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第七百三十九章 來自聖域者的信

　　人若傷我一發，我必滅其所有。人若損我一親，我必亡其上下。

　　看著信中這般所述，方天一陣默然。

　　這就是沙迦及這個世界其他的許多修者對于某些事情的態度麼？

　　前世，是一個有著法律的世界，而關于法律到底是什麼，向來眾說紛紜。若想深入了解其中究竟，必須先知道法律是由誰制定的，制定的目的是什麼。

　　而就這兩個看起來似乎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卻牽涉著根本。

　　方天很難忘記前世在某個場合聽到的一句話：“法律？呵呵……法律就是個豬圈。”這句話，方天當時聽來是震撼，現在回想起來，則是意味深長。

　　意味深長到哪怕是走過了法師的歷程，攀上了一個前世連想都未能想到的高度，再看這個問題，方天也依然是一片模糊。

　　與之迥然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沒有法律。

　　也因此，這個世界的好多方面都呈現出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風貌，比如從上到下的各個階層之間的分離與互動，比如沙迦此時在信中所說的，“人若傷我一發，我必滅其所有”。

　　帶著淡淡思索，也知道這個問題在短時間內根本就不可能有答案，方天讓目光繼續向下。

　　在開篇直入正題，極精簡地陳述了方天去信時所詢的問題之后，沙迦筆鋒一轉，化身成了嘮叨王或者說是廢話王。

　　或許是這位城令君發現在城池中實在找不到立身的位置，或許是以前在紅石鎮時有個好談友可以天天傾談回到巨岩城后一時間寂寞難耐，又或許是在修行方面有著巨大的壓力，總之這位閣下嘮嘮叨叨兼廢話連篇地向方天彙報著其日常歷程——几乎是日記了——

　　和法師Ａ交流，覺其淺薄，棄。

　　和法師Ｂ傾談，覺其鄙吝，棄。

　　和法師Ｃ交流加傾談，覺其淺薄兼鄙吝，棄。

　　對法師不再抱指望，主動對話大法師。與大法師前輩Ａ交流，對方平易近人，說帝都，說帝都之大人，說炎黃城，說炎黃城某小子，卻惟獨不說修行。與大法師前輩Ｂ傾談，對方高深莫測，言久仰其師，言沙迦童鞋也是天縱其才，未來之成就不可限量，卻同樣不談修行……

　　說著這些的時候，沙迦的字里行間，充滿著怨念，如同怨婦，就好像離開了方天，全天下再沒有一人可以對話一樣……

　　好在這位閣下還沒把自己的老師忘掉。

　　但在說到老師的時候，這位城令君筆鋒又是一轉，轉為對方天的羨慕嫉妒恨了，原因也很簡單，遠在帝都的某大人向巨岩城傳信兩封，一封是給城令君自己的，一封是讓城令君轉交炎黃城小友的。

　　城令君打開恩師給自己的那封信一看，卻發現信中只有短短數語，總結起來不外乎是沙迦吾徒，聞你已登高法，干得好！另外，為師有些修行之事，欲與方天小友探討，交你轉達。

　　然后城令君就看向那封讓他轉達的信，不知其中內容，只看那厚厚的一大包，這位城令君就立馬嫉妒得眼都紅了……

　　看著沙迦在信中肆意地表露著其羨慕嫉妒恨，方天哈哈大笑。

　　沙迦的信也就是在這里走向結尾，把這封信收起的時候，方天同樣對另一大疊厚厚的信生起了興趣，不，或許不能說是興趣，而是鄭重。

　　為了這份鄭重，方天不止收斂了笑意，更定心凝神，識海中心的璀璨光點黯淡又明亮，數個交替后，方天的整個身心已是臻至當前可能達至的最佳狀態。

　　就在這種狀態下，方天緩緩打開了這封來自帝都的信。

　　前番去巨岩城的時候，沙迦老師有給方天留書一封，而在返回之際，于情于理，方天自然也是留書一封，讓沙迦轉交其師。

　　在那一次說不上互動的互動中，沙迦老師是把沙迦“托付”給方天，藉弟子以傳達致意，方天自然也是有來有往，說徒弟如此，老師可見一斑，同樣是藉沙迦以傳達對前輩的尊重。

　　前輩與晚輩，初次交流，也只能是這樣了。

　　而在漱口水及開胃小菜之后，這一次，作前輩的那一方，直接上了一道大菜。這道大菜的內容分兩個部分，當然，還有個小小的前綴。

　　前綴就是神酒已收到。

　　沒錯，那位已然登入聖域的前輩就是用“神酒”這兩個字來形容或者說定位方天之前送出去的那酒的，並言方天讓代為轉送的酒已如實送達。

　　前綴之后，就是正題了。

　　那位前輩言，從弟子處，得悉方天小友傳授的諸多“無上秘法”，如葫蘆娃、棋經十三篇等，以老師的身份代弟子嚴重感謝是其一，其自己也從中受益非淺，要嚴重感謝，是其二。

　　方天看到這里略呆了一下。

　　棋經十三篇可以理解，雖然說“無上”似乎略有點抬高了些，可是，葫蘆娃，也是“無上秘法”？

　　心中的詫異只是一瞬，下一刻，方天的神情在鄭重之中，再次鄭重了些，因為之前的感謝只是引子，引子之后，那位前輩言道：“老夫一路行來，亦略有所得，小友若不嫌淺陋，可以一閱。”

　　略有所得……

　　若不嫌淺陋……

　　可以一閱……

　　這位據聞已然是聖域者層次的大人，在信中這般地說著，而在這個開場白之后，是一位聖域級修者如同小學生向老師交作業一般地，述說著自己從學徒一路走向聖域的歷程……

　　方天几乎是屏息著，不，完全就是屏息著，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也不，完全就是一字一句地，以前所未有的鄭重和認真，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來閱讀著一位聖域者的修行体驗。

　　是閱讀，更是体會。

　　隨著閱讀的推進，方天的識海之中，那万千太陽，有大半，都在沸騰、燃燒著，更有許多，不止燃燒，更在動蕩著，甚至有的，就在動蕩中，走向消亡。

　　而與消亡伴隨著的，是另一些太陽，分外地燦爛著。

　　這一切，都意味著意識的極大調整。

　　而就在這種調整中，外面，方天的視線，從那位聖域者前輩的學徒階段、法師階段，來到了大法師階段，以及走向聖域的階段……

第七百四十章 證入先天

方天是什麼人？

是一個有著兩世經歷的人，是前世普通但涉獵極廣的人，是今世先苦逼后裝逼再后來慢慢走向簡單和純粹的人，是因為各種內外的原因現在身懷多項“秘法”的人。

葉尼是什麼人？

是一個傳統的魔法師，是只憑著殘缺的傳承便晉入聖域的人。

這兩個人若碰到一起……

好吧，沒有碰到一起，至今為止兩人也沒有見過一次面，但在今日，當其中一個人投入全部身心閱讀和感受著另外一個人一路修行歷程的時候，這和碰面，也差不多了。

閱讀繼續，感受繼續，而伴隨著閱讀和感受，身心的某些細微調整也在繼續，當書信中關于大法師及聖域的種種信息進入身心的時候，就像是一粒火星掉到了熱油里，方天感到整個身體，都燃燒起來。

並不是真的燃燒，但其實也差不多了，只是沒有著火而已。

識海中心，那個璀璨的光點突然之間不知道明亮了多少倍，而伴隨著這個變化，這個莫名其妙－的不知位于何處的識海與身體的連接，好像被打通，兩者之間似乎再不存在任何阻隔，于是，那璀璨的光點，就像一個真正的太陽，映現在方天的身體之中。

身體堊內，一點點血液沸騰起來，一處處經脈明亮起來。

而與之相應的，是血液流動的加快，方天感到心臟在怦怦怦地有力但越來越快地跳動著，當視線自然地落到持信的手上之時，方天甚至是有點愕然地看到，這一刻，兩手之上，血脈賁張。

手是這樣，沿著兩手向上，兩臂也是這樣，而兩臂兩手都是如此，全身想必也不會例外。

只是有點好奇，沒有慌張，更沒有震驚，方天只是輕輕地把手中信放下，然后一個瞬移，來到了“酒山”下方的密林平原中，這段時間他經常在此修煉和“睡覺”的老地方，然后，兩手下垂，靜靜地站立著。

