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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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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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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3 00:31:59
第七百六十九章 藥酒,起意

    從修行的方面來說,差的修行和好的修行區別在哪里呢?

    差的修行,就如同方天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一樣,沒有老師指點,沒有前進方向,對涉及修行的方方面面一片模糊,甚至連修行到底是修的什麼都不知道,當然也就更不知道該向何處行了。

    若非運氣好,客觀地說,這娃早就廢了。

    而好的修行,那講究就多了。

    知道修行主旨,知道前進方向,這是必須,或者說前提。

    如果沒有這個前提,哪怕再怎麼說自己是一個“修行中人”,其實也只是一個半調子,上不得台面。若沒有天大機遇,大抵終其一生也只是個打醬油的角色。

    這是“知”。

    知識。

    知之,識之,然后才能談到行之。

    說起來簡單,但其實就是這個前提,最基礎的東西,就是一個相當高的門檻,把一大部分修者擋在門外。

    而如果在不知的情況下行,那其實就是妄行,也就是前世《道德經》中所言的“不知常,妄作,凶。”

    妄作,其實不一定就導致壞的結果,有時候誤打誤撞,說不定還就撞上大運了呢?

    但這種毫無方向的亂撞,當然不值得提倡。——你能撞對一次,撞對兩次,撞對三次四次五次,可是你能一直撞對下去?這比一只貓在鋼琴上打滾結果滾出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難度估計都要大一點。

    知道怎麼行了,然后就是在各個方面發力。

    就以修行來說,照著法訣什麼的來修煉固然是要的,但在此之外,還有一系列的講究。

    修煉的時候,你在修煉。

    不修煉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前世有句話叫“功夫在詩外”,其實這話也可以用在修行方面。不修煉的時候,或者說修煉之外。你要睡覺、吃飯、處事、交游……

    睡覺,怎麼睡?

    吃飯。怎麼吃?吃什麼?

    這些方面,其實都是一篇篇大文章。要怎麼做才能把這些“不修煉的時間”應用起來,使其形成正效果疊加于“修煉的時間”,而不是無效果甚至是反效果,其重要性一點也不比按法訣修煉低。

    這個道理,隨著方天修行的進步,漸次明白。

    但是想讓大院里的那群大老粗個個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也就是偶爾地和歐文安德森等几人閑聊的時候,會趁興隨便說上几句罷了,更多的,還是由他來為他們安排。

    藥酒,就是其中的一環。

    而事實上,零零碎碎的安排,延續到藥酒這里,也差不多了。

    不數日后,藥酒正式開啟,方天與楓林佣兵團眾伙計齊聚于楓林大院西側院的練武場。小紅毛格羅特與南金三老也在,便連大院里到了八歲開始進行鍛煉的所有小家伙們都在。

    格羅特現在其實已經不好叫小紅毛了,他和南金三老主持武者競技台已有一段時間。和各路高中低檔武者打交道其實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歷煉。而經過這番歷煉,再加上自身修行的進步,這位伙計現在看上去一派儼然,完全就是一代宗師的架式。

    南金三老也差不多。

    而楓林佣兵團一眾人等,雖然層次參差不齊,便連為首的歐文安德森等几個也都遜色于格羅特與南金三老四人,但因為鍛煉上去了,而且還時不時地“魔鬼鍛煉”一番,整体來說。氣度也是頗為沉凝,不容小覷。

    是以。這片小小的練武場中,此時完全可以說是精英羅列。濟濟一堂。當然,那些小家伙們就不必苛求了。

    一片沉凝中,在方天目光示意下,歐文拍開足有大半個人高的酒壇泥封,然后就那麼把大大的酒壇扛到肩上,傾倒下來,並一邊傾倒一邊走著,轉眼間,置于地上的百十個大碗便倒滿了酒,而壇中的酒,甚至連一滴都不曾灑落地上。

    不過這對于一個五級武者來說,算是小意思了。

    “來,大家嘗嘗這酒,然后給個評價。我先說好,不許說這酒不好啊!”方天說著,然后端起一碗,示意眾人。

    片刻后,在場所有,一飲而盡。

    就連那群小家伙,也都學著身邊父兄,來了個干杯。當然,他們的是小碗,碗中酒也不多。不過就算如此,還是有小家伙干杯后滿臉通紅。

    “好酒!”重重放下大碗,格羅特吐氣開聲道。

    “好酒!有勁道!”作為三老的發言人,干瘦老者南金一如格羅特的動作,如是評價道。

    方天側目。把這評語縮一下,可不就是“好勁道”?

    而之后歐文也說著,這酒有勁。

    其實真的有勁。

    就在這片刻間,在楓林一眾大大小小的議論間,場中所有人,都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說起來,這酒當然和之前方天拿出來的“神酒”沒得比,但在場眾人,又有誰會拿這酒和那酒相比?那酒連聞一下都是奢侈,現在的這酒才是實實在在的。

    也因此,一致好評。

    “這酒,你們可以晚上臨睡之前,喝上一些,還有早上晨練之前,也可以喝上一些。我想,它的效果,你們應該已經能夠体會到了吧?”方天微微笑著說道。

    這就是平日的滋補。

    綿長悠久。

    補益身体,並且活躍全身氣血,正應著方天以前總結出來的“沸盈”兩字。

    哪怕是其它各個方面都一樣,就憑這酒,楓林一眾,日后也能把其他同類人等甩開一大截。

    “小弟,這酒能天天喝嗎?”感受到勁力在身体內的充溢,弗蘭克問道。這也是在場几乎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這樣的好東西,若是能天天都喝,那天長日久……

    “能!”

    方天就一個字。

    而全場頓時轟然。

    看著場中的熱切。方天几乎已經可以看到,以后楓林上下,都要化身為瘋狂的釀酒工了。

    小家伙最是沉不住性。趁著酒力在身体中充溢,有不少已經開始拉開架式。在院中比划了起來,而這股勁頭,瞬間便感染了大家伙,好多人都活動起手腳來。

    方天在邊上閑看著。

    按他本來的打算,其實是想給大院里的這群小家伙給全數“輔導”一遍的,以他現在對身体的認識,以及身懷的九級武者傳承,完全可以讓這群小家伙站在超高的起跑線上。

    但是再想了想。又覺得其實不必。

    傳統的鍛煉方式其實已經可以了,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他給大院帶來的所有東西加起來,對于武技的修行來說,不能說是最好,但也差不多了。這群小家伙中,資質過得去,又夠堅持的話,走到六級並不算太過困難。

    他若真想伸手,那待日后他們中有人到了六級再伸手也不遲,在這之前。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有了這麼好的條件,若是還走不到六級,那他就算把他們提攜上去。又有什麼意思?提攜到哪里?七級?八級?九級?先天?

    是以,此念作罷。

    而當藥酒畢,方天對于楓林的安排,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可望見的數年內,應該是不會再伸什麼手了。

    在院中一片鬧騰的時候,方天漫步而出。

    西側門外就是廣場,直達噴泉。那一片地方,對于方天來說,算是“遙遠的回憶”了。當然。這里的遙遠不是指時間。

    記得那噴泉還是當初想弄一個菜園子,想在菜園中挖個井。以便澆菜和做飯用,又嫌地表水質不好。想挖個深水井,結果讓沙迦一弄,就弄出來個百米高的噴泉。

    呵,那個時候的他啊。

    方天想著,微微搖頭而笑,也不知沙迦那土鱉近來在巨岩城過得怎樣,是否仍是掛名的空殼城令。

    這時,方天其實是想在噴泉廣場周邊散散步的,但現在的噴泉廣場,是個實實在在的廣場,人那叫一個多,熙熙鬧鬧的,而他現在的形象又實在拿不出手,便只能作罷。

    下一瞬,方天卻已是身在噴泉小溪的數十里開外,位于竹林山西邊荒野。

    彎彎曲曲的小溪一路分岔,到了這里,與一些原有的小溪合流,在一片窪地上,竟是形成了數個小湖及澤地,而這個地方,無疑成了泥鰍的樂土,當然,也成了老鷹的樂園。

    這里本來是一些鳥發現的,但看到這里熱鬧,在老鷹也來這里逛了一圈之后,這地方,就差不多可以改名叫“鷹鳴澤”了,霸道的老鷹占了這里,又嫌自己的小圈子占不全,老是有其它鳥過來折騰,一段時間以來,不知怎搞的,以前只有几只的鷹群,變成了二十來只。

    方天來的時候,他的老相好正在空中遨游。

    據說鷹眼銳利,誠哉斯言,方天的身影才一出現,空中便高亢的一聲鷹唳,然后,一道黑影挾著凜冽勁風,扑擊下來,引起了方天注意后,在周邊以各種姿態繞行了好几個圈,盡情地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風姿后,才收起翅膀,立于方天身側。

    不几時,另一道黑影同樣降落于方天身側。

    “怎麼樣?近來是不是過得很爽?有沒有打下一個大大的后宮?”方天拍拍身邊颯爽傲立的家伙,笑著說道。不過看著身側另一邊,就知道這家伙沒戲。

    老鷹雖能感人情,卻終不解人意,也因此,只是親昵地偎了偎方天。

    不几時,便展翅而起,示意方天跟上去。

    和兩只及一群玩了半晌后,方天與它們分別。而這次分別后,以后什麼時候再見,以及能不能再見,就不好說了。好在無須深情,也無須珍重道別,人與鷹雖不同,但各自都翱翔在自己的天空。

    這樣就好。

    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

    前世,一個叫李太白的酒鬼,在詩中如是說。事雖不類,情卻相通。

    繼續順著噴泉小溪往回走散步的時候,方天卻是突然想起了這噴泉之水的奇異。當初,只能對這奇異視而不見,憑之任之,現在,是不是可以到地下探尋一番?

    看一看,這“造化水”,到底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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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青色小瓶

    想到就做,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事。

    還是前些天下去的地方,方天再一次地踏足而下。

    方天上次是順著神器的感應徑直而下,不知道要下去多遠,也是前生今世兩世合起來頭一遭地去到地下,所以還是很放不開地。而這一次麼,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就從容優裕多了。

    該怎麼走,在大體什麼位置會碰上什麼,領域要開放到何種程度,這些,都是心中有數。

    上次的時候,方天是把自己當成一個鑽井機,或者說鑽頭,黑裡咕咚地一直鑽下去,這次可就大不一樣了,方天甚至有閒心弄出了階梯,而他的人麼,就背著手,淡然地漫步而下。

    隨著他的漫步,腳下的階梯一級一級地順次擴展,下方的階梯一級一級地從無到有,而上方的階梯則一級一級地從有到無,回復原狀,如此這般,不多時,就到了大水層。

    上次,在水層這裡,方天心無他念,片刻而過,而這時,就不一樣了。

    他這次下來的目的,就是和水有關的嘛!

