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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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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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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7-1 00:37:50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九十九章 這一拜

  方天這一次所講的,算是新編版的卡巴斯基故事吧,和之前的相比,在內容上有所改變。

  這其中的原因,一麼是因為之前是用言語講述,而這一次是直接的意識展示,二麼,也是更重要的,就是今時今日的方天,和當時初次開講時的方天,在修行、識見等各個方面,都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故事雖然還是那個故事,但是故事本身已經退位到了僅僅作為一個框子或者說框架的位置,而在這個框架上,所展示的,已經是全新的內容。

  第一講,是卡巴斯基從初習武,到晉升為六級的故事。

  其中,「戒持恆漸」的修行要訣,是以前的方天所講不出的,至於完整的武者六級傳承開示,更非以前那時的方天所能想像。然而這兩個東西,在這一次的開講中,不過是作為正式開始前的開胃菜而已,以酒席來說,算是正菜之前的涼盤。

  第二講,也是剛結束的這一講,是卡巴斯基六級之後的故事,困頓於六級,百轉千回,然後跋山涉水,發現秘境,然後掛掉在秘境中。

  為什麼要掛掉?

  因為以前在方天的設定中卡巴斯基這個人物只是一個引子,引出後面的真主角,龍傲天,而作為非主角,任務完成之後,自然是要退場的。

  怎麼退?

  領盒飯自然是最方便的了。

  如果是現在的方天來安排,大抵不會搞出這般事來,而是就讓卡巴斯基作為真主角一路趟到底。但是故事已經講出去了,正所謂覆水難收,早已經發出去好幾年的盒飯,沒可能再收回。

  而作為馬前卒和開山怪的卡巴斯基一掛,龍傲天就可以堂皇地登場了。

  所以哪怕是在現在的方天這裡,這第一二講也依然是作為「序章」或者說「引子」一般的存在,放在前世也有個說法叫「楔子」,對於這種東西很多人甚至都不看,直接略過的。

  然而這裡不是前世。

  這裡沒有什麼楔子不楔子的說法,至於真假主角什麼的,在大陸上吟遊詩人們所講的故事裡,更是從未有過。是以,對所有的聽眾來說,其後的龍傲天固然是重心,之前的卡巴斯基,同樣是。

  哪怕是之前的言語講述,在當時都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更何況是現在的意識展示?

  當方天結束了這一次的講述,再次地悠閒起身、放目遠眺的時候,整個大陸,卻是陷入了一種相當的寂靜和沉默之中。不論是卡巴斯基在六級後的坎坷,還是卡巴斯基在幻境中的領悟和選擇,又或者秘境的展示,以及最後卡巴斯基在秘境中的死亡,這一切一切,都讓太多太多的人沉默。

  有的是震驚,有的是傷感,有的是懷念,還有很多則是複雜糾結,難以名之。

  西大陸,西冷帝國。

  在四千多年前,這裡本來是類似於毛里球斯帝國之西黃金地一般的蠻荒不文之地,無數的大小勢力聚集於此,上演著分分合合的合縱聯橫之事,最終,一位大魔法師的勢力首領成功晉升聖域,其後,在其對內對外一番極其高明的斡旋之下,這個紛爭了很久的混亂之地,也終於告別混亂,和其首領同樣地成功晉位,成為大陸上又一新的帝國,名曰「西冷」。

  崛起於混亂,成就於混亂,這個帝國從一誕生起,就昭示著其混亂在短期內的不可避免,只不過是從台上轉為台下而已。然而,混亂在另一方面,意味著活力以及強力。

  就看能不能轉化而已。

  事實證明,那位晉升聖域的大能,確實是一位大能。

  在其後的兩三百年間,這位大能者手段盡出,具體是怎麼樣的手段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而且很多真正高明的手段注定是輝煌卻無聲,不為外界所知,更不為後世所知。

  世人所能看到的只是結果,而結果就是,兩百八十年後,這位聖域壽盡而逝,然而其時的西冷帝國,竟是已經有高達十一位的聖域!

  兩百八十年中那是怎樣的一種輝煌,實難描述,那位大能者究竟又是如何讓帝國的聖域從只他一人發展到最高十二位並列,同樣不為人知。

  十二位聖域啊!這簡直能亮瞎其它帝國的眼睛,而且不止是亮瞎,能直接瞎到死!

  這讓其它很多都只是擁有一位兩位聖域的帝國情何以堪?可以說,如果沒有其它阻礙,西冷帝國若橫下心來,十二位聖域同時出動,簡直能平推大半個大陸。

  誰人能抗?

  但是當然,這其實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別說遠在其它大陸的四大元素家族了,就是同在西大陸的神聖帝國同盟,就是一個哪怕西冷帝國再強大十倍,也依然繞不過去的坎。

  西冷帝國原本是不信這個邪的,媽蛋,西風吹戰鼓擂,這個天下誰怕誰啊!後來就是一番碰撞,具體怎麼樣碰撞不得而知,總之碰撞之後,它就信了。

  十二位聖域聯名保證,西冷帝國,永不擴大版圖。

  這個保證,是有效的。且不說神聖帝國同盟的威壓,就是西冷帝國內部,十二位聖域所定下的契約,也注定不可能被輕易推翻。換言之,哪怕神聖帝國同盟崩了,倒了,這份契約也依舊會被相當長久地執行下去,以聖域者的壽數及帝國內聖域者的更新換代來說,執行幾千年毫無問題。

  然而這個契約,就像是一個魔咒,開始時無聲無息,運行中影響深遠。

  西冷帝國很大,但是它不可能大過人心。

  立國之初,因為那位大能者的能力與手腕,十二位聖域並列,那應該算是西冷帝國的黃金時代了,而當那位大能者逝世,再然後其他十一位聖域也先後逝世之後,這些大能者身後的勢力,就又一步一步從同心協力慢慢地走向了混亂。

  帝國還在,但是帝國的輝煌,一點點地,開始失色了。

  從最高十二位聖域,到十一位,到十位,到九位,到八位……就像是一個最可怕而且喚不醒的夢魘,帝國的聖域者數量一路減少,中間偶有起伏,但總的趨勢毫無改變,結果就是兩千多年後,帝國的聖域者數量一直維持在一、二人之間,再無法有第三人,更別說恢復到當初的鼎盛時期了。

  這個結果,一直維持到現在。

  西冷帝國,這個曾經有過無比輝煌的老牌帝國,當下,帝國內有且僅有一位聖域,冷無情。

  說句題外話,西冷帝國這個「西冷」的來由,「西」就是因為帝國版圖位於西大陸,而「冷」,就是源自當初那位大能者的姓氏。

  這位冷無情,論傳承,也正是一脈相承於那位大能。

  至於血脈什麼的,時間已經相隔四千多年,縱然同姓,也已是可有可無之事了,而且此大陸,絕大多數時候,只論傳承,不論血脈。這一點哪怕是最講究血脈的元素家族內部,都不是很例外。

  當然,若是傳承+血脈,在關係上通常來說肯定要勝過單純的傳承,這自不必多說。

  帝都西郊,天柱山。

  天柱山的命名就是來源於當初的那位大能,其本來的野名已無從考。又是「天」又是「柱」,只從這個名字就知道當初的那位大能是何等氣概,又或者說何等胸懷,當然,若用某異世界的話,也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過一切風流都已隨雨打風吹去,時至今日,天柱山,也僅僅只是天柱山而已。

  就像某人那個世界,後世有人把自家的狗命名為拿破侖,——也僅僅只是個名字而已,同樣的三個字,和其當初所代表的意義,已毫無相關。

  天柱山頂,冷無情和其諸弟子門人相對而坐。

  聖域者的弟子門人有多有少,沒有定數,這和個人的喜好以及際遇有關。

  喜歡熱鬧的自然會多收,相反,則可能一個都不收;而際遇上就不好說了,就比如方天,其現在有兩位正式列名的弟子,莫裡希和帕特,這幾乎是全大陸都知道的事情,但如果細究下去,這兩名弟子之所以收只是際遇使然,方天自身本來是沒有收弟子的想法的。

  而安迪、埃里克等「楓林八友」以及後來魔法師協會的諸多人等,甚至身為武者的小紅毛格羅特及南金三老等人,其實都可以說是方天的門人。——方天怎麼認為無所謂,這些人自己,多半是這樣認為的。

  也就是缺少一個正式列名的程序而已,有程序,就是弟子,沒有,就是門人。

  但事實上,單以帕特而論,執掌魔法競技台的埃里克、執掌九級傳承塔的帕特、執掌魔法師協會的安迪,分掌炎黃城這三大權柄的人中,帕特雖然屬於方天正式弟子,但基本並未得到方天的「特別待遇」。

  這一點魔法師協會高層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這其中的原因自然絕不是方天待帕特薄,而是方天待其他很多人都是一樣的厚,也因此,是弟子還是門人,至少在方天這裡,界限並非是那麼分明。不但不分明,而且還很模糊。

  至於小艾薇和小loli,則更不用說,小loli雖然是師承葉尼,但在其成就法師的過程中,更多的還是依賴於方天,也因此,方天這個「師」的份量,其實是要超過葉尼的,而且超過很多。

  方天的這種情況是不是獨此一家呢?

  不是。

  血脈的牽絆、性情的欣賞、際遇的關聯,導致傳承與被傳承者之間的關係相當複雜,有的是有名無實,有的是有實無名,還有的則是名實俱全,這三者都不少,而其中,有實無名的最為普遍。

  尤其是對於高位修者來說。

  就如聖域者,眾所周知,聖域者也是從普通的低階修者一步步走上來的,其在魔法學徒階段,其在法師階段,其在大法師階段,其在聖域階段,每個階段都可能出於血脈、出於性情、出於際遇從而點撥或傳授一些人,然後,不知不覺地身後就是拖著一大串人了……

  是以,基本上可以這麼說——

  除非性情特別怪異特別孤僻,否則,沒有孤家寡人的聖域者。

  然而如果性情特別怪異特別孤僻,其是否能走到聖域,別說聖域了,就是能否走到大魔法師,都是一個極大的疑問,也因此,這個「除非」,其實基本上是可以去掉的。

  沒有孤家寡人的聖域者!可以直接這麼說!

  冷無情的情況更是明顯,因為身上還擔負著「振興」西冷帝國的大願,所以這位聖域者一路是大開門路,廣收弟子,然後現在的情況是,天柱山上,列席的弟子門生足有數千之眾!

  這些弟子門生中,身為大魔法師的,有兩位,身為法師的,新晉及初中高階各個階位都有,共計十數位,至於其餘則自然都是法師以下。

  當那個神秘的波動緩緩散去之後,天柱山上,長久靜寂。

  「老師?」其中的一位大魔法師看到老師太久地沉默,並似有低沉之意,小意地輕呼著。

  冷無情緩緩睜開微闔的雙目,看著坐得離自己最近的兩位大魔法師弟子,又看看了稍遠十數位法師層次弟子,再看看了其餘之眾,看著看著,忽地就是一聲嘆息。

  還不待眾人惶急及追問,這位聖域者便道:「我也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故事從一個被老師收在膝下的小弟子開始,從接觸魔法到終於施展出了第一個魔法,小火球,從而正式成為一級的魔法學徒,然後二級、三級、四級、五級、六級、七級、八級、九級,然後新晉法師,然後初法、中法、高法,然後大魔法師,然後聖域。

  一路平鋪直敘,簡直毫無精彩。

  就連從九級晉升法師,從高法晉升大法,從大法晉升聖域,這等放在任何一個修者身上都是重大而關鍵的節點,必須濃墨重彩的地方,再重視也不為過的地方,這位聖域者在講述過程中,也都平平淡淡地就過去了。

  但是在講述過程中,他提到了很多名字,比如六級的時候,點撥了誰,收下了誰,初法的時候,點撥了誰,又收下了誰。

  此時天柱山的數千之眾,全都被他前後點過,無一遺漏!而其中還有很多,卻是已經不在了。

  而正因為講述的平平淡淡,在平平淡淡中穿插的那比數千更多而且要多很多的人名,讓在場的所有人聽來,都是觸目驚心。——這平平淡淡中,貫穿的是歲月之河。

  「當初我父,亦是我師,為我取名為『無情』,意在謂我世間人事如浮雲流轉,變化無情,是以不必花太多的心思在那上面,惟有修行與力量,才是真實。」

  「我於此意至今不改。」

  「然而爾等之中又有幾人體會得,這世間,最為無情的並非人事,而實是時間啊。」

  「一直以來,帝國上下,多謂我心繫帝國,是以多提掖後進,是故才有爾等之眾。此意吾不否認,確實有之。然而爾等又是否知道,我之所以收授爾等,與此關係實並不太大。」

  「我收授爾等,最大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讓爾等能在歲月的長河中,游溯的更遠一些,不要早早的,便被那水給沒了。」

  「好不容易來此世間走一遭,因何去得匆匆?」

  「可知去後,是否還有再來的機會?」

  「剛才的故事,大家都看了。裡面的卡巴斯基所植之樹,一年而長,兩年而高,三年而秀,四年而繁,至五年,已是葉茂深深。我今也有意讓大家俱植一樹,每旬,每月,每年,都可以看看。」

