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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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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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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2 00:16:18
第八四五章 凌厲反攻(二)

「轟——」

又一架被防空火炮擊中的日機拖著長長的濃煙,轟然撞地,飛濺的泥石和金屬殘片壓得龍兒峪陣地上的二十五師弟兄抬不起頭來,相距不遠的黃甸道陣地上卻發出一片歡呼聲,分置雄關左右和側後方的三個防空高炮陣地發揮了巨大作用,三十二門雙聯防空炮發射的密集火力,迫使日軍飛機無法選擇最佳的投彈線路和角度,日軍飛機上裝備的航空機槍對守軍陣地幾乎構不成威脅。

成軍只有一年半的屠智榮防空旅,在七個小時的作戰中已經擊落四架日機、擊傷三架,成功壓制日軍空中火力,極大地鼓舞了本軍將士們的士氣。

防空旅一團首次開火,就擊落、擊傷敵機各一架,剩下的六架日軍飛機驚恐之下只能散開規避,幾乎都是將攜帶的炸彈胡亂扔下就匆匆返航。

一個半小時後,十二架日機殺氣騰騰地撲來,進入陣地上空,第一架日機剛壓低機頭,側前方密集的交叉火力就將這架不怕死的飛機打得翻滾起來,咆哮撞向地面的過程中爆炸解體,嚇得尾隨其後的日機迅速轉向規避,這一轉又有兩架飛機被擊傷,一架拖著濃煙,搖搖晃晃調頭向北,另一架整個機尾被打碎一頭羽翼,轉眼間栽向地面,兩個飛行員想跳傘都沒有機會,剩餘飛機也和第一批飛機一樣,把炸彈全都扔下,匆匆離去。

至此,守軍的三個防空陣地成了日軍眾矢之的,可是三個陣地佈置得相當巧妙,兩個在黃傑第二師和關麟征二十五師防禦陣地之後兩百餘米,後面的一個乾脆就在關北大門左前方一百五十餘米的高崗上。

由於山勢延綿,地形複雜,日軍攜帶的九二式火炮射程太短打不到,稍微前移就會被前沿陣地的兩個師守軍發現,緊接著遭到守軍陣地後方六門一二零榴彈炮的猛烈轟擊,日軍的大口徑重炮又無法前移到有效的射程之內,因此地面炮火對守軍防空炮火陣地無法形成打擊,想用步兵衝鋒摧毀防空陣地,還得先衝上兩個師的防禦陣地再說。

中午開始,日軍地面部隊加大了進攻力度,同時向黃傑的第二師、關麟征的第二十五師陣地發起猛烈炮擊,硝煙未散,日軍步兵緊接著發動衝鋒,曾三次衝到守軍陣地前方五十米之內。

驕橫的日軍這次面對的不是人心渙散、心懷恐懼的東北軍,而是中國軍隊中的精銳部隊,激烈的交火之後並沒有出現日軍指揮官希望的肉搏戰,守軍眾多的輕重機槍火力,打得日軍片片倒下,寸步難行。

特別是左翼陣地上的黃傑第二師,這支除了重火力配備稍遜於王牌師獨立師的蔣介石嫡系部隊,擁有的輕重機槍和迫擊炮數量是同級別東北軍的三倍,大大超出日軍的預料,而且師長黃傑的狡猾更令日軍惱羞成怒,日軍前兩次大隊規模的衝鋒黃傑都不亮出家底,命令麾下弟兄再苦也給我撐著,等到日軍發起第三次聯隊規模的大衝鋒,黃傑才讓麾下將士把傢伙全扛出來,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的將士們僅僅十分鐘的猛烈齊射,就讓高速殺來的日軍留下四百餘具屍體狼狽撤退,倒在陣地前方仍在呻吟慘叫的日軍傷兵比比皆是。

二師將士要把這些傷兵當成靶子練槍,卻被黃傑及時下令制止,黃傑的命令很簡單:留在那兒,敵人上來救援就不讓他們回去,不上來就讓他們在那兒嚎。

下午三點,日軍又一次發起大規模進攻,地面剛剛交上火,天上十六架日機突然分三個方向殺到。

十六架日機沒有參與地面步兵的交戰,而是悍不畏死地直奔守軍的三個防空陣地,冒著被擊落的危險,向防空陣地發起猛烈的轟炸和掃射。

呼嘯而來的敵機編隊扔下串串炸彈,高速飛去,龍兒峪高地後方的關麟征大步走出指揮所,遙望側前方高炮陣地濃煙滾滾石塊飛濺,非常擔憂,要是沒有高炮的助戰,兩個師三個旅的將士無法在訓練有素、如狼似虎的日軍反覆衝擊下守住陣地這麼長時間,付出的代價恐怕比現在大兩倍不止,正是有了防空火炮的密集火力攔截和打擊,才使得日軍的空中優勢無法發揮,使得日機幾乎沒有一次準確投彈的機會,要是防空陣地被摧毀的話,下去的仗就非常難打了。

杜聿明站在關麟征身邊,默默觀察。當他看到側前方濃煙滾滾的高炮陣地上剩餘的兩門火炮再次怒吼起來,將一架正要進入投彈距離的日機打得機翼斷裂,翻滾而下,撞在山腳下發出一陣天搖地動的爆炸,杜聿明禁不住大聲讚歎起來:「屠智榮了不起啊!不枉咱們師五千弟兄為他們背了三個晚上的水泥、沙子和鋼筋石渣,撬開山頂數十方的石頭,這傢伙果然獲得了德國人的真傳,陣地被炸成這樣,他的火炮掩體還能保存大半,還能繼續鏖戰並擊落日軍飛機。」

關麟征點點頭:「安師弟目光高遠,為了這個防空旅可謂不惜血本!記得當初軍中不少人笑安師弟標新立異,譁眾取寵,如今那些人恐怕都自打嘴巴了。屠智榮是個難得的智將,滿腹珠璣,指揮有方,淞滬抗戰後我分析過他的防空營戰例,說實話非常佩服,當時就預感到這支全軍乃至全國獨一無二的防空部隊會很快發展壯大,只是沒想到會成長得這麼快……都是高技術的活兒,他們才用了不到一年時間,更令人欽佩的是,如今的防空旅將士完全繼承了模範營的傳統和精神,他們的表現令全軍刮目,他們的飛虎旗是實打實拼出來的,名至實歸啊!」

「快看,敵機到了後面……」

作戰參謀這一叫,關麟征和杜聿明立即轉身後望,六架綠色的日軍戰機分兩組撲向後方高崗上的防空陣地,關麟征和杜聿明頓時緊張起來,防空陣地東北方向不到百米的另一個更高的山崗上,是偽裝得很好的屠智榮指揮部,屠智榮和他的參謀班子正是隱藏在那個看似無法爬上、也毫不起眼的山尖部位,通過電話線遙控指揮麾下兩個團五個營的戰鬥。

儘管那個位於周圍最高點的指揮部偽裝得很巧妙,可那個指揮部由於地勢陡峭,空間狹窄,無法安置防空火力,也無法抽出時間和力量構築和其他陣地一樣穩固的掩體,要是被日軍飛機發現,只需一個炸彈,就能把防空旅的最高指揮官和指揮團隊消滅。

六架敵機的轟鳴聲蓋過了地面轟隆的槍炮聲,敵機繞著側後的防空火炮陣地盤旋,利用速度和靈活的操縱,不時向猛烈反擊的火炮陣地射出串串子彈,只等火炮陣地失去抵抗之後,立即飛過去狂轟濫炸,將這個防空火力最為強大、為前方兩個防空陣地提供有力支持的核心陣地削平。

陣地上的各師將領和關口內的將士們無比緊張,一個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可就在空中的日軍飛機結束射擊,快速編隊的時候,西面的長城塔樓和東面的山腳下突然射出密集的防空炮火,十二門掀開偽裝的雙聯防空炮與中間高崗上剩下的八門防空炮一起,對空中的敵機發起猛烈射擊,轉眼間三架日機中彈,一架極力拔高衝向東北方向,兩架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就發出刺耳的「嗚鳴」聲,帶著濃濃的尾煙撞向大地,一架撞上了東面山腰,剩下一架大型轟炸機拋出兩朵降落傘後急速衝向北關巍峨的城樓,嚇得城樓上觀戰的十幾名十七軍指揮部將校手腳發軟,臉色慘白,想逃卻已經逃不掉,無比驚恐地呆望著拖拽烈焰和濃煙的龐大敵機閃電般衝來。

「轟——」

大地顫抖,烈焰沖天,戰機將北門前方八十餘米的堅實地面撞出一個大坑,漫天的泥石夾雜著飛機殘骸和殉爆的炸彈殘片,轟然而起,巨大的爆炸聲驚天動地,在群山中回蕩,巍峨的城牆竟然如長蛇般搖動,門樓上的瓦片在巨大的衝擊波和振動力作用下,嘩啦啦飛舞起來,如同枯葉一般,一根龐大的熾熱火柱,發出刺破空氣的尖利嘯聲沖天而起,高達百丈,蒸騰直上劇烈翻滾的濃煙騰起一朵大大的蘑菇狀雲朵,不斷扭曲擴散,越來越大,二十里外都能清晰看見。

剩下三架日軍戰機再也顧不得執行轟炸任務,在漫天激烈氣流的衝擊中猖狂逃遁,所有炮聲已經停止,硝煙瀰漫的陣地上全都是驚恐的眼神,就連交戰陣地後的日軍將佐都被突如其來的劇烈爆炸所吸引,一個個引頸遙望天空中如怒龍翻滾的濃烈硝煙,目瞪口呆,心裡默默猜測和計算方位——是否英勇的大日本陸軍航空兵與古北口那座屹立了數百年的雄偉塔樓一起玉碎了?

高崗上,被震得雙耳轟鳴的屠智榮手忙腳亂地爬出石縫,匆忙戴上鋼盔,爬到被烤得沒了大半的偽裝網邊沿,大聲吩咐作戰科長遞來望遠鏡,沒見反應連忙回頭四望,匆匆撿起地上的望遠鏡,一面瑟瑟發抖,一面舉起來對準距離爆炸最近的雄關塔樓,細細看了一遍,轉向前方面目全非的防空陣地,好一會兒才控制住全身的顫抖,斷斷續續地說道:

「還好……門樓沒塌、估計傷亡不大,還好……命令二團三營,替下三號陣地上的一營弟兄們,他們已經沒有再戰的力氣了……」

屠智榮叫了幾聲依然沒人回應他,不由放下望遠鏡快速轉身坐起來,卻發現幾位麾下參謀已經聚在自己周圍,一個個臉如鍋底,毛發捲曲,通信參謀雙耳流血,嘴巴快速張合,看到屠智榮仍然呆呆地望著自己,又趕忙加上了手勢,其他幾個也都衣衫襤褸,神色古怪,似乎仍然沒有從剛才的驚天爆炸中恢復過來。

屠智榮突然明白了,弟兄們和自己一樣,什麼也聽不見了,至少在短時間內無法恢復聽力,他難過地對著弟兄們,指指嘴巴,再捂捂耳朵,突然向後一仰,直挺挺躺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望著高空仍在湧動的濃烈硝煙,痛苦地長嘯起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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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六章 凌厲反擊(三)

太陽逐漸偏西,火熱的戰場並沒有因此而降溫,沒有空中助戰的日軍攻勢再次被阻,已經無力連續發動進攻,雙方激烈的交火聲已經消失不見,濃烈的硝煙和充斥血腥味道的熏人熱浪,籠罩著長城南北。

六百二十七名手無寸鐵的東北軍逃兵神色複雜,腳步凌亂,他們被近百名全副武裝的憲兵帶到古北口北關大門外,到了仍在冒煙的高炮陣地和巨大深坑的墜機點中間停下腳步,憲兵隊長的大嗓門兒再次響起:

「帶你們這些膽小鬼過來完全是因為咱們軍座仁義,想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軍隊,什麼才是鋼鐵意志民族脊樑,讓你們知道小日本也是他媽的娘生爹養的,並沒有刀槍不入金鐘罩鐵布衫的本事,等看完了,估計你們這群沒卵蛋的孫子也不會一個個扯起喉嚨喊冤了。」

六百二十七名逃兵很快被分成了五隊,在憲兵的帶領下開始在硝煙瀰漫、一些地方依然還在燃燒大火的戰場邊沿遊走,看完嚇人的彈坑和掛在一塊兩米高飛機殘骸上的幾具日軍飛行員屍體,仰望遠處高炮陣地陡峭山腰上一長串抬著擔架膝行而下的中央軍官兵,目送一隊隊從前線匆匆返回的擔架隊伍和擔架上血肉模糊的將士們,東北軍弟兄再也走不動了,一個個無比動容,心裡充滿了愧疚。

從上午交戰到現在,逃兵們在南關大營裡聽了近一天的槍炮聲,看到了天上一架架呼嘯而來的日軍飛機絡繹被打下,目睹了扛著一箱箱沉重彈藥上前線的中央軍工兵彪悍弟兄因不能參加戰鬥而高聲罵娘……

到現在為止,整整八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一個當官的再來和他們說話,他們看到的全都是憲兵們冷冰冰的衝鋒鎗口和鄙夷的目光。

隨著傷員一批批被抬進大營東南面的野戰醫院,隨著上千來不及吃午飯的工兵腳步匆匆地一趟又一趟往前線輸送彈藥,隨著敵機被擊落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陣陣傳來,隨著距離南關大營不到一公里的兩個炮兵陣地一次又一次的齊射和快速轉移,六百餘名只能坐在大營空地上的牛高馬大的逃兵再也沒有原先的驚恐和怨言,一顆顆心全都被無盡的恥辱和愧疚所佔據,不少性格急躁的弟兄甚至熱血沸騰地站起來,衝向看守的憲兵,要求給個機會讓他們死在戰場上,結果無一例外,全都被沉默不語的憲兵按在地上要求保持肅靜,逃兵中幾個彪悍的無所顧忌,一味糾纏,結果換來憲兵的一陣毫不留情的槍托。一個叫崔大勇的逃兵上尉捂著被打破的臉,指著矮小的憲兵准尉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有本事放下槍咱們公平干一架,老子不弄死就是你兒子!」

聽到這句狠話,矮小的憲兵准尉愣住了,隨即不屑地搖了搖頭,指著崔大勇,用蘇南口音的官話沉聲說道:

「按紀律,老子本來不該跟你這種敗類說話,不過看你這孫子還有點兒男人樣,老子就冒著寫檢查和被處分的風險,和你說上兩句,你這個只會對國人呲牙鬥狠的膿包想和我干一架,還不夠資格!

「你聽好了,去年上海一二九大戰期間老子還是新兵,陣地肉搏中,老子一人弄死了四個小日本,其中一個還是鬼子軍曹,積功獲選送川南軍校讀了一年出來,這才有了老子的這個准尉軍銜,你呢?你敢憑著良心說,你這上尉軍銜是一刀一槍得來的嗎?