當身體以這般舒緩自然的狀態站著的時候，身體中血液的流動，更是瞬間加快了起來，只短短約兩三分鐘左右，便讓方天的感覺模糊起來，只血液的流動聲和心臟的跳動聲開始清晰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如漲潮的大海開始退潮，血液的流動漸緩，心臟的跳動也漸弱，並一直向下衰減，直到兩者完全趨于靜止。

當這兩者靜止的時候，方天的感覺似乎也跟著靜止了，又或者像是被“拉長”了，總之，天，地，以及自身，一切存在都好像緩慢了下來，緩慢到如同靜止。

而就在這恍若靜止的狀態之中，身體堊內，有一種東西，似有形似無形的東西，開始生發。

從身體的每一個地方，或者說每一個細胞，總之是身體中一切最細微的地方，都有一種像是霧像是水像是溫暖又像是清涼的東西，開始一點點地從無到有地生發出來，然后這種東西緩緩地匯集著，從身體中最細小的脈絡開始，一點點滲透，進入大一點的脈絡，再進入上一級的脈絡。

直到，進入身體中那百十條主脈絡。

而到這個時候，這些本是細微的聚集，已然勢若汪洋。

然后，當經脈再也容納不了的時候，這些汪洋，就順理成章，或者說順勢而為地進入了身體的大小骨骼之中，下一刻，方天就感到骨骼如河床，而那汪洋的河水，就在一點點地，沖刷著這河床。

從頭到腳，從腳到頭。

從外到內，從內到外。

一次循環，又一次循環，一次又一次的循環……

方天感到全身的骨骼都被沖碎了，不，不是感到，而是真實，不是碎成碎片，而是好像完全被還原成最細微的狀態，若非此時身體上下有一種無形的東西支撐著，方天覺得他絕對無法再保持站立的姿勢。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汪洋般的沖擊和流動，再一次地慢慢趨于靜

那本就很“遲鈍”的感覺，被進一步地鈍化，一切都變得冥冥沓沓起來，只有識海中那本是璀璨的光點，繼續璀璨著。

而方天的整個感覺感受，也就在這種璀璨中，一點點地，沉入黑暗，然后進入徹底的無知無覺。

幾度日升，幾度月落。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已然過了千年萬年之久，方天再次地蘇醒，然后緩緩睜開眼來。

細細地體察著全身上下，良久，方天帶著幾分小心地抬起手來，把本是垂在身側的右手，一點點地向上抬起，一直抬到面前、眼前。

然后手掌前后翻動，然后手臂左右晃動。

沒有事。

那本來已經被“還原”的骨骼，再一次地生成，或者說凝就。

再然后，方天的整個身體，都動了起來，前仰后俯，左蹦右跳，就如一只猴子。——他此時的這樣子若被安迪埃里克等人看到，一定會形象盡毀。

但當然，周圍遠近，沒有人。

只有天，只有地，只有草木，只有他自己。

瞎蹦亂跳了好久，方天才安靜下來，然后，無聲而笑。

之前，親眼看著或者說親身感受著身體中的大小骨骼一點點地被“消融”，實在是一種極奇異的感受，恐懼倒不至于，但再次醒來之后，感受著一切再次恢復原樣，方天還是一陣止不住地欣喜。

不過，說恢復原樣，也不全對。

方天再次舉起手來，翻來覆去地細細看著，然后，他臉上的微笑，就又一點點地轉變，變成淺淺的苦笑了。

無它，蓋因他的手，又縮小了一號。

手縮小了，手臂縮小了，而整個身體……

整個身體同樣地縮小了。

以前那次“縮小”的時候，身體的衣服只是變大了一些，而這時，身體的衣服根本就是完全不搭，本來只是寬大一點的上衣，直接垂到了膝蓋。

而褲子，經過剛才的左蹦右跳，直接把鞋子給“包”住了。

這具小身體的年齡，是十四歲，在上一次縮小的時候，似乎變成了十二歲左右的樣子，而這一次……

方天低下頭看著自己，左看右看，右看左看，然后不論左右地怎麼看，都像是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尼瑪，要不要這麼過分啊，這個樣子，怎麼見人？

而理所當然地，方城主方大人方閣下，再一次地變成了小禿頭。

全身上下，毛發又一次地掉光光的那種。

還要等著再次長出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萬流歸宗

說是不能見人，其實當然還是要見的，而在見了之后，方天才發現，他之前實是太過“高看”了自己。——第一次縮小之后，他的身量和小艾薇相當，而這一次之后，他差不多直接可以和小琪琪媲美了。

這真真是情何以堪！

方大俠又一次淚流滿面著。

不過好在不管是安迪埃里克等人，還是歐文安德森等人，又或是小lM、艾薇及大院里的一眾小家伙們，早就是把方天“神而異之”來看的，縱然是這般的變化，他們也沒多吃驚。

最多是好奇了一下下而已。

“哥哥，你修行又進步了嗎？”小艾薇這般問道，這話也基本上代表了上述所有人的心聲。

方天點點頭。

沒有什麼喧嘩，這事就這般過去了，而對于方天來說，他是打定主意，深居簡出，至少近期內，不會見什麼外人了。

—這個樣子，實在是拿不出去啊！

不過，方天還是召集了一下格羅特及南金三老四人，拜托了一件事，那就是讓他們代為收集武者傳承。

是的，收集武者傳承，當然，說是秘錄、秘法什麼的也成。

這行為若放在方天剛來此世的時候，那簡直就是笑話，天大的笑話，但此時麼……

消息放出后，僅僅只是數天的時間，就有數以千計的秘錄通過種種渠道擺在了方天的面前，這些秘錄，內容什麼的且不說，單以材質計，就有木質、石板質、皮質、紙質還有一些方天根本就認不出是什麼材料的質地。

這些秘錄，有的是復印（手抄、翻版）本，更有許多，則完全是古樸斑駁，只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漫長歲月所滲透的痕跡。

都是寶貝啊！

當然伴隨著這些寶貝一起擺放于方天案頭的，還有一份長長或者說厚厚的名錄，以及對于“方閣下”的致意、附語。

這些都是債，以后要還的。

用個不怎麼恰當的形容，方天現在就像是銀行，人家把秘錄和傳承“存”到他這里來，可不是什麼五講四美三熱愛的捐獻，而是指望著要收利息的。

但不管怎麼說，僅通過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方大蝦現在的能量已經算是相當相當大的了。

接下來，方天就是萬事不管，沉浸在了對這些秘錄和傳承的解讀中。

地點還是那酒山附近的叢林。

草木清青，溪澗潺潺，蟲鳴鳥語，日月悠悠。

方天獨自一人居于此間，卻並不孤獨，這漫山遍野的草木，皆是他的伙伴。

甚至不止是草木。或許是修行再次進步的原因，或許是方天對身體的某些感覺或“神通”更深入了總之，連棲居于這片叢林中的許多鳥獸，都很快地便接納了方天不再把他當成是“外人”。

于是，或漫步溪邊，或枕憩林下，或靜立修煉，或緩坐參讀，就成了方天這一段時間的主題。

有些時候，方天甚至會和附近的一些鳥獸打打交道如給一種像是前世的啄木鳥般的長嘴鳥提供堅固的小長木條，以便其從樹干中捕食蟲子，而得到的報酬有時是一只肥美的蟲子，有時是一朵漂亮的小花有時則是一串可食的小果果。

方天基本笑納，當然如蟲子什麼的，就敬謝不敏了，讓其自己享用。

這是一段沉靜的時光，這是一段安閑的時光，這也是一段新奇的時光。

方天既是閑靜地又是近乎于貪婪地感受著身邊的一切，當然，在感受之余，參讀那些武者傳承仍然是重點。

這些傳承，可能是經過篩選，也可能是太低級的根本就沒有機會遞到方天這里來，是以其中最低的，都是止于四級，而且哪怕是四級的也只是占極少的一部分，絕大多數，還是五級、六級。