    在水層中,方天心念一動,領域隨之而起變化,本來被遠遠地排斥在外的水,漫延過來,觸及他的身體,下一刻,方天從這水中,體會到了一抹熟悉的感覺。

    當初,從地下噴湧而出的水,似冷實溫,對於其冷得“徹骨”,方天雖略有一些猜測,但本質上還是和土著一般莫名其妙。不過隨著修行的進步。以及對身體的精確認識和把握,方天慢慢就明白了,這水中是有一種東西。可以透過肢體,直接作用於人的神經脈絡。

    此刻,細細地體會和辨識了半晌,方天選定了一個方向,斜行而下。

    方天本以為要不了多少時間大概就會觸及那水之奇異的來源中心,但他錯了,整整行了大半個時辰。直到把這個水層穿透了,並且又四處遨遊了一圈,然後才發現。問題,好像不在水層這裡。

    那麼,繼續向下?

    當然是繼續向下。

    再下,就是相當堅硬的岩石層了。不過再怎麼堅硬。對於現在的方天來說也是如同虛設,不過這次就不是走階梯了。不是辦不到,而是要靠領域一路辨識著某種東西。

    縱然這領域向來表現得相當萬能,但這時,也有一種瞎子般地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蓋因為,這地下,四面八方地都是那種氣息,極淡極稀薄。近似於若有若無的程度。而且更惱人的是,東西南北。甚至上下,根本就沒有哪裡濃哪裡淡的說法,在領域的感應中,哪裡,都一個樣!

    就這,就已經讓方天奇怪了。

    方天更奇怪的是,剛才在水層中,他差不多已經確定那水的奇異是來源於下方,但這時真正地來到了下方,又發現,這下面的氣息,比上面的水中甚至要更淡薄了一些。

    這是怎麼回事?

    莫非他剛才的判斷錯了?

    錯也罷,對也罷,方天只一轉念,便決定繼續向下。以他現在的層次,這地下再大,也只是他的後花園罷了,管它奇異之處源自哪裡,只管尋著有那氣息的地方,一一踏遍就是。

    如此這般,還怕最終不能有所發現?

    這正是所謂的“暴力破解法”,它強任它強,一拳砸破防。

    心有此念,方天再次地感受了一下握有力量,所以海闊天空的曠達,便繼續向著下方而去。

    瀰漫著整個地下的那種氣息,似近實遠,似斷還連,就如山野上的一抹花香,若不經意的話,好像一直繚繞在你身邊,但你若刻意地去聞去尋找的話,卻往往又無所發現。

    方天現在就是這樣。

    下行複下行,那氣息卻一直繚繞身邊。

    正如前世的那首詩所說:

    你找,或者不找,那氣息一直就在這裡,不來不去。

    你動,或者不動,那氣息一直就是這般,不增不減。

    以至於找著找著,方天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個星球的整個地下都是這般了,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他還注定要無功而返了。不過動著這念,方天仍是繼續向下。

    漸漸地,地下的壓力傳來。

    和上次一般,方天的領域火力漸開,直至開到最大,然後又被外界的壓力壓縮著,不斷回縮。

    這實是一種相當不錯的鍛煉。外界若有壓力,內部的資源力量什麼的實是容易被統合起來而形成團結之勢,從而整體上構成“一致對外”的局面。

    這個現象,在前世的某民族及一些小國家身上表現得相當明顯,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弱小勢力在弱中生存以及由弱轉強的關鍵。弱故團結,不可輕辱,然後若機緣巧合,團結的弱小戰勝不團結的強大。

    前世古人所謂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實就是傳達著這個道理。

    就以前世的華夏來說,以泱泱大國之身,為何屢被逆襲,就是因為它強大到沒朋友,當然,更沒對手,也因此,大部分時間,在安樂中分崩離析,結果辱於人手。

    不過真若危急,在危急時它會如何,這,歷史其實早已有所展示。

    勢易時移,最團結的,會變得最離散,最內鬥的,有朝一日也會變成最團結,這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不惟華夏,整個人類皆然,甚至不獨人類,擴及到整個有識的生物界差不多可能都是這樣。

    若不明白這個道理,談什麼“民族劣根性”之類的,不說鼠目寸光,至少也是不知“風物長宜放眼量”。

    當然,這就扯遠了。

    若是不扯,放到修行方面來說。就以現在的這般讓地下的無形壓力不斷逼迫壓縮著領域,實是對整個身體的身心意識進行一次統合和凝煉,長久下來。大概就會造 ​​成前世《黃帝內經》中所言的“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守神,肌肉若一”這般的效果。

    話說,作為醫道傳家,《黃帝內經》差不多是方天唯一讀過的經典。說起來,真是慚愧。

    若想內部“若一”,必得外部有所壓迫。

    多少夫妻檔、好友檔創業時琴瑟和諧。相敬如賓,相互為援,相互鼓勵,結果創業有成後相互離心。彼此反目;多少矮窮矬成功逆襲。邁向人生輝煌,多少高富帥一直陽光燦爛著,卻終泯於眾人。

    方天想及來到此世後這一年多時間走過的歷程,心中也是嘆息。

    如果不是當初一時錯講了西遊記,他又如何會那般竭盡心力地求突破?回首此節,用玄妙一點的話來說差不多就是,命運,在他講述西遊記的那個瞬間。為之改變。

    這是第一次改變。

    還有第二次,在他講出了“為天地立心。為生靈立命,為往賢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後,然後就有了那個“夢”,邂逅了“夢”中的那位存在。

    彼時之懵懂小魔法學徒,今日之真修中人。

    今日,雖已踏入真修之路,於修行一道不再懵懂,源自於外部的危機及壓力似已消去,但若想求得大突破的話,似還需給自己一個壓力。沒有外部的壓力,那就要自己給自己壓力。

    只有這般,才能繼續“若一”,才能繼續劈風斬浪,直掛雲帆濟滄海。

    目標也不須去找,他不是已經有了“七心”及“七星島”麼,那就依著此路,一直前行就是了。不為橫行,不為霸道,甚至也不為超脫,只為了讓自身,向著那最真、最善、最美的地方行去。

    一念及此,方天識海世界,大放光明,識海中,那所有的“太陽”,都開始燃燒起來。

    這一次,因為識海中的動靜太大,方天感受到了,但卻依然沒有去理會,更沒有去識海中查看什麼的,而只是淡淡一笑,在地下世界,繼續下行。不過經此一遭,晉入到如今層次後,好長時間以來萌生出的一些懶洋洋或者說漫不經心,卻是如被水洗一般,消去了。

    碧水洗天青。

    意識中才一閃過此句,方天就通過領域陡然地感受到在遙遠的下方,似乎透出了一抹若有若無的青翠綠意。

    這感覺一晃而過,倏然之後即不見蹤影,方天一時間甚至以為剛才那是不是錯覺。不過又想及以他現在的身心狀態,不可能有恍惚什麼的,而領域一直以來的指引,也從沒有出錯。

    是以,下一刻,方天不再茫無目的地下行,而是選定了剛才那綠意一閃而過的方向,循行而去。

    其實也只是由剛才的筆直下行,改為略傾斜一些,約十五度的角度。

    行行複行行。

    領域一直被壓縮著,不過或許剛才的心識變化讓修為又進了一步,以至領域也更通達和強力了一些,於是下行得越來越深入,在方天感覺中,竟似是比上次更深入。

    這是方天此次下來之前所沒有想到的。

    也因此,若干時間之後,方天整個身體,都進入了火海世界中。

    四面八方,一片汪洋。

    不過不是水,而是火,以及不知道多高的灼熱。

    領域放在身周只有數米,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再是對領域或者說自身的實力自信,方天也不可能一點餘地都不留。若讓這數米壓縮到近身咫尺,或許還能再下行不少距離,不過那就有可能出現變數了。

    若真的那般,然後這火海的世界因莫名原因一個動盪一下,讓他避之不及,就那麼殞落在這裡,那就是一個大笑話了。

    當然,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因此,方天就此止步,然後放目四周。

    那指引已經消去,其實本來就淡到近乎沒有,現在全力運轉領域,又或者這火海的世界一片汪洋漫漫,本就不容易有所發現,總之,方天一無發現。

    只是到了這時,方天更奇怪了。

    都深入地下這麼深了,那種氣息依然還是若有若無,這怎麼可能?沒道理嘛!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應該也是相當靠近那奇異的來源中心了,不應該像現在這般,還是毫無發現啊!

    在四周漫無目的地掃視著,良久之後,就要失望而返時,方天看到模糊的不遠處,大概數里之外的地方,似有所不同。

    數里的距離,若在地上,哪怕是對於一個小魔法學徒來說,都不能算是距離。但在這裡,方天能模糊的感受一些,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而且好在這數里只是在遠處的略偏下,若是直下方數里,方天大概還是會掉頭而去,待日後修為再進後再來。

    這時,就帶著點小心,靠近而去。

    當靠近時,先前的模糊逐漸清晰,然後方天就發現,那似是一塊懸浮在無盡火海中的岩石。

    這漫漫火海中,能有東西存在本來就夠奇怪的了,而現在,這東西竟是還懸浮在火海中,那更是奇怪加奇怪。

    這岩石不大,隻數米見方,若類比的話,大概就是一個四十平的小房間大小吧,不過當然,這岩石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呈略扁,四周形狀也是不太規則。

    方天漫步這岩石四周上下,待整體地打量了一番之後,略一尋思,便舉起手來,挾著領域之勢,全力以赴,凌虛一掌拍下。

    這一掌,若雷霆,若天傾。

    說實話,連方天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全力一擊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因為一直以來別說全力了,他連半力都未曾施展過。——沒有用武之地嘛!