「老子還告訴你件事,這四周監管你們的憲兵全都是咱們安家軍各師各旅各團精挑細選出來的尖子,少部分參加過當年的北伐,大部分參加過中原大戰和一二九抗戰,人人都有中央軍委頒發的軍功章,每一個人的軍銜都是拿敵人的命搏回來的,所以,你最好告訴你的弟兄們老實點兒,千萬別把咱們弟兄惹火了……不管是拼刺刀還是擒拿格鬥,都是自討沒趣!」

憲兵准尉的一席話,讓崔大林和他身邊的一幫爛兄爛弟徹底萎靡了,不由得再次想起上午行刑時那個能說一口東北話、卻無比惡毒的安家軍少將說的話:

……之所以沒有砍你們的腦袋,是因為你們這些敗類不是罪魁禍首,是頂著豬腦袋跟著上官跑的蠢材和膽小鬼,所以憑著咱們心底裡對你們的那點兒同情,賞你們個全屍,讓你們回到陰曹地府見到自己的祖宗不至於太沒臉面,但是身為軍人,你們已經沒有了脊樑,沒有了骨頭,你們是國家民族的罪人,是中國軍人的恥辱,殺你們這些臨陣逃脫、致使東北大好河山一次又一次淪陷的無恥敗類一百次,天下人都不解恨……

……

斜陽下,徐庭瑤、胡家林、顧長風、魯逸軒等十餘名將領再次站在了面目全非的古北口城樓上,俯視關前六百二十七名已經被一天的血與火衝擊得無比羞愧的東北軍逃兵們。

「應武,有把握吧?」徐庭瑤有些不放心地輕聲問道。

胡家林身邊的黃應武輕鬆地笑了起來:「軍座放心,這種事情小弟做過幾十次了,何況給了這群膽小鬼一天的刺激,早已把他們憋得嗷嗷叫了……從我們的甄別名單上看,這群逃兵大部分都是低級軍官,沒幾個有王以哲那幫人無恥,他們知道自己橫豎是個死,死在敵人槍口下洗刷掉軍人的恥辱,總比被自己人軍法從事好點。再一個,如今的人個個都挺在乎自己的名聲,特別是有一官半職的人更要臉面,都不願被子孫後代唾罵千年。」

徐庭瑤放心地笑了:「行,既然你有把握,就按照你和鬍子的意思辦吧。」

「是!屬下這就去給他們訓話,保證能弄出一支悍不畏死的敢死隊來。」

眾將非常感興趣地目送黃應武離去,顧長風從上衣兜裡掏出支煙,湊到胡家林的煙上點燃,悠閒地吸了一口,笑著說道:

「徐軍長和諸位放心,黃應武這傢伙原本就是個比泥鰍還滑的老兵痞子,面對一群早就沒了主張的逃兵,他閉上眼睛都能蠱惑起來。」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只見黃應武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關樓之下,身後兩名高大的侍衛扛著兩張大桌子跟著,三人走到逃兵圈之外,兩個侍衛令人意外地把桌子擺到了黑乎乎的飛機殘骸邊上。

黃應武二話沒說,敏捷地跳上了桌面,背著手筆直站立,默默掃視全場逃兵,冷著臉沒有說一句話。

逃兵們再次見到這個言辭極為惡毒的少將,一時間心驚膽戰,立刻識趣地閉上嘴,個個驚慌失措地面對高台。

掛在飛機殘骸上的幾具日軍飛行員屍首正好處在黃應武腳下,遠遠看去,高高屹立的黃應武顯得無比的肅殺與猙獰。

城樓上的弟兄們相互看了一眼,紛紛感歎黃應武真他娘的會選地方,原來他命令憲兵隊把六百多逃兵帶來參觀,為的就是這一刻啊!徐庭瑤暗暗喝彩,禁不住大聲讚道:「應武是個攻心的高手啊!」

黃應武看到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扯開喉嚨,再次吼出一串串純正的東北話:「現在,老子終於從你們的眼睛裡,看到那麼丁點兒軍人尚未消失的膽氣了,不錯,不錯嘛……你們明知必死,還能對抬過身邊的受傷弟兄懷有欽佩之心,歎息聲不絕,還能望著山上陣地裡的高炮和弟兄們發出由衷稱讚,這證明你們良心沒有被狗吃了……中午的時候,你們中的很多人還能吃得下飯,邊吃邊說黃泉路上不做餓死鬼,很好!這才是真正的東北軍將士該有的氣度!可是令人遺憾啊,你們跟錯了人,要是能跟隨何柱國將軍,跟隨如今依然在長城血戰的趙庭芳將軍這樣的血性漢子,你們今天就不會是這個吊樣!」

逃兵們臊得滿臉羞愧,無地自容,一些火爆性子的軍官雖然對黃應武非常憤恨,但也覺得人家說的在理。

黃應武提高了聲調:「現在,經過我軍會議討論,並報請華北戰區前敵指揮部批准,決定暫緩對你們執行槍決,給你們一個洗刷自己身上恥辱和冤屈的機會,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讓你們和我軍將士們一樣,拿起武器衝向敵人,把你們不放一槍就丟棄的陣地奪回來,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逃兵們瞪大眼睛非常驚愕地看向黃應武,看到他鄭重的神色,立即明白自己沒有聽錯,不由紛紛轉過頭,和身邊的人議論起來,很快就有幾十人大呼「快發槍老子干定了」,黃應武卻不急,他冷冷地掃視全場,沒有再說話,讓六百多躁動不安的俘虜嚷嚷了個夠。

數分鐘過去,已經成為逃兵們主心骨的崔大勇大步上前,站在黃應武前方五米處,揚起腦袋大聲問道:

「將軍,咱們都是爽快人,將軍要是真看得起咱們,還願意給咱們數百弟兄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將軍就直說了吧!」

黃應武點點頭,目光炯炯地盯著崔大勇:「你叫崔大勇對吧?看得出你崔大勇是個男人!要是你此戰不死,老子請你喝酒,把你原來的罪行一筆勾銷,還發給你一枚剛剛運到的長城軍功章,到時候你願意回到少帥麾下也行,願意加入我們中央軍更好,來去自由,還送你一身披掛,怎麼樣?」

崔大勇呆住了,六百多逃兵也傻了,似乎都看到冒死一搏之後活下去的希望,本來按照軍法就難逃一死,與其窩窩囊囊死在自己人槍口之下,不如上陣殺敵死的光彩,何況和自己一起衝上去的還有準備槍斃自己的中央軍弟兄。

「全體肅靜,立正——」

憲兵大隊長威嚴的聲音響起,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黃應武滿意地點點頭:「弟兄們,下面我給大家宣佈政治部重要決定:只要你們願意,將會拿起槍組成一個敢死隊,這是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你們戰死,華北戰區前敵指揮部政治部將會捧著你們的骨灰,蓋上中華民國革命軍的軍旗,連同一百大洋的撫恤金、一枚軍功章一起,送到你們的親人手裡,沒有親人的或者找不到親人的,會在全國的報紙上登上你們的名字,戰後將在咱們站立的古北口關隘前立下一座豐碑,刻上你們的名字,讓子孫後代永遠緬懷保家衛國的英雄。

「有本事運氣好活下來的人,不但既往不咎,去留自便,每人還能獲得五十大洋的獎勵和一枚長城軍功章,證明你們也和所有英勇抗戰的將士們一樣,是個為國家、為民族拼過命的真正軍人。要是不願意就請站出來,立即執行槍決!還要把一個個的罪人的名字登到報紙上,送到每一個罪人的家鄉去!」

「橫豎都是死,我干!」

「要死你死,老子先殺幾個小日本洗洗怨恨再說。」

「發槍吧,長官……」

「快下命令吧……」

「老子是機槍手,誰也別跟我搶…...」

「能不能也發頂中央軍的鋼盔啊……」

「肅靜——」

憲兵大隊長嚴厲的聲音再次吼起來。

黃應武非常滿意:「崔大勇——」

「到……」

「大聲點兒,老子沒聽見!」

「到——」

崔大勇昂首挺胸,異常惱火地大吼起來,兩隻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黃應武的臉,渾身都是濃濃的求戰慾望。

黃應武哈哈大笑:「有種,這才是老子印象中的東北軍,這才是縱橫白山黑水的好男兒!聽著……拿出你們的血性來,好好教訓嚇得你們魂都沒了的小日本,這仇不報,誓不為人!此戰過後,不管是勝是敗,你們再也不是逃兵,不是懦夫,而是真正的軍人!軍需官,發槍!」

「是!」

半個小時後,五百二十七名東北軍弟兄全身披掛,殺氣騰騰,他們整齊列隊,站在黃應武面前揚起頭顱,一個個臉上全都是視死如歸的濃烈殺氣。

從一旁快速通過趕赴前線準備發起總攻的中央軍弟兄看到這支整齊的隊伍,非常驚訝,邊走邊問:這支身穿東北軍衣服、頭戴中央軍鋼盔的是哪個部分的,好重的殺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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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2 00:16:52
第八四七章 凌厲反擊(四)

入夜時分,第十七軍第二師羅奇第六旅、第二十五師杜聿明七十三旅、張耀明第七十五旅、獨立師魯雄暫編旅共兩萬一千將士,向關北日軍陣地展開猛烈反攻。為了保證行動的隱蔽和快速,徐庭瑤、胡家林沒有調動炮兵助戰,而是利用各旅裝備的迫擊炮,率先向日軍陣地實施打擊。

日軍沒想到中國軍隊在被動防守的局面下敢於發動反攻,特別是經過今天一天的苦戰,日軍官兵疲憊不堪,彈藥亟待補充,突然受到中國軍隊如此大規模的突然反攻,剛佔據不到二十四小時的關北三個主要陣地均產生巨大混亂,羅奇的第六旅、杜聿明的七十三旅將士趁機發起猛烈衝鋒,在日軍炮火支援之前成功越過危險地帶,將雙方的交戰距離縮短到短兵相接的程度,杜聿明指揮七十三旅官兵一個猛攻即佔領三個陣地外圍戰壕,以優勢火力對敵展開壓制,以牽制敵軍火力,掩護後續部隊快速到達。

訓練有素的日軍很快穩住陣腳,雙方在夜幕降臨之際展開了激烈的攻防戰。

承德的日軍第八師團師團長西義一接到古北口急報,立刻放下飯碗,召集幕僚官佐緊急商議,判斷中國軍隊的意圖拿出最佳對策。

西義一詢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古北口中國軍隊的指揮官是誰?情報參謀回答是中央軍第十七軍新任軍長徐庭瑤,所率三個師均為中央軍主力師。

看到西義一皺起了眉頭,情報參謀猶豫一下補充說,十七軍的副軍長是原獨立師師長胡家林,他的部隊打殘了但他仍然參與十七軍的指揮。西義一想起石川浩一曾對自己介紹過胡家林的善攻特點,馬上命令把駐紮城南的石川浩一叫來。

十分鐘後飛馬而來的石川浩一進入指揮部,在西義一的特許下一面查看地圖一面傾聽戰報,僅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意見:主動放棄陣地立即後撤!特別是已經出發繞擊南天門的第三十二聯隊,如果不當機立斷撤回後方,很可能遭到南天門守軍和第十七軍一部夾擊的危險。

此言一出,眾將佐一片嘩然,紛紛責問呵斥石川浩一,石川浩一謙虛地低著頭任憑眾人抨擊怒罵,就是不辯解一句。

石川浩一心裡非常清楚,這群同僚在連勝之下再次變得飛揚跋扈目空一切,一次又一次從脆弱的東北軍身上輕易取得一個個輝煌戰果之後,再次極端藐視中國軍隊。

其實石川浩一很想告訴所有人:老子當日一百二十八騎率先衝進承德,只命令五十人馬的騎兵小隊趁勢向南追趕,就將三千多跑在最後魂飛魄散的東北軍嚇得鬼哭狼嚎,英勇的五十騎兵打完身上子彈再用馬刀砍,每人都消滅了中國官兵三十人以上,最後還押著四百餘投降俘虜回來,在這樣的巨大戰績面前我都不敢狂妄,你們憑什麼?難道安家軍被打殘退出戰場後,你們就好了傷疤忘了痛?是不是還要再慘敗一次,你們才會低下愚蠢的腦袋?

將佐們對石川浩一非常不滿,唯有西義一沉默不語,低頭沉思,他非常清楚古北口的中國軍隊將領非常聰明,而且官兵異常頑強,連續一天的激戰剛停下不到兩個小時,中國軍隊就敢利用日軍無法進行空中掩護的夜晚,發起大規模的突然反擊。

這種果斷頑強的打法,在日軍中不算什麼,但是在中國軍隊中卻不多見,除了前一段時間將遼西攪得烏煙瘴氣、給各師團頻頻帶來慘重損失的安家軍之外,其他中國軍隊根本沒有這種實力,也沒有這種膽識,可如今在古北口發生了,而且中國軍隊的指揮官之一,就是安家軍的頭號猛將、以能攻善守奇兵頻出而著稱的陸軍中將胡家林,反攻的部隊雖然比不上裝備訓練都遙遙領先的安家軍,但也是中國軍隊的精銳部隊,如果硬碰硬大打一場,雙方的損失都難以預料。

西義一左思右想反覆權衡,最後決定堅守,只要堅守到明天天亮,實力雄厚的航空部隊就能前來助戰,關北這三個陣地都遠離中國軍隊的高炮部隊,飛機可以盡情地轟炸而不用擔心被擊落,地面上的中國軍隊激戰一夜再遭受猛烈的空中轟炸,除了後撤之外,別無選擇。

命令下達,將佐們一片歡呼隨後散去,西義一看到石川浩一的嘴角痛苦地抽動幾下,想了想上前拉著他的手一起走到遠離其他人的地方,詢問石川浩一能不能體會自己的良苦用心?

石川浩一重重點了點頭,在西義一欣賞而又愛護的安撫下,黯然離去。

騎馬出營的石川一言不發,兩個參謀策馬跟隨,不敢詢問,也不知令第七獨立混成旅團官兵無比信服衷心愛戴的旅團長為何如此難過。

只有石川浩一心裡明白,師團長西義一不是不想撤退,在敵人優勢兵力的攻擊下暫時退一步不但能最大限度地保存兵力,還能在明日彈藥供給充足、有航空兵配合的優勢下輕鬆收回陣地,只是整個戰局不容西義一撤退,否則將會對東線的第六師團、第十四獨立混成旅團、剛剛全速東調的第三十三獨立混成旅團、以及十餘個特別聯隊的士氣產生重要影響,將會令制定出最新計劃的關東軍司令部大為不滿,甚至一片震怒。

關東軍司令部的最新計劃是:以古北口第八師團堅決挺進來迷惑中國軍隊、悄然抽出兵力,對東線三大要塞發起更為猛攻的攻擊,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中國軍隊的防線,迅速達到此戰的最後目的!