  「樹之所長,一日不息。」

  「爾之所長,又在何處?」

  「諸位,我現並非是以聖域的身份、以老師的身份在說,我只想以同為修者的身份告誡爾等,這世間,什麼都可以辜負,惟有時間不可辜負。」

  「你若負它,它必負你!」

  「所以,不要為我這個老師,更不要為什麼帝國,就為了爾等自身,去艱苦吧,去拚搏吧。等將來你們每個人都遲早會知道,能艱苦,能拚搏,哪怕逆水苦行,哪怕全身荊棘,都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諸位,拜託了!」

  言畢,這位帝國的最長,這位站在大陸修行巔峰的大能者,向著其下的數千之眾,向著自己的弟子門生,深深地拜了一拜。

  而被拜者,在場的數千之眾,俱痛哭流涕,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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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章 晉升之前的那一步

  炎黃城,希岩。

  當這一講的故事結束之後,希岩久久沉默。

  作為炎黃城的「大佬」級人物之一,希岩雖然不如埃里克、帕特、安迪這三大巨頭那般聲威顯赫,但在魔法師協會中,卻是妥妥的高層,換言之,也是方天的身邊親近者之一,且不說其被方天賦予的炎黃城執事什麼的,只這一個身份,就注定其不可小覷。

  只不過這位閣下在炎黃城的一幫大佬中,性子較其他大佬相對更冷然一些,也因此,交遊也較少。——當然,也僅僅是「較少」而已。

  七星島上,在屬於自己的庭院中,希岩佇立無語。

  和故事中的情節有一點很相近,那就是這個庭院中也有一棵樹,而且也同樣是希岩自己親手所植的。不過,這就不是從小樹苗開始的了,而是直接移植的老樹。

  很多時候,希岩都會站在樹下冥想,這是他的一個習慣。

  而這個習慣的來由,則是源於懷念。

  沉默良久之後,希岩從懷裡掏出一封包裹好好的信,然後細心的、慢慢的打開,給人的感覺是他並非在打開一個包裹,而是在進行一個儀式,一個很重要的儀式。

  事實是,從某種意義來講,這個說法並不算錯。

  聽完殿下這一次所講的故事之後,希岩發現自己的思緒,又一次地飄飛,飄飛到了帝國北域,那個叫做朝陽城的地方,而更具體地說。是朝陽城郊外,一個很尋常的小院。

  那個他和老師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想必那個小院,已經開始荒蕪了吧?

  信已打開,希岩低首讀去。

  其實信中一字一句,早已刻骨銘心,至死亦不會忘卻分毫,又何須開信閱讀?但是親手握著這封信,對希岩來說有一種特別的意義。這封信。是老師留給他的惟一的遺物了。

  當年為師尚幼之時,一年中,冷月之節,為師之師指庭中空際紛紛落葉,道:「你道眼前,所落者何?」

  為師言:「葉子唄!」

  百年之後,為師之師,業已逝去。

  又一年冷月之節。為師對著庭前雙樹,看葉落紛紛,不自禁想起往事。不勝感慨中,為師此時方知,眼前所落者,非惟落葉,還有我輩之光陰也。

  時間如流水。或在腳下,或在眼前,你卻不覺。當你覺之的時候,你已經老了。

  當視線緩緩地來到信中這一段的時候,縱然早已是對這封信熟得不能再熟,希岩此時,還是禁不住目中潸然,而腦海中,亦回憶起了老師當初所講的一件事情。

  一般老師多會收取在好多方面都與自身比較相近的弟子,比如說性情相投、稟賦相近等等。

  資質愚笨的老師。往往也會收取資質愚笨的弟子。對那些資質較好的,反而會覺得性子跳脫,不堪大用;當然反之也是亦然,資質超群的老師。通常是看不上資質愚笨的弟子的,別說愚笨了。就是在天才中稍微差一差,都會引來不屑。——似汝等這般注定庸庸碌碌之輩,我收來何用?

  這種情況當年老師曾在一次談笑中與希岩說過,並言道:「我的性子,生來愚笨,小傢伙你卻是比老師要聰明多了。」

  那時希岩才被老師收入門下不久,才八九歲之齡,是名副其實的小傢伙,希岩還記得當時自己是仰著頭問老師道:「那為什麼呀?」

  「因為為師愚笨,所以在修煉中吃了很多的虧,就想收一個聰明的,讓他不那麼受苦唄。」

  當時聽了這話,希岩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但在心裡,卻是與外面表現相反地是翹起了小腦袋,高興地,也驕傲地,然後在修煉上也主動地刻苦了很多,因為老師說過自己很聰明,可不能丟臉呀!

  回憶起這個片斷時,縱然之前一直是有點傷感的,但此時希岩嘴角還是不自覺地掛起一抹微笑。

  當時的老師卻也是太壞了,這是明顯的欺騙小孩啊。自己又哪裡聰明了,真要說起來,可能連老師的一個邊角都不如!

  自身刻苦的修煉,加上老師高明的教導。

  這兩者加起來,希岩修煉的速度自然也不會太慢,也因此,很順利地就來到了三級。而到了三級之後,卻是一下子卡住了,並且,一卡就卡了好長時間。

  希岩記得那時自己是很急躁的,其實一開始只是略有點心浮氣躁,但慢慢地,就越來越急了起來。

  然而向來教導高明的老師在那個時候卻並未怎麼出言指點,而是任他急躁著,好幾年之後,在他仍然沒跨過三級,失望很重,都要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適合成為一個魔法師時,才慢悠悠地給他講了一個事。

  「我給你說過,為師可是很笨的,和你可是不能比的。你在三級都是一停這麼長時間,為師自然也不可能比你快到哪裡去。我給你說啊,當時為師可是比你還急,急到後來連嘴唇都開始冒泡了。」

  「可是為師的老師卻是一直都是對為師不管不問的,後來甚至乾脆眼不見心不煩,直接出門訪友去了,把為師一個人拋下,好久之後,一直等為師自己晉入四級之後,他才回來。」

  「那會為師可是真的生氣了,直想對老師說,有你這麼做老師的嘛!」

  「可是老師卻是對為師說了一句話。」

  希岩記得當時自己是有點蒙也有點木,蒙和木的原因是沒想到老師當年也被困在三級,更沒想到老師的老師居然是那般的不管不問,於是帶著相當好奇地問道:「老師,是什麼話?」

  「老師告訴為師道,修煉之途。長長又漫漫,三級只是一個小小的關卡,微不足道。三級之後還有六級,六級之後還有九級。一個比一個難,難多了。如果連這第一個最容易的小關卡都過不去,那後面的,怎麼辦?」

  希岩當時是聽得呆住了。然後就像是被一大盆冷水從頭頂猛地澆下,不是凍到,而是一下子清爽了,但覺纏繞在心上好幾年的急躁陡然間盡數被化去了,說不出的輕鬆。

  然後修煉的時候又有感覺了,冥想時完全不須刻意也比之前的效果要好,結果還在他沉浸在更好的冥想感覺中時,不知不覺地三級就過了。過了之後,希岩甚至是沒有多大驚喜!感覺那是再應當不過的事。

  「有些苦,要吃在前頭。」

  「因為你遲早都要碰到,而且不止一次。早點感受一下,不是壞事。」

  後來老師林林總總地還說了好些類似的話。此時此刻,希岩回想起來,才覺得。這恐怕是老師對他最為深刻的一個教導了,因為老師的教導一向很簡潔,從來就不是那種囉嗦類型的,說過的話,老師通常都不會說第二遍,而只有這一個教導,是例外!

  老師不止是說了第二遍,還有第三遍、第四遍,可能連第五遍都不止。

  老師應該是想讓他深深地記住這一點的,可是那個時候。他卻並沒有領會到老師的深意。甚至連得到殿下之助晉入法師之後,也沒能領會到這一點。

  直到今天,在殿下的故事中,他看到了卡巴斯基在六級後的種種。

  儘管卡巴斯基是武者,而他是魔法師,但正如殿下往常所言。武者也罷,魔法師也罷,都是修者。而修者,許多時候,面對的問題都是一樣的。

  就如卡巴斯基在六級後的困頓。

  卡巴斯基只體會了一次,而他已經體會了三次。三級的時候體會了一次,六級的時候體會了一次,九級的時候體會了一次。而這三次,其實每一次都是刻骨銘心,尤其是九級之時。

  又如何能不感同身受?

  「困頓,是必然的!」

  「修行之路,必有困頓。」

  「哪怕就是連殿下那般的存在,或許也會有自己的困頓吧?只不過每個人的困頓有大有小,如殿下那般,會小一些,而如我等之輩,會大一些。但不管大小,該有的困頓,總會是有的。」

  「晉升,是比跋涉更艱難的攀登,而困頓,其實是攀登過程中必須的調整。」

  「只有調整好了,才能有力氣更向上去。」

  「所以困頓不是災厄,而是良機,等待飛躍的良機。」

  意識中的思慮活動到了這裡,希岩但覺眼前心中,俱都是豁然開朗,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很多,而殿下之前一直向他們等人講解的「修行」的概念,也於此時,一下子深刻和清晰起來。

  苦悶是不理解困頓。

  消沉是辜負了困頓。

  不論何時,當進入了困頓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是停下來休整的時候了。

  是休憩,也是整理。休憩,是暫時告別之前的修煉,讓身心得到大休息;整理,是回望之前一路走來的點滴,許多東西,以為不會忘記的,但其實,是遺忘了,而很多遺忘,是不應該的。

  另一方面,有些東西,早年經歷過的東西,只有很久之後,才能真正理解。並非是經歷過的,就理解了的。

  在困頓的時候回望,很多東西,都能提供新的力量……

  意識於此中漂流,而希岩此時,也感覺身心之中,確實是有了新的力量。其實經過殿下的開示,中級法師的要旨早已經明瞭的,但對於修行更上面的路途,自己其實一直沒能較為深入地瞭解。

  而今天,是深入一層了。

  從現在的初級,到走上中級,想必不會再耗費太久。

  想到這裡,希岩抬起頭來,淡淡一笑,而下一刻,低下頭去,看著手中的信紙,看著信紙上那一個個縱橫的筆墨,傷懷卻再次無法扼止地泛上心頭。

  「老師,您的最高成就就是初法。而今天,弟子已經有信心要超越您了。」

  「您在信中說,您的意志與我同在,那麼老師,就請您與弟子一起,去見證中法之路吧。以後弟子也必定會走得更遠,一直遠到,弟子也和您一樣,失去呼吸的那一天。」

  「於自身修行,弟子已是無慮。」

  「而今弟子只有一憾。」

  「老師,為何是弟子,而不是您,得遇方天殿下?」

  人言武到六級盡,今知九級猶未初。若是早知此間事,能換冥神不來無?喃喃地念出了故事中卡巴斯基最後所說之話,希岩一聲長嘆。而長長的一聲嘆息之後,小院中,再次恢復寂靜。

  惟有和風偶爾地拂過樹梢,帶來輕微的一點聲響。

  三日後,希岩悄然地為藏書閣中添加了一本書,或者說小冊子,冊名《說困頓,論我的修行》。

  第四日,方天於冊後批,善!

  第四十八日,希岩晉升中位法師。當然,這是後話了。——不太久的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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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一章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據說人生有三種狀態,第一種是向前看,第二種是向後看,第三種是既不向前看也不向後看。

  第一種名為滿懷憧憬,或者說胸懷大志,對生活有一番自己的計較,或步步為營,或勇猛精進,總之是一種充滿進取的形象。

  第二種則是對現狀不甚如意,對未來缺乏信心,於是就把已經過去了的過去,作為心靈的港灣,在回憶中將之一點點美化為自己生命中的「桃花源」。此種狀態,用專有名詞來說,正是「醉生夢死」,

  第三種麼,表面上是寧靜安和,實際上對生活已經失去目標,只知按照以前的慣性,一日又一日地活下去。

  這是某人前世的理論,這個世界,是沒有的。

  但理論是對事實的總結,而事實,很多時候,都是在不同的時間,也在不同的空間,同時地,也是反覆地,進行著的……

  和毛里球斯帝國南方接壤的朝陽帝國,三溪城。

  南風是一個六級的魔法師。

  六級魔法師,在帝國內,代表著什麼呢?

  若以帝國範圍來講,六級的魔法師,其實什麼也不能代表。——什麼東西一多了都不值錢,「尊貴的魔法師大人」同樣也是如此,並不能例外。

  舉國上下,六級魔法師太多了,不能說多如天上繁星,但確實也數不過來,或者說,根本也不會有人去數。

  作為最核心的勢力群體,帝國向來對魔法師都是有關注的,很大力的關注,但這種關注主要集中在九級魔法師以及准法階。也就是說,一個魔法師如果不是特別天才特別妖孽的話,通常而言,只有晉升到九級之後,才能從「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進入帝國的視線。

  而至於九級之下,客官,那人太多了,而且變動也太頻繁了,關注不過來呀,還請您見諒!

  這還是在毛里球斯帝國、朝陽帝國、大葉帝國、卡奇奧帝國等這些不怎麼上得了檯面的小國,若是放在四大帝國以及神聖同盟帝國等地方,親,如果你未曾晉入法師,都不要指望有誰能看到你的,哪怕九級了,你都很可能還是一隻小透明。

  然而這是對於整個帝國而言的。

  就如某人前世,對於國家財政而言,動轍幾萬億幾萬億什麼的,千億級別的都不太顯眼,至於百億、十億甚至只是幾個億級別的,親,麻煩您讓讓,靠邊站,或者出門左轉右轉前轉後轉就是不要在這裡出現,好麼?