    這時全力施為,也未嘗沒有自我見識一下的心思。

    而至於為何一上來就全力以赴,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自己在這裡都很吃力,方天覺得易地而處的話,他若在這裡,怕是連三天都支撐不下去,而這玩意兒,在這火海世界存在多久了?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不使足力的話,怕是只給它搔癢癢。

    不過,方天似乎多慮了。一掌而後,那岩石四分五裂。

    下一刻,無以形容的湛然青綠陡然撲面而來,在方天的感覺中,他好像一腳踏入了完全就是一片青綠的世界。剛才四周是一片火紅,而現在,則是一片青綠,或者說,清涼。

    良久,青意消退。

    方天定目看去,一隻青色小瓶,懸在身前,懸在無盡火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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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章 瓶內空間,澡池,坐墊

    青色小瓶。

    它好像不是在這里塵封了很久,因為那種青翠欲滴,讓方天怎麼也不能把諸如“塵封”、“陳舊”等形容詞加在它的身上,而這一刻,在這無盡火海中,它更像是自帶領域。

    火紅肆虐,在這里卻退而卻步,遠遠地避開了以這青色小瓶為中心的數米方圓。

    這就是地面上那奇異之水的來源?不知道多深的地下,不知道多久的時間,它的某種“能量”發散著,影響了這整個一大片的地下,然后因為一個其實算是相當偶然的事件,現在,呈現在方天的面前。

    方天伸手對著小瓶輕輕一引,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下一刻,小瓶被握在手中。

    小瓶並沒有蓋子,但是對著瓶口的位置望進去,卻是一片云遮霧罩,其中,似乎別有天地。

    對這一點方天倒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它如果就是個單純的只是手指頭大一點兒的小瓶,那才是奇怪的事呢。下一刻,方天心神輕輕一透,便穿透了那云霧的遮罩,進入了小瓶的內部世界。

    小瓶的內部,確實是一個世界。

    又或者說,是一個小天地。

    方天仿佛來到了自己的識海,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但其實總體來說還是陌生的。

    這里,地方不大,大概也就是數里方圓,其上云霧封鎖,其下,則是類似于青石般的地面,地面上一無所有,只有一個窪的像是池塘一般的地方,只是已經完全干涸了,沒有滴水存在。

    這就是小瓶內的全部了。

    一望無遮,沒什麼好看的,下一刻,方天把感應收回。

    因為之前那件弓箭樣的半神器的緣故,方天又試著把這小瓶往識海中收,但是並沒有反應,收不進去。——莫非,這不是神器?

    對此,方天略有疑惑,不過也就是疑惑那麼一瞬,接著便不再理它,欲要回返地面的時候,卻又突然想起之前包裹著這青色小瓶的巖石,這時看去,那巖石被他砸得四分五裂之后,大半已經沉入無盡火焰中,只有兩大一小三個碎片還在視線中,卻也正往下落。

    方天順手把這三個碎片也打撈起來,接著便如火箭一般,垂直上升。

    數個時辰后,方天已是身在小樓中。

    小艾薇現在雖然已經有事做了,但三不五時的,還是會來到小樓這里,或靜行,或習字,近來又添了畫畫一項。

    進入小樓時,方天順手把手中小瓶扔給小艾薇:“丫頭,我撿到一個小瓶,喏,你拿去玩。”

    “哥哥,這是什麼?”看到方天回來,小艾薇放下手中毛筆,帶著欣喜地站起身來,待接過方天丟過來的小瓶,才只看了一眼,便莫名喜歡,然后問道。

    方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一個裝水的瓶子?可能是誰用剩下丟了的。”

    “哦。”小艾薇哦了一聲,聽到方天說是裝水用,便向著瓶中看去。

    她自是沒有方天的識海經驗,更不像方天一般經前世的種種熏陶,對于“納須彌于芥子”這個現象習以為常,一見之下,便大大地驚咦出聲,不過下一刻,小艾薇愣沒愣不知道,方天自個卻是愣了。

    因為小艾薇不是感應投進了小瓶中,而是她的整個人都進去了。

    房間中,只余一個小瓶就那麼地懸在空中。

    因為之前查看過了,里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不虞發生什麼意外,也正因為這樣方天才敢放心地把小瓶丟給小艾薇,不過這時看到小丫頭連人都進去,還是有點吃驚,緊接著,方天便試著自己也進去,但是,他進不去!

    媽蛋,這什麼玩意兒,不是搞性別歧視?

    好在心神還是能投注進去,卻看到小艾薇正站在瓶中空間的地上,抬著頭傻愣愣地朝上望,望了半天,才終于回過神來,四處打量,然后又試探性地在其中走來走去,直到走到那個像是小池塘的窪地邊。

    “丫頭,好玩?”方天通過感應對小艾薇說道。

    “哥哥,你在外面嗎?”小艾薇又抬起頭來朝上面望。

    “嗯,丫頭,不用奇怪,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瓶,不過里面有著空間而已,等以后你修行到哥哥這樣的地步,就會見怪不怪了。說回這小瓶,我估計這是個澡池,大概是誰裝水在這里面洗澡用的。”方天說道。

    小艾薇之前是驚異得不得了,不過經方天這麼一說,就立馬平靜下來了。

    哥哥自然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

    哥哥說不奇怪,那自然就不奇怪。

    不過對于哥哥說這里是個澡池什麼的,她卻是不肯同意的:“哥哥,我覺得這里不像是澡池。誰會用這樣好的東西來洗澡,太……浪費了?”

    “哪里浪費。丫頭你想啊,有些修者修行到一定程度,是喜歡到各處去走走的,那樣的話洗澡是不是不方便?而如果有這個東西,那就一點都不麻煩了。看這小瓶的樣子,也像是女孩子用的,丫頭你用正好。”方天道。

    給方天這麼一說,小艾薇似乎也有點接受這就是個澡池的結論,不過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下意識地還是有點覺得,未必是哥哥說的這樣。

    不過這個問題且放一邊了,下一刻小艾薇說道:“哥哥,我怎麼出去?”

    “剛才你是怎麼進來的?”方天問道。

    接著,就見小艾薇重新出現在外面,“哥哥,我知道了。”

    “嗯。”方天沒有多問,不外乎是想進去就進去想出來就出來了之類的,接下來,他卻是把注意力放在帶出來的三塊石頭碎片上。

    說是石頭,其實只是大略形容。

    這絕不是普通的石頭,也不是玉石,和那元素晶石也不一樣,並非元素的聚集,不過卻也不排斥元素,哪一系都不排斥。又或許是長久和青綠小瓶在一起的緣故,從總體看來,這石頭的顏色呈青色。

    青色,半透明,說是青玉也能說得通。

    而當方天把手放在上面,通過肢體來細細感受著這石頭的時候,則有一種說不出的清涼氣息從中透出,給了方天一種相當舒服的感覺,似乎神清氣爽。

    這一下就讓方天驚異起來了。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他自己是有數的。能讓他感到神清氣爽,那對于其他人來說,簡直就能堪稱神異了。只是,就不知道這東西的效果是較為長久的,還是短時間內就會消散掉。

    不過,想及這石頭在地下應是伴隨著小瓶不短的時間,而且只是透過石頭的滲透與發散,穿過重重地脈,都能讓不知道總量有多少的地下水帶著奇異的性質,那想來,這石頭中的氣息,就算持續消散,大概也能維持不少時間。

    或許相對于人類壽命來說,天長地久都有可能。

    這麼一想,方天便覺得有點惋惜,之前在地下時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小瓶吸引了,對于包裹在小瓶外邊的石頭卻是沒有在意。或許,對于當下來說,最適當的做法,應該是“買櫝還珠”也說不定。

    “這石頭是個好東西。”方天微轉頭,對偎在身邊的小艾薇說道,“本來有很大的,能給你們做上兩張大都還有得剩,現在麼,喏,就這麼點了。”

    思量了會,方天給弄了兩張坐墊。

    “嗯,丫頭,坐上去看看,有沒有不適的感覺?”方天把其中一個遞給小艾薇,對她說道。

    經過日月星光的凝煉,他現在的身體是不能作為標準的,他感到舒服,對于別人來說,很可能不一樣。若這石頭的性質和噴泉小溪的水同出一轍,小艾薇坐上去后,弄不好有“全身過電”的感覺也說不定。

    不過預想的這種情況並沒有出現。

    小艾薇坐上去后,不大一會時間,就瞇起了眼,一副頗為舒服的樣子。

    而之后,她的發言感受也是:“哥哥,好舒服呢!坐上去后,全身上下都清爽起來!”

    “那就好!”方天微微頷首,“等以后有機會,我再到撿這東西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那些石頭再撿回來。”

    方天這般說著,不過其實希望不大,一是不知那石頭是不是會無止境地向下落去,二是不知那石頭脫離了小瓶,是否還能受得住無邊火海的灼燒。

    被燒化了也說不定。

    因此,也就是一說罷了。

    站起身來,來到書桌邊,卻是發現小艾薇先前是在習字。

    或許是畫畫對于操縱筆端也有著增益,總之,這時,方天看去,小丫頭的字已經寫得很是有模有樣了,整個字里字外,都透露出一種沉靜的氣質。

    方天換張紙,在上面書寫了兩個大字,“安靜”,遞給小艾薇后,對她道:“丫頭,你現在的字估計也識得差不多了,我再隨便撿一些,給你講講。”

    “好啊!”小艾薇喜出望外。

    她的字確實已經識全了,但是還是非常懷念當初哥哥教她識字的時候,而那時候識的那些字,印象也最為深刻。

    只是回來后,都已會寫,不大好意思再讓哥哥教她而已。

    這時聽得這麼一說,自是欣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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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 安靜

    人生識字憂患始。

    這是大豪蘇東坡說的話,華夏歷史上其他不少名人也發出過類似的感嘆。

    不過在方天看來,這種感嘆,其實類似于吃飽喝足后的,“哎呀,今天吃撐著了!”又或者一位權貴偶爾地漫步于小鎮鄉間,“唉,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斗角,多麼令人羨慕的平靜生活啊!”

    真羨慕你就換麼。

    那到底換不換呢?——

    腦殘才換!

    也因此,所謂“人生識字憂患始”,究其本質,不過是茶余飯后的些微感慨,其真正代表的,還是“人生識字大道始。”

    這里的大道不是指虛無縹緲的什麼東西,而就是實實在在的人生道路。

    識字。

    識的是什麼?