石川浩一並不知道最新計劃的詳細內容,但他從戰局和突然的兵力調動中用心分析,很快得出自己的結論:

由於中國中央軍主力部隊的加入,關東軍司令部已經意識到古北口方向難以逾越,所以非常果斷地選擇將重點進攻方向轉到長城東線,以重兵猛攻西北軍把守的喜峰口、晉綏軍把守的冷口、東北軍把守的界嶺口至義院口,只要擊破其中的一個點,中國軍隊的整條防線將全線動搖,甚至崩潰,大日本帝國也就能夠迅速達到威脅和壓迫中國軍隊、中國政府妥協的目的,關東軍將會迎來九一八之後的又一個輝煌。

正因為如此,石川浩一理解西義一的難處,也體諒到老將西義一即將離任,為保住晚節而不得不硬著頭皮做出的無奈決定——戎馬一生經驗豐富的西義一早已看清整個時局,他之所以明知第八師團將會損失慘重也不得不下令堅守,不願帶著本就不屬於他的罵名和同僚們可能推卸的責任灰溜溜回國,毀掉一世聲譽不說,還得在國民的冷眼中度過殘生。

但石川浩一並不認為古北口的暫時退讓會影響全局,相反,石川替西義一難過:石川非常清晰地預感到第八師團將會損失慘重,但慘重的損失不會讓西義一受到關東軍司令部的批評,反而會獲得勇往直前顧全大局的讚揚,可是,慘重的損失對西義一這樣軍旅一生的老將絕對是個沉重打擊,他將帶著苦澀的榮譽,懷著陣陣難言的隱痛,黯然結束自己的軍人生涯,此後,這一痛苦恐怕會伴隨一生,日日煎熬著他蒼老的心,直到死也揮之不去。

西義一的斷然決定,使得古北口一線的激戰瞬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但是,兩個半小時後第三十二聯隊田中清一大佐從南天門戰場發來的求援急電,讓西義一突然明白今晚的慘敗已經無法避免:企圖繞擊南天門牽制劉戡八十三師的田中聯隊,突然陷入主動出擊的八十三師和不知從哪裡冒出的一個精銳旅的猛烈夾擊。

麾下已經被關東軍司令部悄悄調走兩個獨立混成旅團的西義一,此時再也沒有多餘的兵力前往解救,哪怕是有多餘的兵力,也不能在十二小時之內趕去救援,因此,西義一隻能強忍心中的隱痛,向身邊一群已經開始發現危機的將佐們板起臉,給田中聯隊這部偏師下達了全力突圍的命令。

夾擊日軍第三十二聯隊的另一個精銳旅,正是安毅前敵指揮部作戰處長方鵬翔親率的特務團和警衛團,這兩支全部從各師各旅立下戰功的老兵中精挑細選組建的精銳部隊,所擁有的戰鬥力和豐富經驗,放眼全軍不做第二人想。

三顆紅色信號彈仍在徐徐上升,五千精銳將士手中的所有武器已經開火,迫擊炮、輕重機槍、狙擊槍、衝鋒鎗從三公里長的高地上噴出烈焰,接到西義一急令準備撤退的敵三十二聯隊官兵剛收起飯盒,在突然發生的猛烈打擊下轉眼間死傷慘重,亂成一團,聯隊長田中及其官佐怎麼也想不到,十多個警戒哨竟然沒有一個提前預警,更想不到的是,南天門方向接著飛來一片片炮彈,將前隊炸得鬼哭狼嚎,瞬間潰散,兩公里長的隊形在中國軍隊的猛烈打擊下,斷成了五六節。

魂飛膽喪的聯隊長田中還要下令聚集隊伍搶佔高地進行抵抗,震蕩山谷的殺聲沖天響起,十餘名官佐不由分說,簇擁著田中衝向北面山道,頭也不回,飛快翻越山崗,狼狽逃離戰場。

僅僅一個小時,日軍第三十二聯隊四千八百餘人在三倍於己的中國軍隊夾擊下,完全潰敗,跟隨聯隊長田中翻山逃走的還不到七百人。

方鵬翔找到樂呵呵的劉戡含笑告辭,率領僅僅傷亡七十餘人的麾下弟兄快速向東,他們要趕赴東北面七公里的戰場,對正在與羅奇第六旅激戰的日軍第十七聯隊展開側擊。

熊熊火光照亮的陣地上日軍屍橫遍地,一千多名日軍俘虜在反抗中被八十三師官兵果斷槍殺,劉戡非常滿意麾下將士的果斷執行能力,這一招他是從安毅那裡學來的,安毅對他說小日本就是賤,你對他文明他對你呲牙,你多殺他幾個他卻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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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八章 血戰過後

黎明將至,夜幕下的關北陣地,在熊熊燃燒的遍地戰火照映下,一片赤紅。

早春的凜冽夜風,將硝煙與血腥味吹送很遠。槍聲已經停了下來,屍橫遍野,三個高地上的每一寸焦土和岩石,似乎都浸滿了鮮血。

龍兒峪高地上,兩名侍衛將渾身是血的師長關麟征架上最後一道石坎,在麾下團長的引領下,一步步挪動到抱著腦袋癱坐在地上的崔大林身邊。

久攻不下勃然大怒的關征麟親自揮槍衝鋒,兩次被日軍擲彈筒炸暈,但每一次醒來他都拒絕後撤,匆匆包紮過後,繼續指揮自己的將士們毫不停息地攻堅,終於在第九次衝鋒之後拿下關北最重要的高地。

勝利後,關麟征吩咐侍衛將自己扶上陣地,他想親眼看看倒在陣地上下的三千餘將士的遺體,看看六百二十七名一次次瘋狂地衝在最前面的敢死隊如今還剩下多少人。

崔大林撐著發燙的地面,艱難地站了起來,望著傷得比自己還重的少將師長關麟征,竭力想擠出個笑容,卻像要哭一樣難看。

「崔兄還活著,大幸!六百二十七名敢死隊弟兄,像崔兄一樣活下來的不多了吧?」關麟征咧嘴笑道。

崔大勇無意識地點點頭:「剛清點了一下,剩下兩百一十五個,有十幾個恐怕這輩子不能扛槍了……」

關麟征歎了口氣:「崔兄,撤下去之後有何打算?」

崔大勇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咧嘴笑道:「等埋完戰死的弟兄再說,賞錢是肯定要拿到手的,完了小弟去找你們那個奸猾狠毒的政治部主任,喝完他的酒,再揍他娘一頓。」

關征麟聽了啞然失笑,笑了幾聲牽動傷口,變成了痛苦的呻吟,一旁的侍衛連忙上前攙扶請他撤下陣地。

關征麟點點頭不再拒絕,告訴崔大林弟兄們的屍首和傷兵基本送到關內了,一個旅的預備隊很快上來接防,可以放心撤下去。

崔大林點了點頭,跟在關征麟身邊慢慢下山,邊走邊感歎說:「你們北伐的時候我就在河南戰區少帥親領的獨立旅效命,跟當時張發奎十一軍打過一仗,知道你們這些南蠻打仗不要命,沒想到今天這仗打得比當時還要慘烈,兄弟我服氣了。」

關麟征非常感慨地說道:「我是陝西人,我二十五師弟兄近半是江北各省的人,其他各師弟兄也是來自四面八方。還有,前一陣在遼西打得日軍暈頭轉向的楊九霄將軍部,本來就是你們東北軍的班底,他們不但沒有被日軍嚇破膽,還從九一八開始一直打到現在,個個是響噹噹的漢子,由此可見,男人是否有種,和地域沒有關係……」

……

天色濛濛亮,保定行營指揮部裡歡聲一片,將帥們為中央軍團成功收復古北口關北陣地、殲敵八千餘人而欣喜異常,安毅卻在心中默默計算此戰十七軍的近萬傷亡數量,如此巨大的代價換來的勝利,並沒有讓安毅生出任何喜悅,好在短時間之內,日軍無法在古北口發起大規模地面進攻,有心細如髮的徐庭瑤和麾下眾將坐鎮指揮,安毅不需要再為古北口一線擔心什麼。

蔣介石的感覺卻大不一樣,古北口關外陣地在東北軍手上失去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讓他的幾個嫡系師突然發起的凌厲反攻轉眼收回,巨大的政治影響力、對華北戰場各軍的激勵作用都令人驚喜,因此,親臨一線指揮全局的蔣介石心裡比任何人都激動和自豪。

心情愉悅、精力充沛的蔣介石破例讓忙了一天一夜的各部將領好好休息,只留下部分參謀人員值班,與喜氣洋洋的將帥們告別完畢,拉上手捧戰報仍不願離去的安毅,到院子裡散步。

「怎麼?看你這樣子似乎還不太滿意?」蔣介石低聲詢問安毅。

心事重重的安毅抬起頭:「古北口算是暫時安穩了,可東線日軍攻勢不減,估計還會投入更多兵力,加大進攻力度。再有察哈爾一線,日軍北路主力已經迫近多倫,害怕被懲處而率部加入馮玉祥抗日聯盟軍的孫殿英沒見動靜,馮玉祥麾下號稱的五個軍也不見有何行動,其主力部隊仍然集結於張家口一線觀望,這麼下去,前景堪憂啊!」

蔣介石停下腳步,黑下臉頗為惱火:「你別指望馮玉章了,這個老狐狸是不見獵物不撒鷹的,即便這樣我都能原諒他,可是他竟然暗中與俄國政府的特使來往,頻頻商議依附那個所謂的共產國際,以換取武器裝備和軍費支援,還想在俄國人秘密扶持下另立中央政府,簡直是鬼迷心竅,癡心妄想,哼!」

安毅大吃一驚:「這……不會是謠言吧?」

「謠言?他馮玉章與俄國人白天見面,晚上我就能知道他們談些什麼,看來他還是不甘心失敗,還想要東山再起……不說他了,這事我自有處置,不會影響當前大局,你也不用往那方面考慮了,把精力用到全局戰略戰術方面來。」

蔣介石停了一下,主動轉移話題問道:「你的五個師什麼時候開到?」

安毅回答:「夏儉三十九師已經到達漢口,五日內即可到達北平,其他各師最遲在月底全部到位,只是……希望東北軍負責的東線不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蔣介石望向安毅:「你還在為王以哲的最終處理決定惱火啊?不是我想放過這個不戰而潰的敗類,主要是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要需要平衡的……這次砍下了湯玉麟部五十四個將校的腦袋,雖然嚴肅軍紀,軍心民意均為之震動,但也讓東北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特別是漢卿,他難做人啊!雖然眼下他下野了,但東北軍仍然把他當作統帥,他仍然捨不得讓自己的軍隊顏面掃地之後四分五裂,因此,從大局出發,對王以哲降職降銜的處罰也差不多夠了……希望這方面你看開一點,政治畢竟不同於軍事,切不可逞一時之氣,慢慢你會體會到我一片苦心的。」

「是,學生明白。」

安毅嘴上明白,心裡仍在悻悻然,王以哲到底還是堅決抵抗過一段時間的,沒有獲得應有的處罰也就罷了,但宋哲元竟然開著他的車子,在一個團的官兵護送下,親自把湯玉麟送往天津日租界,弄得安毅麾下特工人員焦急萬分,但涉及抗日大局,不敢攔下,也不敢貿然開槍。

安毅聞報後惱火不已,正想給侯五亮發出指示,命令北方局匯合天津站制定行動方案,對湯玉麟展開秘密刺殺,沒想到關鍵時刻蔣介石和少帥張學良、輔帥張作相一起到來,為東北軍的不戰而潰誠懇致歉,宋子文也在一旁代為求情,安毅沒辦法駁這幫老大的面子,只好含恨交給何應欽的軍政部來處理,並答應參謀本部第四廳不再管這等鳥事了。

不過安毅答應是答應了,但絕對不會放過造成本部弟兄數千人傷亡的罪魁禍首湯玉麟,安毅還有解決辦法——通過北方武林幫會發出江湖追殺令,懸賞兩百萬大洋,買湯玉麟這個膽小鬼的項上人頭!

師生倆說說停停,走了二十分鐘,安毅剛想告辭趕往古北口前線視察,蔣介石指指院中涼亭說坐一坐兒。

安毅看到侍從室的師兄弟們已經在涼亭裡擺上了茶點,立即意識到校長還有事要談,只能將即將出口的話嚥了回去,跟隨蔣介石進入涼亭,先後坐下。

沒喝完半杯茶,宋子文和孔祥熙並肩而來,安毅心中驚訝,連忙站起上前迎接,恭敬地把兩人迎進亭子裡坐下,看見蔣介石向侍從揮揮手示意不要打攪,便主動端起茶壺,給兩人面前的茶杯斟滿。

宋子文本應昨日跟隨慰問團一起返回南京,孔祥熙則是以國民政府實業部長的身份對歐美進行了三個月的訪問剛剛回來,一個管錢、一個管做做買賣的中央政府要員雙雙而來,除了向蔣委員長匯報請示之外,似乎沒有別的什麼事,與安毅毫不相干,蔣委員長卻把安毅留在身邊一同相見,頓時讓安毅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眾人閒聊幾句,步入正題。

安毅在一旁靜靜傾聽,宋子文一開口就明確告訴蔣介石,今年上半年的稅收總額難以達到去年同期的三分之一,目前中央政府的稅源地僅僅是上海、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湖南、湖北、河南這八個省市,原本於今年開始上繳中央稅賦的山東分文不給,韓復渠甚至對前往濟南催促的財政部官員說出「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的混賬話;整個陝西被分成三大塊,一塊被盤踞西安的十七路軍司令楊虎城佔據,一塊是靠近河南的七個縣屬於中央政府,其他的所有縣鎮全都在大大小小的各路地方軍閥豪強控制之下,根本就不買中央政府的帳,派去收稅的稅政官員被接連宰掉幾個之後,誰也不敢再去了。

蔣介石氣得臉色鐵青,卻毫無辦法,孔祥熙見狀,連忙出言安慰,可剛說幾句和緩的話,接著又訴苦了:

因華北戰爭久拖不決,歐美各國對中央政府的工商業、貿易合作和貸款計劃態度曖昧,模稜兩可,此次歐美之行除了在工業投資和技術交流方面達成一系列協議之外,其他方面並沒有取得實質性成果,更為糟糕的是,截止上月底,因戰爭恐慌而流向歐美、港澳和南洋地區的國內資本高達十七個億,僅上海及江浙各地倒閉企業就達四千餘個,紡織業和外貿出口基本癱瘓,進口貿易成倍縮水,高達三百餘萬工人失業,蘇北皖北、豫西陝西的數百萬災民滾滾南下……

安毅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中央政府不會在約定的六個月期限之內還錢給自己了,本來想與宋子文開句玩笑提醒他別忘了還錢,可看到蔣介石嘴唇緊閉雙眼發紅極為痛苦的樣子,安毅識趣地閉上了嘴,微微一歎,端起茶壺,可細細一看,每個人面前的茶杯都是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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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九章 順勢而為

安毅深知蔣介石如今的艱難處境,這位名義上的中華民國領袖實在是焦頭爛額,除了中原和江南八省之外,沒有一個省聽他的:

東三省早就被日本霸佔;西北四省動亂不止,叛亂頻發,名義上服從中央領導的陝西仍然掌握在楊虎城等地方勢力手裡,中央政府給他們錢還行,若是以稅政徵繳名義向他們要錢,不但分文沒有,恐怕還有人翻臉;西南三省一直是稅收自主的地方,中央不給錢也不徵稅,唯有統治雲南的朱培德宅心仁厚,從今年一月起開始向中央交稅,但是百廢待興的雲南,能送上幾個錢?兩廣更別提了,這兩地被口頭上承認是中華民國一份子的桂系和粵系軍閥牢牢佔據,中央政府就是想派個人去視察都沒辦法,更別奢望徵稅了,一個不好惹惱了李宗仁和陳濟棠,來個全國通電反對中央、或者高舉三民主義這面大旗另立中央與蔣介石分庭抗禮,最後的結果恐怕又是開打,相比之下收不到幾個稅錢能保持面子上的統一還是上策,至少在沒有力量收拾兩廣軍閥之前不能去惹他。

接下來就是福建,自從蔣光鼎、蔡廷鍇的十九路軍駐紮福建之後,不但再也沒向中央交一分錢稅,反而頻頻伸手,索要軍費,宋子文兩次前往福州商議加強稅賦徵收事宜,卻毫無結果,到第三次蔣光鼎拿出一本厚厚的《福建十年發展綱要》送給宋子文,宋子文一看這個「承載著福建人民美好理想和無限期望」的發展綱要轉身就走,原因是「福建人民」要求中央政府每年撥款四千萬,用於「民生恢復和經濟建設」。

更讓宋子文無比頭疼的是,完全納入中央統治之下的八個省由於旱澇災害和國共之間愈演愈烈的內戰,江西除了南昌地區還有些稅收來源之外,別的地方槍炮聲不絕於耳,南昌和周邊地區收到的稅不僅不能夠填補圍剿紅軍產生的財政大窟窿,還得從八國銀行借款投進去;何成浚、何健管轄的湖北、湖南稅收正常還能有些安慰,但是要增加一個點那是萬萬行不通的;河南乾脆別提了,原本信心百倍、誇下海口的河南省主席劉峙,如今見到宋子文的電報就發怵,更別說見到催債的宋子文本人,在連續的大災之下劉峙能讓河南幾千萬人撐下去不餓死就算功德無量了,怎麼可能奢望河南增加稅賦?

