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凰云化羽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慕容美]解語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2-10-24 10:38:02 |只看該作者
  這時,百穴幻狐為掩飾內心的不安,故意壓低聲浪,很神秘的說道:“有人說,九全老人便是文公達的師父……咳……文公達的師承,在武林中不是始終是一個謎嗎?現在總算有了答案了。同時,九全老人以那一身武功如說沒有收授過任何弟子,說來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萬花公主遲疑地道:“我家父說,九全老人可能就是為了沒有找到一名合意的徒弟,才將身後諸寶藏之金穀自號九全,依你這樣說來,斷腸蕭文公這既是九全門下,那麼,九全老人他為什麼不將寶藏傳給愛徒呢?再者,九全老人如有著一個像文公達這樣的弟子,他老人家還有什麼缺一之憾?你曹大叔倒說說看!”

  百穴幻狐為之語塞,吶吶道:“是的!……這個……小的也覺得不無矛盾,不過,外面都在這麼傳說,小的也就只好姑妄聽之了。”

  萬花公主又道:“就算斷腸蕭文公達為九全門下,你現在擄來他的兒子又何濟於事?”

  百穴幻狐轉又興奮起來道:“怎麼沒有用?!第一,這小子也許自他老子那裏聽說過金穀所在,我們不妨在這小子身上稍施手腳,老朽在這方面是專家,嚴刑拷問之下,不愁這小子不招供。第二,就算這小子對金穀事一無所知,我們仍可以拿這小子當人質,看他文公達究竟金穀重要?還是兒子重要?”

  萬花公主搖頭道:“兩個辦法都不妥當。”

  百穴幻狐道:“為什麼?”

  萬花公主皺眉道:“文公達為九全門下一節,只是道聽途說,並不足據以為憑,萬一這種傳聞僅屬空穴來風,平白得罪一個斷腸蕭,豈不冤哉枉也?”

  百穴幻狐忙道:“那麼依公主之意應該如何處置這小子?”

  萬花公主沉吟著道:“辦法是有,只是不知道你在迷倒這小子時有沒有給他記住你的面目。”

  百穴幻狐急急分辯道:“沒有,絕對沒有,這個請公主放心,別說老朽那時出現的並非真面目,就算這小子記憶力有過人之處,老朽重新化改成另一副面目亦無不可。”

  萬花公主點點頭道:“這樣最好……”

  文束玉故意深深籲出一口大氣,裝作剛自昏迷中清醒過來,其實,在百穴幻狐為他解開穴道和灌人解藥之前,他早將百穴幻狐和萬花公主准備在他身上施行的手段聽得一清二楚。

  文束玉緩緩睜開眼皮,茫然四顧。這一點,他倒非有意故作,他因為佯裝昏迷之故,眼皮閉得的確很累,同時,他也想藉此機會先將四下環境仔細觀察一番。

  這時約莫卯末辰初光景,金色的陽光自窗欞中灑人屋內,反映出這間舖陳著幾件簡單紅木傢俱的小客廳分外柔和、寧靜和雅致。

  文束玉第一眼看到的是百穴幻狐曹澤林。老狐經萬花公主指點,已經另外換了一副慈眉善目的人皮面具,當他接觸到文束玉的目光時,還故意朝文束玉點點頭,扮出一個親切的微笑。

  文束玉繼續轉過臉去,劍、護、詩、屏四婢接著入目。四婢衣著同色,模樣生得都很清秀,文束玉一時間也分不清四婢之中誰是劍婢、詩婢,誰是護婢和屏婢。

  最後,文束玉眼光微微抬起,終於看到那位謎一般的萬花公主。

  當文束玉一眼看清那位萬花公主的面目之下,文束玉目光一直,傻住了!

  什麼萬花公主?

  文束玉做夢也沒想到,所謂萬花公主原來就是素衣仙女上官蘭!

  文束玉感到一陣迷惘。前此在金陽堡,他所見到的這位素衣仙女是那樣溫文秀雅,而今,這位素衣仙女卻于柳眉杏目間煞氣隱蘊,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家,在這樣短短的時間之內,性格上怎會生出這麼大的變化?

  不,萬花公主的稱號不是一二天就能喊起來的,這位素衣仙女如非有著雙重人格,就必然受過特殊訓練。細想起來,人,真是一種可怕的動物。那麼,文束玉又想:那位西施姑娘也該在這裏了?

  這時,還有一點令文束玉感到不解的事,現下這位素衣仙女不管她另外號做什麼“萬花公主”或者“千花公主”,她的真正出身,只不過是飛花掌言琴鳳的一名女徒,其在武林中之輩分,充其量亦不過與他文束玉和夏紅雲,以及快刀、惡客等人相等,她又憑什麼能令百穴幻狐這種老奸敬服?以及不將他父親斷腸蕭看在眼中呢?

  文束玉以為對方剛才沒有將自己看清楚,所以,他這時雙眼緊盯在對方臉上,且看對方如何向他放下面孔來?

  可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眼下這位高高在上的萬花公主竟若無其事向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宇?”

  文柬王忍著怒火答道:“姓文,字束玉,跟以前一樣,姑娘有何見教?”

  萬花公主平靜地接著問道:“你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又是怎樣來的?”

  文束玉沒好氣地頂撞道:“正想請教!”

  萬花公主輕輕一歎,轉向百穴幻狐道:“魯大叔,您告訴他吧!”

  文束玉知道百穴幻狐要照預定計劃開始演戲了,他暫時也不去點破,且看這一老一少臉皮究竟厚到什麼程度。

  果然,百穴幻狐手持灰髯,緩步踱過來說道:“知道嗎?這兒是巫峽十二峰的神女峰,我們這位姑娘便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萬花公主,昨天傍晚,我們公主偶于峰下江邊漫步,在一艘江船看到你跟另外一位姑娘正遭船家迷倒……”

  百穴幻狐見文束玉臉上並無不信之色,頓了頓接下去說道:“我們公主路見不平,立即奮身上船,結果,那批賊人四散奔逃,我們公主因為分身乏術,故僅救下你一個,我們公主已看出你似乎也是諳武之人,希望你能說出師承門派,她好派人追下去搭救你那位女友……”

  文束玉覺得百穴幻狐這樣睜著眼睛說瞎話尚屬情有可有,因為他也許不知道這位“公主”前此曾在金陽堡中和文束玉見過面。相反的,素衣仙女這樣做就使人由惶恐而感到驚奇了,是她上官蘭健忘?還是她以為他文束玉在藥後業已喪失記憶?

  文束玉覺得這種鬧劇再串演實在無味之至,於是一下轉過臉去,向高坐太妃椅上的萬花公主曬道:“公主別來無恙,那位西施姑娘能否煩公主請出來為我們之間恢復一下彼此的記憶嗎?”

  萬花公主杏目一圓,愕然轉向百穴幻狐道:“這姓文的在說什麼?我們這座萬花宮中哪里有什麼西施東施?”

  百穴幻狐瞠目不知所對,文束王於心底冷笑道:“僅僅改變口音便以為換了個人,真是幼稚。”

  萬花公主見百穴幻狐無以為答,杏目眨一眨,忽然噢了一聲道:“對,對,本宮知道了!”

  百穴幻狐一怔,也似忽然有所領悟般擊額失聲道:“不錯,不錯,老朽幾乎忘了……”

  文束玉這時反而迷糊起來,心想:“二人在搗什麼鬼?”

  回頭只見那位萬花公主蹙額喃喃道:“僅聽人說那位飛花掌的一名女徒與本宮長得一般無二,難道世上真有這等怪事不成

  文束玉這下可真的呆住了!

  什麼?這位萬花公主竟真的跟素衣仙女是兩個人?

  百穴幻狐帶著歉意向萬花公主欠身道:“五行十三奇的一批門人,老朽差不多全都見過,就只飛花掌那位女徒叫上官蘭的女娃兒老朽尚未謀面,上次公主要老朽對外間傳言加以證實,老朽因為事冗不克分身,故始終未能為公主辦到,尚請公主務必見諒,不過老朽也曾問過幾個人,據說那位素衣仙女的模樣的確酷肖公主……”

  萬花公主皺眉道:“我們一個姓歐陽,一個姓上官,一個生長西康,一個生長中原,無論如何,也應該沒有面貌相像的理由呀……”

  萬花公主自語著,忽然轉向文束玉道:“本宮已明白文少俠大概認錯人,請問少俠那個什麼素衣仙女真跟本宮生得一點分別也沒有麼?”

  文束工經過細心觀察,最後發覺二女果然不是同一個人,性格、口音、衣飾之差別固不必說,就是容貌方面,也有極細微的不同之處,素衣仙女上官蘭肌膚較為白皙,而這位萬花公主則雙眉略濃,兩道梨窩也較上官蘭略深,不過,如非十分留意,這幾處小地方是很容易便會忽略過去的。

  現在既知道此女並非素衣仙女上官蘭之化身,文束玉的觀感便不同了。首先,他沒有理由對此女不滿。其次,他頗想摸清此女之來歷。此女既非中原人氏,怎會住來神女峰?怎會被人喊做公主?同時,對方年紀並不大,她什麼時候見過他父親斷腸蕭?為什麼卻對斷腸蕭沒有絲毫敬意?

  文束玉知道對方先前之計劃不過要在他身上套問金穀秘密,現在他也有他的打算,樂得將計就計,大家鬥鬥法,且看誰先達到目的。

  文束工心存此想,立即改容回答道:“是的,在下适才的確將公主誤為飛花掌門下那位上官女俠,一時走眼,尚清公主勿怪,至於公主與那位上官女俠在容貌方面的比較,據在下之看法,覺得兩位均賦天人之美,大體上軒輊難分,只是那位上官女俠氣質較為柔馴,而公主則在嬌竅中另具一股不讓須眉之氣。

  文束玉這番品評,可說全是實情,萬花公主聽了也很順耳,她不待文束玉說完就轉過臉去向百穴幻狐問道:“魯大叔,是這樣的麼?”

  百穴幻抓點點頭道:“老朽雖然沒有見過那位素衣仙女,但照傳言推測,這位文老弟說的大致應該不錯。”

  萬花公主更高興了,回頭向四婢吩咐道:“丫頭們擺酒去!”

  百穴幻狐眼皮一陣眨動,忽然向萬花公主躬身道:“假如公主沒有其他交代,老朽准備暫且告辭,公主如欲相召,仍照老方法聯絡可也!”

  文束玉大急,心想:你老賊帶著我那部秘芨,這一去,將來還到哪里找人?

  文束玉趁萬花公主未及答言之前,搶著向萬花公主笑了笑說道:“這位魯前輩最好請公主留下。”

  萬花公主轉過臉來道:“文少快有差遣麼?”

  文束玉搖搖頭道:“不敢當,在下意思是說,這次我們本是取道前往金穀,都為了江湖閱歷不夠,方才遭上歹人暗算,假如我們明天繼續上路時有位大叔同行照顧,豈不安全得多?”

  萬花公主聽了忙向百穴幻狐點頭道:“那麼大叔就住下吧!”

  百穴幻狐一聽文束玉要去金谷,自然不想再走了。橫豎他面目已改,也不愁文束玉認出他是誰,當下躬身應得一聲是,重新坐下。

  不一會,丫環回報酒席已整,萬花公主起身邀文束玉前行,卻沒有向百穴幻狐打招呼,可見百穴幻狐在這座萬花宮雖被稱為大叔,身份卻與婢僕無異,文束玉身處客位,自然不便有所表示。

  文束玉和萬花公主在四婢護擁下向後廳走來,心中一直擔憂百穴幻狐會不會不辭而別。於是轉向萬花公主笑著道:“怎麼不請那位魯大叔一同入席?”

  萬花公主皺眉道:“礙於主僕身份有別,如果同列一席,可能彼此都不習慣,能夠避免自以免去的好。”

  文束玉接著道:“當著外人不給他一點顏面,老兒一氣之下,走了怎辦?”

  萬花公主笑道:“他不會走的,就是想走也沒有那麼容易。”

  文束玉惑然笑道:“為什麼?”

  萬花公主笑道:“小妹這座萬花宮是有名的‘進門容易出門難’!平常,誰都可以走人禁地,但如果要想離開,就得持有本宮之萬花今才行,除了本宮,任何人沒有例外!”

  文束玉接著道:“硬闖呢?”

  萬花公主微微一笑道:“硬闖麼?十三奇中人物親身來試還差不多,別看我那些丫頭們一個個弱不禁風,中原一流高手之中大概還沒有幾人能跟她們一對一,也許本宮說得稍微誇張了點,不過,實情大概也不會離譜太遠。”

  文束玉聽得暗暗驚心,他看出這位萬花公主不是一名性喜浮誇的女子,至此不禁寬心大放,心中一動,又問道:“公主對十三奇是不是都很熟悉?”

  萬花公主含笑點頭道:“是的,都很熟悉,不過一個也沒有見過!”

  文束玉詫異了,心想:既然十三奇你連一個也沒有見過,那麼剛才當百穴幻狐說及我是斷腸蕭之子時,你憑什麼也點頭說什麼“是的”“很像”呢?

  但是,這是他在偽裝昏迷時所竊聽得來的.自然無法據以責問,當下只有順著對方語氣道:“公主這話不是太費解了?”

  萬花公主眼光一掃,忽然笑著道:“那麼你就先隨我來了卻這條謎題也好,哪兒,請進!”

  萬花公主現在指的是一間書房模樣的廂房,文柬玉依言領先跨入,萬花公主跟著走進來,一面吩咐其中一婢道:“小劍,去取那幅掛圖來!”