    識人識我,識天識地。

    多一份認識,便多一份選擇。多一份選擇,便多一份自由。

    這是大話題了。而對于初學者來說,怎麼學識字還是有一層講究的,就如前世華夏有一段時間蒙學是從《三字經》開始一樣,《三字經》一開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如果稍加分析一下的話,其實差不多人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這里面蘊含著道德和教育引導。

    后來的小學課本,其實也是這般。

    不過這種引導效果究竟有多大,就不好說了。就如方天剛開始的時候是被家里老頭子用中醫方劑什麼的教識字一樣,后來他對于醫學卻並沒有太多的興趣,不論中醫還是西醫。

    但這種引導思路,是對頭的。

    而當初方天教小艾薇識字,也是用的同樣的思路。

    現在麼,當然還是如此。

    小艾薇認真看著拿在手里的“安靜”兩個字,這也是方天今天要給她講解的兩個字。

    為什麼從這兩個字開始?

    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講究,真要說的話,一是隨意,二是小艾薇身上很有一種安靜的氣質,這兩個字,與她的契合度相對來說會比較大。稍一講解,她便會印象深刻,或有所觸動。

    相反,如果他講什麼“狂暴”啊,又或者一點調都不著的“宇宙動力”啊什麼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意識中稍一醞釀,方天開始:

    “丫頭,聽說很久以前,有一位修行者有一天對他的老師說:‘老師,我的心不安,請你幫我安安這心。’那老師聽了這話,並沒有對他說你有什麼事不安呢,說來聽聽,而是直接說道:‘把你的心拿來,我給你安。’”

    “心當然拿不出來,拿出來人就死了嘛。”

    “不過卻可以在心里,自己擺給自己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是讓自己不安的。”

    說著這話,下一刻,兩人已是身移影換,從小樓中來到了一條小溪邊。小艾薇自無半點驚異,被哥哥這般帶著移動不是一次兩次了,早已習慣得如吃飯喝水一般尋常。

    方天從小溪中攝出一條魚來,懸在半空。

    緊接著,那條魚就用力地蹦跶起來。

    方天並沒有控制它,卻只是讓它回不到小溪中。

    如是,數息。

    當那小魚從蹦跶到死命蹦跶再到已是有點無力的時候,方天才松開禁制,讓其自由回歸小溪,在入水的瞬間,精力盡展,快速遁走,“丫頭,看到了沒有,剛才它為什麼掙扎?”

    這個問題很簡單,別說如今的“神女”艾薇了,就是小琪琪都能答得出來。

    但小艾薇還是安靜思索了一會。

    方天微微點頭,卻也並沒要她回答,而是接著道:“因為離開水,失去了生存的根本,它會死。”

    說著這話,方天又彎下腰,從腳邊地下隨意地拔起一棵小草,然后對小艾薇道:“丫頭,看到了?”

    草被拔起后,光華忽綻,綻了幾息后,又漸次收斂,短短的數息時間,就收斂到了之前約一半的程度。小艾薇是能看到元素流動的,也能比許多魔法師更清晰地看到屬于生命的“生命光輝”,當下便點了點頭。

    方天把手中小草輕輕植回原地,道:“魚離水,草離土,都會掙扎,都會不安。”

    “因為失去了生存的根本,它們的生命受到威脅,所以自然不安。”方天說著,又笑道:“還記不記得哥哥去年剛來到這里的時候?那時哥哥講了《西游記》,結果不止鎮上的人,許多外面的人都來聽。”

    “嗯,哥哥講的很好聽很好聽的!”小艾薇點了一下頭。

    方天微微搖頭而笑:“那時哥哥其實也是很不安的,因為哥哥想啊,要是誰把我抓去,讓我天天給他講故事,一天不講就不給飯吃怎麼辦?更甚至,有人嫌哥哥不順眼,要來打哥哥怎麼辦?”

    “那時哥哥才是個三級的小魔法學徒,打不過他們的,要知道,好多的四級五級六級的魔法師啊,那些人里隨便來一個,哥哥都打不過!”

    “這就是哥哥今天講的心不安的第一種情況,生命受到威脅!”

    頓了頓,待小艾薇表示了解之后,方天繼續:

    “到今天為止,哥哥和好多魔法師打過交道,這些魔法師中,有低階的,有高階的,有的從魔法師晉入了法師,有的卻一直晉升不了,年紀又大了,基本上,這一輩子也就晉升不了的,而這種情況下,有許多老魔法師,我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活不了幾年了。”

    “這些老魔法師有不少就對我說,甚至懇求著道:‘殿下,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們晉升呢?’”

    “我只能搖頭。”

    “哥哥能有什麼辦法?有的人能晉入法師,但更多的人,晉入不了。”

    “這些晉入不了的,有的能接受,有的不能接受。但不管他們能不能接受,心都是不怎麼安的。這種情況,他們的心怎麼可能安呢?丫頭你說是不是?”

    小艾薇點頭。

    “剛才的第一種情況,是生命受到直接威脅。而這個,就是第二種情況,生命沒有受到直接威脅,沒有人拿他們怎麼樣,但是在時間面前,他們束手無策,走著走著,眼看就要無路可走。”

    “在孫悟空之后,哥哥又講了龍傲天的故事。”

    “龍傲天不學習父親的武技,也不跟老師學習魔法,下定決心要走出去,學習更好的東西。”方天說道,“丫頭你說,要是那個老師把龍傲天留一輩子,不讓他走出去,龍傲天會不會安心?”

    小艾薇搖頭。

    “對的,不安心,就算龍傲天迫不得已學了武技,學了魔法,成了了不起的人,還是會不安心,因為那不是他想要的東西。”方天淡淡說著,又繼續道:“可是如果龍傲天走出去后,沒有碰到后面的那些事情,他就是在大陸上逛啊逛,一直到老到死都沒有學到什麼東西,他會不會安心?”

    小艾薇搖頭。

    “這就是第三種情況,想過一種更好的日子,但不知道怎麼去追求,或者追求而不得,所以心不安。”

    小艾薇用力點頭。

    方天嗯了一聲,繼續道:“同樣是想要過一種更好的日子,有人是不知道怎麼去追求,有人知道,卻舍不得安逸的日子,不想去追求,或者知道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了,有點來不及了。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心還是會不安的。”

    “魚離水,草離土,失去生存的根本,故不安。”

    “人生走向窮途末路,故不安。”

    “不知道路該怎麼走,不知道怎麼才能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好,故不安。”

    “知道走,但又因為種種顧慮,舍不得或者錯過了去追求,故不安。”

    “這就是哥哥今天給你講的四個不安。”

    “心里不安,就會出現種種情況,比如說脾氣暴躁,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容易生氣,比如看別的人都不順眼,甚至有的時候看自己都不順眼,比如白天的時候好好的,但是夜里很容易做夢,做一些讓心情不好的夢。”

    “而對我們修行者來說,心里不安,就不靜。”

    “所以有了這個詞,叫做‘安靜’,安了,才能靜。靜了,才能讓修行達到很好的效果,別人要十年的,你只要十個月甚至十天就行了。只有這樣,才能走到別人走不到的高處。”

    說到這里,方天停了下來,讓小艾薇放松一下。

    其實剛才的講述,有一些小艾薇現在並不會理解,或者就算理解了也不可能深入,就如她現在的身心狀況,安靜,確實是安靜,但也只是初級階段、赤子性質、在山泉水清的安靜而已。

    但這些都不要緊。

    有的是時間。

    有些東西,也不必太急。

    而且,就算他現在講得再繁復,以小丫頭現在的腦袋瓜兒,輕松記下來也是沒問題的。

    他現在做的,就是灑下種子。

    當種子遇到合適的條件,自會發芽,自會開花。

    而以他自己來說,就是前世的種子,今世發芽。——這或許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彼岸花”?

    方天想著,微微而笑,也微有黯然。

    屏風圍坐鬢毿毿,絳蠟搖光照莫酣。京國多年情盡改,忽聽春雨憶江南。

    方天忽地,便想起了這詩。

    有一種情懷,終究難忘。那是任時空變遷,也改變不了的。大多數時候都不想起,或似已淡,卻偶一想起,便有一種想喝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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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新三字經,重拾石雕

    從此時起,方天的日程又多了一項,那就是為小艾薇講解字詞。

    不過就是到了第二次的時候,小loli也過來了。這也沒什麼,反正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趕。而講解的時間,則基本上保持在三五天一次。這麼做一是留下緩衝的時間,二來也是因為兩個丫頭現在有事做。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裡的生活節奏很慢,大家都習慣了慢悠悠。——有什麼事好急的?

    方天自己,其實也殊為享受這種安閒。

    但他隱隱地有一種下意識的感覺,好像這種悠閒享受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種感覺來得極為無端,有讀莫名其妙。方天怎麼想也想不出會有什麼事情能打破他的悠閒。是,他確實是有讀靜極思動,打算過段時間出去逛逛,四處走走,看看這個大陸的各種風貌,比如南極北極,比如東海西海,又比如沙漠啊草原啊什麼的。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風土人情。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如今修行層次的基礎上。

    江山萬里,只是閑庭信步。波詭雲譎,亦不過眼景觀。一切都是那麼雲淡風輕,有什麼,會讓他“不安閒”?