現在孔祥熙再來一個「企業大量倒閉資金急速外流」的報告,對蔣介石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華北戰火熊熊,鄂豫皖贛湘川陝閩內戰曠日持久,如果再來個經濟崩潰的話,中華民國恐怕走到頭了。

安毅心裡在為號稱全黨全軍領袖的蔣介石感到難過,蔣委員長的最高號令,也只能號令長江流域幾個省罷了,出了這幾個省,就是廢紙一張沒人理會,各路軍閥還時不時發發脾氣扭扭身子,要老蔣給錢給糧予以安撫。

安毅甚至有過這樣的念頭:一個國家的領導人做到這樣的程度,不干也罷,可是要是老蔣撒手不幹的話,恐怕局面就要一發而不可收拾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回到北伐前的那個群雄割據時代。

亭子裡悄然無聲,氣氛凝重。

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一個個愁眉緊鎖,沉默不語,心中有底的安毅徐徐呼出口濁氣,倒掉壺中冷卻的殘茶,不緊不慢地提起熱水瓶重新沏茶,給宋子文和孔祥熙重新斟上香郁撲鼻的茶水,給蔣介石換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這才給自己來上一杯。

蔣介石目光停留在打破沉寂的安毅身上,終於發話了:「安毅,知道為師留你下來的意思了吧?」

安毅點點頭,恭敬回答:「學生明白。」

蔣介石頗感欣慰,安毅誠懇的表現讓他舒服很多:「如今,黨國已到了內憂外患、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我們卻不能將政府在財政上債台高築、在政治上萬般隱痛的實情公之於眾,否則定會全國大亂,一片絕望,箇中詳情想必你也是很清楚。

「今天,庸之千里迢迢急速趕來,子文日理萬機卻還要羈留於此,就是為師想讓你也參與到國家的決策中來,放眼全黨全軍,也只有你安毅有這樣的德才,有這樣的能力,有一片為國為民的赤子之心……」

「學生何德何能,當不起如此重任,請校長明察。」

聽到一連串高帽子,安毅吃驚之下連忙站起,滿臉都是惶恐之色,這並非安毅做作,而是他真實內心的反應,現在的他實在當不起這樣的大任。

蔣介石擺了擺,緊張什麼?為師還沒到四面楚歌、走投無路的地步,也不會讓你承擔超過你能力的重任。」

「是……」

安毅再次坐下,心裡七上八下直打鼓。

宋子文在蔣介石示意下,微微一笑開門見山地問道:「安毅,財政部在上海進行貨幣改革試點的事情你清楚吧?」

安毅非常誠實地回答:「清楚,而且舉雙手贊成,一個國家連貨幣都無法統一的話,疆土也難做到真正的統一。」

宋子文與蔣介石、孔祥熙頗為驚訝地相視一眼,立即露出舒心的笑容。

蔣介石擊掌讚歎安毅說得深刻,一語中的,孔祥熙望著安毅無比欣慰連連點頭,宋子文長歎一聲,向安毅致歉:

「安毅,以前一直忽視你的意見,還請你多多原諒!」

安毅連忙擺手:「宋財長言過了,這幾年要不是宋財長的一系列財政改革措施,恐怕安毅如今只能在江北和日寇作戰了。」

三人一愣,隨即醒悟過來均搖頭一笑。

安毅這個馬屁拍得實在高明,宋子文明知道是馬屁也都甘之如飴,十分受用,嘴上卻連說慚愧全是苦笑:「我不抬舉你、你也別吹捧我了,好嗎?」

蔣介石和孔祥熙又是一笑,安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露出個燦爛笑容,他知道從今天起,宋子文算是真正和他交心了:「說吧,財長大人,安毅能為你做點兒什麼?」

宋子文心中樂開了花:「安毅,和你說話真是舒服,今天我不求你借錢,並再次重申財政部當初向川南做出的承諾,從下半年開始,三年之內減半徵收川南稅賦。我想求你的是,允許我將貨幣改革試點擴大到西南各省,你能幫我這個大忙嗎?」

安毅呆住了,皺著眉頭,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緩緩走出亭子,他需要仔細思考,需要認真權衡其中的利弊。

宋子文這一手太過狠辣,太過突然,如果同意的話,無異於將自己的財政自主權拱手相讓,至少是讓出了一半,這一招對川南、湘西、黔西、雲南和整個四川的巨大影響顯而易見,只要允許,中央政府財政部就會趁勢而入,在強大政權的支撐下,一步步蠶食西南三省現有的工商業統轄權,不出兩年時間,西南三省就會置於中央的高度統治之下,這一切會給迅速發展的川湘滇經濟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安毅實在難以估計——做得好,就將極大地促進三省的工商業發展,做不好,將成為一個巨大的桎梏,甚至毀掉安毅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

可是,西南三省不可能一直游離於中央政府之外,雖然擁有高度自治權,但是國家憲法與財政政策是必須無條件遵守的,而且宋子文這一招從全局來說,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巨大利益,深遠意義不說,至少一眼就能看到的是:

統一貨幣能結束長期以來因各地軍閥自定貨幣造成巨大的金融和經濟混亂,結束各地軍閥對人民肆意欺詐、大肆盤剝的狀態,能順利推行國家統一稅率,杜絕地方政府利用國家財經漏洞而層層加碼,極大減輕人民的負擔,對國家、對民族絕對是個福音。

蔣介石第一次見到安毅如此慎重地考慮問題,望著亭子外安毅高挑的身影緩慢移動,蔣介石突然覺得安毅不再僅僅是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而是一個迅速成熟起來的博才多學、擁有深遠政治眼光和重要地位的政客。

沒容蔣介石多想,安毅已回到亭子中,向三人誠懇致歉,緩緩坐下:「我同意!」

宋子文大喜過望,蔣介石和孔祥熙如釋重負地露出了笑容。

宋子文高興地問道:「你怎麼不先問問我什麼時候實行,又如何實行?難道你不怕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川湘地區,很可能就此被我一口一口地吞下去嗎?」

安毅長歎一聲:「說實在的,我怕,可是我知道貨幣改革的最大受益者不是你宋財長,也不是校長,而是國家和人民。國家、國家,沒有國哪裡有家啊?只要國家能因這一改革擺脫困境,人民能因這一改革獲得利益,我安毅有點兒小小的損失,又算得了什麼?從北伐到現在的抗戰,我安毅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那些財富?該怎麼做,宋財長儘管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安毅……」

宋子文激動得站起來。

蔣介石被感動得無法自己,站起來走到慌忙起身的安毅身邊,拉著安毅的手,說不出成句的話:「好、好!你不愧為我的學生,不愧為我的學生……」

安毅連忙攙扶蔣介石坐下,等宋子文和孔祥熙也都坐下,才誠懇地說道:「本來,我是不願意再提什麼條件的,可是看到湘西、川南日新月異的發展,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懇請校長和宋財長、孔部長繼續給予大力扶持和信任,讓川南、湘西、滇北、黔西這一片相連的經濟區繼續保護自治,不受到太多的外來干預。再一個,中央銀行不是已經進駐敘府、瀘州和乾城了嗎?估計這三地的分行很快就會開業,財政部也可以立即設立辦事機構,指導地方金融建設,協調地方和中央的財稅關係。不過,要結束目前西南地區的自行貨幣流通,恐怕還得要半年以上的時間,甚至一年才能辦到,這一點,還請校長、宋財長和孔部長海涵。」

蔣介石一臉輕鬆地望向宋子文,宋子文愉悅地低聲說道:「中央政府絕不會食言,所以不會取消你們的高度自治權,財經改革方面時間非常寬鬆,給你一年時間結束自我發行的貨幣流通,夠不夠?」

安毅點點頭:「夠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終於可以回去睡個安穩覺了!」

宋子文長出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蔣介石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站起來向安毅揮揮手,安毅連忙跟隨而出走向辦公樓。

蔣介石走出幾步,低聲問道:「聽說楊九霄正在廊坊、保定等地招兵買馬?」

「是,遼西各戰役他們打得很慘,一萬餘人如今只剩下三千多,要不是提前撤回一個團來,還沒剩這麼多呢,亟待補充。」安毅認真回答。

蔣介石點了點頭:「很有必要,這是一支享譽全國的英雄部隊,不能輕易垮掉。不過,他們那個獨立第二師的番號終究還是個暫時番號,與他們的功績不相配。回頭你讓楊九霄去一趟行營的軍政部,找曹浩森副部長,我把第四十師的番號準備好了,讓楊九霄更換這個直屬我中央軍的正規編號,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鞭策和激勵吧。」

早已打這個主意的安毅聞言大喜:「學生代楊九霄和將士們感謝校長!這樣好,不但是對孫殿英的一種處罰,還能讓全國軍隊為之震懾。」

蔣介石滿意地點點頭:「昨天下午的會議你不在,我把湯玉麟、孫殿英所部的兩個軍、三個師番號全部收回來了,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懲罰……你等會兒要去古北口?」

「是,不過現在既然有這樣天大的好消息,學生打算先到廊坊通知楊九霄一聲,想必將士們都會感激校長的信任和鞭策的。」安毅低聲回答,心裡又開始謀算兩個軍級番號了。

蔣介石開心一笑:「呵呵!你明白就好,處罰與獎勵是不同的兩種手段,目的都一樣,關鍵是如何做到輕重緩急利害平衡,希望你以後改掉急躁的性子,不要因一時之憤而留下隱患……剛才你的表現不是挺好的嗎……」

安毅連忙回答:「學生總覺得做生意比打仗容易,可身邊弟兄包括絕大部分師兄都認為打仗比做生意容易,真是想不通,差別怎麼會這麼大呢?」

蔣介石輕鬆開解:「其實打仗和做生意是一樣的,搞政治也一樣,本質上也都是在做生意,說白了,不管目的如何偉大,主義如何堂皇,都需要趨利避害,無利而不往,這就是政治的本質。」

「感謝校長,學生受教了!」

安毅默默點頭,心中無比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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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〇章 招兵買馬

安毅正要向蔣介石辭行,楊傑一臉喜色匆匆來報,繼古北口取得大捷後,宋哲元部也取得了喜峰口反擊戰的勝利。

蔣介石先是一愣,隨即吩咐安毅一同回到指揮部,核實無誤之後蔣介石臉泛紅潮非常激動,當場下令將「喜峰口大捷」和中央軍委、中央政府的嘉獎令通報全國,並晉陞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陸軍中將加上將銜,獎勵現大洋二十萬元,以資鼓勵。

這個異常艱難的時候,地方部隊取得如此重大勝利,太及時,太令人鼓舞了。

安毅非常清楚喜峰口至羅文峪一線的敵我態勢,對宋哲元和二十九軍將士取得的勝利深為欽佩,當即根據戰報對照地圖進行總結。

三月九日下午開始,喜峰口一線也和古北口一樣,遭到日軍的猛烈攻擊,日軍服部旅團、第八師團的鈴木旅團先是聯合起來一道進攻喜峰口,兩部主力發起猛攻取得初步進展之後,鈴木旅團突然分兵攻向相鄰的東北軍萬福麟部,成功地截斷了宋哲元部與萬福麟部之間的相互策應。

傍晚時分,部服旅團以強大的攻勢,一舉佔領北側長城線及喜峰口以東的董家口等陣地,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指揮所部頑強抗擊,沒有再向後退一步,並急令本部馮治安的三十七師趙登禹旅緊急增援喜峰口。

趙登禹奉命緊急馳援,王長海團一馬當先,於夜幕降臨的時候抵達陣地,打退日軍連續的瘋狂進攻。

午夜,前沿陣地上戰火稀疏起來,最後逐漸陷入沉寂,只有四處燃燒的戰火在不停跳躍翻捲。

看清楚日軍防禦陣型之後,穩住陣腳的趙登禹與王長海碰頭商量了一下,立即挑選出五百精銳官兵組成敢死隊,放下所有機槍步槍,身上掛滿手榴彈,手中提著讓西北軍威名遠揚的大刀片子,乘著夜色分成兩路潛入日軍陣地,趁日軍酣睡之際猛然撲上,揮舞大刀見人就砍,殺得鬼子魂飛膽喪,潰不成軍,後續部隊一擁而上,順利佔領白日失陷的陣地,迅速穩定戰局。

第二天上午,遭受巨大損失的日軍服部旅團長命令步兵第二十六、第二十七聯隊一部增援喜峰口,從董家口、鐵門關等處發起進攻。趙登禹迅即率部前往堵截敵人,宋哲元同時命令第三十七師王治邦、佟澤光兩旅分左右兩翼支援,與敵展開激烈戰鬥。

日軍服部旅團和鈴木旅團見一時間無法突破二十九軍防線,只能以一部確保喜峰口關口,將主力集中在長城北側地區,伺機而動。

激戰從日出戰到日落,待夜幕再次降臨,宋哲元決定採取迂迴夜襲戰術,分左右兩路向敵出擊。

連續奮戰一天一夜、身上帶傷的趙登禹帶上兩個團將士,從守軍左翼防線出潘家口,繞至敵人戰線的右側背位置,繼續撲向日軍喜峰口西側高地。

官兵們身攜手榴彈,手提大刀,在黑夜的掩護下踏雪前進,於次日拂曉時分潛行至日軍三家子、小喜峰口、狼洞子、白檯子等陣地,再次展開了西北軍極其彪悍血腥的肉搏戰,鏖戰一天又累又困的日軍從睡夢中醒來槍都沒找到,一片片手榴彈便如蝗蟲般飛來,劇烈爆炸之後,一片片寒光閃閃的大刀又迎面而來,轉眼之間,日軍陣地上慘叫連連,暈頭轉向的鬼子官兵成片倒下。

與此同時,佟澤光率兩個團從右翼經鐵門關出董家口,繞行至敵側背,對喜峰口東側高地之敵猛烈攻擊,王治邦率一個旅將士嚴陣以待,見兩翼攻擊得手,迅即全線出擊,三路人馬奮勇爭先,殺聲遍野,一舉擊潰日軍,成功收復喜峰口陣地。

駐紮在喜峰口外老婆山一線的日軍趕來增援,雙方激戰半日,傷亡慘重,精疲力竭的日軍只能黯然退守至北面的半壁山陣地。

此戰從出奇制勝到大馬金刀的攻防戰,整個過程顯示出西北軍將士堅忍不拔、悍不畏死的鐵血精神,展現了宋哲元等將領堅定果敢的戰鬥作風,無論是臨場的指揮水平,還是戰鬥精神,都可圈可點,堪稱典範。

安毅和中央軍一眾將領也通過這一戰,看到了西北軍將士骨子裡的悍勇,看到了西北軍將領們目光銳利雷厲風行的優秀素質,以至於安毅給宋哲元發去賀電之後,立即致電麾下胡家林、趙瑞、顧長風、魯逸軒、楊九霄數員大將,電文只有這麼一句:諸位從二十九軍用大刀取得的喜峰口大捷中看到了什麼?