  但若是下放到省、市、區、鎮,甚至於村……

  六級魔法師也是這樣。

  於整個帝國而言,六級的魔法師一點也不起眼,就是對於三溪城來說,一般也要晉入七級以後,才能有機會走進城主、城令府,並且被待為上賓。

  六級的有些情況下也可以進,但請從側門、小門、後門進,正門您是甭想的。

  但只有被兩府待為上賓,才能算是個人物嗎?

  南風是不認同這個觀點的。

  整個三溪城,魔法師多了,武者多了,普通人更是多到海了去了,加起來總共十好幾萬人中,有幾人是能被兩府待為上賓的?有十個不?嗯,十個肯定有,應該不止。但是有一百個不?

  難說。

  好,就算有一百個,但在十幾萬中一百個算個球啊,其他人還都不活了?

  不是這樣嘛!大家都活得好樣的!

  而作為一位六級的魔法師,在這十幾萬人中,嘿,還是挺有份量的。

  南風的父親是一個擔夫,也可以說是挑夫,總之是在碼頭上幹扛包等類的苦力活計,而南風從小耳聞目睹,出入於碼頭,就有一個一輩子都不能忘卻的信念,那就是,只有成為一個武者大人,才能不受欺負!

  然而他的體格並不強壯,求告了好幾家武館及傭兵團,都沒有一家收的。

  父親更是帶著黯然地道:「孩子,下苦力就是咱們這些人的命,武者啊,咱還是不要去想了。」然後父親告訴他,小時候,他的願望也是成為一名光榮的武者,但是武者,是只有很少人才能去做的。

  在事實面前,南風不得不低頭,或者說認命。

  這般的成長環境下,很少有孩子不認命的,不認命那就是作死。而真要有作死的小崽子,家長們也不需做別的,只需將之暴打一頓,然後關起來,餓上三天肚子。

  再放出來。

  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南風並不是特別倔強的人,他低頭得很快。

  然而命運實在是一種不可捉摸的東西,有時讓人哭,有時又讓人笑。

  南風十二歲那年,第一次上工,跟在父親後面,扛著只比他自己略微輕一點點的大包,一點點地朝前走著。太陽熱烘烘地烤,肩膀火辣辣地疼,兩個肩膀都是,因為走一趟就要輪換一趟,不然根本受不了,而至於一直承受著大部分重量的後背,則早已經就被硌得沒有感覺了。

  從第五趟開始,每一步都已經是煎熬,也只有死命地熬著,才能繼續朝前走。

  南風沒聽過關於「地獄」的傳說,不然他肯定會認為,這就已經是地獄了。

  第六趟,才走到一小半,腳下被一個小石子一絆,其實那根本是一個小石子,小到微不足道,實在影響不了什麼,但無奈南風的腳下太飄了,飄到似乎一點重量都沒有,因此,就這麼一個小石子,就讓南風磕得連身帶包,朝前猛摔。

  接下來發生的景像在南風的意識中定格,一輩子都忘不了。

  正常來說,以這樣的姿態摔下去,一定會砸得結結實實,說鼻青臉腫那實在是太輕了,事實上整個人都會被摔蒙的。然而沒有,人也沒有摔,包也沒有摔。

  就好像有人在身邊輕輕托了一把。

  當南風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穩穩地站著,而之前被他扛在背上的大包,現在在他的前面,就在他的身前以及頭頂上方,大概一步遠的地方,漂著。

  對,就是漂著。

  而底下什麼承托都沒有。

  南風本能地轉頭四看,他看到父親駭然的臉,他也看到周圍那些在同樣扛包的人駭然的臉,他還看到遠處的幾個工頭,也都是一樣的駭然的臉。

  遠的,近的,周圍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木然,一樣的駭然。

  那一刻,在南風的感受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動作,也失去了聲音。然後他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奇怪長袍的老頭,帶著微笑緩緩朝著這邊走過來。

  整個世界,也只有這個人在動。

  然後他就聽到這個走到他身邊的老頭對他說道:「孩子,你很有天賦,願意跟隨我學習魔法嗎?」

  南風沒能立即回答,因為一下子熱血上頭,他昏過去了……

  命運就這般神奇地拐了個彎,很大很大的彎,從那之後,南風就成了一位魔法師的弟子,而不久之後,他自己也成了一位魔法師,當然,還只是才入門的小魔法學徒。

  六級以下,都是魔法學徒,只有六級以上,才能被稱為魔法師。老師這麼告訴他。

  但是沒有用。你怎麼能指望普通人區別一位魔法修煉者到底是魔法學徒還是魔法師?事實是,既無法區別,也不需要區別。——對普通人來說,所有的魔法修煉者,哪怕是連門都還沒有入的,都是魔法師,而且是「魔法師大人」!

  家裡的環境陡然發生了變化。

  父親依然每天到碼頭上工,但是再不需要扛包,他被請為工頭,什麼活都不需要幹,事實是連工頭的活都不需要幹,然後他拿的工錢,比其他所有的工頭加起來都還要多!

  而所有的工頭,包括工頭上面管事的,對父親說話時都是彎腰帶笑,稱呼則是「老大人」。但是沒有叫他「小大人」。

  他們根本不太敢和他說話的。

  不管怎麼說,這是很令人興奮的事情,而且,也大大地激勵了南風對於魔法的修煉。曾經的那種苦,受過一次,他一輩子都不想再受第二次了!而和那比起來,魔法修煉的枯燥和呆板,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刻苦,刻苦,刻苦,他修煉得比誰都勤!

  老師對此是很欣慰的,看到這個情況,甚至都經常給他放假,讓他出去玩玩。他自然不會違逆老師的吩咐,但最多也只是到碼頭上轉轉,看一下父親,然後返回,還是修煉!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度飛快。

  十二歲入師,十三歲入門,十四歲一級,十七歲二級,二十三歲三級。三十歲那年順利突破三級的門檻,進入四級。

  然後老師問他,是成家,還是繼續修煉。

  他自然是聽老師的意見。

  老師就告訴他,進入四級之後,修煉的速度會放緩。以他的情況來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到四十歲甚至四十五歲的時候才能晉升到五級。大陸上很多類似情況的魔法師都會選擇成個家,在四級後成家並不會怎麼影響修煉的,甚至,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反而會更快一些。

  南風就說,我聽老師您的安排。

  接下來在老師的介紹和撮合下,他和城裡一個很有頭面的武館館主女兒結了婚,婚後兩人感情甚好,不幾年,有二子一女。

  三十九歲,堪堪就是老師說的年限提前一年,南風晉入五級。

  這可是一件大事!因為三十九歲就晉入五級,這意味著,很可能在六十歲之前,甚至是五十歲的時候,就晉入六級,而再接下來,有很大的機會進入七級。

  突破六級進入七級,對於一個魔法修煉者來說那完全就是另一個層面的事了。

  所以這事真的很重要。同樣是晉入五級,四十歲晉級和四十五歲晉級根本是兩回事,和五十歲才晉級就更不是一回事。南風本人的高興和激動自不待言,此外,老師很高興,老外父(岳父)那邊也很高興,雙方就聯合起來,著實辦了一場大宴。

  宴上,很多大人物都來了,南風甚至在老師的帶領下拜見了一位九級的魔法師大人,要知道,老師也才只是八級而已,而且這輩子基本上是沒有希望進入九級的。

  這之後,南風的生活軌跡就和以往有點不同了。

  三十歲前,南風一心修煉。四十歲前,南風修煉之餘,心及妻兒。而此後,交往則在不知不覺中多且繁了起來。晉升五級,又或者說那場大宴,彷彿是一個開關,開啟了另外一扇門戶。

  走進了這扇門戶之後,南風才發現自己以往的生活太狹窄了,很多該結識的大人物都沒有結識。好在現在開始還不算晚。而且作為五級的魔法師,他本身也是一位頗有頭面的人物了,以前,是別人到他這裡來,作為他的貴賓,而現在,很多時候,是他到別人的地方去,作為別人的貴賓。

  這是一段很充實也很愉快的日子。

  在修煉上,南風不知不覺就放鬆了很多,而且有的時候,晚上都不冥想的。——白天見客太多,又或者出席宴席什麼的,搞得沒有精神及思緒去平靜冥想,更主要的是,一天兩天不冥想也沒有什麼,嗯,南風是這樣想的。

  然後不知不覺,二十年就過去了。

  再過一年,就六十歲了!而直到此時,南風才恍覺,原來自己,居然還是五級的魔法師,並沒有晉升到六級!而且,以他的估計看,大概也就是五級中段的樣子,或者比中段要稍微偏後一些,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七級,距離還很遠。

  遠到暫時還看不見。

  不過,六十歲的五級半,也不算太差勁吧?

  南風不自覺地便開始盤點周圍認識的人物,嗯,他認識的那些六級的,沒有一個是六十歲以下的。倒是有幾個四十來歲便已經是五級的人物,不過,他們還是比他當初的時候差的,不是吧?

  這麼一比,南風心安理得,之前心底隱隱的不安頓時消去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淡淡的驕傲。——看啊,我這般悠暇隨意地修煉著,你們居然都沒人能超過我去,嘿。

  到老來才發現自家居然也能算是天才,只是修煉上最近這些年稍微放鬆了一點而已,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現在應該差不多已經是六級了?

  南風這麼想著,於是又有了點悵然。

  不過這悵然轉瞬又被一股滿滿的自豪和成就所代替。現在的三溪城,可是有一股不小的勢力叫做南風家族啊,這麼大的盤子,就是他這二十年經營下來的,不容易啊!

  老師已經逝世多年,倒是有位師兄還在。——老師一共是有兩位弟子的,只是那位師兄素來愚笨,比他入門早了近十年,卻還比他晚了兩年才晉入四級,而且後來聽說為了更專心修煉,已經移居鄉下去了,在底下一個叫做大木鎮的什麼地方。

  以前老師在時師兄弟兩人就沒怎麼來往,自老師去後,就更是未曾見過面。

  這時想起,南風心裡卻忽地泛起了一股衝動,他想去看看這位師兄。當然,絕不是懷念,而是想看看這位師兄,這些年來,修煉得怎麼樣了?

  這是一股不可捉摸的心思,前一刻還一點沒有,突然來了,來了之後卻怎麼也扼制不住。

  好在,也並不需要扼制。

  想看,那就去看看唄,反正那什麼大木鎮的又不遠。南風沒去過,但他知道大木鎮在三溪城的西南方向。

  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三天多時間來到了大木鎮。

  南風並沒有打聽師兄是住在哪裡,開玩笑,對一位魔法師來說找人還需要打聽?況且是在底下的這麼一個小鎮上。南風隨意地就放開了元素感應,他現在的感應極限是三千多米,這是指單向,實際上論感應範圍的話是七八千米,覆蓋一個小鎮綽綽有餘。

  在南風的意想中,應該是有一兩位同級別的存在的,而其中的一位,定然就是師兄。

  然而感應才一放開,他就愣住了。

  怎麼回事,這麼偏遠的一個小鎮,居然有十來位和他差不多層次的魔法師?而且其中過半都比他要強大,更可怕的是還有兩位,其氣勢簡直鋪天蓋地,接觸到他的感應後一下子順勢延伸過來,壓得他簡直是有點心膽俱顫。

  開什麼玩笑!

  這是一個小鎮該有的情況?

  還是說,最近這個小鎮發生了什麼大事?從而導致很多的魔法師聚集在這裡?

  要說最近發生的大事的話,那也就是神之子講的卡巴斯基的故事了,也正是因為這個故事,他才會想起自己修煉的事情,以及過去的很多事,也才有了現在的這大木鎮之行。

  但是那個開講,和這個小鎮沒什麼關係吧?

  然後就在這時,之前感受到的那兩股最強大氣勢中的一股,向著這邊淡淡傳音道:「是師弟麼?」

  聽到這一道陌生中帶著點點熟悉的聲音,南風真的是身體陡震!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這是師兄?這最起碼也是八九級的魔法師,是師兄?

  有沒有搞錯!

  然而隨後的事實告訴南風,他沒有搞錯。

  他的師兄,確實已經是一位九級的魔法師,新晉的九級。之前是八級的,而就在神之子的故事之後,其大有感悟,然後就是在三天之前,晉升的九級。

  至於他剛才感受到的另一道強大氣息,同樣是來自一位九級的魔法師,而這位魔法師,和他一樣,來自三溪城,更具體地說,這位魔法師來自三溪城城令府,此行正是代表城令府,探望他的這位師兄而來。

  「師弟,你來得正好。為了卡巴斯基的故事,我和幾位同修組建了一個靜修會,眼下我們也正在等待第二講的到來,師弟,你也加入進來?」

  一番介紹及敘舊之後,那位師兄這般地對南風說道。

  南風自是無可無不可地點頭,而事實是,站在兩位強大的九級魔法師面前,他和一個普通人面對一位魔法師毫無區別。

  而這兩位強大的九級魔法師,其中一位,來自城令府,其自身強大已不待言,其背後所代表的力量以及權柄,更是讓人敬畏和窒息;然後其中的另一位,卻是他的師兄!他從來也沒怎麼放在眼裡過的師兄!