    方天想不到。

    但他信任自己的感覺,哪怕其再無端。

    也因此,方天一方面決定讓自己出行的步伐再緩緩,最好出行之前能往上再晉升一級,實力越強。保障越大嘛,儘管他覺得就眼下的這層次已經足夠了,但也不嫌多。

    另一方面麼。就是又開始編“三字經”。

    為兩個丫頭準備的。

    當初第一次給小艾薇弄的三字經,只是為了方便她識字,那時真可說是信手而來,幾乎沒有任何思慮。而這一次的則大不一樣,方天的思慮是,從淺到深,從直白到簡單。從簡單到復雜,以最系統的方式,為兩個丫頭構築出一條修行之路。

    這就要大費思量了。

    哪怕是以方天今日的水平。做這項工程,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梳理容易,構建也容易,但把梳理和構建出的東西。以一種最深入淺出的方式表達出來。就真不是容易的事了。這很好理解,前世,華夏就有例子。

    老子的五千言夠直白的了。

    但就是開篇的一句簡介或者說楔子性質的“道可道,非常道”就讓無數人抓瞎。

    而如果沒有識海威能,哪怕就是放在今天的方天身上,讓他看二十年《道德經》,估計也看不出一套“我道境”的修行法門來。

    是以,現在的這個編寫。讓方天大為沈吟。

    體系構建是第一步,這自然不用多說。

    由淺入深、主次安排。是第二步。

    這兩步都是內容上的準備,對於方天來說,大概花個十天半月的時間就行了,甚至縮減一下的話,三五天都成,但當然,根本沒必要縮減。讓方天大為斟酌的,是語言上的安排。

    安靜,還是寧靜,一字之差,就可能意味著層次上的大為不同。

    清淨,還是清靜,同樣是一字之差,也就可能導致修行法門上的南轅北轍,真正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別人是怎麼弄修行典籍的方天不管,但在他這裡,容不得一絲含糊,更容不得任何的“高深莫測”。再怎麼高層次的東西,都要盡可能的用最簡單最直白的語言表達出來。

    有了這個決定,方天就真正忙了起來。

    也是因為這個決定,方天第一次三不五時的進駐在識海。

    識海,這個大陸當下方天認識或者說這具身體的前小主人認識的幾千個字,一個個化為巨大的水、火、土、風模型,如星如月,懸掛在識海天空,佔據著北邊的方向。

    而識海的南方天空,則更為壯觀,數万個更大的模型懸掛在那裡,那是截至目前為止方天識得的所有四系元素魔法陣。

    識海天空的東方,是修行體系。

    方天自己踐行的,如“十字修行體系”、“我道境”等,方天知道、了解及從頭到尾細緻推演過但只是用來作參考或修行補充的,如“黃帝說養身聚神攢簇七寶飛升經”、“級武者傳承”及這具小身體家族送過來的系列法術等。

    這些修行體系,都以最直白的擬象方式,呈現在識海天空。

    識海天空的西方,還是修行體系,兩個,不過大半空白。

    其一個從魔法的修煉開始,而另一個從生命女神殿的靜行等開始,這自然是屬於小loli和小艾薇兩個丫頭的前進道路。

    站在如今的高度,對於方天來說,修行,不論是神殿方面,還是魔法師方面,抑或是武者方面,又或是其他的什麼什麼已知未知的方面,甚至不限於人,連草木都一樣,如果它們也修行的話。

    不管是哪一方面,其修行核心都一模一樣,或者說,一以貫之。

    識海天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當這些準備都完成之後,方天的心神便凝立於識海心,以四個方向的模型為藍本,進入一種綜合且深度的演繹之。

    一個個字在解體、重構、變型。

    一個個魔法陣在分解、組合。

    一個個修行體系在碰撞、交融,形成一個大的體系。

    一個個修行法門從無到有,從難到易,融合於新形成的大體系。

    在這個過程,方天自身的收益,其實也是匪淺的,對他自身來說,這同樣是一次最新版本的深度修行總結和沈澱。另外,在這個過程,方天甚至還一度生出給自己造字的打算。

    對的。造出一套字來。

    只他自己用。

    不過這屬於可有可無的長期計劃,方天只是存此一念,然後便放過。暫時不管。

    識海,方天不停地演繹著。

    識海外,三不五時地,方天便在小樓書寫著,暫時是書寫在紙上,算是草案。

    不過他的字,都很怪。

    其每一個字。兩個丫頭都認識,但幾乎,不。沒有幾乎,完全就是每一個字,都有著迵然於她們往常認識的寫法,尤其在小艾薇看來。哥哥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字。

    不過這些字初看怪異,看著看著,兩個丫頭就慢慢受到吸引了。

    好像字有著什麼吸攝著她們。

    而在兩個丫頭因好奇奇怪而問及的時候,方天只是搖頭而笑,表示不知。寫在紙上的字,影響力再大,也就這樣了,而他的打算。是最後把正式成型的“三字經”刻在晶石。

    屆時,每一個字將不僅僅是“圖畫”。更將直接表達著這字本身所代表的層次。

    舉個栗子來說,假如方天寫到“大宗師”這三個字,那麼在這三個字,方天一定會用最直觀的方式表示出真正的大宗師的精神氣度,以至於讓人一看到,就知道大宗師是個什麼樣子。

    當然,這裡所謂的讓人看到,也就是兩個丫頭了。

    字與神合。

    在方天的打算,字的作用不僅僅是表意,更是傳達一種神韻或者說“真實”。

    為此,方天還重拾起了一個東西。

    那就是石雕。

    石雕,算是方天修行早期的“瞎胡搞”項目之一,那時他是打算通過對石頭進行雕刻,從而靜氣凝神,以及控制身體的力量傳輸什麼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輔助修行。

    不過沒多長時間,幾乎是雕刻技術才剛剛入門,就被他拋棄了。

    而拋棄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修行進步,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了。

    這時重拾,目的當然不是修行,而只是為了雕刻本身。

    方天這時的雕刻水平,雖因修行進步而有著一定程度的水漲船高,但當初他的基礎情況擺在那兒,應該說,也就是馬馬虎虎吧,不會遜色於雕刻老手,但若橫向類比於他的修行層次,那就弱爆了。

    形象,他的雕刻僅僅能做到“形”象。

    而方天此時的要求是,“神”似。

    氣度神情什麼的似乎不可捉摸,但其實是需要最基礎的“形”來作承載的,只要認真挖掘“形”的構建,是能一定程度上表達出氣度神情的。有著這個想法和要求,更重要的是有著方天現在的修行作打底,以致玩起雕刻來,方天的水平是一日三進。

    又或者說,一日千里。

    半個月後的某一天,在兩個丫頭的圍觀下,方天用青石雕刻出了十二個“小方天”,這些石雕大小一致,只站坐姿態不一,當然,神情氣度更是迵異。

    “嗯,就這十二個,你們兩個,看看能不能把它們排出一個次序來?”完成雕刻,方天拍拍手,對正把玩著這些小石雕的兩個丫頭說道。

    這是一次試手。

    十二個“小方天”,截取了他過去一年多,十二個不同時間段的樣子。

    前幾個是學徒階段,三四五七**級的各一,後面的,則是分割著方天幾次大的晉升情況。

    不論小loli還是小艾薇,其實都是聰明過人的,用前世爛俗的形容詞來說就是“蘭心蕙質”,聽得方天讓她們把這些石雕按次序排,只略一想了下,就知道方天是要她們按什麼來排。

    於是就排了。

    兩人的意見差不多是一致的,只間略有小爭執。

    片刻後,十二個石雕排成一排,擺放在方天面前。方天看著,笑了笑,然後當然是對兩人丫頭讀頭嘉許。

    不過內心方天還是微微搖頭。

    其有一對,排錯了。

    不過關吶!

    不是她們不過關,是他不過關。

    還需要細細鑽研一番,以獲得一次大的突破。他現在的雕刻水平,只能說初步達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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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章火鍋

    悄然之中,時間邁向九月底十月交。

    在當地人的觀念中,這差不多就是方天前世的“冬天”了。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裡雖然沒有明確的春夏秋冬的概念,但是“冬藏”的一些特徵,確乎開始在處處顯露。於樹木而言,是葉子開始減少、枯黃或者凋謝,於楓林一眾如歐文安德森等人來說,則是晨練的時間,開始向後推移了。    並非偷懶。

    對他們來說,晨練開始於什麼時候,並非是一個固定的時間,而是依太陽高度來決定的。

    這雖是原始條件下的選擇,但其實比前世按鐘錶時間來作息顯然更合理。前世,同是凌晨五點時間,夏天可能天已經大亮了,冬天則可能還是一片黑漆漆。

    人的生理狀態是按固定時間走,還是按太陽位置走?

    顯然是後者。

    換言之,前世,方天來的那個時候,鐘錶的時間設置其實是不合理的,或者說,還處於一種簡單粗陋的狀態,理論而言,需要從一種刻板的計時,改進為“太陽時”。

    當然,這是閒話了。

    除了 ​​晨練時間明顯推移之外,大院的變化還有一個,那就是隨著天氣變涼,烤肉這種東西,其出現頻率,又開始多了起來。

    其實在方天看來,這裡的冬天根本就不冷!最冷的時候,溫度很可能都沒下過十度。這麼溫暖的天氣,三天兩頭的吃烤肉,真的沒關係?就不怕上火?

    不過很遺憾,有這種看法的,也就是方天一個人而已。

    格羅特南金三老,以及歐文安德森。這幾個修為相對高深的武者,別說是零上十度了,就是零下十度。也是絕逼不可能有什麼寒冷感覺的,但當方天看到他們聚集於篝火架邊。跺著腳,蹉著手,甚至籲著氣時,瞬間就醉了。

    好在還沒有把兩手合攏,兜在衣袖裡,方天心道。

    咦,那邊,七星島上。另一個篝火架邊,那個兩手合攏兜在衣袖裡的老頭是誰?方天定神一看,是加洛多斯,法師!剎那間,方天的神經開始錯亂……

    媽蛋,真想把你們全部挪移到南極北極去,看看在那種地方,你們還能怎麼表現!

    難道還能把整個身體都縮成球麼?

    而有鑑於眾人的這種表現,方天自是把一種東西給搬了出來。

    它的名字叫“火鍋”。

    明晃晃的炭火,鋥亮亮的銅鍋。鍋子裡滾燙燙的湯水,然後把堆在桌上高高的切的薄薄的肉片朝湯水里一扔,待它打幾個跟頭翻幾個滾。然後用兩根小木棍一夾,熱氣騰騰地送到嘴邊,放到舌頭上,嘖,那感覺!

    爽!

    還有,沒錯,兩根小木棍。

    當火鍋被方天弄出來後,大院一眾伙計刀法水平刷刷刷直線上升之外,筷子這種東西也真正地在大院開始流行開。

    去年的時候。方天就把筷子給弄了出來,但大院的大大小小對這種奇怪的東西並不習慣。和兩根小木棍比起來,顯然是用慣了的刀子叉子使起來更順手。不過這時,在吃火鍋時,筷子,更有效率!