甚至于，還有不少，在六級之外，還有著種種猜想和發揮，有許多份秘錄對此方面的記載，明顯非一時一世，更非出自一人之手，而是代代相續，薪火相傳。

方天一份份看著，時常為之嘆息。

為那些鉆研，為那些探索，為有些一錯再錯，漸入歧途萬里，也為有些偶爾的片言只語切中肯綮，卻終因不識大體，而徒勞圈繞。

這麼多年，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天才絕頂，無師自通地突破六級的嗎？

方天疑惑著，這似乎不太能說得通。

不過當下，他卻只是以身懷九級的傳承和現在一身莫可名狀的修為層次來參讀著這些四、五、六級及偽七級的種種來源不同性質也不同的武者秘錄。

這些秘錄，或大道堂皇，或蹊徑別出，或粗疏簡樸，或繁蕪流麗，有許多，都讓方天眼界大開，並大大地嘆息一聲：“原來還可以這樣！”

以直達九級的道路了解和似乎已然超越了九級的修為，來看這些不過是中低階的傳承秘錄，說是掌上觀紋似乎有點太過誇張，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最直接的一點是，不論是哪一份秘錄，方天拿過來，細細參讀完了之后，當秘錄放下，秘錄中所述種種，方天都可以即時地親身驗證著。

任何一個姿勢、冥思，其功效大小有無，及是否錯謬，方天親身驗證之后，只片刻間，即盡數掌握。

他現在的這個身體，就像是一具萬能的“功法解析器”。

強大無比，強悍無比。

于是，就在不停的解析之下，一冊冊秘錄，一份份功法，就如萬川歸海、萬流歸宗般，匯入進了方天的身心之中。這些最高只達六級或者說六級半的功法，對于方天來說，補益的，卻不止是六級以下階段。

而是漫布在截止他當前修行的整個階段。

這些秘錄，從不同角度、不同方向，從各種正的、奇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地方，給方天以啟迪，讓方天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收獲著。

僅僅只是數天的時間，方天就感覺自身穿過了一重又一重的迷霧，來到了一個山明水秀四望澄澈的天地。

那是他當前的修行境界。

換言之，經過這些天的參讀和證悟，方天終于隱約地明白，他當前是處于什麼層次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真修

方天是從魔法起步的。

但他的起步與別人不同。這個世界通常的魔法學徒，基本上是在老師手把手的教導下，一點點感應和認識著元素，一點點熟悉著冥想，再然后，一點點步入魔法學徒之門。

而方天一開始承繼的，就是三級魔法學徒的身體。

這看起來似乎是占了大便宜，其實不然。——有些東西，他是永遠都無法體會了。從一個普通人開始，然后從零起步，直到邁入三級，這段歷程，對他來說是永遠的空白。

這是最重要的基礎中的基礎啊。

還有一點，方天根本就沒有任何老師的教導。

這具小身體給他留下的，除了三級魔法學徒的層次之外，就只有九級的根本性修煉傳承了，其它任何修煉相關的東西，都需要他自己來填充。

就比如說最基本的冥想，什麼時候冥想？一天冥想多少次、多長時間？以什麼姿勢冥想？

方天統統不知道。

是以，接手這具小身體之后，方天一開始的修煉，就是在大體遵循著修煉傳承的基礎上，自作主張，而且一路上，他就是這麼“自作主張”過來的。

至于初始階段的竹林狂奔、梅花樁什麼的，若讓這個世界的魔法師來評價，那就兩個字，“扯蛋！”

而當一步步走過，“身”、“心”、“意識”、“精神力”的十字修行體系確立之后，所謂的傳統魔法師的修煉。在方天這里，已經退到了只屬于修行中四分之一的地步，那就是“精神力”的修煉。

而“身”、“心”、“意識”這三者。已然超越魔法修行的門檻了。

然而很長一段時間，雖然這個修行體系已經確立了，但是方天仍然沒有擺正這個修行體系和魔法之間的關系，許多時候，他還是試圖把這個體系融入到魔法修煉中。

那些時候，說方天還不夠自信也罷，說魔法是他的初體驗難以忘懷也罷。總之就是，事實上，他走了一個彎路。又或者說，他在試圖同時走著兩條路。

一條當然是魔法師的路，一條麼，就是“類武者”的路。

爛俗地說。也就是所謂的“魔武又又修”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著。

直到“領域”出現。直到“神通”出現，一方面，領域的范圍雖然很小，但它的威能似乎遠遠超越了法術，另一方面，神通的作用，也讓方天越來越不怎麼依靠元素。

換言之，基本上。有了領域和神通這兩個東西，方天動用元素的時候越來越少。——

不怎麼應用元素的魔法師。還算什麼魔法師？

應該說，在領域出現之后，方天就離魔法師的道路，越來越遠了。

但是本能地，或者說下意識地，方天仍然把自己當成是魔法師。在晉入高法之后，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順其自然，但是方天其實仍然念念不忘著，他會在什麼時候晉升冇師。

去巨巖城的路上，遭遇臨海城城令的時候，方天更是暗示著，他會在一年之內晉升師。那當然不是大話，其實說著那話的時候，方天就已經基本上確定了十之了。

但也永遠終止在那“十之”。

剩下的那十之一二，他是永遠都完不成了，或者換句話說，所謂的師，他是永遠都沒有可能了。——他現在的層次，嚴格地說，已經遠遠超過了師。

但也只是超過而已。

他不是師，當然，他更不是聖域。

他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魔法，或者說元素，對于他來說，真正成了外道，在外界應用上，或許偶爾會拿來用用，但已與根本的修行無涉。

方天想起了前世看過的一句話，“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在身量縮小到能和小琪琪媲美之后，在遍覽了成百上千的武者傳承之后，在通過身心印證了許許多多的體會和感悟之后，這一日，方天一身卓然，揮一揮手，卸下了魔法這件外衣。

從此魔法是故人。

從此，再無魔法師方天。

現在及以后的方天，只是修者方天，修“身。”修“心。”修“意識。”修“精神力。”說起來，似乎返回到了初步確立十字修行體系的時候，但其實大不一樣。

那個時候只是提出。

現在則是確證。

繞了一個圈子之后，不是回返，而是正本清源。

正本清源的結果就是方天明了自身是一個修者，明了現在的修行，只此身若在，便可以貫穿到一切時空，而無須作任何改變，明了這個世界的元素，對于一個真正的修者來說，只是一種階段性的加速器。

這個世界，所有能感受到元素的人，都是得天獨hòu的寵兒，可以比其他人更快地修行著。

但也就是速度快一點而已。

起于魔法，但不能終于魔法。——若一直只是一個魔法師，那就是一個登山的人戀上了登山靴，過河的人戀上了小木船，在山已登了后，河已過了后，不知舍去，結果也就是無法再繼續前行了。

這個世界，多少魔法師知道這一點呢？

或者更進一步地說，有沒有魔法師知道這一點呢？

方天淡淡想著，心中浮起一種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對這個世界傳統的魔法師來說，可能永遠都不會想到，有一天，為了修行的繼續，需要把魔法舍了吧？

那是早已烙印在他們生命核心處的東西，怎麼能想到舍？

若把加洛多斯等這一群師扔到前世的世界，若那個天地間無一點元素，那麼，他們中的某些人，或許可以大徹大悟，脫出樊籬，更進一步吧。

方天這般想著。

不過至于前世的世界到底有沒有元素這種東西，說真的，方天還真是不知道。

想完了魔法師想武者。

這個世界的武者更是可憐，因為傳承只到六級，而這些只是打基礎的階段，基礎哪怕打得再牢，也沒有涉及真正的修行。換句話說，這個世界所有的武者，都在“修者”的門檻外空轉著圈子。

當然，絕大多數的魔法師差不多也是這樣吧，不過，比武者要好一點，畢竟魔法師是從精神方面著手，隨著修煉的進益，境界及修行體悟，總是會比武者要更深入。

但本質上，在今天的方天看來，兩者其實並無大異。

都是說修行，道修行，卻不知究竟何為修行。

而方天，也不過就是現在，才剛剛真正地邁入那個門檻。——那個屬于“真修”的門檻。

以前，“夢”中，那位存在為何給他武者的九級傳承，方天覺得，他算是徹底明白了，若易地而處，他大概也會這麼做。提示，可以他人給，路，卻終需自己走。

至于走到走不到，那就無須多說什麼了。

就以他和那位存在而言，方天自度，他走到今天這一步，那位存在若得知，當會微微頷首，而他若走不到，甚至終生都走不到這一步，那位存在大概也只會淡淡微笑吧，微笑之后，是無視。