  而眼下,這兩位魔法師之間言笑晏宴的。

  他雖然也是站在這裡,卻彷彿站在一個另外的世界,一個完全觸摸不到眼前真實的世界,至少,眼前的兩位對他來說,一位高不可攀,另一位……

  另一位早已在歲月中從開始的生疏變成完全的陌生?

  這一晚,在大木鎮住下的南風沒能冥想,也沒能入睡,坐在床上他想冥想的,但怎麼也冥想不下去,勉強了幾番徒惹來心煩氣躁,更是差點引得連胸口都疼,於是乾脆入睡,可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怎麼能睡得著?

  未曾閉眼,師兄的形象便已在眼前繚繞,當然,是現在的形象。

  九級的魔法師!

  九級的魔法師!

  神吶,這二十年來他到底是怎麼過的?錯了?沒錯?錯了?沒錯?

  錯和沒錯都有站得住腳的理由,然而錯的話就等於否定過去,否定這二十年的一切,否定許多明明前不久他還在一直得意著的事情,可是,沒錯的話又為什麼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錯和沒錯,他都不甘心!

  而就在不甘心和輾轉反側中,新一天到來。

  師兄口中所謂的靜修會,其實就是幾位魔法師聚在一起談修煉,而且主要是談卡巴斯基,談已經過去的那一講,談即將接下來的那一講,他們把那故事掰開了、揉碎了,從各個方面一點點地講。

  有很多地方都講得很好,可是南風完全聽不進去,或者說他完全融入不了這個靜修的氣氛之中,甚至,他們講得越好,他就越是聽得心煩意亂,心底更是有著一種隱隱的絕不能言的嫉恨——為什麼你們會講得這麼好?

  為什麼!

  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想要晉級麼!呸!

  然而,正因為感受到,如果他們這麼下去,真的很有希望晉級,他才逾發的嫉恨和不甘,心底深處似乎有一隻蟲子在狠狠地啃噬著,讓他不得安寧。

  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三日後,卡巴斯基第二講的故事,如期而來。

  故事完畢後,他們一群魔法師聚集的地方,鎮外的一處小河口,一片靜寂。哪怕是一直心神不寧的南風,亦為這一講故事中展示的許多東西而震撼,至於其他的那些人更不待言。

  「這些年來,一直待在這個小鎮靜修,我卻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良久之後,南風的師兄淡淡微笑著說道。

  雖然嘴裡說是錯過了很多東西,但他的神態中毫無錯過的遺憾,反而是一派的安和以及悠遠,「感受了這一講的故事之後,我想和卡巴斯基一樣,出去在大陸各地走走。」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無盡的海,無盡的冰,無盡的綠,以及無盡的沙漠。」

  「順便,看能不能尋覓到跨出下一步的良機。」

  言畢,這位年過六十的老人,臉上卻是綻出了猶如童稚一般的笑容。

  然而這笑容落在南風眼中,卻是無比刺眼,不止是笑容刺眼,剛才的話更是刺心。跨出下一步的良機?你還想跨出下一步?九級之後的下一步?

  南風直想跳起來,狠狠地指斥。

  但這種類似於失心瘋的事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做出來,也因此,他只是低著頭,默默地,沉默著。

  當天下午,南風告別挽留,返回了三溪城。

  出了小鎮的時候,南風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夕陽斜照下,小鎮彷彿燦爛如金。本就陌生的小鎮,這麼一看就更是陌生了,不止陌生,還很刺眼。

  這見亡靈的地方,他是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南風毅然轉身,絕然離去,只是不知怎麼的,轉身之時,卻好似被什麼東西憑空僵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不過這位老人卻沒有半點停留,舉步,然後一步一步地,去了,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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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7-1 00:38:57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二章 秘境是不是真的?

  方天前世,兩千多年前的戰國時代,中原大地上,諸國所用的語言文字是不同的。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書同文,車同軌」,從而使得文字實現了統一。

  二十一世紀,地球上各國所用的語言文字也是不同的,那麼,等到四十一世紀又或八十一世紀什麼的,嗯,假設人類不毀滅的話,屆時,趨向統合的地球人類,會不會有一個同樣統一的文字呢?

  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

  因為一切差異都來源於分離,就好像同樣是猴子,生存在森林的學會了爬樹,生存在海島的學會了游泳,生存在高山地帶的則學會了攀岩。經過漫長時間的演化之後,這些本來是同源的猴子,不論是體型,還是技能,又或是習性等等,各個方面,都出現了相當大的差異。

  那麼把這些猴子重新再聚合起來,再經過漫長時間的演化之後,牠們會否再次變得相同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猴子是如此,而在這個方面,人類和猴子並沒有任何區別。

  是以,未來的地球人類,在膚色、語言、文化等各個方面都實現統一,是極有可能的事情。任何的分歧和差異,都會在一體化中取得共融,待到得最後,「火候」到時,會心一擊之後,徹底歸一。

  就好像二十一世紀的華夏,不會有人再去追尋自己到底是秦人還是趙人什麼的,那已經沒有意義。如果是戰國時某國的人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相信在國籍問題上。他會很茫然的,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他應該會知道,並且不得不適應。「已經沒有七國啦!」

  初到這個世界,方天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所以在修煉之餘,他是想方設法地瞭解此世界的種種。而經過苦心地積累之後,應該說,在很多方面,他比土著都還要更土著,更瞭解這個世界。

  就好像一個小偷,會比普通的市民更加瞭解城市的地形和建築規劃什麼的。

  好吧,這個類似有點不太妥當……

  總之來說,方天是很久之前就知道這個大陸各地雖然有著口語的差異。但是文字卻是統一的,整個大陸,任何一個角落所用的文字都是一樣的。

  剛開始知道這一點時,方天自然是極為詫異的。

  而至於為什麼詫異,地球人都知道。

  但隨著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一步步深入,也隨著自身的修行一步步提升之後,方天也就不怎麼詫異了。用一句話來簡單說明就是。有「夢」中的那等存在,這個世界發生任何事,都不值得奇怪。

  在統一的文字背景環境下,分析文字的構造,有的時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就比如說,聖域的「聖」。

  這個世界的聖當然不可能是又下面放一個土,別說這個世界了,就是前世,哪怕就是方天所在的那片土地上,時間往以前挪移一些。聖字的構造。也不是又土。

  那個,這個世界的聖是什麼字型呢?

  是四個一豎,然後被中間的一橫所貫穿,簡單來說。就是「帶」字上面的那個頭多一豎。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有沒有析字的習慣,嗯。這很難說,別說大魔法師了,就是身為聖域中人,也未必真的有多少人著意地盯著這個「聖」字想過。

  但是方天盯過,也想過。

  而那四個一豎,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代表的四大元素,只可能是這個,再不會有其它了!而等自身理解也跨越了聖域的層次之後,他確定了這個結論。

  那麼,那個一橫又代表了什麼呢?

  簡單地理解為「貫穿」,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或者說融會貫通,也可以,反正大概就是那麼個意思。

  而這四豎一橫,綜合來講也可以說是,「在具有四大元素的地方,『聖』,可以任意縱橫。」而用前世的一些話來說,就是入水不濡,入火不熱,山石不能阻其路,流風可以助其行。

  下可以沉入海底,上可以高蹈雲端,一念之間可以隨元素震盪到達千里萬里之外,所謂御風而行,御水而行,御土而行,御火而行,只要有元素存在的地方,「聖」就可以無視一切世間常人眼中的所謂阻礙,無所而不達。

  也因此,大魔法師和聖域,是完全的兩種存在,根本不是簡單的相差一個階位的區別。

  用個好理解的說法,大魔法師還是物質之身,只要破開其元素的本能防禦,還是可以對其造成物理性傷害的,但是聖域者,其身體隨時可以寄形於元素,然後乍合乍分,合的時候與元素渾然一體,無從傷害,分的時候,早已經不知道閃到什麼地方去了。

  能鎖定聖域的,只有聖域,能傷害聖域的,也只有聖域。

  哪怕就是十百千萬億個大魔法師加到一起,也不能傷害聖域者分毫,這就是大魔法師與聖域的區別,反之,大魔法師再牛,聖域者可以一念之間,強行剝奪其元素操控權,將其打落塵埃。

  那麼擁有這等似乎不可思議神通的聖域者,也是大陸所謂的「大能者」,嗯,確實是大能者,這個稱謂名副其實,在成就聖域之後,會幹些什麼事呢?

  簡單地逞威,機會很小。因為真想逞威的話,早在大魔法師階段就逞過了,甚至是早在法師之後,就逞過了,完全無須等到聖域。

  但是「錦衣夜行」是很難受的一件事,明明具有這麼多的神通,你居然從來都沒用過一次?這沒道理嘛,你能忍住?再者,難道你就不想切實地體驗一下,聖域的聖,到底聖在哪裡?

  所以,神通,是必然會被施展的。

  對著什麼施展呢?

  不是對人,那肯定就是對物了。

  所以一個聖域者,正常而言,在初成聖域之後,肯定會有種種「作死」而且是「作大死」的行為,比如說,試試天有多高,試試海有多深,試試地下到底有多大壓力,試試進入地底的無盡岩漿之中,到底是溫暖還是舒適。(這些行為某位閣下也是做過的,而且一個不落。)

  至於「瞬移」著去見見老朋友,然後分別時同樣是瞬移著離開,讓老朋友一臉羨慕嫉妒恨,那簡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肯定也是不會被落下的。

  那就是,扮演一個聖域版的徐霞客,跋山涉水,用腳步,來丈量赤道的周徑,以及南極和北極的距離,臨四極而覽千山,遍天下而披萬水,看一看腳下的這片大地,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是以,如果你問一位聖域者,鄰近帝國的光景如何?

  其很有可能並不清楚。(大陸修者間默認的「王不見王」原則,這一原則從魔法學徒開始,其實就已經不同程度地執行了。就如某位已經晉入神域的閣下,其並不會去掃瞄毛里球斯的帝都如何如何,更不會隨意地向其它帝國亂掃。任何其他聖域者,如果這麼做的話,後果如何不好說,但事情的性質,會被定義為絕對惡意。)

  但是,如果你問一位聖域者,遠處的光景如何?比如說南極北極啊熱帶雨林啊什麼的。那麼,絕大多數聖域者應該都是有話要說的。——他們曾經親臨過。

  方天在第二講的故事中,讓卡巴斯基跋山涉水了一番。

  如果是用言語或文字來講述,那麼跋山涉水就是「跋山涉水」,最多把這四個字擴展為其它的種種形容罷了,方天以前講述這裡時也正是這麼辦的,他說:

  「卡巴斯基興奮激動,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不停地在大陸上流浪,走過一個又一個國家,走過有人煙的地方,也走過很多沒有人煙的地方。」

  「有的地方平平坦坦,一望無邊,千里萬里的地面就像是一張大大的被子,被子上長滿了綠色的草和一些小樹,草地上有無數各種各樣的野獸在奔跑。」

  ……

  但是這一次,並非言語,並非文字,而是直接的意識展示。

  而展示的內容,也不再是虛擬又或什麼簡單的形容,而是真的對這片大陸的展示,比如草原,比如沙漠,比如黑海,又比如冰川什麼的,一切一切,都是實景。

  而這番景象,在不同的觀眾眼中,自然也是不同的看法。

  如南風的師兄等人,看了之後自然是感覺天地壯闊有大美,是以決定「我想去看看」,但是那些景象落在恰好正式在實際中接觸過這些地方的人來說,引起的轟動就實在是太大了,也太讓人感到震撼了。

  北大陸,靠近北海的冰藍帝國。

  南大陸,草原王的子民們。

  中央大陸及西大陸,對大陸的兩大山脈有一定瞭解的修者。

  還有其它很多地方的人,在這一講的故事結束之後,俱都瞠目結舌,目瞪口呆(重複否?),甚至不少人以為之前展示的景象還在眼前,然後用手指著道:

  「這不是,那……那……那什麼地方麼?」

  「那地方我去過,那棵樹,對對對,就是那棵樹,我都在那棵樹下休息過!」

  「諸神在上!」

  「哦,神吶,那些居然都是真的?」

  然後問題來了,卡巴斯基跋的那些山,涉的那些水,居然都是真的,就是大陸上的,那麼——問題來了,是的,很嚴重的一個問題來了——卡巴斯基在其後進入的那個秘境,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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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7-1 00:39:14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三章 一封發往帝都的「電報」

  卡巴斯基修煉的武技秘錄,這是真的,這個是沒有疑問的。

  這也是之前大陸上的所有聽眾,認為的故事裡的最重要的東西。

  但是第二講出來之後,事情發生了變化,很大的變化!那就是,卡巴斯基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僅僅只是個故事還是真的有這個人?卡巴斯基是不是大陸上的人?

  秘境是不是真的在大陸的某個地方?

  卡巴斯基能進入那個秘境,別的人可不可以?

  以至於更進一步,進入了那個秘境之後,可不可以通過那個秘境到別的世界裡去?秘境裡不是那麼多從別的世界來的人嗎,他們是怎麼進去的,又怎麼回去的?別的人也可以吧?

  ……

  諸如此類,一系列的問題。

  而這些問題,一旦想及,沒有幾個修者能夠淡然視之。

  就好像方天前世,哪怕已經是所謂的二十一世紀了,但如果有一天,人們忽然知道或者驚疑通過「百慕大三角」真的可以到達另一個世界什麼的,那整個世界肯定都會沸騰起來的。

  事實上,可不可能呢?