古北口大捷的消息剛剛傳出不久,喜峰口大捷的消息又接踵而至,全國軍民聞訊後歡欣雀躍,一片沸騰,對軍心民心的鼓舞作用極為巨大。

安毅的車隊離開廊坊,從廣渠門緩緩駛入北平城中,只見遠近的街道上到處是歡慶的遊行人群,標語和橫幅起伏不定,響亮的口號和歡呼聲不絕於耳。

安毅似乎想到了什麼,呆呆地望著車窗之外一張張年輕而興奮的臉,一時間沒了談話的興致。

和安毅同乘一車的楊九霄剛剛獲得中央軍第四十師番號,仍然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他在廊坊駐地派倪志強趕赴保定行營,領取番號,就跟隨安毅一起到古北口看看,因為十七軍政治部主任兼獨立師黨代表黃應武從密雲悄悄給楊九霄致電,說他給楊九霄弄到一個團的東北軍弟兄。

正在招兵買馬的楊九霄欣喜若狂,他早就想到古北口走一遭,得知安毅要到古北口視察,正好遂了心意,連剛剛獲得的配車都不願坐了,高高興興地和安毅擠在一塊兒,一邊欣賞窗外的景色,一邊盡情交談。

進城後看到沸反盈天的歡慶情景,楊九霄感慨不已,遊目四顧,終於忍不住對默默望向窗外的安毅大聲說道:

「司令,你看看這些遊行隊伍中大部分都是青年學生,一路過來就算沒有十萬也有八萬,若是有一成的青年加入咱們的四十師,屬下也不用操心了,而且這些人都是有文化底子的,好訓練啊!」

安毅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向一臉興奮地楊九霄,他知道楊九霄話語裡的意思,為了保證隊伍中不存在意識形態的干擾,同時也不願意刺激各路友軍,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安毅只讓楊九霄在保定、廊坊、涿州、高碑店這四個地方招兵買馬,補充兵員,雖然應徵的人很多,但是在安家軍嚴苛的標準下,入選的並不多,到目前為止,僅徵召了兩千一百餘人,而且這兩千一百餘人幾乎全都是河北各縣樸實的農家子弟,大部分都沒有摸過槍,要想成軍,至少需要三到五個月的訓練才行。

猶豫片刻,安毅建議道:「九哥,雖然王以哲部兩萬餘人幾乎都跑到何柱國、萬福麟兩位將軍那裡去了,咱們什麼好處都沒撈到,但是原先湯玉麟第五軍團三萬餘人全都逃散了,根據我們的情報,宋哲元只收攏了他的好朋友湯玉麟麾下的一個半師,大約一萬八千人,其他的到現在為止散佈在各地……但是我總覺得這些人走不遠,估計仍在密雲、懷來甚至昌平等地藏起來,探聽風聲。

「等到了密雲,你和鬍子、應武他們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舉起你的大旗,把這些散兵游勇全都收攏過來,全是東北軍的老底子,而且都是經過訓練見過血的老兵,收回來用心敲打敲打,按照咱們軍中那套訓練教育方法折騰他一個月,估計你就能得心應手地使用了。」

楊九霄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司令別說,我還正有此意,就是沒有你的命令,不敢輕舉妄動,以小弟一年多來在遼西博得的一點兒虛名,估計舊日東北軍中的弟兄不管認不認識,都會砰然心動的。」

安毅想了想,補充道:「是啊,九哥,你現在已經是名震全國的抗日名將了,加上你本身就是東北人,東三省和華北各省民眾對你非常敬慕,軍中將士把你看成自己的楷模,這個巨大的優勢要是不充分利用起來,著實可惜了。

「如今東北軍各部雖然還頂著同一塊招牌,但是隨著少帥下野,輔帥張老前輩也引咎辭職,黯然歸隱,沒了主心骨的東北軍將領們各有各的想法,原先內部就已分裂的各派系暗暗抱成了團,矛盾已經公開擺出來,也不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臉紅了,說得難聽點兒,眼下除了何柱國、萬福麟這兩位將軍仍然忠心耿耿為少帥保住近半軍隊之外,其他人立場模糊、有奶便是娘啊!

「這幾天,蔣委員長都在為部分東北軍未知的歸屬憂心忡忡,深害怕他們投奔到西北軍、晉綏軍甚至日本人那裡,使得中央難以領導,更為頭疼,因此,咱們不趁此機會大量收攏離散的東北軍弟兄,就錯失良機了。

「九哥,你出自東北軍,肯定知道此前的一系列潰敗不是東北軍弟兄窩囊,而是領軍將領利慾熏心,貪生怕死,要是你不信的話,看看王以哲部的崔大林和那六百多逃跑被抓的弟兄,他們雖然是逃兵,卻在古北口反擊戰中卻打得非常漂亮,原先看不起他們的各軍弟兄也都佩服不已,如今待他們有如自己兄弟一般。可見,錯不在他們,而在他們的上司,軍中說的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就是這個道理。」

楊九霄眉飛色舞,興奮地連連搓手:「好,明天就干!管他娘的那些窩囊廢說什麼,咱們如今有的是錢,有的是裝備,軍餉比起各友軍高三成還從來不拖欠,只要登高一呼,不敢說從者如雲,十天之內召集五六千老弟兄應該不成問題,哈哈!

「對了,司令,有件事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咱們休整的廊坊雖然只是個擁有三四千居民的小鎮子,但由於是通向天津、山海關鐵路和南北公路的交通樞紐,又是我軍野戰醫院和臨時兵站的所在地,各部都派出連營規模的隊伍駐紮。

「屬下率部進駐之後,開始換裝發放軍餉,弟兄們吃的是白麵饃饃,每天還有一餐肉,穿的是新式耐磨迷彩服,頭上戴的是鋼盔,腳下穿的是高幫厚底鞋,把周邊友軍眼睛都看紅了,不少人已經悄悄過來詢問能不能投奔咱們?要不是擔心影響與友軍之間的良好關係,單只廊坊一處,屬下就能召回三千人馬。」

「不、不!這樣可不行,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咱們不能幹這等勾當,否則以後彼此就不好相處了。」

安毅接著說出自己的辦法:「要招兵還不容易嗎?等今晚到了密雲大營,我立即召集各地隨軍記者,把你們從抗日支隊到獨立第二師,再到獲得中央軍委批准正式成為中央軍第四十師的消息告訴他們,然後你出來說說招兵買馬繼續與小日本幹到底的打算,記者們肯定會在明天的報紙上大肆吹捧報道,保證三天之內就會應者如雲。

「還有,鬍子的獨立師和我魯師兄的十七師也正在制定招兵計劃,乾脆讓他們一起和你見見記者,你們都是全國軍民心目中的英雄部隊,又都是北方籍將領,平津各地軍民誰不佩服啊?我再讓政治部在北平湯山設立一個招兵處,咱們爭取在十日之內把這事兒幹完。」

楊九霄大喜過望:「太好了!這麼一來,屬下再也不用為兵源不足發愁了……對了,我虎頭兄弟的四十四師為何不招兵?如今他們可是只剩下一半人馬了。」

安毅莞爾一笑:「九哥請放心吧,楊斌大哥已經在川南派出兩個旅北上,十日內準時到達,這兩個旅都是訓練了半年以上的精兵,基層連排長全都參加過中原大戰和一二九大戰,除了火炮沒帶之外,武器裝備都是齊全的,一來就能上戰場。」

「他大爺的顧瘋子,怪不得每次通電話他都不著急,還時不時對老子來那麼幾句風涼話,原來他早就胸有成竹了……不行,我得好好敲他竹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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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2 00:18:05
第八五一章 不可限量

就在安毅和麾下將領為招兵買馬開動腦筋的時候,已經在三月四日就職美國總統的富蘭克林.羅斯福在白宮召見了張熹。

這段時間羅斯福做了大量的工作,下令全國銀行休假,接著召開國會緊急會議,通過一系列法令,賦予他更大的權力。今天,便是一切綢繆,正式實施他新政舉措的日子,「百日」新政在這一天正式拉開序幕。

羅斯福和張熹討論了一會兒經濟政策,有些口乾舌燥,叫來工作人員給自己和張熹添一杯咖啡,愜意地喝了一口,這才笑著說道:

「張,聽說中國方面停止進口我們出產的糧食,導致全國範圍內的糧食產品收購價格急劇降低,有這麼回事嗎?」

「是的,由於連年內戰,日本又先後在上海和長城一線發動戰爭,再加上連續的災荒,中國的經濟形勢極為糟糕,已經瀕臨破產邊緣。那五十萬噸糧食的採購方是中國軍隊的少壯派將領安毅,他也是我商業上的合作夥伴,由於收入銳減入不敷出,他不得不忍痛放棄從我國引進糧食。」張熹有些沉重地說道。

羅斯福對張熹直言不諱自己與安毅的關係非常欣慰:「中國的情況我聽說了,對於中國的內戰和日本逐漸膨脹的野心深感遺憾,原本我還指望數十萬中國軍隊能夠在長城一線給日本軍隊一個教訓,沒想到現在戰火已經燃向了平、津一線。不過現在我們國內的形勢也不好,從上個月開始,除西部各州和紐約州外,其他州的州長都先後下令全部或者部分關停了本州銀行,全國金融行業近乎陷入崩潰,比起中國來好不了多少,現在我著重關注的也是這一塊。張,我沒有多餘的精力放到工農業上,中國這筆農產品訂單一旦失去,許多急需用錢的農場主會立刻破產,對此你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

張熹臉色極為嚴峻:「對此我也有些措手不及,好在此前我聯繫西部的一些財團,大量修建貨場和凍庫,可以消化一些,但再多就沒辦法承受了。」

羅斯福自然明白張熹和華人財團之間的關係,笑了笑褒揚道:「張,我很欣賞你在大選以及對新政支持上所做出的努力,我聽說西部財團已經主動放棄了酒類生意,有這麼回事嗎?」

張熹心中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自從知道總統有意廢除禁酒令後,我的那些朋友已經決定不再插手這類會給各方帶來不快的生意。如今,各財團更為關注的投資重點是金融、傳媒、電子、醫藥、房地產、運輸、百貨、採礦和冶金等行業,尤其是現在全國金融秩序混亂,我的那些朋友都有心在金融這方面為總統出力。」

「這是好事!你也知道,這次席捲全球的經濟危機是由瘋狂投機引起的金融危機觸發的,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讓民眾對我們的銀行恢復信心,大量有資本和實力的銀行重新獲得認證並得到保護,這樣可以迅速讓民眾穩定下來,投入新的工作和生活中去,所以你讓你的朋友不要有什麼顧慮,有什麼要求盡可提出來!」羅斯福微笑著說道。

張熹大喜過望,羅斯福這麼說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從現在開始只要靠緊他身邊,西部華人財團走私販私等事情既往不咎,不過今後他吩咐下來的事情,必須得賣力點兒。

張熹腦中閃過諸般念頭,臉上卻笑吟吟的不為所動,很快便扯到了即將實施的《緊急銀行法》上,又聊了許久,羅斯福突然問道:「張,你說說看,如果由我們的大主顧安將軍來主持中國的軍政,會不會比現在的蔣委員長好一些?」

「這——」

張熹非常吃驚,愣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照理說我應該支持我的合作夥伴,但中國的現狀遠比我們想像的更為複雜。按照安將軍的名望,他現在在中國並不是一呼百應,至少軍中的老資格將領就不一定支持他。就以這次長城抗戰為例,他能調動的也只有麾下嫡系的幾個師,各路軍閥都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行動上不配合不說,還頻繁地在後面拉後腿。我敢說,要是沒有了蔣委員長,中國必將大亂!」

羅斯福微微蹙眉,顯得非常不解:「我看了這幾天的報紙,不是說中國的民眾都對安將軍崇拜有加,從北方到南方,一片讚譽嗎?根據我國各大報社派駐中國記者的最近抽查,安將軍的支持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照理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才是……你知道,我也是依靠民眾支持才登上總統這個位置的,為什麼輪到安將軍就不行了呢?是否他太年輕,缺少一些必要的資歷,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東西……」

張熹苦笑一下:「自從清王朝統治之後,中國的民眾愚昧落後已久,真正有思想、有文化和覺悟的還不到總人口的百分之五,估計接受歐美機構調查的城市人口,不到這部分人的十分之一。許多人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自己居住的鄉村,上億人沒見過汽車火車,因此他們頭頂上的那些軍閥和官員說什麼,他們就以為是什麼,甚至不惜為了某些片面的宣傳去拚命,所以報紙上所謂的支持率,不能代表中國的全民意志,絕大多數人根本就是一無所知,甚至隨時都有可能在某些有心人的蠱惑下,為了生存為了家人而站到安將軍的對立面去。現在蔣委員長佔據了道義上的制高點,那些地方軍閥和勢力不敢輕舉妄動,要是有一天蔣委員長突然不在了,一些人肯定會跳出來爭奪國家的主導權,進而演變為席捲遠東的大混戰,屆時中國的災難遠比現在為甚,要是日本趁機入侵,一個國家民族亡國滅種也不是不可能!」

羅斯福沉默了一會兒,聳了聳肩:「張,你是對的,看來中國的事情遠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許多看起來一目瞭然的事情,實際上卻經不起推敲。不過你能否告訴我,安將軍有沒有登頂的可能?」

張熹考慮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要是安將軍不顧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留在西南他的地盤保存實力悶頭發展十年,或許有希望。從中日曆史以及目前局勢分析,中日間必有一次大決戰,一旦中日大戰爆發,強大的日軍必會席捲中原和江南大片地區,但是也會因為戰線的拉長陷入僵持狀態,畢竟中國的國土實在太大,日本人難以一口吞下。屆時,如果隱忍多年厚積薄發的安將軍兵出西南,採取步步為營的方式,利用各種手段聯合和逐漸蠶食各方勢力,最後與日軍決一雌雄,未嘗沒有登頂的可能。但以我對他的認識,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不過,安毅將軍是個愛國者,甚至可以說是個強硬的民族主義者,為了整個國家民族的利益,他絕不會因為實力的差距而選擇退縮,必將在一次又一次的消耗戰中失去自己的力量,去年上海的一二八大戰如此,現在正在進行的長城抗戰也同樣如此,因此,充其量他也只能做一方之雄吧!」

羅斯福若有所思:「這麼說來,蔣委員長是領導中國的唯一合適人選了?」

「目前看來,確實如此!」

張熹點了點頭,道:「這就是政客和愛國者之間的差別了,政客可以為了目標犧牲一切,而愛國者卻不忍心國家和民族利益受損只能挺身而出……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安將軍不是這麼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得到那麼多人的尊敬和愛戴呢?」

羅斯福歎了口氣:「原本指望著一窮二白的中國能迅速結束內亂大搞建設,那樣就能部分拉動我們的經濟,現在看來能保持現狀就不錯了。對了,中國的西南地區還在繼續購買我們的工業產品和引進失業工人嗎?」

「是的,從二九年開始,中國就逐漸成為我們不可或缺的貿易夥伴,在產品採購和輸入方面,僅次於俄國,已經成為近幾年我們的第二大貿易夥伴……我聽說經濟危機發生後的第一年,俄國同我國專家簽訂的技術援助協定就達到七十多個項目,涉及冶金、工業機械、金屬加工、燃料動力、石油化工、交通運輸、農業機械、農業灌溉工程、汽車、輪船和飛機製造等多個重要經濟部門,截止去年底,俄國接受技術援助的項目增加到一百二十四個,總值為四千多萬美元。他們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建立的一大批現代化骨幹企業,尤其是在鋼鐵、機械、燃料動力、化工、汽車、拖拉機、飛機、造船等新的工業部門,許多是利用我們先進設備技術,甚至是在我國專家的直接幫助下建立的。我聽說斯大林曾說,在俄國,約有三分之二的大型企業是在美國的幫助或技術援助下建成的……其餘的,也大多是在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國的技術援助下建立的,看來,這次經濟危機,倒是為俄國大國崛起製造了契機。」張熹搖了搖頭。

羅斯福淡淡一笑:「不單止只是技術,俄國還大量進口我國的機械,重視人才引進,吸引我國的貸款等等,我想要不了幾年,龐大的俄國就會成為美國之後的第二大經濟實了。不過現在全球經濟積重難返,明知道是毒藥,我們也得咬牙吞下去。可惜了,中國不是一個獨立統一的國家,否則成就未必就比俄國差多少,僅憑著西南一地,很難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此時的張熹還不知道,羅斯福和他的這一番對話,影響了今後十多年的美國對華政策,他還在暗暗為自己這幾年的成就而高興:

實際上,得益於酒類、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和阿司匹林等消炎藥品的走私,運往中國境內和東南亞、澳大利亞等地華人企業的機器產品並不比俄國差多少。這四年來,美國出口的機器設備中,有三分之一是賣到中國人手中,前年,世界機器出口總量的十分之一是銷往華人企業,到去年這個數字上升到了百分之二十,僅僅只是川南一地的進口總額,二九年機器設備的進口便佔了世界總量的三十分之一,到去年則高達十五分之一,換言之,中國西南地區的發展潛力,絕對不止羅斯福所看到的那麼簡單,因為許多出口業務,是通過澳大利亞、列支敦士登、安道爾、摩納哥,以及開曼群島、百慕大、巴哈馬、荷屬安的列斯等地註冊的公司完成的,只有自己人才明白這些東西的流向。

在人才引進方面,川南地區比俄國更有優勢,不說適宜的溫度和優美的居住環境,只說以歐美人士構成的人文和社交圈子,還有宗教信仰等自由,就不是這個時期的俄國所能比擬的,再加上一直以來接受的對紅色帝國的負面宣傳,幾乎大多數願意出國的技術人才都選擇到中國來工作,要是安毅能夠靜下心來發展,未來的成就將不可限量。