    於是,小木棍大行其道。

    大行其道的還有另一個東西,辣椒。

    方天並沒有專注於飲食的改進,但得益於現在他對各種食材的超常規認識,就以辣椒而言,簡單的一種兩種辣椒自然不可能再滿足他現在的胃口。

    事實是,到得如今,方天早已嘗試過了能在周邊尋找到的不下三十種辣椒。這種可能只有人類才會接受並喜歡上的東西,在缺少天敵的自然界活得多姿多彩,瀟灑浪漫。

    方天毫不費勁地找到了各種色、香、味各具擅長的椒類。

    這些大椒小椒圓椒尖椒青椒紅椒黃椒紫椒甚至還有黑椒,有的顏色鮮豔,有的香氣撲鼻,有的辣味殊勝,或猛烈或綿長等,方天一一品嚐著,然後以不同的角度,為它們作拼合。

    只是配個辣椒調料而已。

    在方天做來,卻是如同釀酒,又如同譜著一首樂曲。不同種類的辣椒,如同一個個音符,在他手中變幻著種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結果就是,現在出自他手的辣椒粉、辣椒醬之類,讓身邊人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尤其是此際,在熱氣騰騰的鍋子中,那不停翻滾著的紅油,既令人望而生畏,又令人饞不自禁。浸漬著紅油的肉片,在口腔中輾轉,在舌尖上纏綿,在眾人的鼻尖心上,繚繞。

    除了 ​​固有的不同肉片、土豆片,各種蘑菇之類也大肆地登上了大院的餐桌,當然,筍子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而除了這些之外,魚片蝦水草什麼的,也混了進來。

    初來這裡時,方天以此地不吃魚為奇。

    到得現在,他已漸漸地大概明白其中原因。不吃魚,並非是因為有什麼禁忌,而是由好些個因素交織在一起從而形成的大面積普遍現象。

    一麼,是因為此地有毒魚類很多,這是原因之一,但其實並不主要。主要是絕大部分魚有刺,而在使用刀和叉的情況下,吃起有刺的魚,極端非常之不方便。

    只這兩個原因,就會令人對這類東西敬謝不敏。

    三麼,在油很缺少鹽的品質也不高的情況下,魚要怎麼做才能“不難吃”,實在是一個很令人頭疼的問題。至少,在方天看來,絕大多數土著應該是對此很不感冒的。

    綜上,只這三個原因,就足以把魚類這種東西排除到食材之外了。

    其實還有最最重要的一個因素,那就是此地食物並不缺乏,不但不缺乏,還很豐富,忍飢挨餓的現象,就算是在最下層的民眾之中,也是罕見以至沒有的。

    窮則變,變則通。

    如果大家都沒吃的,那麼別說魚了,就是草,甚至草根,都會被挖出來吃。屆時,什麼魚能吃什麼魚不能吃,有毒沒毒的,再復雜,能難倒人?

    現在這樣麼,對這種類似“雞肋”的東西,此地人當然沒有心情理會了。於是久而久之,不吃魚,成為這裡的一種慣例或者說風俗。

    不過,慣例因人而改,風俗由人而異。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人不肯吃,貧人不解煮。”

    前世華夏,自周敦頤後,蓮從賤草而被許多人喜愛,自蘇東坡後,豬肉從賤物而漸走入大家之堂。

    此世。

    唔,以後的情況不大好說,但從現在開始,魚類這種東西,在這一年的九十月,藉由火鍋這個玩意,已經以風一般的速度,從大院向外蔓延了。

    火鍋。

    各色食材一鍋煮。

    最簡單,也最豐富。

    這也是火鍋這種東西的魅力之一。

    沒有任何意外地,一段時間後,紅石鎮,炎黃城,遍地皆是火鍋。

    “客官,看,熱騰騰的鍋子,來一份?”

    類似這樣的招呼,響起在炎黃城,響起在巨岩城,響起在南域,響起在南疆,響起在帝國,響起在帝國外的很多很多地方,甚至於,那遙遠遙遠的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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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北地

    若以炎黃城的位置為起點,沿著卡拉多山脈, ​​向著東北的方向,東北,東北,再東北,漸漸就進入了一個冰雪的地域。

     那個地方,在某人的前世,叫做北極。

     不過這個世界的北極有點不一樣,除了遍布著冰與雪之外,還有著太多的元素漩渦以及天然形成的各種類元素法陣,變幻迷離,凶險莫測,以至於哪怕這是一個修者的世界,這裡的北極之域,也依然是禁地。

     離開禁地向南,跨越數個汪洋之海,則是一個有著“小禁地”之稱的冰雪之域。

     小禁地也是禁地,這裡也有著元素漩渦,也有著天然的類元素法陣,不過因為凶險程度總體來說尚在可控範圍之內,於是就成了修者的樂園。

     武者在這裡打熬身體。

     魔法師在這裡錘煉元素感應與操控。

     神殿的牧師們則在交織著冰寒、肅穆、空靈等等因素的環境中感受著某種“天人合一”的靈機。

     更不用說,這裡還有兩種特產,不,三種。

     一為冰魚,一為寒冰石,一為……晶石。

     冰魚聞名於北地所有人之間。

     寒冰石聞名於北地絕大多數的貴族之間。

    晶石,則聞名於整個大陸的上層。

     也因為這三種物產的緣故,主要控制著此處地域的冰藍帝國,在這裡有了一座城池,大型的那種,並直接命名為“冰藍城”。只從這個命名。就可以知道這座城池在帝國序列中的特殊性或者說重要性。

     冰藍城外,數百里處的一個地方。

     一個矯健的身影正在從一個崎嶇且幽暗到深不見底的大天坑中爬出,動作敏捷。連蹦帶跳,不過在終於上到地面之後,這個剛才看起來一直充滿著力量的身影一下子癱倒在地,直似是掛了一樣。

     良久之後,這個身影才重新爬起身來,並以略顯蹣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著不遠處的一個帳篷走去。

     帳篷是大帳篷。佔地足有數十米方圓。

     待之前的身影把帳篷拉開,本是寧靜的環境,一下子變得極為嘈雜起來。就好像靜音了的多媒體,又開始重新播放一樣。

     卻是有好幾十個人或站或坐或躺於帳篷中,並且俱圍集在帳篷中靠近中心的位置,四下則一片空曠。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待再看去。被幾十個人圍著的中間,一片熊熊的篝火燃燒得正旺。

     “小子,我就說這兩天天氣有點怪,叫你不要下去,你偏不信,這下吃到苦頭了吧?”

    看到這人進來,圍著的人群中一個粗豪大漢轉過頭來,對著帳篷口笑罵著說道。說完這話,又連聲對周圍道:“來。讓讓,都讓讓,度盡劫波兄弟在,讓我們的英雄到最裡面烤烤火。”

    四下一片轟笑。

     是略有點嘲笑卻又不帶惡意的那種,不過轟笑聲中,眾人還是挪開了位置,讓剛進來的那人得以靠近火堆。

     “草,累死老子了!”

    剛進來的那人,嗯,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毫無形像地一下坐在地上,嘴裡說著累,手在臉上一抹,卻是抹下一層厚厚的白霜來。

     敢情他的發上眉間以至臉頰好些地方,不是冰片,就是霜結。

     對此情況,眾人見怪不怪,這時又有一個人道:“伙計,算你運氣,剛上來就有好東西吃,看,聞到沒有?”

    剛進來的年輕人又看又聞,其實他早就看到了,但這時才得以出聲:“什麼東西,怎地這麼香?娘的,老子從來沒聞到這麼香過。”

    “這個吃法,叫火鍋,這個東西,叫辣子。”

    “冰魚碰上這辣子,真他娘的賊香,一口下去,冰爽爽的,又火辣辣的,別說你了,就是吃過好幾次,老子還是受不了這味,光看著,就流口水了。”

    “聽說是南方傳過來的,炎黃城,你懂的。”

    “神之子嘛!”

    聽得這年輕人詢問,四下里一片嘈雜。

     不過除了剛開始的一句是應答這年輕人之外,後面的七嘴八舌,大抵都是眾人的簡短感慨,趁著這時發表了出來。

    “神之子?又是那個小破孩?”年輕人一愣,這般說道。

     “小破孩?老弟你有種!現在數遍這天下,估計也就你一人這麼說那位閣下了。”眾人中又一位大漢搖搖頭,笑呵呵地說道。

     豈止是有種?

     那小子根本就是我的種!

     年輕人,不,現在應該說是流風行了,被家族派遣(發配)到這裡歷練(苦役)的這位先生帶著誹謗地在心裡念道,面上卻是訕訕。

     神之子,未來傳奇……

    老子可是被你小子給害苦了啊!

     篝火旁眾人的話題圍繞著神之子展開,流風行一語不發,只是靜靜聽著,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卻是壓抑不住,有驕傲,有欣喜,有慚愧,也有不滿和憤忿以及其它的一些東西,亂七八糟地也說不清。

     那人確實是他的種,不過能不能歸結為他的兒子還真不好說。

     一個修者,老師和父親乾架,他會站在誰的那一邊?

     這個問題讓普通人來回答,可能不太好說,但在修行界的人看來卻再是簡單不過。——父親不過就是代表一段血緣,老師卻是成就和造就著他的人,這之間的關係,誰遠誰近,誰親誰疏,還用說?

     尋常的父子關係尚是如此。

     更何況他和他之間……

    有他的拋棄之舉,有雙方的從未見面,也有對方的神之傳承。

     如果家族方面所說沒錯的話,那他這一輩子,大概都難以望對方的項背,並且相互間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直至最終的人神之隔,又或者一個腐朽於土,一個高蹈雲端。

     有生之年,那人會不會專門踏入北地,來看他一眼,並叫他一聲“父親”?

     流風行心中復雜難言。

     一面期盼著,渴望著,一面又在心裡狠狠地道,老子不稀罕!神之子又怎麼了?未來傳奇就了不起嗎!等你過來,老子,老子,老子……

    正想著,流風行忽聽一聲大吼:“地動了!”

    “草,又他娘的地動了!”有人這般嚷著。

     又有人氣急敗壞道:“老子的冰魚!等了半天,眼看要開吃了,還一口沒沾呢!”

    這時卻又哪裡顧得上吃,一群人連奔帶跑,連滾帶爬,各展身手,四散而開。半晌後,地動稍定,眾人向原先的位置看去,只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橫在那兒,卻還哪有半點篝火以及火鍋的影子?

     倒是帳篷布尚有一角,留在地表。

     “草,又要搭帳篷了!”依稀風中,傳來一聲嘆息。

     “老三,你們去砍柴,老八,你們去撈魚,老五,你們搭帳篷,老四,你跟我回城一趟,這地動越來越多了,不是個事啊,我看能不能問出個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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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小石頭,是你嗎?