  叫小劍的女婢立即登樓取下一卷畫軸。繩子掛上壁釘,木軸碌碌滾展,圖面打開,赫然出現三幅人像。

  這三幅人像中,文束玉認得兩個,當中是自己的父親,右首是鬼爪抓魂,左首則是個滿臉橫肉的大鬍子,面目極為陌生,文束玉不禁暗忖:我父親怎麼跟這麼二帥給畫在一起?

  只見萬花公主指著畫像笑道:“中間這位是令尊,大概不會錯吧?”

  文束玉只好點點頭道:“是的……”

  萬花公主接著笑道:“家父說:到中原來,須對這三位多加認識,第一位便是令尊,請少俠不要見怪,家父的告誡是:十三奇之中就數此人難惹,能交則交,否則最好敬鬼神而遠之,以求太平。”

  文束玉勉強笑了笑道:“這評語並不太壞呀!”

  萬花公主笑道:“當然了,假如評得太壞我又哪里真的敢在你面前說出來!”

  文束五指著鬼爪抓魂道:“這一位呢?”

  萬花公主笑道:“這一位麼?家父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十三奇中標准的搗蛋鬼,假如自忖不是此人對手,遇上時最好多說幾句好話。”

  文束玉笑了笑道:“中肯之至!”

  乃又指著左首那個大鬍子道:“這位呢?”

  萬花公主斂起笑容皺眉道:“至於這位血屠夫,家父說,此人寡情絕義,血腥滿手,只認拳頭不認人,遇上這位煞星時最好心腸一橫,快打快,來個先下手為強!”

  文束玉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快刀和惡客的師父:血屠夫包斧。

  文束玉點點頭,接著問道:“還有呢?十三奇除去這三位,另外九位有沒有畫出來?”

  萬花公主道:“有是有,不過小妹沒有帶出來,那九位之生平已由家父詳說清楚,小妹將他們的相貌也記得很深刻,帶不帶圖都是一樣。”

  文束玉乘機問道:“那麼公主來這兒並沒有多久了!”

  萬花公主屈指算了一下道:“也快三年了。”

  文束玉緊接下去道:“令尊如何稱呼?”

  萬花公主微訝道:“什麼?我已說出我姓歐陽,生長西康,就憑這兩句話,你這位斷腸蕭之子居然還不能想出家父是誰?”

  文束玉暗歎道:可惜夏紅雲不在,換了那妮子也許早就知道了。

  文束玉為了不願在這名關外公主面前示弱,當下故意皺緊眉頭顯得很難出口地期期說道:“然據家父說……”

  萬花公主緩緩點頭道:“晤,這也難怪,中原武林道上,可能人人懷疑家父業已物故,而事實上大家根本不瞭解家父當年之所以……”

  萬花公主似乎有所顧忌,說至此處,忽然改口道:“也許酒菜都快冷了,我們走吧。”

  文束玉知道,這位萬花公主之父,當年在武林中必屬風雲人物之一;同時,對方最後未竟之言也定然包含著一件重大的秘密,一名邊陲怪傑偽傳已死,且於若干年後派遣其幼女遠來中原,這其中意味著什麼呢?

  雖然到目前為止,文束玉尚未弄清對方之真正來歷,但是,文束玉對這一點並不在意,他想,他將來離開這兒,只要再遇上夏紅雲或鬼爪抓魂這些人之中任何一位,都不難馬上打聽出來,現在,最要緊的倒是如何取回百穴老狐身上那部秘芨,以及如何設法于取回秘芨後盡速離開此地。

  酒席設在後院一間書房中,酒菜之精美,自是不消說得。書房外面是座花園,值此濃春之晨,園中百花競艷,房中有美在座,照理說,人生之樂,至此亦足雲庶幾乎矣!然而,文束玉因心懸秘芨,以及夏紅雲之去向,總有點神思不屬,一言一笑,全出勉強。

  但是,那位萬花公主表現得卻完全相反。

  她似乎自從人主這座萬花宮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接待到像文束玉這樣的濁世佳客,勸酒進菜,殷勤而大方,全無半點兒兒女忸怩之態。文束玉雖已習見于五月花夏紅雲之爽朗豪放,這時仍不禁為這位萬花公主之灑脫一如男子而暗暗傾心。他想:像這等奇女子如因百穴幻狐之長期染薰而走上邪魔外道,未免令人惋惜。

  文束玉正思忖間,忽然瞥及先前那名劍婢雙手放在背後,在書齋外邊趑趄傻笑,另外一婢則在劍婢身後掩口笑推不已,萬花公主回過頭去笑喝道:“你們兩個丫頭在鬧什麼?”

  劍婢吃吃笑道:“詩丫頭要婢子來向公主請教一句古詩的出典。”

  文束玉因而知道那個在後面用手推人的女婢,原來就是“劍護詩屏”四婢中的詩婢。

  萬花公主皺眉道:“你們這些丫頭取鬧也不選擇時候,怎麼湊著這會兒來問這些玩意兒?”

  劍婢笑道:“詩丫頭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萬一公主也不清楚,還可以趁便向這位文少俠討教一番……”

  文束玉恍然省悟,原來是問難的來了。

  萬花公主顯亦料透兩婢心意,她大概也想借此衡量一下文束玉在文事方面的成就,當即故意沉下臉來道:“真是胡來,連一點禮教沒有——拿過來呀!”

  劍婢在詩婢推送下進屋內,自背後遞上一卷線裝詩冊,指著一句以朱筆圈起的詩句輕笑道:“‘輕衫襯條脫’——詩丫頭她說不知道‘條脫’為何物?”

  萬花公主沉吟道:“條脫……”

  文束玉不期然用手一指萬花公主腕間那副玉鐲道:“即此物也!”

  詩婢掩口笑道:“公主,婢子說得怎麼樣?您看人家少俠博學到什麼程度,竟連我們女孩子身上的飾物,他都能樣樣清楚它們的別名古稱,別的就更不用說了。”

  文束玉臉孔微紅,連忙分辨道:“不,我也是書上看來的,因為這裏面有個令人感慨的故事。”

  萬花公主與兩婢均是一怔道:“什麼故事?”

  文束玉正待開口之際,前面鐘樓上忽然響起一串細碎的風鈴聲,萬花公主愕然道:“有人闖山?”

  劍詩兩婢同時變色道:“待婢子出去看看是什麼人鬥膽,居然敢在大白天闖來萬花宮,簡直是活膩了!”

  萬花公主擺手止住道:“用不著!”

  萬花公主說著,轉向文束玉道:“文少俠,我們一起到前面花樓上去瞧瞧怎麼樣?”

  文束玉也覺得有點奇怪,尋常武林人物沒有輕易來此的理由,如屬知名之士,當該清楚這兒主人的身份,現在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文束玉邊忖著,一面離座起身道:“好的——”

  萬花公主與文束玉並肩前行,劍護詩屏四婢跟在後面,穿越兩道園門,一行來到前院一座高聳人雲的鐘樓下麵。這時前後已悄然湧出數十名勁裝少女,一個個均與劍護詩屏四婢年紀相仿佛,姿色秀麗,眉含英氣,眾女現身後,自動於鐘樓兩邊排成一道待命陣式,人人手按劍柄,目注萬花公主,沒有分毫驚惶,不聞一絲嘩雜之聲。

  萬花公主扭頭吩咐道:“詩劍兩個丫頭隨本宮升樓,屏護兩丫頭帶這些妮子們退人兩廂,外面尚有松竹梅三個丫頭分守三關,來人如非十三奇中列名人物,大概有松竹梅三個丫頭也就夠了,別弄得這般嚴重叫人家客人看著笑話……”

  那位百穴幻狐也於這時自一間廂房走出,朝這邊遙遙抱拳道:“小老兒這廂候命!”

  萬花公主頭一點道:“曹叔一同上樓來吧!”

  萬花公主說著,回身朝文束玉打個招呼,羅袖一拂,嬌軀平拔而起,人貼樓身,冉冉而上,姿式飄逸而美妙。

  文束玉看得既驚且佩,這份輕功,尚是他行走江湖以來第一次看到,就憑這一手,也就盡夠說明那位百穴幻狐為什麼會對這位萬花公主唯命是從的了。

  接著上去的,是劍詩兩婢,兩婢之身法雖比她們的公主差得甚遠,但已不比他文束玉遜色多少。

  文束玉一提氣,緊隨二婢之後騰身而上,這是他第一次在輕功方面賣出全部氣力,結果還算差強人意,他在兩婢之後起步,卻能與兩婢同時升達高足二十余丈的鐘樓之頂,不過,他於落定後偶一回頭,目光所及,卻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那位百穴幻狐不知於什麼時候也已循蹤升上,他距兩婢僅一步之差,而他記得清清楚楚,在他起步時,百穴幻狐尚在他身後七八步開外,由此看來,他目前這一身成就,在一般武林人物中雖算高手,但如欲跟真正一流名家相較,他似乎還得痛下苦功才行,在文束玉,今日這份警惕之心,說來未嘗不是一份可貴的收獲。

  萬花公主站在鐘鼓兩座懸架之間,極目凝望前山峰下,喃喃道:“看樣子,又給家父他老人家料中了……”

  文束玉移步走去萬花公主身邊,循著萬花公主的視線望出去,迤邐而上的峰坡上,這時正如星丸浪擲般竄躍著兩條青色身形,長達十數裏的迴旋峰坡上計有三座灰色堡壘,此刻那二條青色身形已越過其中的二座,而距第三座業已不足三十丈遠近,三座灰色堡壘上這時均插手屹立著一名風衣飄拂身材窈窕的佩劍少女。三女大概便是萬花公主口中的“松竹梅”三婢。看樣子,來人雖然未將松竹梅三婢看在眼中,松竹梅三婢也似乎未有攔阻之意,三女屹立注目,好像只是在採取監視。

  文束玉忽然憶及萬花公主先前已經說過,這座萬花宮是“進門容易出門難”,不論來人目的何在,在上山時將不會有甚阻礙,但是,等會兒想再走回頭路,那就要看來人的真本事了!

  文束五輕聲問道:“公主是預知這二人要來?抑或已認出來者為誰?”

  萬花公主點點頭,冷笑道:“都可以說。”

  萬花公主說著,突然轉過臉來道:“文少俠認為‘外患’可怕,還是‘內憂’可怕?”

  文束玉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仍認真回答道:“兵家最忌的便是出兵後有‘內顧之憂’,故雲:先安內,方足以言攘外。准此而論,自以‘內憂’較‘外患’為嚴重。”

  萬花公主輕輕一歎,點頭道:“少俠說對了。”

  文束玉一驚,脫口道:“難道——”

  他意思本來要說難道來的這二人竟是你們自家人不成?但是,他總覺得這樣說未免太唐突,是以話到口邊,倏而咽住。

  公主又歎了口氣道:“沒有什麼,我們下去迎接這兩位貴客吧!”

  百穴幻狐這時注目自語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天絕七客中的‘刁劍客”古若愚、‘癡劍客’常日夢,這兩個傢夥無緣無故來這裏幹什麼?”

  文束玉一楞,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2-10-24 10:38:54 |只看該作者
  自遇見那位什麼多疑劍客吳少安之後,他已從夏紅雲口中得悉天絕七客中的另外六客分別為:“駝劍客’宋龍峰、“郝劍客”鐘獨平、“謊劍客”言錚然、“癲劍客”希明遠、“刁劍客”古若愚、“癡劍客”常日夢。

  夏紅雲曾說;天絕七客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而其中最可惡的,則是謊、刁兩客!

  前者口中,從無一口真話,甚至連自己的老婆兒子都要騙;後者則是揩油專家,以占別人便宜為能事,哪怕是他親生老子也不例外!

  所以,現在文束玉一聽到來的竟是天絕七客中刁癡二客,文束玉迷惑了!

  文束玉並非像百穴幻狐那樣奇怪刁、癡兩客為什麼會跑來這裏,而是在於萬花公主前此曾問過他這麼一句話:“文少俠認為‘外患’可怕?還是‘內憂’可怕?”

  很明顯的,在萬花公主而言,刁、癡兩客似乎並不是“外人”!令人迷惑的地方便在這裏了!萬花公主與天絕七客之間會有什麼淵源存在?

  萬花公主在這時已率先縱身下樓,文束玉雖然納罕,暫時也只好悶在肚裏。花樓上除了原先值班的那兩名少女,余者如百穴幻狐、劍婢、詩婢,以及文束玉等人。當下先後繼萬花公主之後自花樓躍落。

  萬花公主下樓後,臉色顯得很不愉快,板著面孔,一揮手一聲不響地領著兩隊少女向宮外走去。

  文束玉和百穴幻狐也在行列之中,這時文束玉又在回味著萬花公主先前在樓上的另一句話:“看樣子,又給家父他老人家料中了……”

  料中什麼呢?料中天絕七客中的刁、癡兩客遲早會趕來這座萬花宮麼?

  不過,這又有什麼嚴重之處?他們這對父女,女兒號稱“公主”,老子自是非“皇”即“帝”,他們父女既然連在中原武林道上有著泰山北斗之征的五行十三奇都不放心上,那麼區區天絕七客中的刁、癡二客能算什麼?

  由於種種的謎團之不可解,文束玉不禁對這次刁、癡二客之不速而至感到莫大興趣,他倒要看刁、癡為什麼而來?以及萬花公主將如何應付。

  萬花公主率眾出宮下階,不大一會,刁、癡二客聯袂出現。

  來的這二位天絕門下,年紀約在三十七八左右:二人衣著同色,青布勁裝,腰懸長劍。一個是同字臉,面白無髭,兩眼圓圓大大的,因為黑珠多,白仁少,以致眼神便透著不怎麼靈活。另一個則恰恰相反,芋頭臉,上圓下尖,落腮胡濃濃密密的將一張嘴巴全給這沒了,一雙三角眼,眸珠只有綠豆大小,但卻滾東溜西的靈活異常。單看二人之生相,已不難知道他們之中誰是“刁劍客”誰是“癡劍客”了!