不是漠然，而只是無所謂。

一念至此，方天輕輕感嘆一聲，給人生，給命運，給過去，給現在，也給未來。

第七百四十三章 日出其光,如劍如芒

修行稍一專向高處，幾乎第一步都需心境作為牽引。

而哪怕就是對于常人來說，許多時候，也能明顯地感到心境的變化，然后造成對身邊事物觀感的變化，就如一念之間，往常鐘愛的美食突然變得難以下咽，又或者往常喜歡無比的某項活動，突然地，變得索然無味。

當然，這是指不好的一方面，好的一方面肯定也有。

就如因為什麼什麼原因，心境明亮，然后整個世界也變得明亮起來。

好也罷，不好也罷，這些變化，是錯覺麼？

若讓前世的方天來回答，他會說，是，這些就是錯覺！若讓來到此世后，之前的方天來回答，他會沉思，會點頭又搖頭，最后說，不確定，不好說。

而若讓現在的方天來回答，他會說，不是。

不是錯覺。

人的一切感覺感受，皆真實不虛。只不過，對于常人來說，某些特別的感受，也只是能夠短暫地感受一下，無法長久地維持保持罷了。

就像海浪。

不論多大的海浪，終有平息的時候，然后海平面恢復“正常”的水平或者說層次又或者說狀態。

于人而言。

于人的身心而言。

痛苦，會過去。幸福，也會過去。

這些特別的感受，就如身心系統這個大海上的海浪，海浪有大有小也似乎永無止息，但大海的主體或者說主題，永遠還是平靜。

有人會喜歡並享受著這種平靜，然后在喜歡和享受中，慢慢地提升著這種平靜的層次。

也有人會喜歡上海浪，追逐著那種所謂的巔峰式體驗。有些追逐，會讓身心在刺激體驗中得到某種提升，如許多需要特別能力的競技或愛好，有些追逐，則會讓身心衰弱著，如吸毒。

作為一個修者，單從上述的情況而言，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平靜著的，然后在平靜中，努力地把自己提升著，同等情況下，越是喜歡和享受著這種平靜的人，提升得越快。

而當提升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迎來生命中的那極少數時候。——晉升，獲得從量變到質變的大跨越。

每一次晉外，都是一次巔峰式體驗。

而和常人不同的是，常人的巔峰式體驗只有一瞬，或相當短的時間，就如一條水平線中上下浮動的曲線峰線，而修者獲得的這種體驗，則是直接把水平線的高度提升一大截。

換言之，修者的那種巔峰體驗，是永遠的，不會退落，不會消散。

當你感受到世界明亮的時候，世界會一直明亮下去，不會再重新黯淡。

這樣的體驗，方天已經有過很多次了。來到這個世界，才短短一年半的時間，但是方天幾乎每個月，都至少有著一兩次這樣的體驗。

而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這種體驗，這種巔峰體驗，一點又一點地，一步又一步地，把方天推向了真正地巔峰。

尤以這一次的為最。

方天幾乎是就差用眼看到了，當他最近的這一步跨出，一扇破爛且陳舊的大門在他身后關閉，然后，一扇嶄新而無比宏闊的大門，在他身前緩緩打開。

這也意味著，一個無比美麗的新世界，就此呈現，在他面前呈現。

不過方天卻並無太過的激動。

一切，水到渠成。

還是那句話，從時間尺度上來衡量，他從初涉修行，到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過就是一年半的時間，但若拋卻時間因素，從臺階或步伐上來看

每一個臺階，都有跡可循，不，是清清楚楚。

每一個步伐，都……”或哴哴蹌蹌，或勉勉強強，但卻從未停步，一直都是堅定不移地向前邁步著。

方天有理由驕傲。

也有理由以一種平靜的姿態，來緬懷並感謝昨天，來靜靜地感受現在，來更堅定地面對未來。

感受現在，是以漫步的方式來感受的。

識海中心，那個璀璨的光點此際難以形容地無限璀璨著，它那似有形似無形的光芒照耀著方天的整個身心。

以前，方天還需特意進入識海，以感受識海中的一切，而現在，完全不需刻意，整個識海，好像完全“融化”進了身體之中，一切，都是恍如透明地呈現著。

酒山下，老地方。

當方天在這片叢林中漫步的時候，這一次，哪怕是以往那少數一些相當“高傲”的大樹意識，也以無比敬伏的姿態恭迎著。

這一刻，方天就是這片叢林中的王。

真正的王。

被這片叢林中所有的生命意識都承認的王。

當他走過的時候，小草為之招搖，當他走過的時候，大樹為之輕拂，當他走過的時候，有鳥雀以歌以舞相迎，噪音出色的輕鳴以歌，羽毛亮麗的翩翩起舞，當他走過的時候，小獸繞于膝，兇獸伏于側。

這一幕，最會宣講的吟游詩人也難以盡述。

這一幕，哪怕是法師大法師甚至更高階的存在看到，也會目瞪口呆，無法置信。

而事實是，這一幕，沒有任何人看到。

風輕輕，水潺潺，陽光灑照，那令任何人都難以置信的光景，就這般過去，就這般靜靜地散落在這片小天地間，草木為證，鳥獸為證，山水為證，天地為證。

而它們共同的特點，就是無言。

也因此，這一幕注定不會被任何人所知道。

方天緩緩、靜靜並且久久地漫步著，久久又久久，直待這一次不知該不該說是晉升的改變對身心所造成的沖擊影響基本過去，這種漫步的行為才為之告一段落。

而至此，已是又數日過去。

就如虎憩于林，就如劍收于鞘，方天身邊那一直彌漫著的無形力量終于初步收斂，斂于身內。

都言魔法師晉升法師，力量會暴漲，某種橫絕一切的感受也會暴漲，但是方天從魔法師晉升法師的時候，沒有感受到，或者說，只是感受了短短一瞬，然后，那力量與感受就被收斂。

都言法師階段每一步的晉升，由新晉法師晉升初法，由初法晉升中法，由中法晉升高法，都如魔法師晉升法師般，力量暴漲，縱橫四海八荒的意念暴漲，但是方天同樣沒有怎麼感受到，不值一提。

但這一次，方天感受到了。

那種仿佛一腳踏出，整個世界都當為之顫抖的感覺，那種力量充塞于身心之中雖待展現一番，不展現不痛快的感受，那種想要將高高的山峰抹去，將無限的大海填平的感覺，那種似乎任何一言發出，整個天下都當聽從的感覺。

若有逆意者，是天，則當斬開，是地，則當踏平，是人，則當抹去。

這樣的感覺，讓方天震撼著，也畏懼著。

這一次的晉升，似乎超出了想象，無聲無息之中，所帶來的力量增幅，第一次地，讓方天有了“暴漲”的感覺，也是第一次地，讓他有了一種急切地將之約束住的感覺。

以往，何曾需要什麼約束啊？

當約束和急切這兩個概念同時于感覺中產生，方天知道，短時間內，不管能不能晉升，他都不能再晉升了。

這一次，無驚無險，力量被輕松約束，但下一次，很可能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若那下一次還是如以往這般，很快地到來的話。

方天明顯地感受到，經過這數日的時間，力量已經被約束住了，但也僅僅只是約束。

沒有被消化，更沒有被融化，化入身心之中。

它還在。

如猛虎，如利劍，待出閘，待出鞘。

在以溫和的姿態離開這片叢林之前，方天趁著落日的最后一抹余輝，小小地釋放了一下心中的一絲“火”氣，而那結果就是，數十米之大的一塊山間巨石，就在他的目光輕輕注視下，無聲無息地，化為最細碎的塵屑。

一陣風來，紛紛灑灑。

片刻后，一切歸于無跡。

而方天已然返回，不是七星島，也不是歐文等人此段時間所在的旋轉沖擊湖畔，而是楓林大院，位于側院一角的那個井中。

第七百四十四章 沉吟罷，當下道路徐徐展

    蘇東坡詞中有一句很著名的話，“此心安處是吾鄉。”