    世界很大,而大的結果,往往就是彼此毫不相關。

    北地的紛紛擾擾,與偏居一隅的毛里球斯帝國南域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這時,在“晶石使用申請書”提交上去之後,方天也終於如願地迎來了帝國的車隊。

    載的東西不多,就是一千塊晶石嘛,說得狠點,這點東西一個人用麻袋裝著也能打包帶走。

    但是這次的車隊卻極為龐大。

    三個大魔法師壓陣,底下清一色的高法中法初法,黑壓壓地足有數十個,僅有的幾個魔法師,其中還有一個是方天的熟人。

    為什麼陣容如此強大?

    自然是因為這次押的貨關係比較重大,不容有失。

    但這不過是表面的原因。真說起來,哪怕就是幾個二**的小武者押送這貨,也沒人敢搶。還要不要命了?就算不要命,你搶得走麼?元素晶石這種東西,還是以千來計數的,是阿貓阿狗能打主意的麼?

    甚至可以說,只要是聖域之下,誰碰誰死。

    不過這麼多人押送麼,也沒什麼奇怪的,其真正原因,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不外乎因為這裡是南域,或者說炎黃城,然後,有一個人在這裡。這個人在的地方,似乎整個天地都在閃亮,然後難得有個機會,於是許多人就不約而同地打起了同一個主意。

    就現在的這些人,還是好不容易搶出的名額。

    雙方會面。在彼 ​​此心照不宣的情況下,方天也沒客氣,介紹了來者與加洛多斯魔法師及魔法師協會的一干人等認識之後。便把卡片的製作任務委託了下來。

    魔法師組作技術指導。

    法師組負責具體工程安排。

    魔法師組則擔綱實際動手**作的工作,或者說技術工人。

    什麼時候若能再湊個聖域組出來,那就牛B了,不過這純是瞎想。

    且說眼下,被委派著任務,一干人等卻是興高采烈地,在一個銅板的工資都沒得領的情況下。幹得熱火朝天,如同懷著極大的使命感投入大時代的建設浪潮中一樣,停都停不下來。

    其實這話並不虛。

    現在的炎黃城。確實是一派轟轟烈烈的樣子。

    這種轟轟烈烈,並不只是城建帶來的。可以說,單純地城建所帶來的熱鬧,在整個炎黃城的熱鬧比重中所佔極少。更多的。還是來源於人群的聚集效應。

    人一多,某種無形的氣氛就起來了。

    然後這氣氛,又影響著更多的人,直至把所有人都捲進來。

    前世,方天瞎跑過不少地方,有有名的,也有無名的,有景點區。也有原野區,而這些地方給他帶來的。有滿意,也有失望。

    其中,總體來說,讓方天感受最深的,就是好些地方,包括一些很有名的地方,在非遊覽旺季的時候,幾乎半個人影都沒有,以至於景色雖在,卻如同荒蕪。

    那種一地之景,似只為一人而設的情況,並不美好,反讓人心中落索。

    這樣的情況並非一時一地,後來遇見得多了,方天一開始的那種濃烈的尋幽攬勝的心思慢慢也就淡了,有一次,方天甚至在記錄本上這樣寫道:“不必四處走遍,世界已無風景。”

    這話自然是很傻很天真,但其中感慨確係真實。

    而待這感慨進一步醞釀,後來方天就知道了,有人,才有風景。一切風景,皆由人帶來。

    相比於山中七零八落的住戶,村莊是一種風景。相比於村莊,人口更密集的小鎮是一種風景。相比於小鎮,人的分工更完備的城市是一種風景。相比於普通城市,那種吸納一地、一域、一國、一洲之人力與資源的超級城市就更是一種風景。

    這才是真正的風景,久看不厭。

    而在人的聚合與創造之下,這樣的風景,“日新,日新,日日新。”

    因不斷推陳出新,故令人有無窮期待。

    至於方天一開始所想望的山山水水什麼的,看多了,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偶然遊覽登臨,令人心曠神怡,但心曠神怡完了之後麼,還是返回為好。不然的話,心曠神怡估計就要轉為心枯神燥了。

    當前的炎黃城,正在向這個世界的超級城市轉化。

    這個轉化的趨勢已經形成了,就算方天現在撒手不管,若干年後,它也會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城。

    但方天又很難撒手不管。對這個因他而起或者說由他一手造就的城市,再怎麼把這等事情判定為“身外之事”,方天仍還是情有難捨。

    他想要把它一手帶大。

    而當下,他也正在這樣做。

    具體的規劃,早已經過多番周密的思量和考慮,然後存在心中。截至目前,有的已經落實,有的開始落實,有的則準備推行……

    人,始終是核心。

    關於這一點,方天前世便有所認識,這一世,對此方面的認識則只會更深刻。

    城市自然也不會例外。如何建設城市,其實就是如何安排人。把人安排好了,城市自然也就建設好了。

    前世,方天的那個時代,國內正處於農村虛化而城市擴張的階段。若非逢年過節,國內大多數的村莊,基本上都是只有老人孩童等留守,而成年人,則基本都奔走在城市。

    為什麼跑到城市去?

    因為有活做,換言之,有錢賺。

    這也是城市的第一個功能提供安身立命的場所。

    農林、桑蠶、陶瓷、竹業、漁獵、鹽業等,在方天的計劃中,就是一個連通著村、鎮、城池三者的職業體系,在未來,以“炎黃城職業技術學院”為核心的行業鏈條,將是炎黃城的基礎性存在,將貫穿到炎黃城轄區的所有普通人階層。    至於針對修者的,就是兩個競技台了。

    但競技台只是針對修者中的成年人,或者說修有所成者。前世不是有句話叫“要從娃娃抓起”麼,所以在炎黃城中設立一個魔法及武技學院,同樣也是有必要的。

    學院的設立,就如同前世華夏科舉的推行。

    學院若能佇立一千年,則此世界,一千年後,基礎性的魔法及武者修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將成為必然。

    這是前世早已驗證過的事情。

    做好這兩點就差不多了,但還是不夠。

    第三點麼,就要靠方天的個人“魅力”來緩慢推行了,比如說,把“天下第一城”推到“魔法師聖地”以及“武者聖地”的高度。

    怎麼樣才能稱為“聖地”呢?

    那肯定不是單純地人多就行了的。好在這一點,前世同樣也有著太多的例子,以讓方天作參考。

    慢慢來就是了。

    方天並不急。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強制性的任務,將來,目標達成固然是好,達不成,也沒什麼嘛!

    那就泡杯茶,坐看雲卷雲舒吧。

    不過,就在來自帝都的晶石到達炎黃城的第三天,方天收到了來自更遠地方的一樣東西。那是一封信,慣例由塞勒魔法師處轉達。方天拆開,信中只有一句話

     “小石頭,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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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晉入神域

    對著此信,方天微微搖頭苦笑。

    收債的來了。

    不需要任何驗證,方天也可以知道這信當是那個“小未婚妻”所發。這當然不是說由字跡推斷什麼的,而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不可能用在現在的他身上。

    那是侮辱雙方。

    這麼一來,問題就很簡單了。

    這信,由那個小女孩所發,當為無疑。

    那麼,她發這封信的目的是什麼呢?只是單純地問候一聲?

    方天再次苦笑。

    一個再神通廣大的人,也不能通過拎著自己頭髮的手段,把自己給拎起來。方天現在算不得什麼神通廣大,但能力加上心性,不誇張地說,能讓他感到無能為力的事情,已經不多。

    不多,但不是沒有。

    現在這就是一件。

    他可以嚴密細緻地籌劃著炎黃城的未來,並從容地周旋於帝國上層權力人物之間。他可以長袖善舞,利用奇貨可居的手段,指揮著一群法師團團轉。他什麼手段都不使,也可以令天下法師為之敬仰拜伏。

    罵他的人有,咒他的人也肯定有,但只要來到他面前,甚至是只要踏足於炎黃城,就將被他的光環所籠罩。至於把初來此地的緣起楓林傭兵團狠狠地向上拔高著,現在看來,就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連提一下,都覺得有點掉格。

    他以自身的能量,輻射著周邊,為周邊的一切人、事、物,提供著相當之廣闊的成長和發展空間。

    一年多的時間裡,走到這一步,是去年方天剛來此世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想到的。以那時的那麼一種苦逼樣,又怎麼可能想到現在的樣子?

    不過也就是一年而已,去歲之景。一幕一幕,歷歷在目。

    更在意識之中。

    或者說。“識海”之中。

    只是,識海之中有的,並不只是他的東西。

    或者在這裡,問題要復雜一些了。那就是,今時今日,什麼才是真正的他?

    身體?肯定不是。這原本是別人的身體,他只是藉用,或者說寄居。雖然說原主人不在了。但不能說就是他的。這是兩回事。

    識海?連這識海本身是怎麼來的,他都不知道。

    獨屬於他的前生今世的意識?

    可是前生是前生,今世是今世,兩者現雖已一以貫之,但兩者之間的差距之大,實不可以道裡計。這之中的關節,大需斟酌。那麼,只有“心”了?

    可是,心在哪裡?

    水火土風聚此身,歷劫兩世攢為神。今日低頭暫相問。孰為虛幻孰為真?

    由遠方來信而起的思索,突如其來。而到得此時,方天放下了手中之信。也放下了對信的思量,而是再一次地主動進入了識海之中。

    似乎是剛才的心神牽動了什麼。

    此際,識海之中,風起雲湧。

    當然,風起雲湧什麼的只是個形容,認真說來沒有風,也沒有云,但識海之中由意識凝聚形成的一個個“太陽”,卻如綻放的花瓣一般。

    花瓣一層層地向外鋪展開。散逸開,一個又一個地花瓣相互重疊在一起。如云如彩,似霞似霧。

    原本的“太陽”形象。則已經失卻大半了。

    方天無驚無喜,既無迷惘,也無傷神。

    剛才外邊的捫心自問,就好像不存在一般。來到識海的他,恢復了最為冷靜客觀的神態,此時,他只是淡定而又從容地,就如同欣賞外邊尋常某個傍晚的晚霞一般,望著天際。

    只是欣賞。

    欣賞那西天霞燦。

    而這時,識海中,則是整個天際,都被意識的雲霞渲染成迷離的色彩。

    色彩迷離,但是內容則一點都不迷離。方天如同最有耐心的觀光客一般,從頭到尾細細地觀看著。這一刻,方天沒有有意選擇,但是那內容的“播放”卻似乎自有其順序。

    而那順序,則基本是以時間為軸。

    從前世開始,一點一點閃過,然後畫面定格,轉為黑暗。

    黑暗中,一點微弱的慾滅未滅的光點,似乎受到了什麼牽引,由之前的螢火蟲一般的不規律亂動,陡然改變了方向,劃破天際,或者說劃破空間,如同一抹流星,曳過漫長而遙遠的距離,在黑暗中越過,最終也在黑暗中墜下。

    再下一刻,已是幽暗叢林。

    那是卡拉多山脈餘脈,那是紅石鎮數百里外,那是他這一世的開始。

    哦,我的這一世,是這麼來的?其間,那生命光點的軌蹟的改變,是一種自然機制,還是某大能的手筆?