  答案是未知數。

  儘管天文望遠鏡的視野已經擴展到河外星系,觀察範圍動轍以多少多少億光年來計,但是對於自己腳下的那「方寸之地」,嗯,和光年而且是「億光年」這個單位比起來,地球真的只是方寸之地,甚至這個說法都是太過抬舉了。

  然而,就是那麼一點小的地方,人們依然還是有著太多太多的未知。

  那個世界猶是如此,這個世界,修者們對於自己腳下的的這片大地又瞭解多少呢?

  答案是,法師以下修者,近乎於一無所知;法師到大法師階段的修者,可能遍覽過自己的帝國,可能遊覽過周邊一些國家甚至大陸,不排除一些變態的傢伙把大陸上一些大的版塊(被這個世界土著普遍稱為是南大陸北大陸等地方)都走過,但也就是僅此而已了。

  大魔法師中應該很少有人知道自己腳下的大地事實上是個「球」,而且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超出他們想像的球。

  聖域者麼,則基本上是人人都可以稱為是「星球觀測者」的,其對於星球的概念,以及星球上具體的情況,應該說,其瞭解情況是比較深入的。

  假設這個世界的一個聖域者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他很有可能會變成一個狂熱的物理學家、天文學家、地質學家什麼的,當然,順便兼職一下旅行家也是可以想像之事。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或許會開一本這樣的文,當然,穿過去之後,會讓其從零起步,從一個小小的魔法學徒開始,比如書名就叫《二十一世紀魔法師》什麼的,大家有興趣不?)

  但是聖域者是不是就是很瞭解這個星球了呢?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前世莊子在《逍遙游》裡說列子御風而行,瀟灑固然很瀟灑,省勁當然也很省勁,但他還是要依靠「風」這個東西。

  聖域者也是如此。

  聖域者確實牛,牛到天上地下,水裡火裡,就沒有哪裡不能去的,但這一切,都是以「元素」作為前提。而一旦外界的元素有變,其自身的威能,雖然不至於像大魔法師一樣徹底歸零,但是,十成中去了九成,卻是可以想見的。

  也因此,大陸上,西大陸的「神山」,南大陸的「卡拉多山」,這兩座最大山脈深處的情況,就算是聖域者,也是一無所知的。而至於「禁忌之地」的黑海裡到底蘊藏著什麼,聖域者同樣一無所知。

  地下深處呢?不知。

  秘境呢?

  ……

  同樣的故事,在不同人的眼中,側重點自然也是不同的。

  就比如卡巴斯基一到六級的修煉,在武者眼中自然是無上至寶,再沒有什麼比這更珍貴的東西了,但在魔法師眼裡,卻是等閒之物,基本上算是毫無價值,然而到了聖域級別的修者那裡,又有不少人讓自家弟子修習這個東西。

  同樣的情況,第二講中,卡巴斯基進入了「秘境」。

  對於秘境的展示,應該說,某位神域者閣下是花了大力氣的,既取材現實,又展開推理,同時還放飛想像,也因此,所展示出的秘境中,方方面面,蘊含著極多的信息。

  就比如說,秘境中,一隻不起眼的「蝴蝶」(元素的動態呈現),很可能就是一個對高階修者相當有用的輔助法陣。而事實是,所有的「蝴蝶」,方天都是精心安排的,沒有一個是無用的背景。

  但是,嗯,但是……

  但是對大陸上絕大多數的修者而言,這所謂的秘境,華麗固然是華麗至極,神奇也固然是神奇至極,嚮往當然也同樣是令人嚮往之極,然而,它也不過就是一場迷離至極的幻夢而已。

  這場夢過了,會讓人悵惘,當然也是難忘,但是夢就是夢,接近於虛無。

  對太多的修者而言,這秘境的展示,其價值應該是不如之前卡巴斯基修煉的六級秘錄的,同樣也不如卡巴斯基在六級後困頓中的種種。就如身為初級法師的希岩,在卡巴斯基的困頓中領悟了中法之道,但是對於秘境,他則很可能什麼也沒有領悟,權當是看了一場「大片」而已。

  但是方天既然有此安排,而且著力甚多,自然是有其用意。

  七星島上,具體地說是第四個島上,由「島主」轉任魔法陣臨時研究院「院長」的大魔法師加洛多斯,和他的那一群大魔法師老友,以及其下的眾多來自帝國各方面的魔法陣研究精英,這些人自然也是當然的觀眾。

  第二講進行中,當元素幻境出現的時候,一群人上上下下地就開始high了起來,而當卡巴斯基通過幻境,進入了秘境,跟隨著卡巴斯基的視野,當秘境中那些紛飛紛舞的「蝴蝶」進入這些人的視野之後,所有人,都幾乎在同一時間屏息,然後震驚,然後駭異,然後接近於窒息。

  再然後,瘋狂地集中精神意識,試圖把那所有的動態都牢牢地留存在腦海中。

  第一講沒有怎麼準備,而在第二講之前,加洛多斯其實是把一群人集中起來聽講的,就類似於前世的禮堂會議一般,而當講述完畢,會場,嗯,就是小島上,所有的研究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這些眾多的目光一致聚焦向了他們的頭兒。

  加洛多斯大魔法師。

  其實,大魔法師本人,此時的內心也是接近於崩潰的。

  作為一個魔法陣研究的大宗師,這位大宗師才剛剛發覺,他對於魔法陣的領悟,居然……居然似乎不怎麼入門的樣子?諸神在上!這是要顛覆他的世界觀呀!

  但這不重要。

  對,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大魔法師此時,不管是心神還是意識,都處於極度的興奮和癲狂之中,意識的極速運轉,簡直如驚濤駭浪一般地主宰了他的全部心神。——剛才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動態的、可以處於不停轉化以及演化狀態中的超大規模的複合型魔法陣,水火土風四大元素,就在其中隨意地聚散和流淌。

  這個景象,在一般人的眼中,看到的也許是絢爛和美麗,在武者和魔法師的眼中,看到的也許是元素的變化莫測,在魔法陣研究者的眼中,看到的也許是無數的魔法陣單元,但是在加洛多斯這個大魔法師兼魔法陣研究大宗師眼中,看到的,卻是一種叫做「化境」的東西。

  化去大魔法師的境界,進入到一種更高的層次中去。

  換言之,在其中,他隱隱看到了,一條似乎可以讓他再次晉升的通道……

  「小友,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東西嗎?」

  島上,數以千計的魔法陣研究者,看到他們的院長大人,整個身體,都在簌簌地、簌簌地,顫抖著,而那些屬於加洛多斯大法師「老友」級別的人物,看著他們的老大哥此時的表現,則是或震驚,或若有所思。

  差不多同一時間,於前段時間同樣是和一群老友來到這裡的塞勒大法師,這位前任的南疆秘營監管者之一及現任的南域總調度,則是利用手中的快速通道,向帝都發了一份問詢「電報」:「老大,卡巴斯基進入的秘境,是真的嗎?」

  接收者,名為葉尼,沙迦老師,帝國新晉的聖域者,也是帝國僅有的兩位大能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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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四章 虛天界

  接到塞勒的傳訊後,葉尼搖頭而笑。

  因為就在不久前,他也正問了安山久這個問題:「安師,關於方天小友講述裡秘境之事,您知道多少?」

  一個新晉的聖域,在各方面,和老牌聖域相差的都不是一點半點,尤其是見識。聖域之前,任何一位有志於並且有能力向著這個層次衝擊的魔法師,縱然再怎麼兼心它顧,其核心的專注始終都是修煉,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任何一位非聖域的見識,都是有限的。

  而成就聖域之後,就不一樣了。

  漫長的生命,強大的神識,幾乎不受到任何限制的身心自由,這種種,都導致聖域者,在成就聖域的那一天起,在見識方面,幾乎每一天,都突飛猛進。

  甚至可以說,其一天內增加的見識,比之前一年的都還要多。而這種增加,基本可以說是經久不衰的。

  從這裡就可以知道,一位老牌的聖域者,在見識方面,該是有如何的恐怖,而其恐怖程度,事實上,是要遠遠超過聖域者身為一個魔法師的實力的。但關於這一點,外界是不知道的。

  普通人且罷了,就是大魔法師,對此其實也並無多少領會,只有自身也晉入了聖域之後,才會知道,那一步跨出,迎來的究竟是何等的一種海闊天空!

  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葉尼從安山久那裡領會甚多。真真是時日逾推移,他對於對方便逾是尊重,這種尊重,一半是來緣於對方的指點關懷,而另一半,則是相處越久,越是感受到對方的深不可測,特別是見識層面上,那真是如山高,如海深。

  而葉尼也漸漸明白了為何自己的小弟子以及沙迦跟在炎黃城那位的身邊之後,在修行方面便突然地進入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加速狀態。這種現象以前他是驚奇兼略有不解的,並將之歸為「神秘」層面的事情,而現在,他理解了。——

  跟在那麼一位存在的身邊,修行如果不加速,那才反倒是奇怪呢!

  這般想來,別說天下諸多修者雲集炎黃城,就是如安師這般的其他聖域者,估計也是甚想一個個都移居炎黃城的吧,最好與方天小友朝夕相對。——當然,也只能是這般想想,但事實上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一次方天小友開講時,諸多聖域的舉動,想來也當是別有一番用意,顯然並不僅僅是為三年後計而從底下多提攜一些英才出來,於自身,當也是有所計較的。

  魔法學徒之計較,以日,魔法師之計較,以月,法師之計較,以年,大魔法師之計較,以十載二十載,聖域者之計較,則動轍以百年計,是以其機,往往萌始於不動聲色之間。

  想到這裡,葉尼便淡淡笑了笑。

  惟歲月,能帶給修者,如山海不動之容,如天地廣闊之象。

  聖域之計劃猶動轍以百年計,聖域之上呢?此生若不力爭上游,去見識一番,又如何會甘心!生逢此世,哪怕對聖域者來說,也是最好的機會。

  因為終於有緣窺見,更上層面的修者,是如何的一種存在了。

  不似以往之聖域,只能憑想像去繼續邁步。而這種邁步,許多時候,並不能保證是向前的。

  晉入聖域,海闊天空的同時也意味著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向任何一個方面作突破的方向。那種迷茫,不是前面的任何一個層次可以相比的。

  「只須看見,便已是一種道路。」

  這是安師於前不久談及小友時說過的一句話,而今,葉尼於這一點領會尤深。

  也因此,可以知道,方天小友的出現,對大陸的所有聖域,是怎麼樣的一種歡欣鼓舞和激勵了。而再思及不久前隕落的那幾位,葉尼復又輕輕一嘆。

  大勢之下,並非是那幾位不智,所以才逆勢而動,實是……哪怕身為聖域,也不過只是駐世八百載而已,而八百載雖長,也終是有到頭的那一天。

  就如故事裡所呈現的那樣,卡巴斯基於幻境中,當熊熊大火已焚身至前,不跳,也得跳了。

  與其說那是一種決然,不如說除此之外,已別無其它的選擇。

  「大陸是有秘境的,不過不叫秘境,而叫『虛天界』。」這是安山久回復葉尼的問話。

  「從魔法學徒一路修煉到聖域,過程中究竟有幾許艱難,葉尼,你當是深有體會的。所以一位聖域的老師,是很難保證教出另一位聖域的弟子的。」

  葉尼點頭。

  法師很難保證自己的弟子也能成就法師,大魔法師就更難保證自己的弟子也能成就大魔法師,至於聖域,教出另一位聖域的弟子事實上已經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命運女神肯不肯垂眸的問題。

  九級的魔法師可以被教出來,而再更上一步成就法師,則只能自生領悟,否則再多的教導也是徒勞。

  新晉法師一步步成就高法,其間其實也是有路可尋的,老師可以從中對弟子施加引導,但同樣的,自高法成就大法,無路可引,無徑可通,一切都要靠修者自己。

  至於大法師更上一步,成就聖域,那就更不用說了。

  「森森直幹百餘尋,高入蒼穹不附林。豈是土壤栽培力?自得天地造化心!」葉尼把從自己的弟子那裡得到的這幾句話說給安山久聽,至於自己的弟子從哪得到,當然不用說。

  而安山久聽了這話之後,除了讚嘆以及感嘆之外,又能說什麼呢?