    事實上這並非是老甦的原創，而是原出唐朝詩人白居易之口，後由老蘇好友王定國身邊人所道，然後再由老蘇寫入詞中。當然，被他一寫，這句話差不多也就成了他的獨門招牌了。

    就好像蘇東坡這個“東坡”的本身，也並非出自老蘇一樣。

    後世有一個專門的術語，把這種惡劣的行為稱為“搶戲”，或者說，“搶鏡頭”。

    還是回到“此心安處是吾鄉”吧，具體來源是這樣的，老蘇詞中有原序：

    “王定國歌兒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麗，善應對，家世住京師。定國南遷歸，餘問柔：'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柔對曰： '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

    換個通俗也更實際點的說法就是，餓過的人，才知飽的滋味。

    同樣的，只有顛沛流離的人，才分外想望著，也分外需要著，“此心安處是吾鄉”，因為身不能安，於是就只能期待並要求著心安了。

    如果身心全都不安，那人還怎麼活？

    和在地球上，和在那個叫做華夏的地方顛沛流離比起來，跨越不知多少的時間和空間，來到這個莫名所以的異界，對於方天來說，大概是沒有什麼比這更顛沛流離的了。

    過往的一切，全然斬斷。如風，如影。如夢，去不復來。

    別說不能回去，就算退一萬步、一百萬步或更多步來講，就算能回去，屆時，所面對的，大概也只是一個更陌生的“異界”吧。

    而在這裡，所幸有一個楓林大院。所幸有一個井。

    楓林大院，給初臨此世的他提供了一個安身的地方，而位於大院側院一角的那個井，就是他安心的地方了。

    在這裡，他有過迷惘，也有著成長，在這裡。他度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也沐浴過許多如水的月華和星光之夜。

    隨著修行的漸深，這個曾默默陪伴著他度過無數個日夜的井，漸漸從實際的需要，變成了心中的慰藉，而此際。當修為再一次大進，橫絕一切的意念貫徹身心內外之時，方天的第一個選擇，並不是縱橫捭闔，也不是登上高高的山頂。縱覽六合，橫覽八荒。

    而是再一次地回到這個井中。與井同處，共井默默。

    這一默，就又是數天的時間。

    無數的念頭，在意識中徘徊，無數的意識，在心中衝撞，而這念頭和意識的絕大多數，都是催促著方天，去“大展拳腳”一番，並且，是用“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姿態。

    方天並沒有任何阻擋，任其衝撞。

    當然，也就是在身心之內衝撞而已。

    伴隨著意識的湧動，身體中，氣血也在急速地周流，不論是氣脈還是血脈，在此際，都好像變成了高速公路，氣血在此中橫衝直闖。

    也虧得是方天現在這樣的身體，換了稍微差一點的，估計就是直接掛了也說不定。

    用個宏觀點的形容，方天現在，是在“治水”。

    氣血的氾濫衝撞只是現象，或者說表象，方天要治理的，不是這個，而是意識之水。怎麼治理？前世華夏還是上古之時，便已有了答案。

    南域每年都有長達兩個月的雨季，而卡拉多山脈的這一端，也每年都有一次山洪氾濫，浩浩湯湯的卡拉多河便來源於此。

    修行過程中的每一次晉升，差不多也就是天降大雨。

    而大雨降落之後，身體能留住多少，就要看每個人的情況了，或者換個說法，“視其​​造化”。

    若是沙漠，一場雨過，哪怕是再大的雨，兩三個時辰後，便又是滴水不剩，若是山林……卡拉多山脈就是最好的榜樣。說來說去，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每個人的“涵養”。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麼做固然爽，但爽過之後，免不了也就是個沙漠的下場。

    縱橫捭闔同樣爽，但最多也就是造就個卡拉多河，讓人看個讚歎感嘆而已。

    相比而言，方天還是更衷情於把這些“水”完全或至少大部分地留住，這就是總體的策略或者說道路界定了，而在此之後，就是具體的方法了。

    修行，只要是修行之事，就脫不了十字修行體系，也就是身、心、意識、精神力。

    身，已經小成這樣，而且內裡所有的脈絡皆是四通八達，方天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鍛煉了。

    心，從生命總體來說，“心之七島”早已確立，從方天自己的生命個體而言，人生道路也基本確立，在這一項上，只要照著既定的方針路線走下去就是了，無須作太多考量。

    精神力，每一次和那些億萬植物作連接，哪怕是酣眠，都會造成精神力的茁壯成長，而且是以最自然或者說最完美的方式成長，方天只擔心它成長得太快了，而絕不擔心它慢。所以這一項，也不需考慮。

    那麼，剩下的，也就是“意識”這一項了。

    這是最複雜的一項，不說對於修者，哪怕是對於普通人也一樣。任何一個人，從生命剛開始誕生，意識便隨之而行，直到生命終結。如果什麼時候生命沒有終結而意識不見了，那大抵就是植物人了。

    其實哪怕是植物人，“意識”這種東西也未必就是不見了，更多的可能還只是出現了某些障礙而已。

    意識是什麼？

    不說那些複雜的本質的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方天現在的答案，意識，是生命的出路。

    一個人，意識越廣博，可以選擇的人生道路便越多，而哪怕是人生道路確定了，意識越廣博，在這道路上行走之時，可供選擇的手段也便越多。

    前世，有一種幻想類小說，主角穿越到古代，然後如魚得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左擁右抱，大殺四方。

    其實認真說起來，其人並沒有帶什麼現代的東西到古代，帶去的，也不過就是“意識”而已。

    而就這個東西，就決定了其人與古人相當大的不同。

    有著超越的意識，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超越現實，讓那個人實現超越的、非同於一般的成就。不說小說中了，現實中，不論前世還是今世，這樣的例子比比都是，不勝枚舉。

    不一定非要穿越，才有意識的不同。事實上，哪怕是同時代、同地域、同一小區，甚至是同一個家中，再甚至於哪怕是雙胞胎，同吃同住同行，接觸的東西也都一樣，其意識麼，也很可能千差萬別。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這句話用來形容意識再恰當不過。

    每個人的意識之初，都是一眼清清涓涓的泉水，這泉水跟隨著生命一起，一路蜿蜒，有的走向混濁，有的偏處一隅，有的慢慢枯萎，有的左右逢源，更有的吸納千流歷經千迴百轉而終成浩瀚。

    方天的意識，經前世，經今生，經修行，幾番周折，多番變化，現在，成為識海中的那幾十顆“太陽”，具體地說，九十七顆。

    而下一步，方天的行止，就著落在這九十七顆“太陽”之上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吃貨誕生記

    心念微微一動，方天便進入了識海之中。

    這裡，除了位於最中心位置的那代表著身心根本的璀璨光點之外，便是周圍遠遠近近散落著的九十七顆“太陽”了，除此之外，別​​無其它。

    而每一顆“太陽”，都是方天現在的意識凝聚。

    這九十七顆“太陽”匯合在一起，就是方天前世今生的所有，一切經歷、記憶、感情，等等等等。

    其實方天現在認為，類似這樣的場景應該存在於每一個人甚至每一個生命的身心之中，只不過普通人無法這般地直接看到罷了。

    方天的心念再一動，便飄入了其中的一顆“太陽”之上，或者說，進入了“太陽”之中。

    無數的場景如同在現實中具現。

    小麥、水稻、高粱、黃豆、芋田、油菜花……

    金黃的麥浪被輕風吹拂著一陣陣翻湧，散發著特有的似香非香的氣息，而另一處，這一世至今都還未能得見的水稻，正在水田中，呈現著如同初插秧時的狀態，並且，還是兩個品種的，一截是梗稻，一截是糯米稻。

    心神在這裡微微沉凝。

    於是，不知什麼程序被啟動，下一刻，青澀的稻田迅速地成熟，就在那麼短短的時間裡，青禾一點點地長高，然後分株，然後茁壯，然後抽穗，然後揚花，然後成熟。

    場景的變化卻並沒有到此為止，而是繼續著。稻穗變成稻子，稻子變成米，米變成粉。然後梗米與糯米兩種米粉的混合，一步一步地，直到變成了糕點，而且，還是剛出籠時的樣子，熱氣騰騰，香氣氤氳。