  刁、癡二客現身之後,一個箭步,雙雙落在萬花公主迎面丈五之處,刁劍客首先抱拳堆笑道:“直到日前,方才聽人說起

  癡劍客接著抱拳道:“老五說的全是真話。”

  文束玉瞥及劍詩護屏四婢均在掩口而笑,實則也難怪,刁劍客一開口,便令人有著浮滑之感,而這位癡劍客人如其名,說話時兩眼發直,一臉傻氣,癡駿神態表露無遺。但是,萬花公主臉上卻不見絲毫笑容,只見她冷漠地望著刁、癡二客,既不還禮,亦不答腔,那神情似在表示:本宮在聽著,還有什麼要說的,不妨再說下去,本宮絕不打擾就是了!

  這真是個非常奇妙的場面,雙方之間,不像親人,也不像仇人。做主人的,面對來客,既不表示歡迎,亦無明顯之憎惡表現;而二名來客,話是亮開了,但是,話中一點內容也沒有……

  癡劍客像個嚴肅的作證者,在說完那句“老五說的全是真話”之後,立即垂下手臂,恢復原先站立的姿勢,臉上依然一點表情也沒有。

  刁劍客乾咳了一聲,聳聳肩腫,扭轉臉孔面向癡劍客道:“老六,你看,一轉眼喜妹都這麼大了,我們兄弟怎得不老,唉唉,人生在世,細想起來……”

  文束玉聽得一呆,“喜妹”?!“喜”字,可能是這位萬花公主的芳號,但是,二客呼萬花公主為“妹”應作何解?

  文束玉悄悄轉臉朝萬花公主望去,萬花公主靜立如故,似對刁劍客那聲喜妹一點也不感覺唐突。

  癡劍客點點頭,品評似的認真地說道:“是的,光陰過得真是快,昨天剛過去今天就來了,今天一過去,明天跟著又到,人說黃毛丫頭十八變,托天之幸,喜妹總算沒有變醜,不過,這都是閒話,與咱們今天來此之……”

  刁劍客似怕癡劍容再說下去,連忙大聲介面道:“是的,是的,與咱們今天來遲無關,咱們早就該來了,咳,咳,咳。”

  這位刁劍客口齒真個伶俐,“此”與“遲”,一音之差,竟給他一語輕輕帶過,居然不著斧痕。

  不過,萬花公主也非善與之輩,這種小花樣糊糊別人還可以,想在她面前來這一套顯然還行不通。

  終于,萬花公主開口了,她向癡劍客注視著問道:“六哥,你說,你跟五哥今天來此目的何在?”

  癡劍客轉向刁劍客埋怨道:“你聽,喜妹還是聽出來了!”

  文束玉搖搖頭,暗歎道:刁劍客我看也是徒有刁名,他如稍稍聰明點,就不該與這麼一位寶貝師弟走在一起!

  同時,使文束玉感到意外的,萬花公主竟稱呼二客為“五哥”“六哥”?天絕門下只有“七客”,最末一個是多疑劍客吳少安,萬花公主既非七客之師妹,這種稱呼從何而來?

  刁劍客似乎也感到氣急,但是,他比別人更清楚,此乃這位師弟之天性,氣死也是枉然。現在,刁劍容再不肯讓癡劍客有發言的機會了,他這時搶著向萬花公主回答道:“愚兄二人今天來此並無其他目的,不過,咳咳,不過是聽說喜妹住在這裏,順便趕來看望看望而已。”

  萬花公主冷冷地道:“除此而外呢?”

  刁劍客忙道:“除此而外,噢,沒有了!沒有了!”

  萬花公主介面道:“那麼,謝謝二位了,小妹很好,二位大哥都已看到,既然別無他事,二位大哥要不要進去坐坐?”

  最後二句話,可說是標准的逐客令。

  萬花公主說著,身軀半轉,但兩眼仍然望在刁劍客臉上,意思如同:“有話不妨快說,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刁劍客急忙踏出一步道:“咱們理應——”

  萬花公主冷冷截口道:“用不著了!”

  刁劍客口中的“理應”是“理應如何”?萬花公主回說“用不著”又是“什麼用不著”?文束玉一點也不懂。

  文束玉望向百穴幻狐,百穴幻狐神情閒閒然,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百穴幻狐,似乎自始至終就沒有留意二客與萬花公主之間的對答。文束玉無奈,只好耐心靜候底下之發展,於是,他將眼光重新移去刁劍客臉上。

  刁劍客一雙綠豆眼轉了轉,期期問道:“用不著?喜妹這意思是說大師伯他老人家沒有住來這裏,還是……他老人家業如傳聞所說……”

  萬花公主沉臉道:“裝什麼迷糊?先父如仍在世,他老人家會放心我歐陽喜一人住在此地麼?”

  現在,文束玉全弄明白了!

  萬花公主與天絕七客是叔伯師兄妹!換句話說,萬花公主的父親和七客之師天絕掌是同門師兄弟,前者是師兄,後者是師弟。

  不過,萬花公主現在回答二客的話,顯然是在扯謊,因為文束玉前此曾于萬花公主口中得悉,她,萬花公主的父親事實上仍活得好好的,文束玉有點奇怪,這位堂師妹為何要騙她這二位堂師兄呢?

  難道上一代的兩位師兄一直不怎麼和睦不成?

  不,恐怕尚不止於不和睦,萬花公主先前那句“外患內憂”定非無的放矢,如果加以進一步武斷點推測,萬花公主父親當年之“死訊”,可能即系針對本門所偽發也不一定。

  初步謎團已獲解答,不過,更大的一個謎團卻接著產生:萬花公主父女與七絕師徒之間究竟有何種微妙關系?是否僅屬同門之私人恩怨?抑或連帶地關系著整個武林?

  在聽說自己那位大師伯確已不在人世之後,刁、癡二客之喜悅是明顯的;尤其那位癡劍客,這時竟深深籲了一口氣道:“我老常算是白緊張一場!”

  癡劍客這句話又是“一身病”。但是,刁劍客這會兒,似乎已不忌諱這些了。刁劍客這時一雙綠豆眼滾閃不停,顯然正在轉著什麼歪念頭。而萬花公主在扯過通天大謊之後,也開始演戲了。

  她謊騙刁、癡二客,原是有計劃的行動,而刁、癡二客之反應,自然也在她預見之中,然而,她這時卻故意裝出既驚且怒的神氣向刁、癡二客叱問道:“難道你們竟敢——”

  刁劍客綠豆眼一眨,笑吟吟的又向前跨出一步道:“喜妹千萬別往壞處想,大師伯跟我們師父之間縱然有過不愉快,那也是他們上一代的事,如今,二位老人家都已棄世,我們小一輩的理應重新團結,再振師門往日之聲威才對,喜妹,你說是麼?”

  萬花公主霎著眼睛道:“天絕門下有七客,天毒門下只留弱女子一個,小妹那還夠什麼資格和七位大哥團結!”

  文束玉不禁暗吃一驚,他以前在雙獅鏢局時,偶爾聽那些鏢師們論及以前武林中幾名魔頭,沒有聽到什麼黑水雙冠,也沒有聽到什麼九鼠、一狐和七客,甚至連天絕掌都沒有聽到過,但是“天毒大帝”四個字,卻隱約間仿佛人過耳,這位萬花公主的父親難道就是那位什麼“天毒大帝”不成?

  刁劍客滿臉奸笑,這時連忙介面道:“喜妹好說,古人雲:‘兵在精而不在多’。單人多又有什麼用?大師伯一套‘如意劍法’,喜妹只須拿出三四成來,也就夠我們這邊七兄弟望洋興歎的了。”

  刁劍客說這些話時,兩眼不停地在萬花公主臉上打轉,文束玉心中漸漸有數了,天絕七客可能是在打這套如意劍法的主意。不過,文束玉仍然有點不明白的是,彼此既然源出一脈,怎麼武功卻有分別?

  還有天絕掌應以掌法見長,乃屬理所當然之事,可是,教出七個徒弟,卻一致號為劍客,不亦矛盾之至?

  只見萬花公主咦了一聲道:“如意劍法歸師叔不是也會麼?”

  文束玉暗暗點頭,心想:“這才合理……”

  可是,刁劍客卻苦笑著道:“提起這個,我們七兄弟愧都愧死了,我們進門時,師父問我們想習劍還是習掌,我們因羡慕大師伯那時在武林以一套如意劍法走遍天下無敵手,便都毫不遲疑的一致要求習劍,直到習成之後,方才發覺鑄成大錯,只七師弟一個人乖巧,習劍之餘,還兼習了師父那套掌法。”

  萬花公主似乎有點聽不懂,眨眼道:“錯……在哪里?”

  刁劍客將信將疑道:“喜妹真的不知道?”

  萬花公主佯嗔道:“誰騙你了?”

  刁劍客滿以為欺詐是成人的事,一點也沒防到對面這天真的小師妹會將謊言編得如此地“真切”,當下竟真的說了出來道:“你師叔教我們七師兄弟武功之方式,正如師祖當年傳授大師伯和我們師父的方式完全一樣:‘劍掌任擇其一’!當年,大師伯選‘劍’,我們師父選‘掌’,劍是‘如意劍’,掌是‘四絕掌’。所不同的,上一代兩位老人家都得到師祖傳真,雖然劍掌是二種完全不同的武功,但二人之成就卻無法軒輊,因為當時師祖在劍與掌兩方面之造詣是相等的……”

  萬花公主插口道:“不對呀!”

  刁劍客忙道:“喜妹聽我說下去——當時,師祖曾訓誡師伯和家師,吩咐二人在他老人死後武學不許交流,師祖之意,二兄弟各擅一絕,可以分霸一方,如果劍掌交流,不得其法的話,雙方或許會生猜忌之心,以為對方學了自己的全部而只教自己一部分,事情就多了。可是,師祖一死,兩兄弟仍然交換了彼此的武學,結果,果如師祖所預料!”

  萬花公主變色道:“結果歸師叔以為家父未將如意劍法全部傳給他?”

  刁劍客乾咳了一下苦笑道:“不然兩位老人家……”

  萬花公主沉臉道:“就算家父留了幾手,但是,誰又能證明你們師父所交出的是一套完整的四絕掌法呢?”

  刁劍客歎了口氣道:“問題便在這種地方了,也許二人都沒有誠意,也許二人限於天賦,因學無所成而生誤會,都怪二位老人家不聽師祖遺訓……”

  萬花公主注目截口道:“現在五哥有何打算?”

  刁劍客精神一振,整了整臉色,顯得異常誠懇地道:“錯誤發生在上一代,我們這一代必須加以糾正,咳,愚兄意思就是說,我們七弟手上有師父的掌經,擬請師妹也將大師伯的劍譜拿出來,讓咱們師兄妹八人,合二支還歸一脈,甚至可由喜妹出任掌門之職……”

  文束玉心想:說得真是又親熱又好聽!不過,文束玉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這位萬花公主說什麼也不會上這種洋當的。

  果然,萬花公主問道:“七哥在哪里?”

  刁劍客忙道:“已經派人去找了,大概不日可到。”

  萬花公主平靜地道:“那麼就等七哥拿出掌經之後再談如何?”

  刁劍客連聲應道:“當然!當然!”

  不過,刁劍客口中這樣說著,一雙綠豆眼卻在轉個不停。他比誰都清楚,就是找到多疑劍客,後者也沒有拿出那套四絕掌法之可能,要交換,他多疑劍客自會進行,他為什麼傻到要帶上六個師兄坐享其成?

  所以,刁劍客這不過是在拖時間,老實說,他現在只顧忌著兩件事:第一,這位師妹如意劍法上有幾成火候?他是不是這位堂師妹的對手?第二,堂師妹身邊那一老一少是何許人?尤其那位藍衣少年,目如曉星,英華鑒人,模樣極像傳聞中的斷腸蕭,如此子即為斷腸蕭文公達之子,動起手來,勢必又多一號勁敵。設非有著這二層顧忌,以他與癡劍客适才上山那種如奔火場的來勢,可能早就拔劍闖宮,強行搜奪了。

  癡劍客好久沒有說話,似乎有點憋得難受,這時自以為聰明的朝刁劍客眼色一丟,大聲說道:“‘心慌不能喝熱粥,跑馬不能看三國’;五哥,你懂嗎?咱們進去坐坐!”

  刁劍客雖然以刁知名,但在聽得這種透明的聰明話之後,竟也止不住臉孔大紅,轉身皺眉道:“老六,你能不能……”

  萬花公主身後的護屏二婢卻於這時噗哧一聲雙雙笑將出來,於是氣氛隨之一變,大家都知道馬虎已無法再推下去了!

  萬花公主冷冷一笑道:“兩位師兄還等什麼呢?”

  這種話癡劍客聽了還不怎樣,刁劍客則顯得窘迫異常,當下由後者硬起頭皮乾咳著賠笑道:“喜妹千萬不可這樣說話,今天,愚兄跟老六來,說起來也是一片好意,因為……咳咳……依我們七兄弟之猜想,當年可能是家師誤會了師怕他老人家也不一定,所以……咳咳……為澄清此一誤會起見,愚兄跟老六覺得,喜妹最好將大師怕他老人家那部如意劍法交出來……”

  癡劍客點點頭道:“是的,老五這番話我老六完全同意!”

