誌性的東西。

  濟善道:“這裏很少有人來,可能日本政府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塊地方。”

  趙國強道:“山野之良有沒有後代?”

  濟善搖了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羅慧寧抵達東江之時,張揚腦死亡的消息已經被醫院正式向外宣佈,徐立華一家哭得死去活來,楚嫣然表現出超人一等的堅強,她安慰徐立華之後,又去迎接羅慧寧。

  羅慧寧一路之上淚流不止,眼睛都已經哭得浮腫,見到嫣然,她快步走過去握住楚嫣然的雙手,發現楚嫣然的雙手冰冷非常,心中不禁一陣憐惜,她柔聲道:“嫣然,你心裏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楚嫣然道:“我為什麼要難過,我不相信他會死,他欠我這麼多,不能就這麼走了,我還要他醒過來還賬呢。”

  羅慧寧只當這孩子已經悲傷過度,甚至開始胡言亂語了,她去了監護室,看到張揚現在的樣子,眼淚就止不住的湧了出來。

  一旁于子良向她道:“文夫人,張揚還有心跳,不過他的呼吸完全要依靠呼吸機輔助,腦電圖顯示已經八個小時沒有出現腦電波了。”

  羅慧寧伸手握住張揚的大手,輕聲道:“這孩子手還是暖的,他還有心跳,他還有呼吸,他仍然活著。”看到張揚,又想起自己曾經沉睡十多年的女兒文玲,羅慧寧一時悲不自勝將張揚的手背捂在自己的口鼻之上,低聲哭泣起來。

  看到羅慧寧哭,一旁陪伴的左曉晴也不禁落下淚來。

  於子良道:“文夫人,您現在還不能哭,針對張揚的事情,還需要你們一起拿個主意。”

  羅慧寧擦乾眼淚,嗯了一聲道:“怎麼?拿什麼主意?”

  於子良道:“現在多數人的意思是不想張揚再這樣當個活死人,可嫣然很堅持。”

  羅慧寧道:“于教授,照你看張揚還有沒有康復的希望?”

  于子良向一旁啼哭的左曉晴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先出去,左曉晴的情緒極度低落,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左曉晴含淚離開,羅慧寧望著這個女孩兒,心中暗自感歎,自己的這個乾兒子惹下了這麼多的情債,過去她時常為他發愁,到底應該怎麼還,現在他變成了這個樣子,讓這些女孩子又該怎麼辦?

  于子良等到左曉晴離去之後,方才低聲道:“文夫人,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張揚的腦電圖,近十五個小時內有過一次微弱的波動,可是經過我的仔細檢查,發現這次波動是儀器本身受到干擾造成的,並不是來自他的腦部,也就是說,他已經有十五個小時沒有任何的腦電波。”

  羅慧寧道:“你跟我說簡單一點,張揚到底還有沒有蘇醒的希望?”

  於子良想了想,終於還是搖了搖頭道:“微乎其微,應該說沒有任何的可能,根據他目前的狀況,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能夠恢復自主呼吸,成為一個植物人。”

  羅慧寧歎了口氣,眼圈又紅了。

  於子良道:“雖然楚嫣然小姐願意承擔張揚的所有醫療費用,但是張揚的家人已經不願意讓他繼續痛苦下去,他們已經明確表示要結束張揚的這種狀態。”

  羅慧寧道:“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

  於子良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會這樣沒有尊嚴的活著。”

  左曉晴一個人走向前方的通道,聽到身後一個聲音道:“你站住!”

  左曉晴停下腳步,叫她的是楚嫣然。

  左曉晴咬了咬嘴唇,轉過身去,含淚道:“找我有事?”

  楚嫣然道:“我們應該認識,你和張揚在春陽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

  左曉晴的俏臉有些發熱,但是仍然沒有露出一絲的紅意,悲傷已經讓她忘記應該如何正確地表達自己的情緒:“是!我愛過他,一直都愛他!”連左曉晴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膽地表白,尤其是在張揚的正牌未婚妻面前。

  楚嫣然並沒有生氣,只是幽然歎了口氣道:“也許,我們都將失去他了。”

  左曉晴聽到她這樣說,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楚小姐,難道你真的準備放棄了?”

  楚嫣然道:“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

  左曉晴道:“我不會同意,雖然在醫學上張揚已經沒有了康復的可能,可是他的體質和別人是不同的,我相信他一定還有機會,就算他永遠都無法醒來,我也不要他死去。”她停頓了一下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了,我也不會放棄,我會盡我所能,我會照顧他,我會陪著他……”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對不起,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話……”

  楚嫣然的眼圈也紅了,她走過去攬住左曉晴的肩膀,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輕聲道:“曉晴,我發誓,誰也不能把他從我的身邊奪走!”楚嫣然的這句話當然並不是針對左曉晴。

  徐立華做出放棄一切治療的決定是在她諮詢過專家的意見之後,看到兒子如今的樣子,身為母親,她不想自己的兒子這樣下去,一個活死人,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活死人,這樣下去能夠談得上什麼尊嚴?徐立華含淚道:“我不能這樣自私,如果讓他繼續以這樣的狀態維繫下去,我的心中多少還有一些念想,我還會覺得至少我兒子還在身邊,可是……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是個多麼優秀的孩子,多麼驕傲,如果一個人沒有了感覺,連大小便都不知道,那麼他活著還有什麼尊嚴可談……不是我害怕照顧他,是我不想他這樣活著,這樣下去對他是一種折磨……”

  羅慧寧拍著徐立華的肩膀,噙著淚水道:“張揚媽,我懂得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趙鐵生在一旁耷拉著腦袋,他知道這種事不該自己說話。

  趙靜坐在父親的身邊,泣聲道:“我也同意我沒有意見,我哥過去多威風多驕傲的人,現在弄成了這個樣子,真是……生不如死……如果他能夠醒來,我願意拿自己的性命跟他換,可是他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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