  這應該是對修者或者說高階修者最好的形容了。

  一位聖域很難保證教出另一位聖域,這就意味著,大陸上,任何一個帝國的聖域者,都有可能出現斷層。而一旦聖域者斷層,則帝國自動降為公國,然後國內亂象陡起。

  失去聖域的絕對威壓,國內大魔法師層面的勢力自然是各自為政,誰也不鳥誰,這不用多說。

  其間,勢大的想吞,勢小的想保,而究竟誰大誰小,不真刀實槍地pk一下誰又知道?所以亂象叢生乃是必然。

  而與此同時,周邊的其它帝國,必然也將目光投注過來,勢大的想吞了這塊肥肉,勢小的縱然自己吃不到,那也絕對不可能放縱這塊肥肉被別人吞了的,所以各種明爭暗鬥,簡直不要太多。

  這些種種,都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帝國,是隨時有可能不復為帝國的,而縱然有一天再為帝國,也不是舊時之貌了。

  就以毛里球斯帝國而言,當下乃是帝國歷二三八二年,也就是說帝國立國兩千三百多年,在此之前,這塊土地也是在的,更早一些,也同樣是有帝國的,只不過那時的帝國,肯定是不叫毛里球斯帝國的。

  「大陸上,大方帝國、流風帝國、冰藍帝國,這三大帝國,以及神聖帝國同盟,這幾大勢力,都是歷時久遠的,綿延過萬載。這裡面意味著什麼,葉尼,你當是清楚的。」安山久道。

  葉尼當然清楚。

  意味著萬載之內,這幾大勢力中聖域無斷絕。

  「其中的關鍵,就在於『虛天界』。」安山久沉聲說道,話語中不乏好奇及羨慕之意,「聖域在世八百載,這是指普通聖域,也可以說是我們這些散修聖域。」

  把聖域說成是「散修」的,大概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了,若讓下面那些真正的散修聽到,肯定是要瞠目結舌的。

  「但是幾大勢力的聖域者,凡行走在世的,沒有一位壽數短於兩千載的。」

  「虛天界?」乍聽得這個消息,葉尼難掩震驚。

  「是的,虛天界!」安山久緩緩說著,「壽數過兩千載,其中必然有一些其它的原因,如元素家族眾所周知的元素血脈。」

  安山久口中的「眾所周知」,和他之前口中的「散修」一樣,都是特指某個層面而言的。

  事實上,遍數整個大陸,知道這事的人有多少,都難說得很,不多是肯定的,眾所周知那就更是扯蛋了,但對於聖域來說,通常情況下,是看不見大魔法師層次以下的人的,哪怕是被稱為國之柱石的法師,對於聖域來說,基本也只是存在於檔案中,而不在關注裡。

  「但虛天界的因素,起到的作用應該是最大的。」

  「關於這一點,以前我尚有所不解。但這一次看了方天小友所呈示的秘境景象之後,不止是我,葉尼,想必你也是明白了。若身處於那等環境中,縱然修行難作突破,得到一些拓展,卻是很容易的。」

  想著意識中直接感受到的秘境情況,葉尼緩緩點頭,「真想有機會見識一下。」然後這位新晉的聖域者這般說道。

  「誰不想呢?」安山久忽地展顏而笑。

  但這等神器,想來縱然是在幾大勢力內部,也非等閒者可見,至於能蒙受其澤的,估計也只是聖域者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幾大勢力的大魔法師,並未有太過卓然。

  而作為外人,恐怕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兩位聖域這番對話的兩日之後,也是葉尼收到塞勒傳訊的第二日,上午時分,一道來自遠方的意識連接上了兩位聖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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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五章 聖域組團,秘境之遊

  作為一個魔法師,意識行於元素中,如游魚穿梭於湖海中。

  不同的是,游魚速度再快,瞬息也不過十步百步,至千步,已是驚世駭俗,而對於魔法師而言,每上一個台階,外面的天地便大了些許,待到了聖域,天地如海,而意識心念,可以於此浩瀚大海中任意來去縱橫。

  是以,哪怕大陸上的聖域者天南海北,各個分踞一方,但於他們本身而言,也就是幾條魚游在一個小水池裡,那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有許多,縱然是一輩子也沒打過一次招呼,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而在有需要的時候,舉行一次「全大陸聖域聯席會議」,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不需跋涉,不需等待,比某人前世的網絡會議都還要方便些。

  當安山久和葉尼加入其中時,發現聖域者們已經聯絡得差不多了。

  得益於這段時間以來不止一次的聯絡,兩人對其他的聖域者並不陌生。再者,得益於某人向來是棲身於炎黃城,也就是毛里球斯帝國,「愛屋及烏」之下,兩位名不經傳的「散修級」聖域,也著實是得了不少問候。

  當然,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不論是問候者還是被問候者,都不會把這種問候放在心上。作為已是攀登上修行界頂峰的大佬,各個都有一身的驕傲,是以諸聖域者之間,無所謂友好,也無所謂不友好,誰也不會奉承誰,同樣,誰也不會敵視誰,某種意義來講,相當類似於某人前世先哲的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方天剛呈示了卡巴斯基第二回的故事。」

  「諸位對故事裡所展示的秘境之事,想來應該都比較好奇吧?因此物涉及我幾家之根本,是以向來秘而不宣。此番,我和神兄商量了下,決定讓大家一起領會一下,何為秘境。」

  不論是安山久還是葉尼,對現在發話的這人都很熟悉。也不止是他們,事實上應該是所有的聖域者對這一位都很熟悉。——不論怎麼講,這一位應該都是和炎黃城的那一位關係最為親厚的。

  當然這裡的關係不止是常人所謂的血脈,還有一些更深層面上的關聯。

  而以炎黃城那位表現出的行事風格來看,對其出身遲早是會有所交待以及反饋的,這是讓除幾大家之外幾乎所有的聖域者都較為饞涎的事。

  那位現在對全大陸開示卡巴斯基,這是何等的氣量?而待他日其對出身的反饋,又該是何等的手筆?

  略深一想,在場哪怕是心性再為淡然的聖域者,亦不由為之心熱。

  「諸位隨我來,亦請助我一臂之力。」那個向來表現得有點威嚴的神識如此言道,也正是風家大佬剛才所謂的「神兄」。

  魔法師的合力,眾聖域者是沒有不清楚的,別說聖域者了,這是從魔法學徒開始就漸漸為所有的魔法修煉者所熟知也熟練的事,而現在,聽聞居然要眾人合力,在場幾乎所有的聖域都略為之一愣。

  聖域是何等之能?

  有什麼事是需要在場的百十來位聖域合力的?

  但愣歸愣,在場的所有聖域可沒有一位是老年癡呆者,只瞬息間,百十道神識便疊加如一,貫徹到對天地元素的掌控中,然後,這道強橫至極也霸道至極的神識如萬鈞雷霆一般,向著虛空中一處似虛似實的存在轟去。

  「喀!」

  其實是無聲的,但在場的所有人都彷彿聽到了似欲裂天的驚雷。

  事實上,確實是「天」裂開了。

  虛空之處,天門乍開。

  下一瞬,不論之前分處大陸何方的聖域者,皆都身移影換,來到了一個對在場大多數人來說,都既陌生又有種莫名熟悉的地方。而緊接著,就有不止一道意識響起:「秘境!」

  是的,秘境。

  這是一個在場所有的聖域者都能一念貫徹的地方,大概有一片大陸的大小,嗯,像是東大陸南大陸這樣的。說起來似乎很大,但對在場的聖域者而言,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天地,都不夠意識在其中遨遊上幾個來回的。

  然而這不是等閒的天地,至少,和外面的天地不一樣。

  很不一樣!

  天是元素的聚集,地是元素的聚集,而周圍的天地之間,則盡是元素的飛舞。

  進入這裡之後,葉尼的神識和其他聖域者一樣,放縱在這整片天地間,爾後他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片大海,一個完全的由水元素凝結而成的「大海」,然後,不時的,有其它幾系元素包括水元素在內所聚合而成的「魚」,大魚或者小魚,從高處低處,四面八方地,游進或砸進那個大海中。

  激起連綿不絕的浪花。

  而表現出來的,是這整個天地,都隨著那「浪花」的漾起,時作漣漪。身為聖域,在此空間中,居然整個身心都有一種受到沖刷的感覺。

  葉尼不由心中暗凜。

  事實上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大略來說,像是一個普通人處在七八級的大風環境之中,這風稱不上是狂風,但也決不是和風細雨的那種,而是衣袂獵獵,勁風撲面,很容易產生一種大雨欲來地動山搖的感覺。

  而若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不穩」。

  這正是葉尼心中暗凜的來由。稍想便知,聖域者立此都感覺身心不穩,若是大魔法師在這裡,估計要不了幾息,身心便會被「吹」得崩潰了吧?而至於大魔法師之下,則更不用提。

  再一轉念,葉尼便想起了卡巴斯基。

  以前不論是在文字裡,還是在之前的呈現中,葉尼都以為卡巴斯基是壽盡而逝,畢竟其臨終前念叨的是「若是早知此間事,能換冥神不來無?」現在看來,應該是秘境這樣的存在,本就不是區區六級的武者所能來的地方。

  卡巴斯基之終,並非是壽盡而逝,而是被秘境空間所摧毀。

  而就從這個方面也知道,方天小友所呈現的秘境,和他們現在進來的這個秘境,是不一樣的。——這個地方,卡巴斯基別說無意間踏入了,就算進來了,也必是瞬息就亡。

  不說元素呈現了,就以空間大小而言,這個秘境,也是很狹小的,總體而言,只略具一二分前天「看」到的那個秘境之氣象。

  「這個秘境,能溝通其它界面嗎?」這時,便有人問了。

  聽來似乎有點好笑,但其實哪怕是聖域者,面對未知,也和小學生什麼的並無多大區別。

  「那得先說說其它界面到底存不存在了。」又有人這般說道。

  其它界面必然是存在的,不說神界什麼的,冥界可是大陸上吟遊詩人的故事裡經常出現的一種事物,往常哪怕是聖域者一般也不會往這個問題上想,只當天下就是此大陸,這也是人的常規心理。

  但若真的想開了去,關於有沒有其它界面的問題,是不存在疑問的。

  而問題就在於,其它界面,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會有像秘境一般的麼?再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些界面,都是存在的?這個大陸,有無通向其它界面的通道?

  其實自卡巴斯基故事當初甫一流出之後,關於此等之事,在場的許多聖域者就都有想過的。而此時,得以踏入這個地方,好些疑問便已得到了解釋。

  比如說,秘境真實存在,然並不能被聖域感知到。

  比如說,秘境並非普通人可以進入,這裡的進入包括被帶入。

  再比如說,就算大陸真的有通向其它界面的通道,別說能不能找到了,就算找到,也不是普通的修者可以進入,或許,在這個問題上,連聖域者也可以列入「普通修者」之中?

  ……

  只數息的時間,葉尼便想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當然其他聖域者應該也都是如此。

  正是安山久聖域說過的,「只看見,便是一種道路。」對在場的眾聖域者而言,他人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他們親自踏入這個地方的片刻所領會的東西多。

  而領會了一些基本的東西之後,好些聖域者則在默思著,這個秘境,和方天在卡巴斯基故事中所呈現的秘境有何不同,其間的差異,意味著什麼?

  當然,一時之間,是難有答案的。

  對眾聖域而言,這是一個他們此前未曾涉及的領域。而正因為此,很多聖域都是心懷振奮的。——前路何方?一片茫然中,這未嘗不是一個參考。

  對他們這個層次的人而言,任何新的、未曾涉及的領域,都是好的,都可能是有用、有大用的。

  而這次回去之後,估計此時在場的很多聖域都會不約而同地謀劃一篇文章,《論秘境種種,兼及秘境天地與外界天地之異同》。當然文章什麼的只是此一說,將心思放在關於秘境的方方面面的思考與拓展上,是確實的。

  「這個地方,對聖域的修行應該是有益的吧?」

  這個話並非是有人問出,事實上對眾聖域而言這也不是一個疑問,而是可以只需短短時間便能確定的事實。但並沒有人問出這話。——稍一設身處地便可知曉,自家神器,豈能輕授他人?

  是以這話不必說,也不宜說,一旦說出,用心就不純了。

  按理說,參觀一下就可以退出了。

  卻是有一位聖域突然道:「方天閣下所呈示之秘境中,諸多人物於秘境題字。我等固不能與彼等相較,但也未妨效仿一番,以記念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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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六章 諸聖題字

  效仿故事人物,於秘境題字?

  聞得此言,剎那間,卡巴斯基故事裡,於界碑上題下的所有言語,更重要的是題字者透露出來的身份來歷,俱都於在場其他所有聖域的意識中鮮活起來。

  天機閣、天道盟、南明小界天、玄清宮、大摩天、天地人榜、紫氣東來閣、移山居、荒界、地界、瓊華大世界、南極大世界……

  其中任一個,想必都代表著一段或不止一段的傳奇。

  真是稍想一下,便令人神往萬分啊。相較之下,此間之大陸,實陋小如一水窪,於在場諸人而言,縱不嫌其小,也難免有幾番侷促。沒有對比的話還不覺什麼,這一對比,那就真是高下立判了。

  地是如此,人又如何呢?

  想著,在場竟是有不少聖域,都略覺尷尬起來。

  畢竟,故事中那些題字,字裡行間所透露出來的東西實是太過唬人,只隨便略舉其中一個,比如什麼萬神殿,比如什麼天一神水,又比如那什麼萬年玉髓,這些,哪是在場眾人所能躋及的?

  更準確點說,這哪是本大陸的眾生所能想望的?在這個方面,縱然身為聖域,怕也是和其他的普通人無有一點區別。

  真想走出大陸,到其它的地方看看呀!