    下一刻。心神抽離，退出。

    退出之後，方天不自覺地微微苦笑。

    苦笑的原因也很簡單。就因為他剛才進入的這個“太陽”，在這九十七顆“太陽”中，雖然不是最明亮最燦爛的，卻是最廣大的。

    而這顆“太陽”代表著什麼？

    有著剛才的那一幕。那真是瞎子都知道是什麼。

    原來。哪怕是今世不再怎麼著意，他在本質上，嗯，本質得不能再本質了，本質上，他依然還是一個“吃貨”啊，這明明白白的意識呈現，可騙不了人。

    在這裡。他的一身所有，俱都昭昭然然。真正地是處於“光天化日”之下，無有一絲一毫的隱藏，所有陽光的、陰暗的，​​優秀的、拙劣的，上得檯面的、上不得檯面的，全都被意識世界一視同仁地，在明明白白地呈現著。

    只要剛才的這顆太陽還存在著，還這麼地浩大著，他想說自己不是一個吃貨，都說不出口。 ——哪怕是能欺天欺地欺人，總是欺騙不了自己啊。

    再下一刻，方天心神再次一動，沉入了識海世界最明亮的那一顆“太陽”之中。

    位於現實中的楓林大院的那個井，在這裡呈現，還是前世的據說是祖傳的載錄著“黃帝說養身聚神攢簇七寶飛升經”的斑駁古冊，在這裡呈現，梅花樁，在這裡呈現，曾經的那個“夢”中的場景，在這裡呈現，“我道六境”，在這裡呈現，獨屬於他的“十字修行體系”，同樣在這裡呈現……

    源自這具小身體原主人的魔法修煉九級傳承秘錄，依然在這裡呈現……

    這是他的修行意識總匯。

    來到此世，從接觸魔法開始，哦，準確地說是從不小心開講了西遊記引起了不測的後果開始，方天一直就是把修行放在最高最重要最優先的位置，現在看來，代表著修行的這樣一顆意識“太陽”最為燦爛明亮，是有道理的。

    半晌後，方天的心神再一次地抽離，然後，在一個完全旁觀的視處，靜靜地註視著那所有的九十七顆“太陽”。

    剛才的一幕幕意識呈現，看來很神奇的樣子，但對於方天來說，似乎是理所當然，又似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總之並沒有半點的驚詫。 ——這一年多，一路修行到現在，他經歷過的稀奇事還少麼？

    既是修行的成果，自然而然而來，便不須怎麼著意，就如他現在現實中的那個小身體一樣。類似這樣的事，第一次，方天是驚，第二次，方天是詫，而等到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方天就表示，“我很淡定”很淡定很淡定了。

    注意力本就不該集中在這些事情上面。

    那麼該集中在哪裡呢？

    方天想的是這九十七顆“太陽”。

    如果是普通人，其意識也能夠具現的話，那麼，該是什麼樣子？一個才出生的小孩呢？又或者，“夢”中的那位存在呢？

    一個理想的高位修者，其意識太陽，是多於九十七顆，成千上萬，越多越好，還是少於九十七顆，以至於只有三顆、兩顆、一顆甚至於根本就一顆都沒有呢？

    多還是少，這是一個問題。

    這也是方天此後的修行方向。

    對此，方天是沒有什麼答案的，好在，方天也早就習慣了修行中的“沒有答案”，沒有答案，就去試嘛，試著試著，總會試出來的。

    兩顆意識“太陽”，一顆最明亮，一顆最浩大。

    方天現在是惟恐修行過快，需要狠狠地沉澱與融和一段時間，因此自然是不能拿那顆最明亮的來開刀，那適宜拿來做試驗的，就是最浩大的那一顆了。

    飲食，以至於美食。

    方天的初步打算，是在現實中，把這顆意識“太陽”中的所有，盡可能地一一實踐。

    倒沒有什麼“技進乎藝、藝進乎道”的想法，方天就是想試試看，在現實中，他盡量地投入這個項目中去，然後，在意識世界，這顆“太陽”，以至於其它的“太陽”，或者擴大到整個識海世界，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只要有變化，天長日久，他應該就能看出一些什麼的。

    換言之，今後的一段時間，他大概是要真正地化身成為一個吃貨了。當然，也不必做一個完全的吃貨，以飲食這個項​​目為主吧，旁及其它，而至於涉及其它的哪些，就順其自然了，不加控制。

    又想了想，方天確定了這個想法。

    是念已，這一次的小閉關算是結束，方天出得井中。

    炎季未過，日正當頭，嗯，天氣仍然很熱烈，也因此，楓林大院中空無一人。 ——自水力風扇被方天搞出來後，有了對比，這樣的鬼天氣是再沒有人願意呆在像是蒸籠一樣的炎熱中了。

    感應伸展出去，方天才發現不止楓林大院是這樣，周邊大院，也大多十院九空，甚至於整個小鎮，都呈現著半空狀態。

第七百四十六章 鹽事千秋

    天氣的炎熱對於法師來說沒有什麼太多的意義。

    如果是魔法師，還可能被熱得伸著舌頭喘氣，比如說小loli，又比如說去年的方天。而對於法師來說麼，身周的元素防護，不僅防護了意外傷害，更是自然地就把空氣中些微的熱量卸解。

    而對於安迪埃里克木羅希岩等人來說，這段​​時間反倒是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樣子。

    高處不勝寒。

    關於這一點方天是有切身經驗的，作為一個經常到天上遛一圈的人，方天很誠實地說，天上，越往高走，真的是越來越死冷死冷。地球像一個大火爐或者微波爐，而太空，那就是一個冰窖或者說冷庫。

    不過一般時候提起高處不勝寒，指的肯定不是這個。

    對於方天小集團中人來說，不論是已晉位中法的安迪、埃里克、帕特三人，還是依然停留在初法的木羅、希岩等人，從根本上講，都算不上是什麼根底深厚之人。

    如果沒有方天，他們之中大抵一生都可能不會有一個法師誕生，哪怕是新法。

    換言之，他們本身的積澱、本身的心態與期待，都並沒有為真正地成為一位法師而做好準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從當初的魔法師跡近於垂直般地躍升為初法、中法之後，哪怕是被方天屢次稱讚為“見識廣博”的埃里克，都感到立足艱難，撲面寒風凜冽。

    其他人等則更不用說。

    成為法師，一方面確實是高高在上了。另一方面，他們不免要面對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魔法師。他們之中，有的天賦深厚，有的領悟非凡，有的刻苦異常，有的背景驚人。 ——你已經是法師了，面對這些人，能壓得住場子不？

    更重要的是，他們將來。或許是並不太遠的將來，注定要面對許多其他的同級別的法師。

    面對那些一步一步踏踏實實走上來的老牌法師，他們，能分庭抗禮麼？

    法師，任何一位法師，都不會說自己“不能”。

    但在相信著自己“能”的同時，“倖進”的安迪埃里克等人。無不如同被擰緊了發條一樣，既按部就班又動力十足地開始著自己的沉澱工作。

    執掌著魔法競技台的埃里克，以中位法師及炎黃城大佬之尊，屢屢親身拜訪甚至連高級魔法師都談不上的修者，只要那些修者是被他認可的，而就在無數的認可中。這位中法閣下像是乾渴了一萬年的海綿，瘋狂地吸納著海水，嗯，吸納著這些人身上的優點。

    棲守著九級傳承塔的帕特，擔負著承前啟後的作用。和一批批被埃里克過濾過的優秀魔法師打著交道，並負責在這些優秀者中作進一步的篩選。把入選者送入下一個站台。

    而作為那下一個站台的台長，安迪要面對的除了這些源源不絕的新人之外，還有協會既有的上上下下。而眾所周知的，某位一向慵懶的閣下，惟一會直接關注的，就是這個魔法師協會了。

    活動在那位閣下的眼皮子底下，經營著那位閣下會時常關注的人物關係，安迪的謹慎與壓力可想而知。若有行差踏錯，他將面對的很可能不是那位閣下的怒火，而是失望。

    而那失望，是最要命的。

    除了這三人之外，其他人等，情況大體相似。

    被委託為炎黃城鹽業商會會長的希岩，從南到北，從北到南，已經不知道把炎黃新城的轄區給走過了多少遍。以五大鹽湖為依托和立足點，這位閣下的身畔，同樣聚集起了大批量的修者。

    而這位閣下的任務或者說工作，一是充實自身，二是穩定地方，三是梳理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修者，將其中部分引入炎黃城修者體系之中。