  萬花公主淡淡介面道:“說出來兩位師兄也許要失望,小妹從小便對武功不生興趣,尤其厭煩什麼刀呀劍的,同時,最主要的便是你們大師伯在去世時,根本就沒有什麼拳經劍譜一類東西留下來……”

  刁劍客嘿了一聲,顯有不信之意。

  萬花公主視如不見,頓了頓,轉身指向劍護詩屏四婢繼續說道:“倒是這四個丫頭,她們都跟家父學得不少東西,兩位師兄如想研究那套如意劍法,看來只有找這些丫頭們想法子了。”

  刁劍客遲疑地朝四婢抱拳道:“四位大姊……”

  劍婢搶著回答道:“是的,劍法方面,我們幾個丫頭的確要較我們公主稍微高明幾分,不過,我們幾個丫頭由於天資有限,雖經老主人悉心傳授,卻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如叫我們在印證時一招一式的使出來,固然可以,若要叫我們以其他方式表達,那就不是我們幾個丫頭所能辦得到的了!”

  刁劍客連忙接著道:“一樣,一樣!”

  劍婢轉臉望向萬花公主,萬花公主點點頭;於是,劍婢越列而出,笑向刁、癡二客道:“由哪一位出手賜教?”

  刁劍客遲疑了一下,轉向癡劍客道:“老六,由你出去怎麼樣?”

  癡劍客滯鈍地轉動著那雙無光的眼珠,沒有立即表示可否,刁劍客乃又加以解釋道:“因為,咳,你老六手底下比較穩實些,不過,咳咳,誰出去可說都是一樣,如果你老六害怕,由愚兄出去也不妨。”

  癡劍客經此一激,不禁奮然大叫道:“害怕?笑話!”

  刁劍客連忙恭維道:“那當然,咳——”

  癡劍客唰的一聲拔出腰間寶劍,大踏步向前走出。

  劍婢微微一笑,也自背後摘下一支奇形寶劍,劍婢的那支寶劍一亮出來,刁、癡兩客以及文束玉,均不禁目光一直。

  你道為什麼?原來劍婢此刻手上那支寶劍,一般說來與通常寶劍無甚差異,就只靠近劍尖三寸處,忽於劍身上有若鵝頸般彎起一道小鋼鉤,鉤上生出一朵銅鑄如意花,這樣一來,這支寶劍不但有著一般寶劍的削、劈、砍、刺之利,且同時多出了磕。打、勾、帶等錘戟棍拐的招式,而它的形狀,乍看上去也像極一支長柄如意。

  看到這支奇形寶劍,刁劍客於震訝之餘,心中不由得冷笑不置。他想:哼,怪不得上一代的師兄弟兩個要勢同水火,就拿這種如意劍來說吧,在這以前,有誰見過?依此類推,若雲“天毒”沒有欺瞞“天絕”之處,其誰能信?

  不過,如此一來,反倒增加刁劍客對萬花主婢之信任程度,他覺得她們主婢如果是有心機的話,第一個這種如意秘劍就不會暴露出來。

  只有一個文束玉,這時卻突然生出另外一種感觸,他暗忖道:“這種節外生枝的‘如意劍’,要一旦碰上金谷中那支鑄有七道缺口的‘解語劍’,豈不正好遇上對頭剋星?”

  癡劍客呆得一呆,以劍尖指著那支如意劍喝問道:“這算啥玩藝兒?”

  劍婢嘻嘻一笑道:“婢子不是早說過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婢子只知劍上多出一朵花,至於為什麼要有這朵花,以及它有什麼功用,抱歉得很,那恐怕只有動上手才能知道了!”

  癡劍客哼了一聲道:“動就動吧!”

  說著,長劍一搶,劃起一道虹影,光華閃爍地向劍婢連人帶劍旋罩而上。

  文束五暗暗點頭。別看這位癡劍客神情癡駿,出手卻極靈活而潑辣。文束五真有點擔心劍婢會不會是這位天絕劍的對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癡劍客那道淩厲劍氣即將近身之際,只見劍婢手中如意劍一探一擦虹影立斂,但聽格達一聲,癡劍客那支長劍已被劍婢那支如意劍牢牢勾住!在此情形下,雙方要分勝負,便端著各人之內功根底如何了。然而,劍婢不知道是自忖內力不敵,抑或另有其他用意,雙劍剛剛纏上,卻將玉腕一振,又將癡劍客那支寶劍一下抖脫!

  刁劍客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癡劍客卻有點老羞成怒,大喝一聲:“丫頭,再接一招試試!”

  長劍一抖,灑出一片劍花,仿佛繽紛落英於洶湧湍流中泛濫奔瀉,浩浩然向劍婢淹卷過去。

  萬花公主看得眉峰微微一皺,刁劍客脫口急呼道:“老六!”

  很顯然,癡劍客已然上火,竟然突施煞招,想將劍婢一舉斃於劍下,刁劍客當然不願癡劍客這樣做。

  可是,癡劍客出手太快,刁劍客喊亦枉然。

  當事之劍婢也似乎沒有想到眼前這名混沌沌的癡劍客會有如此兇猛,哎喲一聲嬌呼,一個踉蹌,全身向後挫倒,左手單掌撐地,右手如意劍蛇信般以掃膛腿的招式向前掃出。

  癡劍客劍光打閃,人自劍婢頭上疾翻而過,然後,一聲悶哼,全身淩空摔落。

  劍婢一躍而起,以腳尖踢開身前那兩條砍自癡劍客身上的斷腿,抱劍向萬花公主福了一福道:“婢子該死,不過,公主看到的——”

  萬花公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緩緩轉望去血泊中的癡劍客,癡劍客雙腿系齊股而斷,這時早因流血過多而氣絕。

  萬花公主朝癡劍客屍身望了一眼之後,又轉過臉去望向刁劍客道:“輪到五哥啦。”

  刁劍客臉色異常難看,萬花公主和他說話,他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眼皮一陣眨動,忽然身軀一轉,發狂似的向峰下飛奔而去。

  萬花公主手一揚,後面鐘樓上立即響起“當當”“當當”,一陣兩短相連的警訊,再看峰下,守望在三座灰色堡壘上的松。竹、梅三婢在聽得鐘聲後,均自背上撤出一支奇形寶劍飄身躍落,橫劍當道。

  萬花公主回身朝文束玉點點頭道:“我們進去吧。”

  文束玉指著峰下道:“不等——”

  萬花公主攔著搖頭道:“用不著了,三個丫頭隨便哪一個也能將他留下來,看不看都是一樣。”

  回到宮內,文束玉皺眉道:“公主今天將刁、癡二客廢了,餘下的駝、跛、謊、癩、疑等五客豈不更要與公主成仇?”

  萬花公主輕輕一歎道:“有什麼辦法?你饒了他們,他們一樣饒不了你,天絕、天毒不並立,遲早也只能有一支生存下來

  萬花公主說至此處,忽然笑了笑,接著道:“這是我們毒絕門的一筆糊塗帳,別去管它了,倒是文少俠剛才那段有關‘條脫’的故事沒有說完,叫人聽一半,留一半,擱在心中怪難受的。”

  文束玉微微一笑道:“說來也沒有什麼——如所周知,唐代的溫庭筠,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有名的才子,也知道他在科舉方面不甚得意,一生中最大的官不過做到襄陽一名掛名巡官,但是,卻很少人知道這位有‘溫八叉’之名的才子,何以不能得志於當時的真正原因。”

  萬花公主忙問道:“什麼原因?”

  文束玉斂容歎了口氣道:“一句話可以說完:‘鋒芒太露’!”

  萬花公主怔然道:“這跟你要說的故事有什麼關系?”

  文束玉淡然一笑道:“關系大得很,我不妨再問一聲,唐時有個‘學士歸院’的故事,公主聽說過沒有?”

  萬花公主搖搖頭,文束工接道:“是這樣的:唐宣宗時,吳興太守名叫令狐陶,此人系憲宗時中書舍人令狐楚之子,父子均為有唐一代知名之士。當令狐陶為吳興太守時,時人均稱其有宰輔之器,政聲傳至宣宗耳中,即召為知制誥。有一天,宣宗和他論政至半夜,回來時宣宗命禦輿金蓮華炬相送,翰林院諸官以為皇帝駕至,紛紛伏地相迎,不意喝道者所呼者,結果竟是‘學士歸院’!”

  萬花公主不禁笑了起來道:“真威風!”

  文束玉接道:“是呀,又有一天,宣宗賦詩得句有‘金步搖’一詞,皇帝老兒對不出下聯來,乃傳命都中文士屬對,結果由溫八叉溫庭筠以‘玉條脫’中選,宣宗大悅,差令狐陶予安以置,令狐陶私下問溫庭筠道:‘老兄的玉條脫典出何處?溫庭筠道:‘南華經。’接著加以譏道:‘學士名氣不小,看的書好像並不多嘛!’好了,就這一句話,溫庭筠的一生官運算是斷送得幹幹淨淨,而這,便是溫庭筠後來題季羽故里一詩中‘終知此恨難消盡,海讀南華第二篇’之由來。”

  萬花公主不勝感慨道:“盛世,亂世,哪個朝代都一樣,有才者恒驕,而驕者恒易遭忌,回頭再看我們武林中的情形又何嘗不是如此……”

  二人說著閒話,轉眼天色已黑。一宿無話。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2-10-24 10:43: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張冠李戴誤中誤


  第二天,天一亮,萬花公主略事拾綴,便和文束玉、百穴幻狐,以及詩劍二婢離開萬花宮,走下神女峰,准備取道奔赴文束玉所提供的金穀所在。

  萬花公主為了路上行走方便起見,與詩劍二婢易釵而並,改穿了一身男裝,不過,主婢三人雖然改變衣著,容貌卻未更易,所以,只要遇上細心的人,對主婢三人之雲英女兒身,依然不難一目了然。

  文束玉現下之所以要將這一行人領去明知不是真正金穀所在的峨嵋九老洞,其目的只在他以為在那裏也許可以碰到夏紅雲;假如到了九老洞仍舊不見夏紅雲蹤影,那麼,他想立刻掉頭趕去長安。因為他和鬼爪抓魂今年五月端陽在長安居易樓的那個約會夏紅雲也知道,聰明如夏紅雲者,在四處找他不到的情形下,自然會想到趕去長安等他的。

  現在,文束玉本來隨時都可以憑武力從百穴幻孤身上奪回那部秘芨,不過,他怕因此會損害到萬花公主的自尊心,所以一直在猶豫著。因為百穴幻狐改換面目,由“曹大叔”變成“魯大叔”,萬花公主也是共謀者之一,撕開老狐的假面目,就不啻揭穿萬花公主當初的策劃!雖然他可以向對方解釋老狐的不忠和暴行,但是,他仍恐對方年紀太輕,一時之間可能受不了。

  一行由巫峽搭上一條江船,五天之後抵達江津,萬花公主因不耐水行緩慢,提議登岸改走旱路,於是,一行於江津登岸。依萬花公主的意思,她預備跟文束玉共乘一輛馬車,由百穴幻狐和詩劍二婢乘馬護行,但文束玉深恐百穴幻狐趁機逸去,因而推說他對這一帶風光頗為欣賞,想先騎馬一路領略兩天再說。

  當天傍晚,一行進入永川城,歇在一間叫三元會館的客棧裏。

  在分配房間時,文束玉覷便向那名劍婢低聲笑道:“不知怎麼的,我老是擔心這位魯大叔會來個不辭而別,劍姑娘,煩您跟詩姑娘悄悄招呼一聲,請你們二位幫我留意著這位魯大叔的行動好不好?”

  劍婢點點頭,同時輕笑著答道:“婢子們也有這種感覺,這位魯大叔近來似乎與以往有些不一樣,終日顯得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不過,文少俠請放心,這老兒跑不了的,只要我跟詩丫頭稍微看得緊一點,老兒縱有通天之能,諒亦不易耍出什麼花槍

  這一來,文束玉便算真的安心了。劍婢一劍削斷那名癡劍客的雙腿,他是親眼看到的,百穴幻狐雖然狡猾,論武功,老狐卻不一定會強過天絕七客,再加上一個身手不在劍婢之下的詩婢,三個看守一個自然不愁老狐開溜。

  文束玉因看在離晚餐時間還早,便隔著窗子跟萬花公主打了個招呼,然後一個人向棧外走去,想在城中隨便走走,消散消散。

  文束玉剛剛走出客棧大門,南面街頭上忽然的的得得地奔來二匹健騎,因為街道不寬,文束玉身子一縮,讓人店簷下,准備讓二騎先過去再走,不意二騎近前,馬上有人咦了一聲,二騎竟然同時收韁停下。

  文束玉抬頭望去,看清馬上二人面目後,不禁微微一呆。

  馬上二名騎者不是別人,正是芙蓉三徒除去五月花夏紅雲之外的那一對姊妹:雙劍貴妃楊芬芬、冰姬白玉梅。

  雙劍貴妃於馬上注視著文束玉問道:“這位是不是長安雙獅鏢局的文束玉文少俠?”

  文束玉微微欠身道:“是的,文某人正是在下。”

  雙劍貴妃緊接著又問道:“據說我們那位三妹前些日子一直跟文少俠走在一起,有沒有這回事?”

  文來玉略感不安,連忙點頭道:“是的——”

  冰姬白玉梅冷冷截口道:“我們三妹刻下在哪里?”

  這下可將文束玉難倒了,他該如何解釋才好?