但問題是,安毅確實是缺錢,不過這個缺錢相對於中央政府四處借錢過日子,不可同日而語。

一九三一年入主川南後,安毅的發展重點便落到了敘府和瀘州上面。敘府號稱萬里長江第一城,面積大約一萬五千平方公里,隨著這兩年移民的不斷湧入,人口大約在六百萬左右,擁有豐富的水力資源和礦產資源,其中煤儲量達到五十三億噸,硫鐵礦儲量十五億噸,岩鹽一百億噸。瀘州別稱酒城,位於川渝黔滇結合部,地處四川盆地南緣與雲貴高原的過渡地帶,面積一萬三千平方公里,人口四百餘萬,是長江上游最重要的農業產區,生物資源、礦產資源和能源資源極為豐富,煤儲量四十三億噸,硫鐵礦三十二億噸。這兩個地方人口加起來接近一千萬,隨著遍佈兩地數十個採礦場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七家大中型鋼鐵廠也拔地而起。

現代工業的基礎正是鋼鐵製造業,想想看,造機床、機械需要優質的鋼鐵,造武器、車輛、船舶需要鋼鐵,修鐵路需要鋼鐵,辦工廠與搞建設都需要鋼鐵,沒有鋼鐵工業做鋪墊,其他都發展不起來,所以從一開始,川南的發展就圍繞著鋼鐵工業展開的。

敘府、瀘州兩地物產富饒,不過長期以來煤、鐵礦的開採量都比較小,現在雖然加大了開採力度,也大力引進了江浙一帶的資本進行開發,但由於礦石掩埋過深、開採技術落後等諸多原因,無法從根本上滿足鋼鐵工業發展的需要,所以安毅從一開始,就著眼整個西南地區佈局,除了向劉文輝下轄的川西南部川滇交界處,金沙江與雅礱江匯合的會理、德昌部分地區派出勘探隊考察礦藏資源外,還在整個西南地區開發煤、鐵礦資源。

位於重慶南部的綦江鐵礦是一個具有千多年開採史的老礦山,最早開採於宋代,兩年前,東溪一家冶煉廠開辦了謙虞鐵礦公司,向盤踞重慶的劉湘承租開採。隨著安毅入主川南地區大量開辦鋼鐵企業後,需要的鐵礦石越來越多,綦江鐵礦的開採力度也隨之加大,利潤非常可觀。劉湘見有利可圖,收回了鐵礦的開採權,自己組建公司進行開發。經過兩年多的發展,形成了一個以小魚沱為中心,包括大羅、土台、平硐、麻柳灘、白石等五個礦區的大型鐵礦開採企業,年產鐵礦石二十萬噸,全部供川南地區的鋼鐵企業消化。

貴州的盤縣、水城、六枝三地一直便有著開採煤、鐵礦的歷史,但由於道路崎嶇不平,並且該地匪患盛行,一直得不到很好的開發。石珍佔據黔西和黔北後,安毅便向這一地區派出了地質勘查隊,歷經半年的考察,終於確定該地的煤田可靠儲量五百多億噸,垂深五百米以內可靠儲量高達一百億噸以上,並且煤種齊全煤質優良,埋藏淺,非常利於開發,安毅略一考慮,便確定此地很可能就是後世有著「煤都」之稱的六盤水市,當即便決定把這裡作為自己將來的煤炭基地進行開發,正式組建大型開採企業,並讓石珍派兵進駐各個礦場,斥資修整和拓寬道路,到三一年進駐川南後,更是專門派出兩個師的工程兵,逢山開洞遇水搭橋,專門開出一條從六盤水到敘府的高標準公路,後來隨著九一八事變和長江、淮河流域洪災,大量難民湧入川南,帶來源源不斷地勞動力,其中一部分便被組織起來派往修路,到去年年底,這條公路終於修通,為川南的工業發展送來了急需的焦煤和鐵礦石。

正是有了六盤水地區的煤,提前修建的敘府和瀘州兩地的十座大型火電站有了用武之地,源源不斷地為鋼鐵和其他工業企業提供電力支持,加上敘府和瀘州兩地修建的五座中小型水電站先後投入使用,整個川南的工業化進程加快許多。

本來按照華人財團在澳大利亞和南美紛紛趁著經濟危機大肆圈定地盤開採礦山的手筆,直接購買鐵礦石運輸到川南要比自己開採經濟實惠,但考慮到未來中日大戰很可能丟失出海口,因此建立完全屬於自己的鐵礦石供給線非常有必要,而且礦石的開採和道路修築,可以解決大量人口就業,對帶動沿途地區經濟發展有好處,所以安毅從一開始,就實施的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方針。

截止本年二月底,川南的鋼鐵企業已經實現月產鋼材和生鐵九萬噸的規模,雖然遠遠比不上俄國的月產五十萬噸,但對於一窮二白毫無工業基礎的中國來說,這已經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這意味著川南有了更多的鋼鐵來生產機械和武器。

工業的基礎除了能源和鋼鐵工業外,最需要重視的就是機床工業,要知道機床是機械工業的基本生產設備,除一般的切削加工外,還有鑄造、鍛造、焊接、沖壓、擠壓等功能,機械產品的零件通常都是用機床加工出來的,機床的品種、質量和加工效率,直接影響著其他機械產品的生產技術水平,因此,機床工業的現代化水平和規模,是一個國家工業發達程度的重要標誌之一。

安毅所引進的生產線,全都是經濟危機爆發後破產企業正在使用或者是尚未拆封的新一代設備,在精密程度和先進性方面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再加上從美國漂洋過海而來的熟練技術工人進行操作,可以說,相對於中國的其他機床企業,川南的機床工業從一開始就勝在起跑線上。

有了完善的機床工業,可以按照圖紙生產各種具有針對性的機床,諸如齒輪加工機床、螺絲加工機床、花鍵加工機床、龍門刨床、重型磨床、萬能銑床、各種鏜床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但是,川南的發展不可能等著一台台機床生產出來再慢慢建設工廠,生產機器設備,這個時候從美國採購設備遠比自己生產的要便宜許多,所以機床廠更多的承擔著培訓熟練技術工人和鑽研新技術的重任,那些從美國應聘而來的技師,每一個都帶了幾十個來自理工大學的學生和從老南昌各個工廠精挑細選來的有文化底子的技術工人,人才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蔓延開來。

截止今年二月,遍佈川南各地的煉油廠、起重機廠、焊機廠、捲煙廠、電機廠、火柴廠、機制糖廠、礦工燈廠、電燈廠、採礦機械廠、螺絲廠、玻璃廠、化工廠、制藥廠、汽車廠、拖拉機廠、造船廠等工廠企業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由於集約化生產,加之人工和管理成本低廉,在江南商貿公司的銷售下,各類新產品迅速佔領國內市場,並且由南華公司推向東南亞、澳洲和南美等地。

安毅現在是缺錢,各個工業區的發展和壯大、聯通西南各地的道路平整和拓寬、兩地礦山的勘探和開採、新武器和新技術的研發、兩地電燈電話工程、教育的投入、基礎設施建設、麾下幾十萬軍隊的吃喝拉撒及彈藥消耗等等,所有這些,都沒有得到中央財政一分錢的撥款,全部是自籌所得,不過隨著川南工業的蓬勃發展,每一天都有新產品問世推向市場,賺取的利潤越來越大,東部沿海地區不少企業紛紛破產,與其說是受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和頻繁戰亂影響,倒不如說是舊的小作坊式的生產與經營對新技術和先進生產力的巨大潰敗,不過一般人看不破罷了。

所以,暫時的困境對安毅來說是一件好事,至少逐漸看清川南發展內幕的蔣介石和中央一干要員,對安毅做什麼,都得反覆權衡細細掂量。

密雲大營裡,和胡家林、魯逸軒和楊九霄等人商量完已經是深夜,這時候,林耀東走了進來,遞給安毅一份電報:

「柏林來的,希特勒領導的納粹黨在國會大選中獲得了43.8%的選票,進一步鞏固總理的寶座。」

安毅心中一動,想起上次出訪歐洲時見到小鬍子的情景,暗叫一聲「來了」,接過電文仔細看了起來。

原來去年四月十日舉行的德國總統選舉中,希特勒出人意料地獲得了36.8%的選票,雖然敗給了現任總統興登堡,但已經展示了強大的實力。去年七月三十一日舉行國會選舉,納粹黨獲得了37.3%的選票,獲得230個議席,一躍成為國會中最大的黨派,今年一月三十日,在被推翻的霍亨索倫王室的支持下,希特勒成為德國總理,隨後在二月一日發佈第一號文告,聲稱興登堡總統宣佈解散國會,進行新的選舉。希特勒認為,他將在選舉中穩操勝券,這樣就能排斥聯合政府中的其他政黨,確立一黨統治的體制。希特勒一步一個腳印,2月4日頒布《保護德國人民法》,以便廣泛限制反對黨,2月6日,解散普魯士邦議會,使普魯士代理內政部長、納粹黨的戈林得以接管了警察局,為納粹黨在普魯士奪權創造了條件。2月27日,炮製國會大廈縱火案,並將之嫁禍於德國共產黨人,在德國國內掀起了空前規模的反共浪潮,迅速頒布《保護人民和國家法》,授權政府接管各邦權力。現在,納粹黨在新的議會選舉中大獲全勝,想必希特勒的氣焰會更加囂張,距離他元首的寶座越來越近。

安毅對希特勒層出不窮的手段大為驚訝,相比較而言,蔣介石的政治手腕就遜色多了,至於自己,那就更不用說了。

想了想,安毅當即吩咐向希特勒發去賀電,恭賀納粹黨選舉成功,力爭在德國偏向日本之前,獲得最大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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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二章 殊途能否同歸

次日清晨,剛睡下三個多小時的安毅被一陣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吵醒,他艱難地睜開酸澀的眼睛,侍衛長林耀東捧著一套整齊的將軍服,放到他床前的矮櫃上。

安毅坐了起來,搓了搓眼睛:「小九,怎麼拿禮服出來了?換作戰服吧……外面幹什麼呢?大呼小叫的,還像個軍營嗎?」

「大哥,不是咱們弟兄在喊叫,是從平津各地湧來的學校師生和工人代表熙攘所致。昨天下午他們就趕到密雲城裡了,今早天沒亮全都趕了過來,小弟粗略看了一下,估計能有四五千人,全都舉著標語橫幅和黨旗國旗,說是慰問前線官兵來了,把大營圍得密密麻麻,水洩不通。他們每支隊伍前面都有些上年紀的文化人領著,估計是老師之類的,所以小弟就把這套衣服拿出來,展主任已經去招呼了,這會兒徐長官和鬍子他們都在前線,估計大哥得露個面。」林耀東笑道。

安毅吃了一驚,想了想還是堅持換上作訓服:「不要那麼麻煩,還是把作訓服拿來吧,哪怕見了面也是簡單打個招呼就出發去前線,這裡就留給展到領著各師政訓幹事和招募人員負責接待就行了。

「西義一這個老東西的第八師團把兩個師的偽軍調到凌源、平泉、承德接防之後,能夠抽出五個聯隊的兵力再次集結重兵來犯,極有可能就在今天發起進攻,不去親眼看一看,我這心裡沒有底。」

「是!」

林耀東拿上禮服離開,很快拿來一套半新舊的迷彩作訓服,這位對安毅忠心耿耿的年輕人始終不願下去帶兵,一直跟隨在安毅身邊盡心盡責,頂著警衛團少將團長的職務,干的卻是侍衛長的活,把警衛團所有工作交給團副全權處理,只帶著特種大隊輪值的分隊負責保護安毅和指揮部的安全,安毅勸了幾次沒效果也只好由著他了。

安毅換上衣服,洗漱完畢,進入後廳喝下一碗小米粥,吞下兩個包子,站起來擦擦嘴走進前廳,接過侍衛遞上的鋼盔戴上,整整腰帶,把配槍在腰側移動一下,大步走出門口,遠遠就看到展到和一群政工人員把十幾位中年知識分子領到校場檢閱台上就座,數千名手舉標語、旗幟和錦旗的青年學生在官兵們的列隊歡迎下,興奮地跑進校場,帶起的塵煙高高飛揚,灰濛濛一片,也無法擋住他們的熱情。

「不錯,不錯!看樣子展到是擔心出意外才這麼安排的,這樣好,井然有序,又不讓學生們到處亂躥,洩露軍事機密……不過瞧這架勢,估計你又得演講了,否則不好收場。」安毅身邊的沈鳳道低聲笑道。

安毅搖頭苦笑一下,腳步絲毫不見停頓。

隨著官職越來越大,安毅很難再像當師長時那樣隨便四處走動了,如今的安毅,不但是實授的參謀次長、中央軍委委員、中央監察委員,還是華北戰區前敵指揮部總司令,根據昨天軍事委員會保定會議的決議,安毅又取代湯玉麟的位置,兼任華北戰區第五軍團司令,指揮正在休整的顧長風第四十四師、楊九霄第四十師、即將到達的謝馳第十六師、夏儉第三十九師、四十四軍軍長張存壯親率的兩個湘軍師、三十八軍軍長朱世貴親率的一個滇軍師共七個師兵力,作為全軍總預備隊,隨時奉命對日作戰。

原中央軍團改為第九軍團,軍團司令為楊傑,由副司令徐庭瑤負責指揮,直轄胡家林獨立師、黃傑第二師、杜聿明任代理師長的第二十五師(關征麟因傷住院治療)、劉戡第八十三師,負責古北口至南天門一線與密雲地區的總體防禦。

安毅與副官沈鳳道、侍衛長林耀東等五人走過數千青年學子和工人代表旁邊時,很多人都沒有認出這群身穿與普通士兵一樣服裝的官兵是誰,大多數人均側過腦袋,遙望西面防空營駐地正在修理保養的十幾輛炮車,對高大威猛、擁有十個輪子的炮車和車上的雙聯高炮指指點點,眼裡滿是驚訝崇拜之色。

直到安毅走上檢閱台,在展到的介紹下,與平津各高校的老師們親切握手,一一致意,眼尖的學生才失聲驚叫起來,一時間「安將軍」的歡呼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十幾名教師代表中,竟有五名是安毅二八年北伐勝利後到各高校演講時結識的老熟人,其中一個還是多次與安毅接觸的燕京大學教師王誠鈞。

在這樣的場合,安毅始終笑臉相對,態度極為誠懇,並沒有因為意識形態的差別而影響到彼此間的友好相處。

老師們聽到安毅恭敬地叫出自己的姓、伸出雙手緊緊相握,無不感動萬分,他們並非校長教育長一類的人物,充其量也只是科系主任級別,戰功彪炳名震天下的安毅如今已是中央軍政領導人之一,相隔四年一見面就能叫出他們的姓,還以學生之禮恭恭敬敬稱呼老師,怎麼不讓這些飽學之士感慨萬分?