    這一天，五大鹽湖的樣本，被送到了方天這裡。

    這當然是方天要求的。

    對於方天來說，既已擬定下一步的修行是從飲食意識方面著手，那具體怎麼進行，就成了一個問題。

    作為一個類生物學家，像是李時珍一樣地編一本專門於飲食方面的《本草綱目》？帶著大院裡的一群小傢伙在附近四處遊山玩水，隨意地弄出種種不同的美食？或者乾脆直接親身兼任上炎黃城飲食商會會長，一肩挑地把城內包括酒樓等在內的飲食體系給建立起來？

    似乎都可以。

    反正本來也沒有什麼限定，怎麼願意怎麼來。

    但方天考慮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不考慮長久，甚至不考慮第二天的事，就以當天來計，想到什麼做什麼吧。 ——這個“想”，本身不就是意識麼？

    然後事情就這樣開始了。

    而方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鹽。

    於是剎那間，風起雲湧，關於鹽的前世今生，盡數紛紛然地從方天的意識之中冒了出來。

    前世，還是從炎黃二帝開始，對於鹽的紛爭便開始了。事實上，那個時候，惟一可爭的東西大概也就是鹽了。然後歷史的車輪來到春秋戰國，齊國的管仲實施“官山海”政策，對鹽鐵實行官營，有史以來第一次地，把山林海澤這種東西，劃定為國有資​​源。

    然後大量的利益，便從這裡誕生了。

    這種行為，在後世發展到巔峰，那就是不止山林海澤，所有的土地，都是國有資源，都可以用來拍賣，都可以用來創造利益。

    華夏數千年中，一切勢力的興衰起伏，都可以歸因於土地。

    土地不變，而人口有增有減。

    地多人少則安。

    地少人多則亂，亂則殺，殺則減，減則安。

    是故欲天下長治久安，則只需三百年一次屠刀高舉，殺殺殺，殺得生民十不存一，則接下來，自然而然便迎來盛世，萬民高歌誦太平，此正可謂是“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這是減法。

    開源節流中，節流是也。

    當開源不足的時候，節流注定不會退出歷史的舞台。

    而節流程序的啟動方式，要麼是“人發殺機”，野心家主動作亂，要麼是“地發殺機”，火山地震洪澇乾旱，要麼是“天發殺機”，大面積的酷熱寒冷與水陸轉移。

    這也是“陰陽”。

    天地的承載與人道的興盛。

    當承載不變的時候，興盛總會打折，而這個打折總是不那麼溫和，反之，是冰冷的，是酷烈的。

    而若想避免這種打折，惟一的辦法，就是開源，即增加天地的承載力。

    縱觀前世，總是在不斷上演的節流中，持續地開源著，從漁獵到農耕，從五穀的出現到優良物種的選用，這之中，所有的開源者都是英雄，是人道發展的正能量。

    開源者，節流者，一主生，一主殺，一在暗，一在明，他們共同主宰著人世的興衰。

    而一切的最初，從鹽開始……

第七百四十七章 人人有份＋份大份小

    前世，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倫、古希臘，包括古中國，等古文明俱都發源於河海，也就是非河即海，而且是大個的那種。

    這其中的原因，與其說是生命依託於水，更不如說是生命依託於鹽。

    只有鹽能被送達的地方，才是生命線可以延伸到的地方。

    華夏春秋年代名著《左傳》有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祀”是祭祀，或者說祈禱，大體是祈禱糧食豐收之類的，而“戎”，就是戰爭了。 ——可那個年代有什麼好爭的？不多的答案中有一個東西最為顯眼，那就是鹽。

    彼時彼年，可以說，戰爭因素的十之七八，甚至十之八九，是因為鹽。

    就像後世核彈被稱​​為鎮國神器一樣，在此之前，長達數千年的光陰中，鹽，都一直是立國之本。任何一個國家，或者說勢力，只有掌握了鹽脈，才算擁有了生存和發展的資本。

    很長一段時間，所謂國庫，差不多基本上就是糧稅加鹽稅，鹽的重要，由此可見一斑。

    所謂“柴米油鹽醬醋茶”，去除米鹽，其它幾樣加起來乘上一萬倍，也比不上前者的比重，任何一個人或家庭，在極端情況下，完全地可以不吃油不吃醬不吃醋不喫茶，但惟獨不可以不吃鹽。

    因為必需，所以重要。

    哪怕是後世，如果國家放開管制，幾塊錢一斤的鹽瞬間升值十倍甚至幾十倍以至於更高。都是尋尋常常的事。 ——道理很簡單，怕你不吃？

    有本事你就試試嘛！

    作為差不多是惟一的立國之本。鹽的顯性地位下降，有賴於幾個條件的達成：

    一是大規模製鹽法的出現，也就是鹽的批量大量製取成為可能。

    物以稀為貴嘛，哪怕是必需的東西，當其氾濫之後，價值也會下降，就好像陽光、水、空氣，誰都知道它們很重要。但絕大多數時候，它們一錢不值。哦，隨著時代的發展，城市裡的水已經開始收錢了……

    古羅馬也有自來水，但他們就不收錢，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古人是多麼的笨了。簡直笨得無可救藥，也難怪後來被滅，丫的，叫你不收錢！

    二是交通和運輸的發達，這一點不必多說。

    前世，哪怕網上購物如淘寶之類的已經風行得不得了了。但在許多偏遠地方，東西依然不能從網上購買，因為物流費用通常遠遠超出了物品價格本身。

    三麼，還得依賴於國家大方。

    國家如果不大方，哪怕前兩個條件都滿足了。鹽價依然可以居高不下。

    前世，方天來的那個時代。如果有朝一日，房地產什麼的利潤已經被挖掘完了，鹽產業被重新推上利潤的列車，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

    紛紛紜紜，無數相關的知識在方天意識中翻滾，由鹽而及其它，由其它而及其它的其它……

    識海中，在方天沒有觀察或者說不知道的情況下，代表飲食的最為浩大的那一顆“太陽”，像是洋蔥，又像是什麼花朵一般地，一層一層地綻開，而受它牽引，近處的，遠處的，好幾十顆其它的“太陽”，同樣在發生著大小不一的形變。

    整個識海，在此時，像是現實世界中夕陽的天空。

    掛滿了火燒雲的那種。

    數十個“太陽”之間，存在著一種神秘的交互和流動。

    而表現出來的，就是雲蒸霞蔚。

    也美不勝收。

    如果方天此時心神沉浸於識海，面對此情此景，化身濕人，發出一聲“太陽啊，你那麼美”的感嘆也說不定，不過沒有如果，此時的方天，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在身前的幾個樣本上。

    幾大堆鹽塊，幾大壇鹽水，囊括了五大鹽湖。

    同一時間，五個鹽湖的資料也在方天意識中閃過。

    最北端，黑風城，最南端，小葉城，炎黃新城轄區一共三個小城（大鎮），產鹽的就佔了兩個，而另外一個小城三合城，雖然不是直接產鹽，卻是被三個產鹽的鎮子給圍聚在中間。

    換言之，基本上也可以說，新城轄區的三城二十八鎮，這三城，差不多都是靠著鹽起家的。

    尤其是黑風城，光聽這名字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路數。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孤懸於北端荒原的黑風城，放眼望去，盡是荒野和河流，而其東側，從卡拉多山脈隙口吹出的大風，經年不息。

    如果這裡突然不再產鹽了，方天毫不懷疑，只須短短數日時間，這個叫做黑風的小城及附近幾個作為棧點的鎮子，就會人去城空，然後被“黑風”滌蕩重新化作荒野。

    在這個時代，這種地方確實夠荒僻的，也難怪居然沒人要，最後便宜了炎黃城。

    可能帝國也不會把這些算不上豐厚的利益放在眼中吧，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這是一個修者的世界，別說社會上層了，哪怕是中層，其絕大多數，根本的追求都不在世俗利益方面。

    甚至不止是中層，還要進一步延伸到低層，嗯，就如去年的莫里希這樣的，金幣銀幣什麼的，大概也不會放在其眼中，最大的可能，還是只要有飯吃就可以了。

    而這，還是一個已經半“墮落”的在魔法修行上沒有了多少追求的魔法師。

    不能說沒有其他的奇葩和例外的存在，但社會的主要風氣或者說流俗就是這樣吧，而一切“非主流”，也不可能做得怎麼大手大腳。 ——他們既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膽子。