  這是此時在場的許多聖域共同的想法,不過也只能是想一想而已。至於眼下的,效仿故事,秘境題字,卻還要看此間主人的意見了。

  當下,不約而同的,眾人都把目光投注在那位「神兄」的身上。

  「縱身處蠻荒,我等亦不必自陋。畢竟,一步一步走來,行至聖域,諸位與我,都見證了自身的驕傲。至若其它,非我輩所能為,亦不必攬弱於自身。」在百十來位聖域的目光注視之下,那神兄應是感受到了在場一些人的心意,如此這般淡淡說道。

  其「身處蠻荒」一語,當是有感於「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論。

  「今我有意效故事中事,於大陸間立天地人榜,聊振天下修行,不知諸位,意下如何?」接下來,這位閣下卻是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不過,說完這話,還未待眾人反饋,他便已轉回話題,接過眾人之前的問詢,道:「秘境題字,記今日之事,吾甚許之。只是還請諸位再助我一臂之力,只我一人,尚有所不逮。」

  須臾,在場眾位聖域又一次的合力再次形成。

  哪怕聖域,對周圍天地間元素的操控,究其實,亦是如游魚攪水一般,而並非出自律令什麼的。是以,縱力量再大,也有所限度。

  而在這個奇特的秘境天地中,濃郁的元素環境按理來說應該有助於法術的施展,但卻又有一些另外的不知名原因,在事實上限制了發揮。接下來,很快地,一眾聖域就知道了為什麼要合力。

  因為,真的很費力。

  但一點點的,還是把要做的事給做好了。

  約半個魔法時後,一個縮小版的「界碑」,和某位閣下之前於故事中所呈示的差相彷彿的界碑,貯立在此片小天地中。

  而當界碑立成之後,眾人立於此碑之下,仰望此碑,不知為何,慢慢竟都有了一些莊嚴肅穆之意。就彷彿隨著此碑的立成,一種莫名的凝重而又昂揚的氣氛,亦在此中生成。

  是以,不知不覺地,一站,就是站了好一會兒,在場所有聖域,無一人開口。

  良久,還是風家那位大佬開口道:「界碑已立。神兄,你先來?」

  那位神兄點了點頭,沉吟半晌,然後抬指虛劃,同一時間,便有字跡於界碑頂端開始出現。

  他劃得很慢,一方面似是以示莊重,另一方面,也是在這界碑上凌空著字並不輕鬆,刻畫容易,而若想刻畫得隨心所欲,顯然並非是如外界那般輕鬆,或者說,比外面在石頭什麼的上面刻字要難上千千萬萬倍。

  但聖域終歸是聖域。

  聖域的「聖」,一身貫徹四大元素,到底不是虛設。

  眾聖目光追隨,然後就看到了這位神兄的題字:

  『人生如涉,修行如陟。前者凡夫俱是,後者我輩獨為。小行超凡,中行入聖,若大行,則前視千年萬年,後視千年萬年,遍此世間,只一二人哉?吾縱不能至,心嚮往之。』

  題完這些,又沉吟了會,這位閣下在後面加上了題名,而他的題名是「神聖同盟,神無量。」

  神無量應該就是這位的名字了,敢情風家那位大佬稱他為「神兄」不是尊稱什麼的,而是這位就是姓「神」。在場一些聖域暗自咋舌,也有一些似是覺得理所當然。而他的題名,「神聖同盟」這四個字之後並無「帝國」二字,亦讓場中不少人若有所思。這顯然不是省略,而應是其中別有奧秘。

  「風兄,交給你了。」題完之後,這位神無量閣下轉對風家那位大佬說道。

  「嗯。」風家大佬點了點頭,沒有凝思,伸手逕自開寫,又或許剛才已經思索好了,但見他寫的是:

  『此生能入修行,已不為憾。是有三願,一願山長青,使我得悠遊,二願天長健,使我多壯志,三願地覆億億載,承我眾生,永久不變。』

  寫完之後同樣是有一個題名,而他的題名是「締約者,風行水。」

  「火老,接下來您來吧。」就在場中不少聖域對「締約者」這三個字暗自思量之時,這位大佬對著身邊不遠處一位火紅短髮長鬚的老者說道。

  「終於輪到老子了!」那老者嘎地怪叫一聲,就如夜梟打破夜的寂靜一般,讓那位神無量眉頭就是一皺。

  不過這位老者視若不見,自顧自地抬爪便寫,對,就是爪子,他的手真的是和鳥爪什麼的差不多,不但乾瘦,而且指甲超長,看著就挺恐怖的,然而他的題字卻與個人的形象風格似乎完全不搭:

  『吾鄉有一山一水,吾城有三山四水,吾國有九山七水,吾陸有二山十四水。此陸之外,若天界,若地界,若玄黃諸界,又皆有幾山幾水?吾甚想一一見之。』

  題完之後,在落款「締約者,火老八。」之後,這位老者又是一聲怪叫,轉對那位神無量道:「怎麼樣,小子,老夫沒丟份吧?」

  神無量自鼻孔中輕哼一聲,目光下垂,顯是不屑回答。

  這位名火老八的老怪卻是如打贏了什麼勝仗似的洋洋得意地對場中一位女子道:「小丫頭,該你了。」

  那是一位樣貌四十左右的女子,形象端莊,氣質高華,如冰如玉,聞得老者此言,微微展顏一笑,也不多言,抬腕虛寫道:

  『昔年乘舟蕩水千里,殊覺快意。不意抬頭,仰觀天上浮雲,忽生乘舟不如乘雲之念。而後雲亦乘矣。如今,復想乘日乘月,坐看天地悠悠。』

  她的落款是「締約者,藍水心。」

  而後,她又轉向在場一位男子道:「方兄,請!」

  一位儀態甚為溫文的男子點了點頭,憑指而書道:

  『大風樹難阻,大日雲難封。吾心比金石,歲月亦難為。爾今且漫行,靜養以待機。』

  他的落款同樣是一個「締約者」,然後是「方知久。」題完,這位微微一笑,於場中稍一打量,便略作揚聲地對其中一位老者道:「老友,你來吧。」

  一位看起來六十左右的老者邁步而出,卻正是那位疆域內遭受到最大破壞的「草原王」。

  這位老者還是沉思了一會,然後才寫道:

  『千載前無吾,千載後亦當無吾。縱勝過千千萬萬人,亦不過處天地之一瞬。念此愴然。此意前人當有之,吾今與之共悲。後若有來者見之,亦當與吾共悲乎?悠悠蒼天,諸神在上。億萬眾生,暮歸何鄉。』

  其字裡行間頗有一種沉沉寥落之意,應不止是修行之困,更多的或還是和草原蒙受的大難有關。寫完之後,頓了半晌,這位老者招呼了場中的另一位聖域。

  如此這般,不斷地輪換起來。

  而界碑之上,從上到下,字跡亦一行行地增多:

  『魔法學徒,法師,大魔法師,聖域,兩百年間,吾行四步。願拼餘生六百載,再作向前一步添。』

  『中旬月,常將天地都照徹,待晨曉,不知不覺,光影都消失。縱夕夕歸來,光再皎潔,亦把浩然讓與日。吾乞乘月上,去向大日邊。』

  『心無二,有二則妄,行無二,有二則歧。人間路,一步錯,步步差。所謂修行,不外是知向何處立身,知向何處行。聖域之上,亦如是哉?』

  ……

  『若把一日作一生,則知任一個日升月落都不容錯忽,如此,則八百載歲月,亦為悠悠。人生如夢,夢裡幾番縱橫。歸去之日,吾不恨也。』

  『天寒旋回暖,葉落復還生。吾人去後,歸向何方?吾心有恨,恨物有反轉,而人無輪迴。』

  『若無天,吾不生,若無地,吾不存。天生地存,是以知吾之貴。因知吾之貴,是以貴此身。不懼此身歿,但憂此身歿後,愧此地天。』

  ……

  『登聖不覺地遙,井中但知天高。何處長竿可借,助我衝上雲霄?』

  『縱有四極,橫有八方。萬載幾人,笑立蒼茫?』

  『少年之時,吾與一城千名學徒爭長短;中年之時,吾與域內百名法師競高低;老年之時,吾與國中區區數子論先後。今時今日,不為長短,不為高低,不為先後,但嘆一聲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

  自草原王起,諸聖的題名基本都是帝國,某某,而題名的順序,其實也基本是按照在場諸人表現出的實力高低來的,也因此,作為新晉聖域的葉尼,理所當然地排在了最後一位,其題名位置和安山久並非前後,而是相隔了足有三十多位:

  『昔登卡拉多山脈,但見千山垂首,大地低徊。吾是有悟,但從高處著眼,則一切滯礙,皆不復為滯礙。修行之路,亦如是乎?』(毛里球斯帝國,葉尼。)

  葉尼題畢,也是在場諸聖,一一題遍。

  看著界碑上的百十行字,場中眾人,一時俱時無語。良久之後,一位聖域忽地輕輕說道:「若是那一位在此,不知會題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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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7-1 00:40:36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七章 天人

  作為一個修者,修行始終是根本,也是核心,在有些時候,甚至是全部。

  比如說初來此世,一時隨性,對這個世界沒有半點認識而開講了《西遊記》,然後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很危險也很微妙之後,方天是把修行作為全部來對待的,當然那個時候還不能說是修行,而只是修煉。

  修煉是一種手段,提高自己某方面能力的手段。不必非得是修者,就比如前世網絡上隨便一找就能找到一大堆諸如《女神修煉手冊》什麼的東西,這顯然和修者毫不相關。

  晉入法師之後,危機基本解決,修煉的動力就不是那麼強了,甚至按理來說,方天都可以放下修煉,或者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修煉著,然後把絕大多數的心思和精力投放在其它方面,比如吃喝玩樂。

  吃喝玩樂並不低級。其實考察一下社會活動的方方面面就可以知道,就像前世,不論是古代,還是二十一世紀的那個時代,「吃」、「喝」、「玩」、「樂」事實上是佔據了社會生活的主流的!

  而且在這個世界,一方面,他已取得了法師的成就,就算一輩子都再不能往前一步,也都夠用了,另一方面,從前世帶過來的許多知識,都足以讓他在吃喝玩樂的任何一個方面有所發揮、發展,然後在這個世界同樣席捲起陣陣波瀾。

  能做到麼?

  能的,而且很容易,基本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阻力。或者說,所有的阻力,都在成就法師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存在了。

  中堅夠用的力量+遠遠超過這個世界任何人的知識,這兩者的疊加,是絕對可以大放異彩的。那樣的一個方天,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欣然接受。——若用前世那個方天的觀點來看。

  這是一種人生路線,一種很容易、很順理成章就走上的人生路線。

  然而事實是,方天並沒有走上這個路線。

  中途,他換軌了。

  然後,人生開始駛向另一個方向……

  這是因為漸漸地認識到,修煉,不僅僅能帶來強大,也不僅僅能帶來超脫,對外界種種束縛的超脫,更多的,是帶來一種契入,對自身生命的契入,對天地的契入。

  由是而正式從修煉過渡到修行。

  再然後,在修行之路上,漸行漸深。但是與此同時,「修煉」,或者說某種刻意的手段,已經漸漸從生命中退去。就如同一棵小樹在初生時,會給它作一些防護,又或者搭一些支架什麼的,但當這棵小樹長成之後,支架就不需要了。——它已經可以不需要任何支架,強健地、漂亮地、完美地成長下去。

  而當不需要修煉之後,日升月落的時光裡,就空出大把大把的時間了。

  這些時間,以前是基本清一色地修煉修煉再修煉,然後再修煉再修煉再修煉……而現在,可以用來幹什麼呢?

  魔法學徒甚至法師階段,方天基本不睡覺,而現在,每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他都開始睡覺,或者更準確地說,「休憩」,在一種類似於天人合一的狀態中,與天同休,與地共憩,與大地上的億萬草木共呼吸。

  然後,晨曦來臨。

  太陽灑下陽光,喚醒草木,也喚醒方天,讓他從一種沉沉的像是不知道酣睡了多久的狀態中甦醒過來。

  這是身為神域狀態也可以說是非人狀態的方天,接壤天地,而與人間甚遠。而後,當從酣睡中醒來,就是一個步入人間的方天了。

  他會到藏書閣溜躂溜躂,隨著魔法師協會成員的漸多以及漸漸成長,閣裡的藏書也在一點點豐富著,而這些藏書的每一本,甚至是每一本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滲透著書者獨特的經歷、感受以及證驗的,所以方天讀來,甚為愜意。

  那種感覺,就如愛甜之人,在悠閒無事的下午,一邊感受著遮陽傘外溫暖以至於熱烈的陽光,一邊啜著適合心意的茶水,再一邊,或貪或閒地,拈起鬆軟甜香的小蛋糕,扔到嘴裡。

  滿足的不是肚子,甚至也不是口味,而是一種情懷。——

  對於站在如今高度的方天來說,翻閱著這些小冊子,確實不是為了汲取什麼,而只是為了感受,感受著一個個鮮活且不同的生命,其種種進取、豁達、激動、喜悅、平靜、超脫,當然,也有掙扎、抉擇以及迷惘等等。

  他會和沙迦下下棋。

  作為一個正在堅定且大步向著大魔法師層次邁進的修者,沙迦的棋力是越來越不容小覷了,如果理論而言的最高棋力是100分,那麼沙迦幾乎已經可以打到95分左右,而方天麼,應該就是99分的樣子。

  兩人是有差距的。

  這差距表現在棋盤上,就是沙迦幾乎不可能贏方天,甚至這「幾乎」二字其實也是可以去掉的,但與此同時,方天也不可能做到如三十壯漢暴打三歲小童一般地,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想打好、打實,需要打出水平、打出技術甚至是打出境界來才可以。