  他僅從百穴老狐口中知道夏紅雲已被老狐釋放,詳細經過,他並不知道,因為他自己那時尚在昏迷之中。再者,他如果照實說了,兩姊妹勢必不會相信。

  因為其間經過太複雜,一個解釋不好,極易引起誤會,反不若一語帶過,先將這對姊妹打發了比較妥當。

  於是,文束玉轉向冰姬賠笑道:“是這樣的,在參加金陽堡那場聚會之前,我們一直走在一起,金陽堡那場聚會結束,我們在走到雲夢附近,令妹忽然聲稱她有要事,要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一下,於是,咳,於是我們便分了手……”

  二姊妹聽了,臉上均現出懷疑之色,文束玉只好趕緊接著說道:“我們分手之前,還在安陸見過鬼穀子胡其用胡老前輩,同時我們也跟鬼爪抓魂訂有約會,約定今年端陽在長安居易樓聚齊

  文束玉這是無可奈何的一著,他想提出鬼穀子和鬼爪抓魂這兩塊名牌來用以加重他語氣的真實性,果然,這一著收效了,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在聽到鬼谷於和鬼爪抓魂兩個名字之後,臉色均是一緩。

  雙劍貴妃點點頭道:“這樣說,我們——”

  可是,天下竟有這等巧事,那名劍婢偏於這時趕了過來叫道:“文少俠,公主請您進去一下,說有事要跟您商量。”

  劍婢說著,抬頭忽然瞥及街心馬背上的芙蓉雙妹,不由得一咦住口,眨著眼皮在三人之間望過來又望過去,臉上布滿疑訝神色。

  文束玉很尷尬,他既不便向劍婢解釋這對姊妹是什麼人,又不便向芙蓉姊妹解釋劍婢的身份,當下只好勉強向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拱拱手道:“就這樣說了,端陽長安再見。”

  語畢,也不待二姊妹再有表示,急急轉身隨著劍婢往棧中走來。

  劍婢扭頭疑地注目道:“剛才這二位……”

  文束玉咳了一聲道:“就是在下前次那位女伴的二位師姊,他們在向我打聽她們師妹的下落,我只有告訴他們,我們已不幸失散……”

  劍婢睨了他一眼道:“都很美嘛!看來文少俠那位女伴更是出落不凡了!”

  文束玉乾笑著,無以為答。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文束玉回頭一看,原來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跟進了這家客棧,二姊妹這時的臉色都很難看,文束玉一顆心不由得撲撲跳動起來。

  當文束玉回過頭去的這一剎那,只見冰姬冷笑道:“哼,公主!”

  雙劍貴妃也顯得十分不快地道:“三丫頭簡直愈來愈不像話了!”

  文束玉暗道一聲糟糕,原來二姊妹竟誤會劍婢口中的“公主”就是她們的“三丫頭”,如果二姊妹以為她們的三丫頭是在有意回避她們,就免不了要堅持“認人”,萬花公主的脾氣看來也好不到那裏去,萬一雙方一言不合而起糾紛,屆時對他如何個排解法?

  一名店夥追了過來道:“二位女俠……”

  冰姬回頭叱道:“我們自己進去看房間,看中意了再通知你!”

  店夥唯唯而退。於是,二姊妹繼續緊跟在文束玉和劍婢身後向裏院走來。

  跨進裏院,劍婢大聲向廂房中喊道:“報告公主,文少俠請來啦!”

  劍婢這丫頭這樣做的用心是很明顯的,她不將文束玉直接領去萬花公主房中,便是想萬花公主親自出來看看芙蓉二姊妹,將來好告訴她們的公主,文少俠以前的女友,就是這二名少女的三師妹,她這麼一喊,萬花公主礙于禮節,自然要親身迎出來。

  果然,萬花公主笑吟吟的帶著那名詩婢走出廂房,口中還在應答道:“文少俠回來了麼?”

  萬花公主抬頭看到文束玉身後的芙蓉二姊妹,不禁微微一怔,而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在看到萬花公主之後,更是大感意外。

  雙劍貴妃脫口道:“什麼,原來是——”

  冰姬白玉梅嘲弄地介面道:“上官‘公主’,你好!”

  芙蓉二姊妹竟然也將這位萬花公主當成了素衣仙女上官蘭!

  萬花公主似乎將這種誤會看做很有趣的一件事,這時不但不加辯解,反而笑嘻嘻的招呼道:“兩位大姊好。兩位什麼時候到的?要不要進來坐坐?”

  文束玉為之啼笑皆非,連忙搶上一步向二姊妹說道:“她,她並不是……”

  冰姬白玉梅白了他一眼道:“她是誰?她,她,怪肉麻的!”

  冰姬已知她那位三妹在文束玉身上發生情感,現在見文束玉又跟另外一個女孩子走在一起,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了!

  冰姬斥開了文束玉之後,又轉向雙劍貴妃道:“人家是公主身份,我們那個三丫頭當然不足論匹,大姊,我們走!”

  雙劍貴妃似乎也因為這位飛花掌門下奪走自己師妹的情人而滿腔忿懣,當下一聲不響,轉身便和冰姬向院外走去。

  芙蓉二姊妹遠去後,萬花公主茫然望向文束王道:“這是怎麼回事?本宮不過是開開玩笑,她們既是本宮那位幻身上官女俠的朋友,而且進門時也是有說有笑的,怎麼忽然生起氣來了?”

  文束玉只好攤手一笑道:“公主問我,我又問誰?咳,平常只聽人說,這對姊妹的脾氣都很古怪,你看,她們剛才不是連我也給罵了?”

  萬花公主皺眉搖頭,好像仍在迷惑不已。

  文束王轉話題問道:“公主何事相召?”

  萬花公主喚了一聲道:“也沒有什麼,本宮偶然憶及家父另外一件吩咐,所以想問問文兄最近有沒有聽到有關‘天機道長’與‘七巧仙姑’這二位元的消息,家父說,一旦打聽得有關這二位元的消息,就得馬上著人回報,至於用意何在,小妹也不甚清楚。”

  文束玉搖搖頭道:“沒有。”

  萬花公主道:“沒有就算了,我們到前面去用飯吧。”

  第二天,在隆昌往富順的官道上,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正在策騎前行之際,迎面沙塵飛揚,突有一騎急馳而來。

  冰姬眼尖,失聲道:“看!大姐,那一身紅衣服,來的莫非是三妹不成?”

  雙劍貴妃,舉眸凝視,緩緩點頭道:“很像。”

  於是,二姐妹一左一右並肩擋於道中,官道寬僅丈許,來騎馳近,除非硬闖,只有緊急收韁一途。不消多大工夫,來騎已至十丈之內。

  雙劍貴妃驚呼道:“果然是三妹!”

  馬上的夏紅雲,披頭散發,一身是灰,人伏馬鞍上,鞭揮如雨,似乎沒有發覺到前面路中有人。

  冰姬大叫道:“嗨,雲丫頭,注意,我們在這裏!”

  冰姬的聲音很高,馬上的夏紅雲大概是聽到了,只見她上身一直,雙手後勒,馬兒負痛又沖刺了五六丈,才並舉著雙蹄長嘶停下。

  看清她們那位三師妹的面貌,二姊妹都呆了。

  雙劍貴妃喊得一聲:“三丫頭!”眼圈一紅,熱淚幾乎奪眶滾落。

  馬上的夏紅雲,芳容憔悴,目光滯直,怔怔地望向這邊道:“是的,二位女俠很面熟……”

  冰姬大驚,惶然轉向雙劍貴妃道:“大姊,這,這丫頭難道瘋了不成?”

  雙劍貴妃未及有表示,迎面夏紅雲已然大喝一聲,放馬沖過來罵道:“果然就是你們這批妖精!”

  左手馬鞭一搶,右手揚手便是一把淬毒梅花針。

  人馬沖過來,一面大叫道:“快交出我那玉哥來!”

  雙劍貴妃和冰姬跟夏紅雲是同門師姊妹,當然知道她們師妹此刻這把毒針的厲害,好在三人同門習藝,都熟諳這種毒針的趨避之法,當下二姊妹不及分辯,雙雙一側身,單足掛鐙,整個藏在馬腹之下,結果,二匹坐騎成了替死冤鬼,各中毒針無數,慘嘶倒地,霎眼化皮肉為膿血。

  雙劍貴妃和冰姬以為師妹既然神志喪失,可能還有第二把毒針打出,是以於竄離馬屍之後,仍然不敢接近那位勢如瘋虎的師妹,沒有想到夏紅雲發出毒針只是一種盲目舉動,她人從兩位師姊中間沖過,頭也不回一下,繼續呼叱向前:“快交出我那玉哥來,快……交出……我那……玉哥……,,

  呼聲淒厲,漸去漸遠,沒有多久,人和馬終于在沙塵中一齊消失不見。

  雙劍貴妃和冰姬失去坐騎,自然無法追趕。二姐妹回過身來,不禁相擁大哭。

  二姊妹哭了一陣,冰姬拭淚道:“趕回去,大姐,不殺了那個負心漢,我白玉梅誓不為人!”

  雙劍貴妃正點著頭,忽然神色一動道:“且慢,又有人來了!”

  冰姬一怔道:“那麼我們是不是先將這兒稍微收拾一下?”

  雙劍貴妃匆匆點頭道:“是的,最好如此。”

  尚幸這時已是三月上旬,道路旁邊的雜草已經長得很高,二姊妹以劍尖先將馬屍挑去草叢中,然後再以沙土掩去路面上的血跡,等二姊妹拭劍人鞘,來騎已然於身外七八丈處出現。

  現身者是二名五句上下的灰衣老者,來人身上不見任何兵刃,但是,二人那兩副眼神卻令人有不寒而慄之感。

  雙劍貴妃啊了一聲道:“是——言家二位老伯?”

  兩名灰衣老者也極意外地道:“這不是芙蓉冷大姐座下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麼?你們那個三丫頭呢?還有你們兩個怎麼連坐騎也沒有備一匹?”

  來的這二名灰衣老者,正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言氏雙傑。

  雙傑老大名“言仁”,老二名“言義”,他們也就是五行十三奇中飛花掌言琴鳳的二位嫡堂哥哥。

  雙傑在武林中雖然沒有他們那位堂妹的名氣大,然而,他們與那位堂妹在武林中受到的尊敬卻幾乎是相等的;因為雙傑在武功方面之成就並不比飛花掌遜色多少,同時,最主要的是二兄弟為人剛正,俠膽照人,嫉惡如仇,是中原黑道人物最感頭痛的二位角色。

  冰姬白玉梅較富心機,她怕雙傑看出她們姊妹曾經流過眼淚,這時故意拿手背擦了擦眼睛道:“是的,風沙這麼大……”

  老大言仁道:“老二,來,咱們合乘一騎,分出一匹牲口來給她們二姊妹代步。”

  老二言義自馬背一躍而下,走過來將韁繩交到雙劍貴妃手上,雙劍貴妃也不多讓,僅顯得有點不安地問道:“兩位伯伯如果有緊要事……”

  老大言仁搖搖頭道:“也沒有什麼……”

  老大言仁說著,神色一動,忽然向二姊妹注目問道:“二位賢侄女出來多久了?最近這段期間有沒有看到你們那位阿蘭妹妹?”

  雙傑老大口中的“阿蘭”,除了一個素衣仙女上官蘭當然不會有別人。

  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聽得雙傑老大這麼一問,二姊妹神色均不由微微一震,雙劍貴妃正待開口,冰姬白玉梅以肘彎將她師姊一碰,搶著反問道:“二位伯伯找阿蘭姊姊有什麼事?”

  有降龍掌之稱的言仁皺起眉頭道:“這丫頭這次由咱們那位大妹子派參加金陽堡的什麼寶圖大會,一出來就沒有了消息,咱們那位元大妹子放心不下,硬逼著咱們老兄弟倆出來打個接應,可是,咱們這一路來,到處問人,始終沒有……”

  伏虎掌言義忿然插口道:“咱們就說過了,既然對金谷寶藏沒有多大野心,這種什麼倒頭會,乾脆就別參加,要參加的話,使該親自出馬,大妹子她老是不聽,說什麼名份攸關,別人家多半隻派個把門人弟子與會,她不能讓別人瞧著笑話,哼,現在好了,萬一蘭丫頭有個三長二短,看她跳腳去!”

  冰姬白玉梅朝師姐雙劍貴妃迅速飛了一眼,轉向雙傑平靜地說:“請二位伯伯毋庸多慮,蘭姐目下活得很好,因為我們昨天還見過面,咳,不過——”

  雙傑大喜過望,同時接著道:“昨天在什麼地方見的面?”

  冰姬白玉梅緩緩接下去說道:“不過依侄女兒的意思,二位伯伯最好就此折回,阿蘭姐姐我們相信她早晚總會回去的,如果二位伯伯現在去找她,晤,這個,侄女兒總覺得似乎有點不太妥當。”

  雙傑雙雙一怔道:“為什麼?”

  冰姬白玉梅向雙劍貴妃含蓄地道:“大姊,你說是嗎?”

  雙劍貴妃方待接腔,眼角偶掃,忽然引指失聲道:“那邊來的不正是蘭姐她們嗎?”

  雙傑兄弟急忙轉臉望去,遠處大路上,正有三四騎健馬夾護著一輛油壁香車,以普通馳速向這邊滾滾行來。

  伏虎掌言義凝眸訝然道:“丫頭是一個人出來,怎麼現在後面跟了這麼一大堆?”

  降龍掌言仁介面道:“是呀!那個穿長衣的老傢伙是誰?還有那三個年輕的不像是五台花家兄弟,又不像血屠門下那二個劣徒……”

  伏虎掌言義突然咦了聲道:“快瞧,老大,左邊那個小夥子,你瞧多像文公達那老兒!”