    總的來說，就是上中層與低底層追求方向的不一樣，導致低底層雖然幾乎沒有上升的空間，但也幾乎是完全地處於自由狀態，無拘無束。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在領悟了並繼續領悟著陰陽之道的方天看來，當然是有好有壞，具體不談。

    不過他來到這裡，情況就不一樣了，幾大鹽湖，所有權全部收回吧，嘿嘿。若放任不管，便宜的也不過就是一些地頭蛇，哪怕鹽業的利益再多，和真正的普通人，其實也是沒有多少關係的。

    與其便宜了那些地頭蛇，也就是“一小撮”，不如把這些利益真正地下放到當地人手中，就如現在紅石鎮的山貨經營一樣，利益均霑，人人有份。

    當然，份大份小，還是要看各自本事的。

    人人有份，是為了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份大份小，是為了壯有所用，能力越大，貢獻越大，則所得便越多。這兩者結合起來，是方天當前能想到的最理想的利益分配方式。

    嗯，話說，這也是“陰陽”。

    基於這個社會的本質，即上下層追求方向的異向，這種利益分配，是有可能長期維持住的。

    方天也有信心把它推廣到整個炎黃城。

    當然，能不能走出炎黃城，就不好說了。不過一開始，又何必追求那麼多呢？他只是炎黃城城主，不是帝國國主，也不是大陸陸主、地球球長，更不是太陽系系主任。

    做好自己就行了嘛。

    做事如是，修行，亦如是。或者說，兩者本就是一回事。

第七百四十八章 小學生級化學實驗

    思慮完畢，方天就化身動作家了。

    而任務，當然是想出一些辦法來，對這些樣品鹽進行提純。

    這個事情其實並不難，隻要有人指導，前世，哪怕是那些小學生，也能做。

    作為一個三流的美食家，兼十流的化學……嗯，這個可稱不上“家”，隻能說是一個十流的化學初級學習者吧，方天搞這個東西，還是勉強可以勝任的。

    至少，比小學生的層次要高一些，唔，算他中學生好了。

    中學生方天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五種樣品。

    換高手來，根本連樣品的樣子都不需要看，隻須看看鹽湖周圍的地理情況，差不多就能給其產鹽的成分下一個基本判斷了，就好像在修行方麵，方天也隻需看一眼，就能對處在他階位之下的修者作出一個基本判斷一樣。

    而且這基本判斷，八九不離十。

    不過當下麼，在這個實驗中，方天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各種手段齊上了。

    眼睛看，舌頭嚐，再通過前世的相關知識進行判斷，這三者加起來，也差不多了。畢竟，自然的礦物鹽麼，可能的成分也就那幾樣。

    方天首先把目光移在其中的一個鹽塊上。

    這個鹽塊所屬的鹽湖距紅石鎮最近，而自然的，紅石鎮上下日常所用的鹽，也就是這個鹽湖的鹽。

    掌握這個鹽湖的鹽水鎮，嗯。好直白的名字，之所以沒有發展成黑風城、小葉城、三合城那樣的小城。隻因為這個鹽湖的鹽水很淡，產不了多少鹽，而且產出的鹽，也品質最差！

    但是看著這一份樣品，方天卻是歎息。

    他可是知道的，這個鹽湖的鹽，隻需要經過最簡單的過濾，就能夠得到差不多是最純淨的鹽。

    換言之。這個被土著們認為是最差勁的鹽湖，實際上，卻很可能是最優質的。

    當然，還要進一步比對。

    不過方天已經差不多心有底了。

    然後是第二份樣品，方天先看再嚐，而幾乎是一嚐之後，方天就忍不住地又一次歎息。同一時間，希岩的話在耳邊回響：“殿下，東湖鎮的這個鹽湖和鹽水鎮的鹽湖情況類似，它的產鹽量雖然不低，但是產出的鹽，不鹹。”

    聽了這話。方天當時心中就有了一個判斷，而現在再這麼實際地一看一嚐，就算是確定了。

    前世，地球上，地殼中的元素含量是這樣的：氧、矽、鋁、鐵、鈣、鈉、鉀、鎂。

    這一世。畢竟環境不一樣了，方天也不敢貿然地斷定這個地球的地殼元素含量與前世的地球一般無二。但是大體相似還是可以肯定的。

    嗯，“大體相似”。

    不論從現實的土地及動植物情況來看，還是從理論的宇宙誕生情況來看——同一個模板製造出來的東西，沒理由差別太大，宇宙再浩瀚，也不會奢侈到造一個小太陽係就換一個模子吧？

    鋁、鐵、鈣、鈉、鉀、鎂。

    前兩者可以直接忽略，第三者也可以大部分地忽略，在這，需要考慮的是後三者，也就是鈉、鉀、鎂。

    鹽中樣子差不多，又不怎麼鹹的？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鉀了。
    鉀（k）對人體的作用和鈉差不多，也沒有什麼哪個更重要的說法，反正全都是缺不了。

    香蕉就是富鉀食物，前世，許多人吃香蕉補鉀，更有許多高血壓的人鍾情於低鈉鹽。

    這就是一個低鈉鹽湖啊，連人工配比都不用的，天然的“營養鹽”、“養生鹽”。

    放在前世，十有八九這又是一個可以劃定為優質的鹽湖，而在這個世界的當前，顯然的，這個鹽湖同樣的受到鄙夷。就像在前世，鬆露一開始滇南人隻是用來喂豬一樣。

    物之貴賤，因時而異，因地而異，因人而異。彼時賤而此時貴，彼地貴而此地賤，此人之珍物，而彼人之棄若敝履，都是可能也很正常的事情。

    人之貴賤……

    也差不多吧。

    方天隻微作感歎，便伸手拈起了下一塊樣本，然後分出少許，放入舌尖。

    然後整個人都像被電了一樣，外焦嫩！

    好吧，這麼說似乎是有點太過誇張了，但其實真沒有誇張太多。方天現在的舌頭雖然沒有像鼻子一樣神通非常，但也同樣是極端靈敏的，而這個鹽……

    尼瑪，那叫一個味道豐富啊，酸甜苦辣鹹，簡直就是完全地齊聚了，而除此之外，還要再加上一個“澀”，非常非常地澀！

    這種鹽，也是人能吃的？就不怕吃著吃著，立地飛升？

    好吧，對當地人來說，鹽水鎮的鹽，也就是楓林大院往常所用的鹽，大概也就是比這種鹽稍微好一點吧。鹽麼，又不是飯，一次吃多少的，少少地放一些，吃著吃著，人們估計也就習慣了。

    但是方天不習慣。

    呸呸呸地連呸了好幾下，又趕緊用水衝了，才勉強讓舌頭從麻木中恢複過來。哎，神農不是那麼好當的啊，要不是為了判斷一下這鹽，剛才也不會弄了那麼實實在在的一些送入口中。

    而同時，方天的神情也凝重了一些。

    這鹽，有毒！

    不單是苦，也不單是澀，是實實在在的，對身體有著一定程度的侵害。雖然幅度很小，甚至可以說是極輕微的，但是有毒就是有毒。

    而這種有毒的物質，會是什麼呢？

    溶在水中的，在湖海中可能大規模存在的……

    方天幾乎是立時地，就想到了一種東西，硝酸，具體地說，硝酸鈉，又或者硝酸鉀，前世用來製造黑火藥的東西……

    卡拉多山脈這一段，又或者附近地脈，存在大量的硝酸鈉鉀。

    這是方天意識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而那第二個念頭就是，以當前的物質條件，能對這種鹽水進行提純嗎？

    判斷歸判斷，方天還是要試驗一下的。

    簡單的過濾對現在的方天來說，連彈指一揮什麼的都不用，不過就是心念一動，就完成了，然後，再嚐，嗯，品嚐！

    這次方天是把眼睛閉上才嚐的。

    實在是被剛才的那味道給嚇怕了，弄出陰影來了。

    過濾還是有用的，很大的作用，明顯的，各種各樣的雜質被去除了不少，但最關鍵的一項作用，卻沒起到。也就是說，對同樣能溶於水的東西，這種粗淺到渣的技術手段，是沒奈何了。

    那麼，根據溶點不同，通過加熱和冷凝來進行分離？

    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