校場上歡聲雷動,經久不絕,台上台下的隨軍記者舉起相機,忙得不亦樂乎,似乎北伐勝利之年那個面對數萬聽眾慷慨演說的安毅又回來了。

自從到達北平指揮長城抗戰開始,安毅就接到各校的邀請函百餘份,均因戰事繁忙而無法前去與師生們見面,平津各高校師生和工人代表今日本來是慰問前線將士而來,能在此意外遇到全國軍民心中的抗日名將、民族英雄安毅,怎麼不高興得歡聲雷動。

安毅向老師們告了個歉,走向前台,向數千學子和工人代表舉手敬禮,沒開口就再次引發如潮的掌聲和歡呼聲。

「嗚——」

突然,防空警報聲淒厲響起,憲兵隊和各師執勤官兵立即跑到數千隊伍四周,和氣地向師生和工人代表解釋,很快領著一隊隊人馬離開校場,有條不紊地進行疏散。

安毅看到數千學子和工人們儘管驚慌,但仍能在官兵們的引導下逐漸散去,滿意地點點頭,回到老師們身邊,看到老師們臉上露出的驚慌之色,連忙安慰道:

「先生們別緊張,警報是拉響了了,這個大營距離前線也只有三十二公里,但是日軍飛機還在百公里之外,飛到這兒至少需要二十分鐘以上,我們慢慢離開來得及。」

老師們聽了放心不少,三十二歲的清華工學院副教授張岱源猛然站起來,大聲問道:「安將軍,你剛才說什麼?能否再說一遍?」

安毅有些驚訝,但還是和氣地重複一遍,看到張岱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連忙問道:「張先生,怎麼了?」

張岱源大步繞過桌子,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走近安毅:「將軍判斷日本飛機距離在百公里之外,是不是深入敵人佔領區觀察到之後,用無線電發回來的情報?」

安毅一聽,立刻明白張岱源是教什麼專業的了,微微一笑反問道:「先生怎麼會這麼斷定?」

張岱源扶正厚厚的近視眼鏡,連忙解釋:「哦……這個……將軍,本人前年下半年才從美國麻省理工學院修完碩士學業回國,在麻省理工學院師從泰勒教授,研究的就是無線電檢測與測距專業,很遺憾由於內子病重只能回國,沒有機會進一步研究與實踐,這一直是本人心中一大遺憾。

「去年底,本人進入清華大學,臨時擔任工科副教授,接著內子不治去世,本想辭去清華大學的職務再次前往美國進修,日本人就發動戰爭了,隨後北平各學校運動不止,根本就無法上課……今天本不想來的,但是所帶學生的班主任生病了,委託本人幫忙,所以也就跟著大家到了密雲。將軍,能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安毅莞爾一笑,四處看了一眼,靠近張岱源,先用英語再用中文說出一段話:「radio detection and ranging,簡稱radar,我軍防空旅的偵測營配備了這種設備,正處於運用實踐階段,初步解決了定向問題,距離是五十至七十公里,還很落後,有待繼續提高。」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張岱源顯得非常震驚。

安毅又說道:「既然先生師從泰勒教授,估計先生可能認識揚克爾教授,如今揚克爾教授就在位於川南敘府的西南理工大學,擔任無線電專業教授和研究所副所長。」

張岱源哪裡不知道在美國與泰勒齊名的揚克爾教授,更明白一年來聲名顯赫後來居上的西南理工大學就是安毅一手創建的,他激動地抓住安毅的手,懇切地大聲說道:

「將軍,本人如果申請前往西南理工大學擔任研究員,不知將軍能否慷慨答允?」

旁邊的一眾教授正在執勤官兵的引領下撤離檢閱台,聽到張岱源的請求非常驚訝,竟然紛紛停下腳步,忘了要躲飛機了,一直默默觀察的王誠鈞也非常關注地看著安毅和張岱源。

安毅反手扶住張岱源微微發抖的雙手,對這位清瘦的副教授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先生肯屈就,不但是安毅的榮幸,也是西南理工大學六千師生的榮幸啊!只要先生願意,明天安毅就派出專機,把先生送到敘府。

「這會兒位於翠屏山下的教職工大院已經建成,以先生大才,每月薪酬三百元,學校再無償提供小洋樓一棟,研究與教學助手一名,如有父老妻兒,學校負責解決就業問題,而且都在學校相關領域的範圍內工作,如果先生願意,一年之後還可以到美國母校去繼續進修,這個條件先生是否滿意?

「若是有其他理工科的老師、教授願意到西南大學任教或者搞研究,安毅將求之不得,隨時恭候,只要對學術有益,對教師和學校、學生有益,任何條件咱們都可以慢慢談。」

眾人一陣驚呼,展到為以防萬一,連忙催促大家暫時離開檢閱台,到防空工事裡避一避,激動得微微發抖的張岱源只知道點頭,連走路都不穩當了。

老師們邊走邊熱烈交換意見,每一個人似乎都對安毅如此重視教育、重視人才,開出如此優厚的待遇怦然心動。

走到防空工事入口,安毅被快步趕上的王誠鈞拉住,王誠鈞不解地低聲詢問:「安將軍,為什麼西南理工大學只需要理工科教師?難道就沒有文科、法科專業的設置嗎?」

安毅飽含深意地笑道:「有啊,西南理工大學除了文、法、理、工這四個學院之外,還設有藝術學院、商學院,只是最缺的是理、工方面的人才,要是不能把理工科發展起來並做到最好,這個大學還有什麼臉面稱之為理工大學?」

王誠鈞正色道:「將軍,我是否能夠認為,你對本黨一直存在誤解,甚至歧視?」

安毅非常驚訝地問道:「此話如何解釋?」

「你明知道本黨黨員大多在平津各高校的師範、文法、史地專業就讀或任教,理工科的專才少之又少;其次,將軍雖然同情革命,從未對本黨做過任何損害,甚至與本黨保持商貿方面的來往,但是在經濟發達的湘西和川南地區,你根本就不允許本黨商業機構進駐,更沒有公平公正地給予本黨解釋和宣傳的機會,對吧?」王誠鈞靜靜地望著安毅的眼睛。

安毅皺了皺眉頭:「本人只帶兵,民政和地方行政方面不歸本人管,不在安某人的職權範圍之內,王先生這些話恐怕過激了。」

王誠鈞上前半步:「將軍,其實國共兩黨本該和睦相處,我相信任何以國家復興、民族富強為奮鬥目標的政黨,雖然道路不同,但最終還是殊途同歸的,將軍以為呢?」

安毅想了想,反問道:「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有本質區別嗎?」

「這……至少大家都是以國家民族為己任。」王誠鈞有點兒猶豫了。

安毅微微一笑:「殊途能否同歸本人真不知道,而且本人的最終奮鬥目標正是國家復興,民族富強,可是君不見,儘管數年來本人拿出數千萬回饋社會,賑濟災民,發展工商,增加就業機會,就連這次華北抗戰也掏出了兩千萬彌補各軍將士,可仍然被人痛罵是封建軍閥、是裡通外國的漢奸買辦、是搾取工農血汗的萬惡的資本家。請問先生,有誰承認這是殊途同歸啊?」

王誠鈞一下子愣住了,稍一猶豫,安毅已經進入工事。

等王誠鈞唉聲歎氣走到深處,安毅已經在馬燈下面,與一群教授老師相談甚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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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三章 乘勝進取

安毅在防空洞裡與教師們相談甚歡,二十一架日機卻對古北口外的第十七軍兩個師陣地狂轟濫炸,其中兩個三機編隊先後撲向西南方的南天門,對劉戡八十三師居高臨下的防禦陣地展開攻擊。

日軍飛機一遍又一遍的投彈轟炸,沒有造成守軍的多大傷亡,日軍退卻後的十幾個小時,足以夠前線官兵挖掘防空戰壕,兼之有屠智榮防空旅骨幹分別前往前沿各陣地宣傳指導,早已見識過飛機轟炸威力的將士們沒有一個敢偷懶的,加上兩個前出雷達偵查小組的提前預警,日軍的猛烈轟炸並沒有達到大量殲滅守軍的目的。

不過,陣地上熊熊燃燒的火光、遮天蔽日的濃烈硝煙、令人窒息的熱浪和長時間的猛烈爆炸聲,還是讓鎮守一線的將士們無比驚恐。

「又來了!」

站在南天門側翼師指揮所觀察口的作戰參謀大叫起來。

坐在石墩上拂去滿身塵土的八十三師師長劉戡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日軍飛機幾輪下來扔完炸彈,接著肯定是用航空機槍攻擊地面,前兩輪前沿陣地兩個團集中機槍打飛機,一架沒傷著反而損失了數十人,不等劉戡下令停止,各團已經不再做這種得不償失的徒勞反擊。

副師長罵罵咧咧地對劉戡說要是防空旅有一個營佈置在這兒,小日本的飛機就不敢這麼囂張,劉戡想想也是,但考慮到古北口所承受的巨大壓力,就知道只剩下一半防空火炮的防空旅沒有能力前來支援了。

「轟——」

密集的槍聲過後的劇烈爆炸,驚天動地,震得指揮所連晃幾下,片片泥土從頂部粗大橫木間隙紛紛灑落,指揮部內頓時烏煙瘴氣,睜不開眼睛,作戰參謀激動的驚呼聲再次傳來:「天啊!小日本的飛機瘋了,自己打起來了……」

「什麼?」

劉戡非常驚訝,顧不上吐出滿嘴的灰塵,幾步衝到觀察口,順著作戰參謀的指引,睜大眼睛觀察,很快就發現有一架綠色的日軍小飛機被後面更大更長的綠色雙翼戰機打得兩層機翼斷裂,殘片紛飛,失去大半邊翅膀的日機失去了平衡,抖動幾下突然翻滾起來,很快失去控制,快速衝向地面。

後方偷襲得手的雙翼戰機猛然拉高,咆哮著大角度側身轉向,沒等機身平衡,一串火舌噴出機頭,密集的彈雨將斜上方來不及轉向的另一架日軍的機艙下部打出一團火光,中彈的日機猛然攀升數十米,緊接著轟然爆炸,凌空解體,迸裂出耀眼的火光。

連續製造兩起事故的飛機一個俯衝,發出刺耳的尖嘯,避過漫天激射的殘骸,再次大幅度攀升,與另一架同樣的飛機交叉而過,沖天而上,很快匯合在一起,快速飛向東北方向,似乎還要追逐其他幾架分頭逃走的日軍飛機。

對飛機頗為熟悉的劉戡驚叫起來:「難道小日本真的瘋了……我看清楚了,最後離開的兩架飛機一模一樣,都是霍克二型飛機,與轟炸我們的沃克65型飛機和容克w33型飛機不一樣,好像速度更快,更為機動靈活,剛才那個突然拔高幾乎倒過來飛的射擊動作,沃克飛機做不出來,可飛機塗裝都是綠色,而且機翼上都有膏藥旗標誌,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們說,會不會是安師弟的航空隊啊?」旅長陳武突然問道。

劉戡想了想,斷然搖搖頭:「不會,安師弟的兩個航空隊幾乎沒有雙翼飛機,而且他們的飛機塗裝全都是銀色的,打了幾個月,兩個航空大隊損失頗大,第十一航空隊已經返回湘西乾城休整,十二航空隊如今就剩下六架大運輸機和四五架正在維修的容克驅逐機,而且都飛回了保定清苑機場,只有一架偵查用的最新霍克三型雙翼機留在北平南苑機場,每天都在華北上空盤旋,上次我問他,他說是參謀本部對華北、晉北等區域地形進行一次詳細的核實,以便製作精度更高的作戰地圖。這個時候安師弟的飛機應該不會出戰,總得留點兒火種,你們說對吧?」

作戰參謀疑惑地撓了撓頭:「呀,難道小日本的飛行員真的發瘋了?」

眾將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誰也理不出個頭緒來,都不知道是顧問團的史蒂文斯和十二飛行大隊大隊長林飛這兩個藝高膽大的傢伙、駕駛得自東北軍並偽裝成日機的兩架霍克改裝機發起偷襲。

劉戡最後說道:「給安師弟和總司令部發電報,就說兩架日機和六架日機突然在轟炸我陣地之後交火了,其中四架日機當場被擊毀。」

陳武皺起了眉頭:「我怎麼聽得怪怪的?委員長不會責備我們說胡話吧?」

「去去去,咱們陳述的本來就是事實,就這麼呈報吧!咱們看著都覺得古怪,不這麼說怎麼說?」

劉戡搖了搖頭,問副官要過望遠鏡,仔細觀察到處是火堆和大坑的前沿陣地。

上午十點五十分,密雲。

空襲警報解除,將士們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履行職務,數千學生和工人師傅也都在憲兵們的帶領下,絡繹返回校場。

安毅攙扶醫學院教授林老慢慢走出防空洞,其他老師和將校們也很快出來,大家來到陽光明媚的天空下,頓感空氣清新,心情舒暢,遊目四顧沒看到任何被空襲的痕跡,心裡非常安慰。

展到四處看了看,建議繼續登上檢閱台,老師們欣然同意,都說要聽聽安將軍演說。

眾人回到台上就座,寒暄了一會兒,安毅剛想喝口茶水潤潤喉嚨就上前演講,突然一個校官飛快向檢閱台跑來,「蹬蹬」幾下跳上台,來到安毅面前立正敬禮。

「報告司令:參謀長捷報。」留在安毅身邊學習的孫復敬完禮,雙手遞上電文。

安毅接過一看,頓時眉開眼笑大聲讚歎:「他奶奶的史蒂文斯,厲害啊!和林飛那個瘋子一起駕駛兩架改裝戰機,以趁亂偷襲的方式,在古北口外空域擊落八架敵機,毫無損傷安然返回,奇功一件啊!看來我得準備好三箱蘇格蘭威士忌了,哈哈!」

「呀!?他們倆怎麼做到的?」展到湊過腦袋,滿臉都是驚訝之色。

安毅笑道:「不管他們怎麼做到的,擊落八架敵機是肯定的,只是我沒想到他們做得這麼快,這麼好……行了,老師們、弟兄們,師生和工人師傅到的差不多了,就讓我向大家宣佈這個勝利的消息吧。」

一旁的老師們聽聞捷報,都很興奮,頻頻點頭示意安毅自便。

安毅起身走向前台,再次迎來全場陣陣熱烈的掌聲。

安毅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提高聲音大聲說道:「老師們、同學們,工人老大哥們,兩個小時前,我剛要和大家見個面講幾句話,小日本的飛機就飛來搗亂,二十一架日本飛機撲向了咱們北面的古北口,對關外我第十七軍將士收復的陣地展開狂轟濫炸。

「幸好,我們的官兵們早有準備,沒有讓小日本給我們造成大的傷亡。轟炸過後,小日本的陸軍看到我們的將士們再次出現在陣地上,根本不敢像以往那樣發起進攻,陣地仍然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

全場掌聲和歡呼聲一片,安毅等待片刻,大聲說道:「小日本為什麼那麼囂張?那是因為欺負我們沒有什麼飛機能與之對抗,所以在絕對的空中優勢中,頻頻發動進攻,可是,儘管我軍航空兵無法與小日本抗衡,但我們有堅定的信念,有勇敢無畏的愛國精神!

「現在,我告訴大家一個剛剛收到的好消息——日軍二十一架飛機轟炸打擊我古北口關外陣地的同時,我軍第十二航空大隊兩架巡邏戰機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經過四十分鐘的激烈空戰,我軍兩架戰機取得了擊落敵機八架,擊傷敵機五架的驚人戰績,並且最後從容退出戰鬥,毫髮無傷地返回南苑機場。我前線地面部隊抓獲了六名跳傘的日軍飛行員,戰地記者也拍下了部分激烈空戰的動人場面……」

歡呼聲再次響起,激動的師生和工人們拚命鼓掌,歡呼雀躍,全場旗幟招展,一片沸騰,「國民革命軍萬歲」、「血戰到底」的口號聲震天響起,此起彼伏。

安毅含笑掃視全場,等掌聲和歡呼聲停下,這才大聲說道:「今天沒有準備麥克風和喇叭,大家太高興了恐怕聽不到我的聲音。」

全場哄然大笑,接著又是一片熱烈的掌聲,數千人很快自覺地安靜下來,最後全場一片寧靜,一雙雙激動的眼睛全都望向安毅。

安毅滿意地點了點頭:「剛才,燕京大學的王誠鈞老師問我,東北軍、晉綏軍、西北軍都在大張旗鼓地招兵,為什麼中央軍沒有動作?平津地區數萬名愛國學子無不以能投筆從戎、保家衛國為榮,為什麼中央軍不滿足廣大愛國青年的要求?

「我把實情告訴了王老師,他聽到後很高興,讓我再對大家說一次,我現在就再次說一遍吧:我們中央軍之所以沒有招兵,並非是不招兵,而是優先滿足並肩作戰的各友軍,從今天起,根據中央軍委、參謀本部的指示,中央軍中幾支譽滿全國的英雄部隊將開始在北平、天津、保定、石家莊、滄州等六個市縣招兵,這些部隊分別是:模範營所在的英雄部隊、由胡家林將軍率領的獨立師;在淞滬一二八戰場、遼西戰場和古北口戰場立下赫赫戰功的顧長風將軍第四十四師;九一八後堅持留在關外打擊日寇、取得朝陽大捷等多次大勝、威震敵膽的楊九霄將軍第四十師;我安毅直轄的華北戰區第五軍團新編教導大隊,都將開始為期十天的兵員徵募活動……」

巨大的歡呼聲淹沒了安毅的聲音,數千學子和工人師傅中很多人歡欣雀躍,看樣子一半以上的人心存加入安家軍的願望,此時聽到安毅親自宣佈這個喜訊,怎麼不讓數千愛國青年心潮澎湃?