  降龍掌言仁不住點頭,沒有開口,眼光則緊盯在來路上不稍一瞬,這時,一車四騎已漸漸來至十丈之內。

  文束玉早在三四十丈之外便已看到迎面路中的言氏雙傑和芙蓉姊妹了,他先向百穴幻狐問道:“魯前輩認不認得前面跟芙蓉姊妹站在一起的那二名老者是誰?”

  百穴幻狐焉有不識鼎鼎大名的言氏雙傑之理?但是,老狐狡猾便狡猾在這種地方,他知道,這姓文的小子既然不識言氏雙傑,萬花主婢自然更不清楚言氏雙傑之為何許人,他目下已非百穴幻狐之本來面目,如說認識,只有壞處而沒有好處,他又何必多嘴自找麻煩?

  所以,老狐在略作沉吟之後大搖其頭道:“哈哈,很面生

  文束玉見連百穴幻狐都摸不清迎面二名灰衣攔路者之底細,心頭不禁一怙綴,於是連忙靠去車廂旁邊向車內傳話道:“公主請准備了,芙蓉姊妹囚昨日之誤會,刻下正領著二名來頭不明的灰衣老人攔在前面大路上,等會兒靠近,公主最好出面解釋一下,因為公主與那位素衣仙女實在太相像了,長此誤會下去,不但彼此不便,甚至還可能會因此拖累到那位毫不知情的上官女俠也不一定。”

  不懂女孩子心理的文束玉,最後這句話說的可說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萬花公主自幼生長在民風驃悍的邊疆地區,個性本就較中原女子為強,她昨天為了芙蓉姊妹的一頓冷言冷語,本就暗感不快,現在一聽文束玉九轉十八彎,最後竟又是在為了另一個女孩子著想,心中滋味如何,蓋屬不難想像。

  她這時不便向文束玉發作,一股醋意,不由得全化為怒火移去前面攔路的四人身上,當下她也不回答文束玉的話,徑向車外喊道:“詩劍二丫頭過來!”詩婢和劍婢忙攏去車旁道:“公主有何吩咐?”

  萬花公主沉聲道:“等會兒如果有人攔路,不許回答一個字,一直向前走,你們兩個丫頭架不住自有本宮接著招呼!”

  兩婢雙雙響應了一聲:“是!”

  文束玉暗道一聲:這下糟了!他不知道前面那二名灰衣老者手底下如何,就他所知,單芙蓉姊妹則萬萬不是這主婢三人的對手,更何況這邊還有一個百穴老狐?

  相反的,就算那二名灰衣老者不是等閒人物,實力遠在這一方之上,那麼,要是如果這邊主婢三人有誰受傷,又非他衷心所願。

  唉,這將怎麼辦?

  俗雲: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一旦以武力相見,雙方說什麼也不會巧到勢力相埒,永遠不分勝負的程度,那麼,到時候如有一方不支,他文束玉要不要出手相助?

  他是幫助芙蓉姊妹和那二名灰衣老人來戰萬花主婢?還是幫助那萬花主婢去對付夏紅雲的二位師姊呢?

  馬蹄揚塵,車輪轆轆,雙方間距離愈來愈近了!

  詩劍二婢因奉有公主硬闖之嚴命,這時已雙雙搶出車前,文束玉和百穴幻狐只好退居車後。

  文束玉的想法是:萬花公主這時火氣正大,愈勸可能愈壞事,釜底抽薪之法只有到時候從旁高聲說明車中人不是素衣仙女上官蘭,雙方毫無怨怨可言,千萬不可滋生誤會……

  文束玉念轉未已,詩劍二婢雙騎已沖至言氏雙傑身邊。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2-10-24 10:43:41 |只看該作者
  言氏雙傑見車中人始終不肯露面,且見來騎亦無停下互打問訊之意,以致雙傑均為之驚訝不已。當詩劍二婢來至五丈之內後,雙傑曾同時以懷疑的眼光回望芙蓉姊妹,眼光中似在詢問:二位賢侄女莫非認錯人了吧?

  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一致搖頭,異常堅定的表示:絕不會錯!

  所以,雙傑老大,降龍掌言仁這時吆喝了:“阿蘭,你這丫頭——”

  若在普通情形之下,萬花公主脾氣再壞些,這時也一定會探出頭來反問一句:“請問誰是阿蘭?”

  可是,萬花公主由於使氣,她不但自己不准備回話,甚至在事先還下令二名女婢不許回答一個字,這樣,連讓雙傑從口音有異上去辨別車中人不是他們那位師侄女的機會也沒有了。

  文束玉馬腹一夾,剛喊出:“請前面二位長者別誤會——”

  可是,話一出口,文束玉方才發覺要說明一切實無可能;要說的話太多,而可資運用的時間太少。

  就在文束玉發話的同時,詩劍二婢一聲不響,霍地拔出如意劍,分向雙傑平揮而出,二婢之意是想逼使雙傑後退,好讓後面馬車通過。試問,言氏雙傑乃何等樣人,那會有這等便宜事?

  雙傑耳聽車後文束玉高叫“請前面二位長者別誤會——”眼前銀虹森閃,二婢劍鋒已至。

  別誤會?誤會可大了!

  雙傑誤會車後那個俊小子是在使用“分心迷神法”,好叫車前這二名有點兒脂粉氣的小子“趁機得手”。

  雙傑被激之餘,四掌齊翻,由於刻下之雙傑一在馬上,一在馬下,兩兄弟雖然同時出掌,招式卻不相同。

  馬上的老大降龍掌言仁,接的是詩婢來劍。好一個降龍掌,在一聲斷喝之下左掌使出一招“倒剪春柳”,掌鋒由下向上成水波斜撩詩婢劍把,右掌則暗蘊抓、劈、拿三種變化閃電般地搭向詩婢左肩,奪劍逮人,全在一招之中。

  詩婢沒料到眼前這名貌不驚人的老人竟然勇猛兼備,狠而且辣;她一劍推出未曾估及對方會正面還手,這時不免大為慌亂,急切間,只有一法,滾鞍下馬,詩婢幼隨她們公主習劍,得的都是老主人天毒大帝真傳,自非一般俗手可比。所以,丫頭這時雖因一時輕敵失招,善後卻極靈巧,只見她平劍一仰,全身後倒,劍鋒卷向敵人雙腕,腳下足抵馬鐙,上下同時著力,纖腰一挺,平平自馬背倒射而出。

  另一邊,劍婢劍取雙傑老二伏虎掌言義是居高臨下,同樣的,伏虎掌言義因與馬上敵人相去一截,這時就無法施用他老大那種奪劍逮人的招式;伏虎掌言義使用的戰略極為簡明,但也相當夠絕毒!只見他迎劍低頭,狀若鞠躬欲拜,容得劍鋒擦頂摩背而過,全身左側,左腿弓,右腿箭,全身離地僅約三五寸,如影隨形般搶貼敵騎,左掌揮出,橫掃敵背,右掌立刀而下,力斬馬臀。

  劍婢與詩婢犯著同一錯誤,就是將敵人估計過低,因此在性口前沖之下,一前能發而不能收。胯下坐騎雖在沖刺中,但比起數人之搶貼,仍嫌太緩,劍婢在回救不及的窘境下,也只有舍騎飛身一途。

  劍婢劍身一沉,整個身軀於馬背筆直拔升半空中,最後那匹馬兒倒楣,在伏虎掌言義一掌砍下後顛蹶滾翻在道旁田溝中。

  先前,詩婢倒射而出,空中雙掌一推,頓勢將那名嚇得全身抖戰的無用車夫推下車轅,一個靈猿倒打枝,正好取代了那名車夫的位置,而劍婢接著自空中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向前馳出丈許的車頂上。

  詩婢這樣做的目的,是因她知道任這名無用的車夫盲目沖過去,不但這名車夫要白送一命,車中的公主也勢必要受簸動,她這樣一來,敵人將可看出車夫乃為圈外人,不致亂殺無辜,同時也可以暫時護住公主不受驚擾,詩婢探手抄到韁繩絡結,猛力一帶,雙馬四蹄並舉,立於道中停住。

  萬花公主在車內喃喃罵道:“兩個沒用的丫頭!”

  接著,沉聲下令道:“兩個老頭子,魯叔拿一個,兩個丫頭合力拿一個!”

  車輪煞住聲,馬嘶聲,交雜一片,以致這邊萬花公主的命令僅有這邊受令者聽到,那邊的言氏雙傑還以為車中師侄女遭遇挾持,或者是服了什麼邪魔迷失本性的藥物,在驚急與疑怒交並之余,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口音問題。

  百穴幻狐與詩劍二婢得令,同時飛身向前,前面降龍掌言仁也已下馬,於是,五人分為兩組,立刻鬥成一團。

  文束玉因為不清楚言氏雙傑之身份,想想只有仍從芙蓉姊妹身上尋求息爭,較有可能,他又哪里知道,二姊妹因誤以為她們三師妹系遭他文束玉移情之刺激才致瘋癲,為此早已將他文束玉恨入骨髓,所以,文束玉剛剛奔來車前,二姊妹牙一咬,一句話不說,一個亮雙劍,一個用單劍,三支寶劍有如三條出洞毒蟒般齊齊攢來心胸要害。

  文束五大驚,一面閃身趨避,一面大叫道:“二位大姊請聽在下一言!”

  冰姬白玉梅冷笑道:“你能熬多久,便可以說多久,我們聽著也就是了!”

  冰姬口中搶白,手底一支劍也就攻得更猛。

  文束玉節節後退,接著大叫道:“在下與令師妹——”

  雙劍貴妃怒喝道:“住口!”

  雙劍交輝,一道虹網當頂罩來。

  文束玉一閃身,繼續分辯道:“在下與今師妹已親如手足,這次,我們都不知道,大家就糊裏糊塗的——”

  冰姬白玉梅切齒罵道:“不要臉!”

  隨著叱喝,捨身一劍撲來,文束玉因說話分神,險險乎肩腳穿洞,雖然躲過劍鋒,全身已是一片冷汗。

  文束玉最後總結一句,大叫道:“二位大姊最好分分青紅皂白,有一天你們見著令師妹,當知這次我和她是如何分開的

  雙劍貴妃恨聲道:“怎麼分開的?昨天你不是說她因有事要去另外一個地方而自動走開的麼?”

  文束玉這時已是一頭大汗,因為腳下不停,只能挨逼,無法還手,比正式交手還累,當下喘息著又喊道:“是的,昨天我是扯了個謊,不過你們要知道——”

  冰姬白玉梅大叫道:“聽,大姊,這廝招認了吧?”

  於是,二姊妹再不打話,三支劍狂風暴雨般疾攻而上,文束玉又氣又急,心腸一橫,暗忖道:既然碰上蠻不講理的,那也只好先顧目前再說了!

  文束玉心念一定,立即停止遊走閃避,真氣一提,藉身形頓落,三劍臨胸的那一瞬間,雙臂一抖,雙掌猛翻,分於繽紛劍影中以一招他自己也喊不出名稱來的招式迅速向三支來劍抓去。

  劍鋒是銳利的,尤其是芙蓉門下所使的寶劍更非一般凡鐵可比,但是,文束玉不管這許多。

  他這一招是習自父親交給他的那部秘芨,這一招雖未注錄名稱和功效,但在與上下各招連貫演練之後,它的存在意義顯然是為奪取敵人的兵刃,假如劍不能奪,上面應有說明,既然沒有說明,當屬奪劍亦無不可!

  說也奇怪,文束玉雙掌在這種情勢下,以這種方式分向敵劍抓出之後,臀脈中似給絞動一股無名奇勁,勁氣流貫指尖,雙掌十指隱約間似給戴上一副氣套,本是抓向劍口,但在抓近後,敵劍竟然自動一偏,讓開劍口,獻上劍身,正好就握!

  文束玉在發覺到這一招無以言喻的奇妙之處後,精神大振,信心大增,於是第二個變化接著發出,一個箭步,滑劍循握而上,疾取敵腕,舍劍制人。

  另一邊,芙蓉二姊妹可慌了,冰姬叫道:“不好,斷腸蕭的‘天罡手’!”

  文束玉一怔,訝忖道:“哦,這一套掌法就叫‘天罡手’?”

  文束玉這一打愣,恰無異為二姊妹打開一條活路,二姊妹藝出當今有數奇人之一芙蓉仙子冷心楓,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可趁之機,二姊妹一面撤劍,一面改以他招再度聯攻而上。

  文束玉因無一定要打贏這對姊妹之意,所以在能讓的情形仍然照讓不誤,這時他因心中有事,無暇運思出招,便就勢飄退丈許。

  雙劍貴妃緩出一口氣之後,立刻大聲道:“胡說!你丫頭又沒有見過天罡手的招術,何以知道這是天罡手?”

  文束玉愕然忖道:“她是猜的?”

  只見冰姬收劍不服道:“是的,天罡手招術,我沒有見過,你也沒有見過,不過,我得反問你一句話,除了天罡手天下還有那一種指掌功夫具有磁性吸力?”