    方天微有醒悟。

    只是心神依然一片沉靜,點塵不驚。

    他之所以為他,今日的他,其中本就有無數聚合。就如一條出山的小溪,途中經過各種環境,截流,繞道,又與其它無數的溪流河水什麼的匯合,那種種外部的因素太多,往往又由外因引起內因的改變,內外因的共同作用,太過複雜,無法一一條分縷析。

    所以,不析也罷。

    但執此時,莫問前因。

    而關於前因之種種,有結當解,有恩當報,只須不昧此心即可,如此而已。

    畫面繼續流轉。

    有他的。

    也有這具身體原小主人的。

    此際,識海一併“播放”著,或者說,他的心神始終沉浸著,將理應屬於兩個人的東西視為一體。而對此情況,方天其實早已隱隱有所預料。——這就是他的債了。

    是債,當償。

    只是,怎麼償呢?

    此一刻,心神微動,但也只是微動。

    畫面繼續向前,一個孤單無依的穿越者,一個焦慮徬徨的心神意識,逐步安定下來,逐步明亮起來,逐步凝聚起自身的核心,然後變得璀璨。

    這裡,沒有偽飾。

    因此也就無從談什麼謙虛或驕傲。

    識海將屬於這個身心的一切,以最真實不虛的方式演示著,也讓方天再一次地正視著自身的璀璨。那確實,亮如晨星。在親見其璀璨的這一刻,方天竟有點感動。

    感動於其壯麗和美好。

    哪怕,這是屬於自己的。

    此生得此,已是不虛。而捨此而外,不過煙雲。

    此念一生,位於識海天地最中心的璀璨光點,陡然炸裂開來。

    然後,整個識海天地,在這一刻,為之崩解。

    天崩,地裂,識海中的一個個“太陽”或者說花瓣煙雲之類的,也碎如雪花,片片飄零。這一刻,漫天漫地,皆是紛飛紛舞。

    似動,似靜。

    似絢爛,似黑白。

    似繁複,似簡單。

    似剎那,又似永久。然後方天就看到識海天地不復存在,而原本存在於識海中心的璀璨光點,由虛化實,或者說由不知何處而正式呈現在他的身體之中。

    他的身體,以至由身體漫延出去的外界天地景象,業已在目。

    下一刻,在那璀璨光點的照耀之下,方天發現自己的身體,亦同樣為之崩解,散碎如片片雪花,在外界的天地中散逸無痕,只一身衣著,輕輕跌落在地。

    前生今世,至此,惟心神在握,結成天地間一點璀璨。

    下一刻,方天忽然有感。

    上視,有十三顆明暗不等的星星懸於不遠處天際。

    下望,遙遠的下方,億億萬萬點微弱而黯淡的光芒,糾結在一起,在一片廣闊漫無邊際且黑暗的淵流上,載浮載沉,旋生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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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今日方知我是我

    某些莫名的信息傳來,方天忽地明白,位於天際上方的那十三顆星星,就是這個世界的十三位神明,這個世界的最高級別存在。

    而遙遠下方的那億億萬萬光點,則是這個世界的生靈。

    也就是所謂的“芸芸眾生”。

    之前,他也是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此際,這個視角望過去,沒有什麼普通人和修者,也沒有什麼武者和魔法師,同樣也沒有什麼魔法學徒法師**師聖域者,他們……都一樣” 。

    雖光芒之明暗有所不同,但都是糾結在一起,在那如同是命運長河的一般的黑暗河流上,載浮載沉。

    然後,他自己呢?

    方天發現他自己的位置離那十三顆星星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更似乎有一種近在咫尺實際卻遠隔天涯的感覺。

    那麼,他現在,算是……

    半神?

    方天自忖著,對於生命高度上的標尺與分界,他實在是不清楚。這個**的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的,那就是,之前,他確實沒有晉入聖域過。

    而現在,一目了然地,他已經超越了聖域。

    遠遠地超越。

    甚至更絕對地說,兩者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在現在的這個視角看過去,一者仍然還只是凡人,而另一者……

    一在平地一在天啊。

    現在的這個視覺或者也可以說是視角很奇怪,但也並不是突如其來。

    從魔法學徒晉入法師之後。便可以近乎直觀地感受到自身及其它生命的生命光輝,而這時,則更進了一步。更徹底些,或者說,更本質些。

    換句話說,現在,他看到了世界的另外一個樣子。

    就如同前世的電腦文件,普通人看去,是影音。是文字,是七彩繽紛,但若進入後台。或者說進入程序員界面,看到的,卻只是黑白的代碼。

    兩者之間,無所謂虛假和真實。

    其實。都是真實。

    只不過呈現方式不一樣而已。

    心中閃過此念。下一刻,方天的存在忽地發生了變化。

    若有外人在場的話,此時,當會看到,半空之中,空間忽然出現了一陣些微的水紋樣的抖動,然後,一朵蒲公英憑空生成。接著,這朵蒲公英就借著微風。在空中飄啊飄 ​​。

    飄了一小段後,風力不繼,蒲公英墜落於一條小溪中。

    而就在接觸小溪水面的那一瞬間,這蒲公英無聲無息地化為一條小魚,潛入水底,然後在水中潛游了一段時間之後,卻又陡然躍水而出。

    在水中是魚,而當躍出水面之後,這魚,卻又化為了一隻飛鳥。

    如是,變換個不停。

    此際,方天是草,是花,是樹,是魚,是鳥,是獸。

    良久之後,一切變化都告停止。

    楓林大院房間裡已經閒置了一段時間的衣服再一次地被用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靜靜立於一條無名溪流前,卻赫然是方天剛臨此世時的樣子。

    下一刻,方天微微而笑。

    前段時間,他跳出了魔法師的窠臼,邁入真修的道路,從而明白這漫布天地間的元素不過是一種輔助修行的東西,於修者而言,只是權宜,而並非終究。

    於此,元素被拋棄。

    其實也說不上拋棄,在進行大規模感應的時候,他還是會動用到元素。但自那以後,元素確實已與根本的修行無關。    就像過了河,當初渡河用的小舟被留在了河岸,開始用另外的一種方式趕路。

    而此時,“身體”,似乎成了另一條舟,被棄置在了另一個路口。

    新的道路,又要用新的方式行路了。

    身體這件工具,已經不再需要。

    方天伸出手,上下左右地打量著,然後又把手輕輕按於胸口。

    心跳隱約,緩慢,但是強健而有力。

    這是一個真正完美的身體。

    血脈在身體中奔流,而身體中的一切脈絡,皆暢通無阻。這樣的身體素質,是他差不多邁入了“太陽真火境”之後,又經過相對漫長的日月星光凝煉才達到的。

    別說塞勒及加洛多斯等**師了,就是沙迦的老師等聖域​​者,方天也很懷疑,單純論身體情況的話,他們是否能達到這樣的層次。

    而事實是,這個身體,於他而言,不過是隨意而來。

    不費絲毫或者說吹灰之力。

    “身體”、“精神力”、“意識”、“心”,這個確立後其實時間並不算長的十字修行體系,似乎需要及時升級了,因為,至少,“身體”這一項,已經開始不合時宜。

    至此,人力已窮。

    心動念隨間,便是世界本身的造化。

    苦苦修煉,到頭來,卻告訴我這一項的修煉全無用處。想到此點,方天呵呵而笑。

    從結果來說確實是這樣的,一切落足於“身體”的修行,到頭來,不過是空。當然,這個過程實際上就如同種一棵花,把花樹栽下去,細細澆灌,日夜護持。

    不使風吹雨打霜雪凌。

    然後,這樹,終於開花了,結果了。

    而當果熟之後,那曾經絢爛的花固已不復存在,這花樹本身,也已全無用途。或者也可以說,就在果實成熟的那一瞬間,這花樹本身,為之枯萎。

    果成熟後,花樹不在。

    而當果尚未結,甚至花尚未開之時,這花樹本身,卻實是一切。

    是以,空也不空。

    此理既明,一段修行歷程於方天心中倏然生成。

    是修行歷程,也是修行奧秘,當然同樣也可以說是修行真訣。至此,屬於人間界的,或者說屬於“凡人”的一切身心修煉,於方天而言,再無絲毫遮隱。

    武者修行也罷,魔法師修行也罷,神殿方面修行也罷,一切已知未知之修行,皆是身後之風景,皆是腳下之煙雲。    此時凌絕頂,眾山都在下。

    無數的修煉秘術,就如憑空而生一般,在方天心念間紛紛閃過,方天卻只是放任著這些意識的奔流,而並不曾去著意於其中具體。

    跨出這一步,許多許多,都已不同。

    身體固是其中最顯著一項。

    而還有一項,則是意識。

    舊有之意識崩解,新生之意識開啟,其中具體情況,實非任何言語可以形容。勉強表述一下的話,只能說,就如同在一個黑暗的屋子中,吹滅了蠟燭,然後,跨出屋子,走到屋 ​​子外面。

    仰頭,是星光燦爛。

    無窮浩瀚入眼來。

    前生也罷,今世也罷,數十年中,這前生今世的積累,於此時而言,不過是一個笑話。那諸多積累,不過如水一滴,而此時通過這天地造化展現於方天眼前身邊的,卻是無盡瀚海。

    縱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亦已不知超過以前幾許。

    一切,只待時間而已。

    方天微微嘆息。

    這一聲嘆息,也不知到底是喜悅,還是平靜,又或是對過去的悵惘和懷念,方天自己也說不甚清楚。

    只是有一點再明白不過,那就是自此以後,一切,真的真的不一樣了。

    曾修身心意識,也修水風土火。不知幾許栽培,今朝突然結果。噫!前塵如雪紛紛落,今日方知我是我。

    自此,再無凡人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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