  所以兩人的對弈,還是比較有看頭的。如果方天偶爾在局部地方下出一些「過分」的棋,沙迦也不介意反客為主,教教這位大俠究竟該如何做人。

  他會在小樓中偶爾消磨上半日時光。

  這種時候多半是由小艾薇及小loli兩個丫頭陪伴的。

  自從被分派了任務之後,兩個丫頭都是很忙的,而忙裡偷閒,在小樓中繪繪畫、寫寫字,又或什麼都不做,只是和方天一起坐在地板上從大大的窗口望向外面發呆,對兩個丫頭來說都是極放鬆愜意的事情。

  任平常在外間的日子過得如何像是流水瀑布一般地激勁、快速,但到了這裡,時間便一下放緩。

  然後樓外陽光悠悠,樓中清香裊裊。

  而窗前,微風偶爾地拂過樹梢,也拂過方天閒談時說過然後兩個丫頭無事時親手做出來的風鈴,發生清脆的聲響。

  元素在小艾薇的畫中卷舒,世情在小loli的字下橫縱。

  而時光,就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樓中緩緩流淌。

  休閒之後,兩個丫頭恢復生龍活虎,重新奔向激盪且有點越來越複雜化的外部世務中去,而方天可能會移步第四島,和以加洛多斯為首的大法師組研究一下魔法陣,以及發起一些閒談,談談趣事,談談修行。

  每一個大魔法師,都代表著一段極複雜的經歷,很多的輾轉,許多的抉擇,以後最終的超撥,所以,雖然說是「閒談」,但是其實閒談不閒,偶爾的片言隻語,其中凝聚和閃爍的是已經過去了的驚心動魄。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方天夜譚」,又或者說「織網計劃」。

  只不過,既沒有夜譚那般正式,也沒有計劃那麼隆重,對現在的方天而言,這確實只是隨意隨性的閒談,沒有目的性。——然而,鑒於雙方的層次,哪怕沒有目的性或者說明確的目的性,這樣的談話,也是很有價值、很有閃光、很有意義的。

  是以,往往一場閒談過後,方天是心情愉快,而一眾大魔法師,則多半是心滿意足,就如老饕才剛剛放量飽餐了一般。

  方天也會偶爾再次地作一些美食。

  曾經的「美食島」,被方天移植過去的許多食材,已經相當地繁殖開來,這些食材現在正是魔法師協會及炎黃城官方日常的飲食所用,正兒八經地講,方天本人,倒是取用甚少,而且頻率較以前是越來越少。

  但現在出自方天之手的美食,也是越來越超出言語可以形容了。

  小伯格小琪琪等大院的小傢伙是雷打不動的食客,其他如小loli小艾薇、沙迦、歐文安德森、安迪埃里克、塞勒加洛多斯,乃至其他的一些相關人等,則是間斷無規律地被方天邀請著。

  而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大魔法師,哪怕是再對「美食」這種東西或者說概念無感的人,在品嚐過一次之後,也必是唸唸難忘的。

  尤其是沙迦,作為一個被方天啟蒙出來然後越來越向不可救藥方向發展的土著美食家,在從方天那裡獲取美食已經越來越難得之後,這位閣下某一天終於咬牙跺腳,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要自己任職廚師……

  所以,準大魔法師沙迦閣下,事實上現在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準入門級小廚師,對的,準入門級,也就是還沒有入門。

  這位閣下在這方面的天賦,和其修行的天賦,相差也不是很大,就一百億光年的距離而已。

  至少有生之年,方天是不打算品嚐這位閣下的美食的。

  看書,下棋,指導兩個丫頭及定時不定時地幫她們回血回藍,閒談,做菜,除了這些之外,方天還做些什麼呢?

  偶爾也教導一下弟子。

  莫里希及帕特這兩個可憐的正宗弟子,終究是沒有被方天徹底遺忘,偶爾還是被開了點小灶的,至於安迪埃里克等人,方天則是在觀望中任其發展,有必要時才會點撥一二,但不知是他現在的眼界太高了還是這些人太長進了,至少最近這段時間以來,他的點撥次數基本是「0」。

  安迪埃里克等人有沒有哭暈在廁所,不曉得。

  而除此之外,就是給大院裡的一群小傢伙加外掛了,當然還有皮埃爾老管家,也得到了他的特別關照。但這些對於方天來說實在是小事,小到不成為事。

  再除了這些之外呢?

  那就是卡巴斯基的故事了。

  而轉眼,十天又已過去,按之前訂下的計劃,第三講,可以開始了……

  ---

  這一章本來是想取名叫「棲心天地,漫步人間」的,表現的就是方天當下的身心及行為狀態,但反覆再三,還是覺得「天人」更簡潔也更合適一些。

  那大家不妨把這個未被取用的標題作為備註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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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7-1 00:40:52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九百零八章 也是故舊

  臨海城外,望海居。

  海潮永無休止地拍打著岩石,一年又一年,海潮上方,千尺峭壁之上,望海居同樣也迎來了一茬又一茬的客人。不同的是,海潮依舊,人卻常新。

  長廊中,百十來名遊客本是分散於各處,有的瀏覽海景,有的三兩對談,如是等等,漸漸地卻是有一個談話吸引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心神。

  來這裡觀景的基本都是修者,耳目靈敏得很,是以就算談話,大家一般也都默契地不會太大聲,這樣別人就算聽到,也會很容易就做到聽而不聞的,畢竟這望海居下那海潮的聲音要大得多。

  此際也是如此,兩個人是在長廊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低聲而談的。

  談話的兩人都是魔法師模樣,一個看起來五十左右,另一個則要稍老一些,六十左右。那五十左右的道:「木兄,之前聽聞你往炎黃城處尋訪故舊,不知結果如何?」

  炎黃城這三個字一出,便隱隱吸引了周圍不少的關注。不過鑒於「炎黃城」算是一個熱詞,所以就算暗中關注者,也只是略略升起一絲好奇之心而已,想聽聽這一場談話是關於炎黃城什麼的,除此並沒有什麼其它的用意。

  然而接下來那「木兄」的回答卻很出人意料,甚至可以說是奇峰突起。

  只見那木兄未答之前,卻是長長一嘆,然後很是搖了搖頭,再之後,卻才又神色帶著點激奮地道:「我和那人其實也只是幾年前在外地遇到,晚上聚宿旅館中遇到一起,便隨意談了談話而已。雖說相談甚歡,但前後也就聊了大約一個魔法時左右,不過分別之時卻是互道了來歷,我說我是來自臨海城,他說他是來自巨岩城東隅一個偏僻的小地方,叫紅石鎮。」

  「啊?」聽得對面這麼一說,那五十左右的魔法師陡地一愕,不經意地便愕然出聲。

  不止是他愕然,周圍之前隱有關注的不少人聽得那木兄之話,聽到了「紅石鎮」三個字,基本上都為之愕然。如果說提起炎黃城會讓他們有所關注的話,那麼提起紅石鎮,就不止是關注那麼簡單了。

  炎黃城現在作為在整個大陸都很有名的修者之城,提起它,許多時候並不代表什麼。然而紅石鎮不一樣,在炎黃城之外的地方若有人提起紅石鎮,那若不出意外,則基本定然是和一個人有關!

  因為除此之外,紅石鎮又有什麼好提的?以前,外地的人又有誰聽說過那個相當偏僻的小鎮?

  就說場中的這位木兄,估計當初聽到那位來自紅石鎮時也是沒什麼概念,而之後之所以沒有忘了那人是來自什麼地方,絕非是因為印象深刻,而只能是因為身為一個魔法師,記力比較好。

  「木兄,當初和您聊得相投的那人,是來自紅石鎮?就那個紅石鎮?」啊了一聲之後,那五十左右的魔法師如此這般說道。

  此時,周圍暗中關注者的數量已經是很多了,紅石鎮這三個字像是有著莫名的巨大魔力,甫一出口,便吸引了這望海居中幾乎所有人的心神,而與此相應的是,長廊裡別處好些地方的談話,都不知不覺地變緩、變弱甚至是停止了下來。

  「是啊,巨岩城東隅,除了那個紅石鎮,還能有哪個?」那木兄的話語隱隱有幾分自得,不過更多的卻是感慨:「我也只是偶爾想起這事,所以順便過去看看,尋訪一下故人,並未抱有什麼心思。」

  對面的五十左右老者了然點頭。

  這話是可以相信的,一來只是一面之交,或者說一談之交,二來之後一直就沒見,如此情況,真說兩人有什麼交情那也是瞎扯,所以,「順便看看」,確實也只是順便看看,而如果沒有那個天下人人周知的原因,便連這個順便,當也是不會有的。

  「幾年前在旅館中碰面的時候我是六級,而那人是五級,這次見面,石兄,你猜怎麼著?」木兄道。

  「怎麼?莫不是和木兄你一樣,也是六級了?」被稱為石兄的五十左右魔法師老者說道,不過才一說出這話,他就搖了搖頭,「不對,能讓木兄你這般鄭重提及,那人肯定不止是六級,莫非……已經是七級了?」

  那木兄只是望著他,並未應聲。

  「不是七級,那是八級了?」石兄的話已經微帶顫聲,這位石兄自己也是五級。

  那木兄仍是沒有應聲,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九級?!」近乎是嚷出的這兩個字,石兄的話音不覺便提高了許多,接下來他的難以置信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木兄,你的意思是那人居然已經九級了?幾年前才是五級,現在便已經九級了?只幾年時間便升了四級?」

  他的神情分外不寧靜,顯是想到了自家。

  那木兄卻仍然沒有說話。

  而見得此情形,不論是坐在他對面的石兄,還是這望海居中之前聽著這談話的近乎所有人,心中都是重重一窒。

  莫非,莫非……

  所幸,沒讓眾人等太久,那木兄開口了。

  「這次我是跟著一個商隊先到的炎黃城,然後隨便問了下人便往那紅石鎮去,到了紅石鎮我又打探那人的名字,石兄你該知道的,在那裡找一個五六級的魔法師可不太好找。」

  石兄點頭。

  周圍遠近不少人也都了然或同感地暗中點頭。

  通常一個魔法師找另一個魔法師,在小鎮什麼的這等地方,隨便通過元素感應一下就可以了,這是最方便也最快捷的辦法,然而整個大陸,哪怕所有小鎮都可以這般尋人,有一個小鎮,卻定然是不能的。

  那就是紅石鎮。

  據說那裡現在隨便一個客棧,裡面都常住的有不下一百位的魔法師的,而若放到整個鎮上,魔法師的數量能嚇死人!並且不是什麼低級的魔法學徒,在那裡,魔法師比魔法學徒都要多!

  「可是我一打探就打探出來了,然後我不得不離開紅石鎮,再次返回炎黃城。」

  「怎麼,那人已經不在紅石鎮,而是到炎黃城去了?也對嘛!」石兄道。

  「是的,不過不是石兄你想的那樣。」木兄微微點了點頭,緊接著卻又搖了下頭,「我尋訪的那個故人,他是被……被那位閣下請到炎黃城去的。」

  說到「那位閣下」之時,木兄的神情不覺便莊重了許多,帶了些肅穆,也帶了些敬畏,而除此之外,還有更明顯的仰重。

  他的這話一出,不止是對面,就是整個望海居,都好似一下無聲了起來,甚至連望海居之下那永無休止的海潮,在這一刻彷彿都停頓了下來,因為整個望海居中,許多人明顯極為壓抑著的鼻息聲都清晰可聞。

  「那、位、閣、下?」坐在木兄對面的那位石兄近乎於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幾個字,而每一個字都像是有萬鈞之重,彷彿傾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將之說出。

  望海居中,卻無一人笑話他的這舉動。

  「石兄你想的沒錯,就是那一位,那位天下所有修者都會也都應該敬仰的閣下。」那木兄說到這裡,抱起拳來向著東方示意了幾下。

  魔法師不方便鄭重行禮的時候,學武者這般抱拳示意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方法,「我找的那人,現在已經是炎黃城魔法學院的副院長,我被人帶著去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和那位院長在商議事情。」

  「莫里希閣下?」不是石兄一個人的話語,而是好幾聲驚呼,從望海居的不同地方隱約傳來。

  炎黃城魔法學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當下外界許多人還不太清楚,但是對於這個學院的院長是誰,那所有人都是再清楚不過了。——那位閣下的兩大弟子之一,莫里希閣下!

  「洛貝爾!」

  就在這時,一個明顯是震驚過度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木兄、石兄,還有當下望海居中的近乎所有人都朝那聲音傳來處望去,但見那也是一位看起來六十左右的魔法師,應該也是六級的樣子,而此時,那人正一臉不可置信神情地從石凳上站了起身,望向木石兩人這邊。

  見此情形,那木兄也站了起身,對那人說道:「閣下,你說得沒錯,我尋訪的那位故人,正是洛貝爾閣下。閣下,你和洛貝爾閣下莫非也是相識故舊?」

  那人卻並未回答木兄的這問詢。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近乎於相當不禮貌地對著這邊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洛貝爾,他已經是九級了?」

  木兄以為對方是因為太過震驚所以一時之間沒顧得上禮貌,是以也並沒有什麼不快,而是微笑著對那人說道:「是啊,這個消息確實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閣下也是沒想到吧。對了,閣下……」

  他是想問對面和洛貝爾是什麼關係的。之所以沒有問出,是因為剛才已經問過了,而他現在的這話外之意,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我和洛貝爾……閣下,」對面的話語有種莫名的艱澀,「也算是故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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