  兩女為了爭辯文束玉剛才那一招是否為天罡手的招術問題,一時之間竟然住劍罷攻,而將文束玉冷擱一邊。文束玉對此自是求之不得;他一方面想聽聽二女的評論,一方面正好藉此稍事喘息。

  馬車前面大路上的另外兩組惡鬥——百穴幻狐曹澤林對降龍掌言仁,詩、劍二婢對伏虎掌言義——這時優劣之勢已明顯分出。第一組,雙傑老人降龍掌言仁略占上風;第二組,雙傑老二伏虎掌言義則處在極端不利中。這並不是說雙傑兄弟的成就有著差別,而是因為詩、劍二婢聯手合攻的力量要比一個百穴幻狐強出太多的關系。

  兩組之戰況,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降龍掌言仁將百穴幻狐曹澤林逼迫得節節後退,詩劍二婢則將伏虎掌言義圍攻得只有招架之力。

  文束玉這時的心情異常矛盾,他很希望雙傑老大能斃了百穴老狐,但又不希望雙傑老二傷在二婢劍下。

  文束玉看了這邊,再看那邊,心中雖然著急,卻不知如何是好……

  芙蓉二姊妹不知于什麼時候已經停止爭論,這時只聽得雙劍貴妃楊芬芬忽然啊了一聲道:“不好,言義老前輩似有不支之象,快,二妹,我們過去幫幫忙!”

  二姊妹招呼一打,立即雙雙撲向詩劍二婢聯攻雙傑老二的那一組戰圈。

  芙蓉二姊妹這一加人戰圈,二組戰況立即為之改觀,先前是雙方勝負各執其一,而現在,因二姊妹之加人,均分之勢頓轉一面倒;百穴幻狐下風占定,想贏也贏不了,詩劍二婢這邊,敵人由一個遽爾添二成三,加以雙傑老二伏虎掌言義原非庸手,芙蓉姊妹之參戰,在伏虎掌而言,無異困龍得水,猛虎添翼,詩劍二婢劍法再高明,也絕不可能會是這麼三名強敵的敵手。

  文束玉雙眉緊鎖,前胸不住起伏,他只知道,百穴老狐的死活他可以不管,但詩劍二婢他則不能任其傷於伏虎掌和芙蓉姊妹劍下。可是,詩劍二婢固然有救,但他又怎能主動上前向芙蓉二姊妹下手?

  文束工正感進退兩難之際,耳邊忽然傳來萬花公主的請求道:“文少俠,你能過去幫幫詩劍二丫頭的忙嗎?魯大叔這邊這個老頭子本宮准備親自下車收拾,這樣纏下去,總不是辦法。”

  文束玉尚未及有所表示,只見車簾一飛,萬花公主已自車廂中平射而出。

  伏虎掌目光一直,勃然大怒道:“老大,你瞧,果然是蘭丫頭!”

  降龍掌言仁聽得老二喊叫,忙將百穴幻狐一掌逼退,然後迅速轉過身來。

  不意降龍掌身法雖快,萬花公主卻比他還要快,降龍掌剛剛抬起視線,眼前人影一花,一隻纖纖玉手已然迎面抓至。

  降龍掌因有老二呼喝在先,這時隱約間也誤以為來的真是自己那位師侄女,一時驚怒交加,竟然連還手都給忘了。

  萬花公主歐陽喜乃一代魔首天毒大帝的獨生掌珠,一身武功之高,自屬不難想像,此刻的雙傑老大言仁,就是有著充分准備都不一定能化得開這一掌,更何況站在那裏等著敵掌上身?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伏虎掌和芙蓉姊妹發出駭呼的一剎那,文束玉身形如箭,銜尾疾追,萬花公主一掌向降龍掌攻出,他也同時向萬花公主發出一掌。

  雙方掌力因系同時發出,如果降龍掌傷在萬花公主掌下,那麼,萬花公主本身勢也難逃一掌之厄。

  同樣的,萬花公主如果以自救為重,來個懸崖勒馬,挪身旁閃,那麼,她便可避開文束玉這一掌,而降龍掌也可以危為安重新撿回一條老命。

  結果,萬花公主走了第二條路子,敵我雙方,均屬有驚無險。

  不過,文束玉這番舉動可將所有在場的人都弄迷糊了,第一個是冰姬白玉梅指手訝然道:“大姊,你……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萬花公主轉身看清身後發掌之人,也呆了,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文束玉竟在這緊要關頭化友為敵。

  幸好萬花公主這時疑多於怒,並沒有馬上翻臉發作,她木立了片刻,眨著一雙美麗的眼睛道:“文少俠願意解釋一下嗎?”

  文束玉心中充滿歉意,然而,這是無可奈何的。他救的雖然是雙傑老大,而實際上未嘗不是為她萬花公主。雙傑是飛花掌的堂哥,這一點,文束玉目前雖然還不知道,但是,正人有正人的氣派,名家有名家的風度,從雙傑兄弟的氣質舉止上,文束玉已看出雙傑當非等閒人物。他想:你父親天毒大帝東山複出,也許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裏,但你歐陽喜僅憑一群劍婢,又怎可在中原武林道上到處樹敵?

  這番用心,文束玉當然無法表明,他這時只好以手一指道:“芙蓉姊妹以及這二位青衣長者雖然誤以為公主就是素衣仙女上官蘭女俠,但是,公主心裏是明白的,您事實上並不是,所以,在下以為,公主似乎應該讓他們看看清楚,如果對方真的無法辨別,再憑武力解決亦不為遲……”

  芙蓉姊妹與素衣仙女並非經常聚首,錯認乃屬難免,而言氏雙傑兄弟就不同了,就在文束玉故意拖長說話時間的這片刻功夫,雙傑兄弟已然辨別清楚,當前這名被喊做公主的少女雖與他們那位師侄女長得一樣,但是,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在雙傑兄弟眼中,這名被稱公主的少女,與他們那位師侄女不同之處仍然很多,雙傑兄弟相顧愕然,意外得似有不知何處說起之感。

  就在所有的人都呆在那裏,誰也想不到怎樣去打開這場僵局之際,東邊大路上忽然遙遙出現一騎。

  馬上騎者,隱約間似乎是個一身火紅的少女,這時正以瘋狂的速度向這邊疾馳而來。

  雙劍貴妃楊芬芬失聲驚呼道:“啊,三妹回頭了!”

  眾人見來騎之來勢過猛,紛紛移步退回道旁。

  詩劍二婢唯恐她們的公主受到驚擾,雙雙上前撿回如意劍,飛步搶著站去萬花公主身邊。

  只有一個文束玉,他在看清來人果然就是五月花夏紅雲之後,一個箭步,搶去眾人前面,擋在道中揮臂高呼道:“紅雲,紅雲,我在這裏——”

  來騎於五丈之外,逐漸勒騎減速。但是,很顯然的,來騎之所以緩下去,似乎並非由於文束玉的呼喊所影響。

  這時夏紅雲,一身衣裳已半為塵埃沾染,神色也已憔悴得不復人形,她停下來,仿佛純粹是受滯鈍的視覺所指揮,在她逐漸馳近時,文束玉這邊一大堆人很可能在她眼界上僅是一堆活動的黑影。因為她在控騎停定之後,文束玉雖然站在她近在咫尺之間的馬前三五步處,她居然視若無睹般的連朝文束玉望也沒有望一眼,文束玉見狀大駭,從夏紅雲現下那雙失散無光的眼神中,文束玉已預感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妙。

  “紅雲,你怎麼了——”他踏出一步,叫著,由於激動過度,聲浪是顫抖的,雙手和心房也在抖戰不已。

  可憐的五月花,聞聲四下搜索,最後方才將一雙失神的目光呆滯地落在文束玉臉上。

  只見她點點頭,喃喃自語道:“我們很面熟……”

  僅僅說出這麼一句,又將目光移開,這時接著望去雙劍貴妃和冰姬白玉梅二人臉上點頭道:“你們二位也很熟。”

  說完,又朝言氏雙傑點點頭道:“還有這二位,也好像見過。”

  最後轉向萬花公主主婢三人,眼皮眨了眨,思索著皺眉自語道:“中間這位很熟,兩邊這二位則忘記有沒有見過,晤,讓我想想看,我想我會記起來的……”

  她嘴裏說著想一想,事實上根本就沒有思想的意思,不待話完,已然繼續轉臉望去孤獨地站在另一邊的百穴幻狐。

  百穴幻狐曹澤林刻下出現的已非本來面目,這時的夏紅雲自然更加無法辨認,果然,夏紅雲在老狐臉上打量了幾眼之後,隨便搖搖頭道:“只有這一位一點印象也沒有。”

  跟著,又好像向自己解釋般地,晤了一聲,點點頭接下去說道:“是的,我既然不認識,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人。”

  口中自言自語著,眼光已自老狐的臉上移開,右手隨意一揮,竟於漫不經心中打出一蓬銀霧。

  百穴老狐也是活該惡貫滿盈,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名神志已喪的芙蓉第三徒掌心有梅花針一類暗器,以及打出暗器時的手法和神態這樣輕松隨便,一時躲閃不及,一打淬毒梅花針掃數命中。

  老狐在駭叫中倒下去,僅僅兩個滾騰便即聲杏氣絕。

  老狐死了,死得很慘也很意外,不過,如老狐泉下有知,他大概不會怨及別人,因為他今天事實上可說是死在他自己手裏!不是嗎?假如他不將文、夏二人迷倒,放一個,留一個,那麼,夏紅雲今天就不會得此瘋疾,要是夏紅雲今天是個好好的人,她會這樣胡亂以毒針傷人嗎?

  萬花公主大吃一驚,忙喝道:“不好,丫頭們快——”

  可是,太遲了!夏紅雲在發出一把毒針之後,痰氣突湧,只見她抖顫一聲大喝,馬腹一夾,竟然縱馬對著文束玉筆直沖去。

  文束玉雙肩一抖,身形猛披,人起半空中,夏紅雲和馬穿出,頭頂與文束玉腳底板相去不及半寸。

  文束玉大叫一聲:“雲妹!”空中一個回折,身形如矢,緊跟著一路追趕下去。

  冰姬白玉梅見狀喃喃道:“看樣子他似乎也很愛三妹,不然,他絕不會連向這位什麼公主招呼也不打一個就這樣追下去的。”

  雙劍貴妃跳腳道:“你在念什麼咒,二丫頭,我們也得馬上追下去呀!”

  於是,文束玉追在夏紅雲後面,雙劍貴妃和冰姬白玉梅則在文束玉後面做了第二撥追蹤者。

  沙塵滾滾,夏紅雲人馬早已不見,接著.文束玉的身形消失,再接著,雙劍貴妃和冰姬白玉梅的二條身形也在塵沙中變成二道逐漸模糊的灰影。

  雙傑兄弟對望著,終于老兄弟二個相互一點頭,分別跳上自己的馬背,鞭叱交作,也循原路縱騎而去。

  那名心膽俱碎的馬車夫自道旁樹後瑟縮著走出,但是,他的雇主們,萬花主婢三人,誰也沒有理會他。

  詩劍二婢低垂著頭,萬花公主則如醉如癡地呆望著大道盡端,其實大道盡端此刻早已是什麼也沒有了。

  終於,兩顆淚珠自這位天毒大帝的獨生愛女眼眶中滾滾滴落。

  淚珠晶潤……

  芳心破碎……

  暮暮的黃昏,一陣風來,吹起幾片零落的草葉和花瓣,和著灰沙,盤旋,飄落,一遍又一遍……

  現在,可憐的夏紅雲走了,可憫的文束玉走了,憂急慌亂的芙蓉二姊妹走了,疑惑重重的言氏兄弟走了,有著被遺棄之感的萬花主婢也走了,都走了,只剩下一具百穴老狐的屍體在沿著頭臉向下化膿糜爛……

  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具在糜爛的死屍懷中藏有一部稀世秘芨!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2-10-24 10:49: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屋漏偏遭連夜雨


  三天之後,傍臨海江,一座名叫五通橋的小鎮上,一名青衣少年在逢人便問有沒有看到一名騎著紫馬的紅衣女子,這名青衣少年,正是文束玉。

  人追馬,畢竟不是一件容易事,結果,文束玉還是將夏紅雲追丟了,正如雙劍貴妃和冰姬二姊妹最後也給他遠遠拋在身後一樣。

  當天,沒有追出多遠,文束玉便突然想起百穴老狐身上那部秘芨,但是,他那時已經是欲罷不能,在首尾不能兼顧之下,只有咬牙繼續追下去;如今,人追丟了,他又不期而然想起那部秘芨來。

  文束玉仰首望天,天空中彩雲密佈,似有雨意。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繼續向鎮外江邊走去。

  他之所以仍然不肯回頭,第一是因為他對追截夏紅雲尚未完全絕望,其次則為了他以為老狐屍身絕對不會還放在那裏,萬花主婢會為老狐善後,他將來只須向萬花主婢索回便得了。

  事實上,他又哪里知道,萬花主婢在黯然神傷之余,根本就沒有再去理會老狐死活便這樣走了呢!

  文束玉來到江邊,江水滔滔,前路已阻,文束玉前後左右看了一陣,皺眉忖道:難道飛上天不成?

  他沿著江岸北行,希望能在無意中發現一絲線索。

  因為他是在鎮外三十餘裏處才跟夏紅雲脫節的,所以,夏紅雲一人一騎已經進入五通橋鎮應屬毫無疑問。

  現在,鎮上人既然沒有留意到這麼一名騎馬的紅衣女子,想必是夏紅雲過而未留,一直穿鎮跑出了鎮外,出了這座五通橋鎮,前面便是這條濁浪滾滾的泯江,因此,夏紅雲去路只有兩個可能,不是沿江向南,便是沿江向北。

  江邊這條黃泥路,向南的一段崎嶇而狹窄,只有向北的還比較寬坦些,於是,文束王選擇向北的一面。

  這時,天空中雲層更形密集,雨星兒已經飄飄忽忽若有若無的灑落下來,文束玉向前走出半裏許,眼光偶掃,忽見江畔靠著一條蓑篷小漁船,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忙趕上數步向下大聲招呼道:“船上有人嗎?”