長時間的歡呼聲慢慢停下,安毅再次宣佈三個令所有人激動萬分、無限嚮往的消息:「中日開戰以來,平津地區深受影響,天津、唐山、北平、保定等地的工廠連連關門,平津各高校先後被迫停課,數十萬無可奈何的民眾為逃避戰火,紛紛舉家南下,無數勤勤懇懇的工人師傅、博學多才的老師先生們都被迫背井離鄉,對此,我非常難過,也深深感受到國家貧困落後的那種悲涼與無奈……

「但是,我們決不能退縮,決不能在侵略者的飛機大炮面前畏縮戰慄,不但不能,反而應該迎難而上!為此,我與後方的川南綏靖公署、湘西綏靖公署、南昌各大學、江南集團等部門商量之後,達成如下一致意見,並登報通告全國:

「一、在平津地區高薪招聘一批理工法學科教師,前往川南各大學任教;二、三月二十八日,南昌的江南理工大學、江南醫學院、川南三所大學一起,聯合在保定舉行特別招生考試,屆時將選拔兩百名公費留學歐美的優秀學生,同時接納願意轉入這三所學校就讀的學生繼續完成學業;三,在全國軍事院校中名列前茅的西南航空學校、敘府航空學校,將會與其他各高校一起,從應試學生和青年中,各招收兩百名三年制學員;四,三月二十八日,江南集團將在廊坊舉行為期七天的技術工人、專業人才招聘會,涉及礦山機械及開採、鐵路維護與管理、機械加工、汽車製造及維修、琉璃製品製造設計等等十二個行業,只要擁有一技之長並願意前往南方工作的工人師傅、技術人員、工程師,都可以前往洽談。

「各位同學老師請相互轉告,歡迎大家加入江南集團各企業、加入我們的軍隊,為保衛祖國、建設祖國共同努力!」

安毅敬了個禮,在全場的歡聲中回到座位上,也不管身邊老師們熱烈的議論,更不看心事重重的王誠鈞一眼,端起茶杯,愜意地品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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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四章 無心插柳

北平的三月仍然寒冷,天上的太陽偏西後,氣溫下降得更快。

南苑機場唯一的一排停機棚下,笑聲琅琅,顧問團團長歐文上校提著小半瓶威士忌,斜倚在結實的柱子上,一面傾聽史蒂文斯和第十二大隊的小伙子們開玩笑,一面欣賞喝得滿臉通紅的大隊長林飛用黑色油漆在剛剛保養完畢的戰機上畫五角星。

按照史蒂文斯的建議,林飛高興地畫上三個實心五角星和四個空心五角星,全黑的實心五角星代表擊落的敵機,只勾出邊框線條的空心五角星代表擊傷敵機的數量,七個五角星很好地標示出林飛駕駛這架戰機在上午的空戰中取得的戰績。

中午時分,安毅的祝賀電報最先到來,一小時後華北戰區司令部和蔣委員長的嘉勉電相繼到達,與這兩份電報一起到來的還有五箱蘇格蘭威士忌,這是安毅委託軍需處的弟兄從北平城裡的英國怡和洋行裡買到立刻送到豐台的南苑機場的,送酒來的少校樂呵呵傳達安毅的口信:三箱是輸給史蒂文斯的賭本,另外兩箱分別送給勞苦功高的林飛和安家軍航空部隊的老師歐文先生。

正在用餐的所有人都非常高興,史蒂文斯說沒想到安這麼快便兌現了承諾,毫不猶豫地吩咐一個飛行員徒弟扛上兩箱送回自己的宿舍,留下一箱當即打開,請在場的所有弟兄喝一杯。

豪爽的林飛當即宣佈把自己的一箱全部打開,見者有份,讓幾十名弟兄高興得齊聲歡呼起來。

歐文趁大家不注意,吩咐安毅配給自己的上尉秘書把酒扛回自己的宿舍去,毫無歉意地抓起別人的一瓶打開,喝下一大口才舉起來,和大家一起歡呼暢飲,吞下一大口酒立即宣佈今天下午全體放假半天。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相互間頻頻敬酒,暢談史蒂文斯和林飛的膽大心細,出奇制勝,對兩人的戰績和運氣佩服不已,直喝到下午四點半才三三兩兩散去,剩下七八個全都是大隊副中隊長之類的骨幹。

林飛聽史蒂文斯在戰機機艙下方畫上五角星來表示戰績的建議,欣然請大家一起到停機棚去,歐文想想點頭同意,畢竟在空曠的機場曬著溫暖的太陽呼吸新鮮的空氣喝酒,要比在室內喝酒愜意得多。

已經喝下兩瓶半的史蒂文斯非常興奮,他知道這一兩天核實完戰績,自己將會和歐文一樣獲得中國空軍榮譽上校的嘉獎,這一意義深遠令人無比榮耀的榮譽至今為止只有兩個外國人獲得過,一個是在上海一二八抗戰中犧牲的飛機推銷員肖特,一個就是現在的頂頭上司、數月來指揮安家軍兩個航空大隊取得赫赫戰功的歐文,史蒂文斯將會成為第三個獲此殊榮的外國人,怎麼能不讓他滿懷自豪?他甚至想像到仍然留在美國的女友看到自己的榮譽後捨身熱吻自己的情景。

幽默風趣的投彈教官馬丁的一句玩笑,惹得弟兄們哄然大笑,史蒂文斯笑完,突然轉向樂呵呵擦手的林飛:

「林,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按理說赤城機場是我們修復的,可是閻錫山將軍似乎不願意我們在那裡駐紮,我們還沒走他就派出一個連的兵力保護我們,讓我們很不舒服。自從我們撤離赤城機場到現在快兩周了,不知道那個美麗的地方怎麼樣了,也不知道閻錫山將軍的飛機敢不敢進駐,要是我們開著這兩架飛機到赤城機場轉一圈,你說閻錫山將軍的官兵們會不會嚇得到處跑?」

眾人又是哄然大笑,歐文立刻板起臉,出言制止:「斯蒂文(史蒂文斯的暱稱),你喝了這麼多酒,不能上機,別忘了安家軍的紀律,我可不希望你剛領到勳章就被辭退。」

史蒂文斯吐了吐舌頭,迅即打消乘興再出去尋敵作戰的念頭,眾弟兄也不敢在軍紀面前放肆,一個個收起笑容,扯到別的地方去。

林飛很快帶上飛行帽,扣好飛行服,跑出去吩咐地勤人員幫自己把飛機拉出去啟動,歐文急忙把酒瓶放到地下,疾步走到飛機前,仰望已經爬上機艙的林飛,一臉嚴肅地說道:「林,你也喝酒了,而且今天下午全體休息,所有任務取消,雖然撤回後我已交出指揮權,無權對你下達命令,但是我建議你最好不要起飛。」

林飛扣好飛行帽,伸出腦袋不以為意地回答:「歐文,本來今天下午就是我的巡邏任務,今早臨時決定作戰方案,才跟隨斯蒂文出去逛一圈的,而且剛才大家都把酒搶空了,我喝的不多,想了想還是決定執行原定計劃。

「謝謝你的提醒,歐文,放心吧,飛機已經維護完畢,油料和彈藥已經補充齊全,我不會去和日軍交戰的,完成例行飛行任務馬上回來,哈哈!歐文,你看,晚霞很快出現,你常說這是一天最美的時刻,對嗎?」

「歐文,讓他去吧,以這傢伙的技術和飛機良好的性能,哪怕碰到日本飛機,也能輕鬆規避,沒事的!」

史蒂文斯與美國回來的林飛私交深厚,自己喝多了飛不動,但非常願意看到自己的老朋友出去遛遛,在史蒂文斯心裡,飛行員只有駕駛戰機翱翔九天,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歐文看到其他人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知道勸不動林飛,好在這個時候臨近傍晚,日軍飛機由於距離和夜間起降的限制,入夜時分基本不會滯留在遠離機場的空中,林飛就算飛到承德以北空域也是比較安全的。

想了又想,歐文只好聳聳肩,低聲叮囑林飛一番,最後和弟兄們一起把林飛和戰機送上跑道,看到飛機加速升空急速北去,情不自禁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用母語低聲念叨幾句,請求萬能的上帝賜福於林飛。

歐文轉過身來,立即命令作戰參謀通知安毅的前敵指揮部,以防屠智榮的防空旅那些經驗越來越豐富的將士們誤會之下把林飛打下來。

至於其他軍隊,歐文一點兒也不擔心,除了閻錫山的晉綏軍有三十幾架陳舊的飛機外,其他各軍剩下的只是可憐的幾架專用運輸機,而且因為害怕起飛後被日軍飛機打下來,幾乎全都藏在機場西面的小樹林前面,飛機上面還蓋上寬大的偽裝網,已經有很長時間不飛了。

臨近傍晚,晚霞照耀下的承德古城,蒙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柔光中的南城門上的高聳城樓,仍是那麼巍峨肅穆。

一陣馬蹄聲響起,八匹戰馬絡繹走出城門,在寬敞平坦的道路上小跑起來,跑在前面的一黑一黃兩匹戰馬非常雄健,載著主人很快衝進道旁長出數寸高的寬闊麥田奔馳起來,身後六名日軍尉官也打馬緊緊跟隨。

騎黑馬跑在前面的就是駐紮承德的第七獨立混成旅團旅團長石川浩一,騎黃馬跑在石川身邊的是關係越來越好的聯隊長筱原純二,這位身材壯實臉上和手背上長滿黑毛的猛將,如今對石川浩一深為敬佩,已經到了指哪兒打哪兒、不問原因的程度。

二十分鐘後,石川等人結束了每天飯後快樂的騎馬消遣活動,回到道路上,下馬稍息,擦去汗水。

筱原純二想起下午接到的戰報,大聲詢問石川浩一:「石川君,第八師團的兩個步兵旅團和一個騎兵聯隊真的無法打下古北口嗎?他銘刻石剛剛獲得兩個戰車隊的支援啊,還有強大的航空兵助戰,再發動一次猛烈的進攻,強突正面陣地,難道不能成功嗎?」

石川浩一把毛巾扔給侍從官,掏出香煙點燃一支,把煙盒及打火機遞給筱原純二,微微歎息:

「這仗不好打啊!西義將軍非常困難,雖然人員和武器迅速補充完畢,還多了兩個戰車隊、一個重炮大隊,但是古北口的中國軍隊也增加到四個師近六萬人,全部是中央軍主力部隊,而且增加了一個防空旅的王牌師獨立師就在古北口,連日來我軍航空兵在古北口已經損失了二十幾架飛機,地面部隊四次進攻都被守軍強大的火力擊退,這樣的情況換了我們旅團都無可奈何。

「估計主要進攻方向最終還是在長城東線,那邊雖然敵軍眾多,卻是整條防線最薄弱的環節,航空兵的起飛機場距離東線很近,可以輕鬆地連續作戰,發動一輪又一輪的集中轟炸,配合步兵猛打猛攻,再一個,中國的地方部隊怎麼也比不上蔣介石的中央軍,猛攻之下必有突破。」

筱原純二明白過來,頻頻點頭:「確實如此,說句有損軍人威嚴的話,屬下認為我們關東軍各部如今誰也不願碰到安家軍這樣的對手啊……石川君,下一步我們怎麼辦?」

「等待!只要我軍突破長城一線的任何一個關口,中國軍隊必將陷入混亂,到時候我們抽出一個聯隊的兵力,在騎兵大隊的配合下突然襲擊灤西豐寧一線,進而進逼張家口,敵人佈置在多倫一線的兵力必將大步後退,我北路軍的壓力就會大減,進而完全佔領多倫地區威逼歸綏,這樣一來,整個蒙古地區就是我們的了。

「只要控制好熱河及察哈爾地區,就能對遍地都是優質煤礦的山西大舉壓迫,哪怕暫時不進攻,也能為我大日本帝國贏得政治和軍事上的極大主動,作用不在攻破長城之下啊!」石川浩一詳細地向自己的得力部下解釋。

筱原純二欽佩地望著石川浩一:「石川君,和你相比,我發現自己差得很遠啊!請石川君今後多多關照!」

石川浩一一把扶住低頭行禮的筱原純二:「筱原君不用客氣,你我都是帝國的軍官,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嗨依!」

一陣飛機的轟鳴聲傳來,石川浩一驚訝地抬頭觀察,看到一架自家的飛機從東北方向飛來,高度很低,速度很慢,很快掠過頭頂上方,飛向西南。

石川浩一嘀咕一聲,覺得這時候自己的戰機還飛向北平方向實在意外,他搖搖頭不做多想,整理一下翻身上馬,率領部下慢悠悠打馬回程,邊走還邊和來到身邊齊頭並進的筱原純二交流對航空兵的看法。

剛剛過去的飛機正是林飛駕駛的偽裝飛機,林飛駕機飛到赤城,在原先的機場上空兜了一圈,看到機場上驚慌失措到處亂跑的晉綏軍竟然和史蒂文斯猜測的一樣,禁不住哈哈大笑,高興之下駕機飛向東北,從正北方向進入空蕩蕩明晃晃的承德上空。

承德城裡和城牆上的日軍誤以為是自家的飛機,竟然傻乎乎揮手致意,林飛想扔個炸彈又怕傷著無辜百姓,只能強忍衝動,故意飛得低低的查看一番。

林飛駕機掠過城南上空,剛要提升高度加速回去,突然發現公路上的一小隊日軍騎兵,看樣子還是一群軍官,於是林飛再次駕機轉向飛了回來,降低高度看準距離,按下投彈開關,不慌不忙拉起機頭,在高空轉向,準備飛回來打上幾梭子機炮消滅殘餘,再輕輕鬆鬆飛回基地。

馬上的石川浩一等人看到飛機再次飛了回來,而且高度似乎更低,全都放慢速度,仰頭觀看,突然看到兩枚黑乎乎的炸彈當頭砸下,石川浩一嚇得大聲高呼起來,勒轉馬頭,拚命揮鞭,戰馬吃痛之下猛然躍起,衝向城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枚炸彈在石川浩一身後二十餘米外轟然爆炸,另一枚在右前方十餘米處猛然砸下,緊接著一片火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沖天而起,一塊彈片閃電飛來,奮力前衝的黑色駿馬脖子一分為二,馬頭飛離馬身數米之外,激射的熾熱馬血飛灑而出,失去頭部的駿馬被衝擊波撞得橫飛而起,馬上的石川哀嚎一聲,被拋上天空,在火光中飛躍十餘米,重重摔在公路上。

爆炸過去,不遠處的日軍巡邏隊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衝向爆炸點,硝煙翻滾的道路上已經沒有一個人影,就在士兵們驚慌失措紛紛止步的時候,摔到地上渾身是血的石川浩一突然掙扎著站了起來,雙手捧著腹部流出來的一大堆紅紅白白的腸子,慘嚎一聲,直挺挺向後摔倒。

士兵們大吃一驚,高呼著衝上去,七手八腳地展開營救。

藍天上,看到地面火光熊熊硝煙滾滾的林飛放棄射擊,再次提升飛行高度,吹著歡快的口哨,優哉游哉返航。

林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竟然炸死了日軍第七獨立旅團的一個聯隊長、兩個少佐和四個尉官,還把旅團長石川浩一大佐炸得腹部開了個大口,腸腸肚肚流出一大捧,是死是活還不知道。

經歷了眾多激戰的林飛,對扔兩顆炸彈炸死幾個日軍根本不在意,所以他回去之後也沒說,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兩顆炸彈,使得日軍第八師團和承德駐軍發生大規模調動,無比憤怒的第七獨立旅團上下一心,請求調防,擔任進攻古北口的主力軍,為自己敬愛的石川旅團長、深受官兵喜愛和尊重的筱原聯隊長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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