  也許是浪聲震耳的關系,文束玉一直喊到第三聲,船尾蓑篷中方才探出一顆白發蒼蒼的頭顱,側轉來向岸上問道:“誰在叫喚——”

  文束玉見對方年事已長,唯恐隔遠了說不清楚,於是縱身跳落船邊水灘上,匆匆拱了拱手道:“請問老丈,這半天來有沒有人乘馬渡江過去?”

  老漁父不勝迷惑道:“乘馬渡江?”

  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漁船道:“老漢這種船,載上三兩個人還馬馬虎虎,如說載牲口,相公以為可能嗎?”

  文束玉看看那條船的確破舊得可憐,乃又賠笑道:“小可的意思並不是老丈這條船,小可是說,這附近有沒有渡船?一天開幾趟?今天有否載人過江?”

  文束玉話剛說完,雨點突然密降而下,老漁父連忙招手道:“相公且請上船再說吧!”

  文束玉也不客氣,道過一聲謝,縱身躍上船頭。

  進入那座狹小船艙之後,老漁父抬頭問道:“相公要找的,是怎麼樣一個人?”

  文束玉道:“是一位年輕的姑娘,穿一身紅色衣服,騎著匹紫馬,大病初愈,人不怎麼健康——”

  老漁夫沉吟著道:“老漢看是沒有看到這麼一位姑娘,不過,約在一個時辰之前,這幾張拐子的渡船曾經載了一批客人過江,相公要找的那位姑娘在不在裏面則很難說。”

  文束玉忙不迭向老漁夫請求道:“能不能請老丈方便一下,也將小可送去對岸?”

  老漁父蹩額猶豫道:“風浪這麼大……”

  文束玉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雙手奉上道:“不成意思,送老丈買杯酒喝喝,務祈老丈行個方便,因為這位姑娘神思不怎麼清楚,一個人走在路上恐怕要生意外。”

  老漁父似乎有點心動,又想了一下,終於勉強點點頭道:“還好只有你一個人,我們就試一下吧。”

  於是,老漁父走出艙外看風色,理槳解纜。

  這時候,文束玉隱隱約約似乎嗅到一陣燜燒野味的香氣,他因為連日只顧兼程趕路,一直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此刻一聞到這陣香氣,不由得饑腸轆轆,食欲大動。

  老漁父一切准備就緒,這時探頭人艙道:“相公用過午飯沒有?”

  文束玉不敢客氣,老實回答道:“還沒有,假如老丈有果腹之物,小可願意加倍出資相勾。”

  老漁父啊了一聲道:“相公怎不早說?”

  老漁父說著,忙自船尾端人一隻小鐵鍋,一面指了指文束玉的坐處道:“相公座椅底下有鹽、蒜和辣椒,請相公自己接口味搭配,再向這邊過來一點還有半壺酒,相公如不嫌棄,自便可也。”

  老漁父語畢,隨即弓著身軀出艙而去。

  老漁父這份純樸的盛情頗為令人感動,文束玉讓無可讓,只有暫且受而用之了。

  他將鍋蓋揭開,一陣異香撲來,品察之下,竟是一鍋紅燒野兔!

  文束玉大喜過望,忙循老漁父所示自椅下取出一隻盛有鹽。蒜和辣椒的破瓦缽,又自另一角摸出一把在嘴角子上塞有布卷兒的舊錫壺。

  雨打船篷,浙瀝作響,船身微微起伏顛晃,猶置身搖籃之中,春雨、怒江,一舟隨浪,此情此景之下,面對佳餚,一壺在手,其情調自非買醉酒肆所可比擬,於是,文束玉傾壺動著,開始以手中半壺美酒洗滌著鬱積已久的憂思愁腸。

  文束玉可以感覺得出,小船這時似乎正在異常吃力地向江心緩緩移去,船小,風大,人老,浪急,再加上春的迷蒙,在這種情況之下行船,其艱困之狀當屬不難想見,但是,文束玉毫無水上經驗,雖然內心有著歉仄之感,卻是有力無處使,有忙幫不上,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等將來船達對岸多給幾兩銀子,以資補償了。

  文束玉還沒有喝上幾口酒,頭部便感到一陣陣輕微的眩暈,他納罕道:“是空肚子的關系?還是酒太烈?”

  就在這時候,船尾忽然探人老漁父半邊臉孔,向艙中含笑問道:“相公酒夠不夠?”

  文束玉心想:“這句話就問得有點虛偽了,此刻船在江心之中,夠便如何?不夠又能怎樣?”

  由於文束玉沒有立即回答對方的話,老漁父臉上那片誠摯的笑容中忽然浮露出一絲詭秘意味。

  文束玉心中驀然一動,當下忙裝作不勝酒力似的搖晃著上身,一面於口中發出咿晤之聲,以一種甚為痛苦的表情抓抓胸口,然後啷嗆一聲將酒壺帶翻,全身向後緩緩倒下。

  老漁父睹狀,不禁縱身哈哈大笑起來。

  文束玉這番舉動雖然出於做作,但事實上,他此刻也的確感到頭腦昏沉,全身軟綿無力,只不過神思尚還清楚而已。

  老漁父大笑了一陣,再度縮身退出艙外。

  文束玉暗暗詫異,他不知道這名老漁父是何等身份?為什麼要暗算於他?是純粹的謀財行徑呢?抑或是出於受人唆使之預謀?

  文束玉疑惑不定地接著又想道:“莫非夏紅雲——”

  文束玉一念宋已,上流江面上忽然有人遠遠招呼道:“喂,是白頭翁申老堂主麼?申老堂主這一趟收獲怎麼樣?”

  文束玉駭然道:“什麼?堂主?這老傢伙原來是幫會中人?”

  只聽這邊船尾上,被稱為白頭翁申老堂主的老漁父大笑介面道:“咱們幫主真不愧是神機妙算,你瞧,網口一張,大魚小魚紛紛投進,蔡堂主剛剛逮走一名紅衣少女,老夫接班不過半個時辰光景,居然又給老夫擒獲一名年輕的俊小子……”

  上流那條船已漸攏近,船上人這時接著問道:“這小子重要性如何?”

  白頭翁申堂主甚為起勁地道:“還用問麼?當然錯不了!這小子曾在到處打聽那個紅衣女娃兒的去向,而那個紅衣女娃兒既經蔡堂主認出她就是芙蓉仙子第三女徒,這小子你想還會是個普通人物麼?”

  對面船上那人這時感慨地說道:“是的,咱們老總這一著的確了不起。他經金陽堡主人雲龍狄建義之手公佈了那幅偽制的金穀寶圖,雖然有頭腦的人不難想像或辨認出它是一幅贗品,但是,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大家不免這樣想:倒看姓秋的這廝有幾個腦袋,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耍這種把戲!先看看去!將來回頭再找這廝算賬不遲!而這一帶,正是趕去峨嵋九老洞的必經之途,人非大羅神仙,在咱們老總這種縝密的構思和安排之下,只要生出想去九老洞一察究竟之心,誰能幸脫?”

  文束玉聽了這番話,不禁益發佩服那位鬼穀子胡其用的先見之明。

  鬼穀子胡其用說得一點不錯,四幅寶圖湊合起來所顯示的峨嵋九老洞實在太簡明瞭,世上那有這等便宜事?所以鬼穀子胡其用所擬的對策是:在未判明對方的圖謀之前,最佳的應付方法便是敬而遠之,不向九老洞趕去,見而不惑,靜觀其變!只可惜夏紅雲個性太強,偏偏不肯采納鬼穀子之忠告,以致落得今天這般慘狀,結果一起墜入歹人之奸計,孽由自造,夫複何言?

  白頭翁申堂主當下介面道:“是呀,但願如此便好,否則如不幸有人漏網,將來狄建義老弟那份活罪如何生受。”

  對面船上那人笑著道:“這就是申堂主的多慮了,老狄現在已經是本幫的三級護法之一,他只要一心跟定咱們老總,當今還有誰敢動他一根汗毛?”

  文束玉聽了,又是暗暗一陣心驚。

  以入雲龍狄建義在過去江湖中那份不算太小的名氣,以及這一次為該幫所建之奇功,結果在該幫還只能排上一個三級護法的名義,由此足證這個什麼幫的組織之嚴,已達相當不可輕視的程度了,那麼,文束玉猜忖道:這位幫主又是怎生一號人物呢?

  船身現在繼續向前移動了,只聽船尾上的白頭翁申堂上提高聲浪道:“是的,王堂主……再見了!”

  “申兄再見——”回答弱不可聞,似已去至七八丈之外。

  文束玉瞑目調息,他希望能像前次落人百穴老狐手上時那樣僥幸,表面上昏迷如醉,實則功力無損分毫。

  小船仍在江面上破浪前進,船篷上亦在的的達達地響個不停。

  文束玉緩緩側過臉從艙口偷偷望出去,天空中昏暗如故,雨勢與風浪均較先前為烈,但是,小船溯流而上,平穩而迅速,始終不見船尾那位白頭翁申堂主有氣衰不繼之象。

  文束玉暗感慚愧,他先前上船時,面對這麼樣一位高人居然毫無所覺,現在受點罪,說來也是應該的。

  現在,文束玉仗著一身與眾不同的上乘內功根基之助,他已漸將侵體不深的毒性運功排出體外,神思逐漸清醒,內力也跟著逐漸恢復。

  他相信,如果他此刻想竄去船尾將那名申姓堂主降服下來,那將是一件毫不費力的事,不過,他並無意這樣做。

  他不想這樣做的理由,第一是他不諳水性,制倒了這個老傢伙,他將無法在這種驚濤駭浪中駕馭這條破漁船。

  其次,這是最主要的,包括夏紅雲在內,已有很多人陷身魔幫,他要親入虎穴,一方面相機營救夏紅雲,一方面也好順便看看魔幫內部情形;看這位魔幫幫主究竟是何等人?以及此一幫派之宗旨何在?它的存在將會為今後帶來何種禍害?

  因此,文束玉繼續躺著,默默地充實著自己的內力,以備應付即將來臨的一場艱巨搏鬥……

  又是個把時辰過去,小船終於在彎入一條支流之後不久攏岸了。

  白頭翁申堂主仰臉向上發出一聲呼哨,岸上立即于大雨中奔來兩條健壯的大漢,其中一人以非常恭謹的語氣向船上請示道:“申老堂主有差遣麼?”

  白頭翁申堂主向艙中一指道:“這兒是老夫剛才值班時逮住的一名小子,你們送交給內堂蔡堂主,因為這小子是跟蔡堂主剛才逮的那個紅衣女娃兒做一路來的,還有,這小子面貌頗像斷腸蕭文公達文老兒,請蔡堂主拷問時多多留意。”

  二名壯漢原有一名已經跳上船頭,且正向中艙舉步走來,但在聽得申堂主後面這幾句話之後,腳下不禁一頓,顯得有點遲疑地道:“不知申老堂主……”

  白頭翁申堂主大為不快道:“你們懾於斷腸蕭的名頭,怕這小子也許在故意裝死是不是?”

  那漢子連忙賠笑臉道:“是,是,小的該死……”

  白頭翁申堂主接著訓斥道:“這小子如果是裝死,現在船靠岸了,他為什麼還要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斷腸蕭文公達的兒子會笨到這種程度麼?”

  那漢子又應了兩聲是,一面快步走近艙口,俯身將文束玉拖出艙外,反手一甩,擱上肩頭,朝申姓堂主告過罪,然後一躍登岸,會合了守在岸上的一名漢子,飛步冒雨向前面一帶山區中奔將過去。

  文束玉原有下手整掉其中一人、冒著這人身份混進去的打算,但是,接著一想,這樣做並非上佳之策。

  他宰掉其中一個,將如何去控制另外一個?

  如說兩個一齊宰去,那將無異于盲人騎瞎馬,一個幫派總少不了要有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規矩,那時,一個應付不當,豈非自速其敗?

  文束玉偷眼四下打量,只能約略猜忖到這一帶可能是峨嵋餘脈,而正確的地名叫什麼,就非他所知了。

  天雨路滑,再加上山道本就崎嶇難行,照道理說,兩名幫徒這段行程是該夠苦的了。

  可是,兩名幫徒一路走來,步履輕快,腳下竟然毫無滯頓之感,文束玉不禁暗暗稱奇,同時也更為增強他想見識見識該幫都是一些什麼樣人物的意念。

  在山區中奔行了約莫頓飯之久,最後,穿過一道狹穀,進入一片森林,森林一處有座古堡式的建築物,二名壯漢便在堡前停下腳步來。文束玉門目打量過去,他見這座古堡系傍山而建,占地廣而氣勢亦極雄壯,不過,如非駕輕就熟者,要想一下就能找來這裏也似乎不是一件容易事。

  二名壯漢由一人上前不知比了一個什麼手勢,堡門立即悄然露開一線狹縫,二人將文束玉背進後,身後堡門立又自動閉合,負責守護之人,始終未見露面,文束玉不禁暗暗慎駭。

  這座古堡中顯然步步都有機關埋伏,等會兒他若有所行動,可得特別小心注意才好。

  進入堡門,是一條短短而寬闊的甬道,走出兩道,迎面是一片占地極廣的草坪,草坪東西兩邊有著一排低矮而整齊的石屋,正對面是一座宮殿式的大廳,最令人奇怪的便是,自從進入這座充滿神秘意味的古堡以來,文束玉始終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就好像走進了一座空堡似的。

  但是,相反的,馱著文束玉的兩名幫徒,在舉止間卻愈來愈見拘謹惶恐,受了兩名幫促這種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舉止所影響,文束玉一顆心也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

  穿過草坪,走到大廳門口,二名幫徒忽然止步不前,作待命之狀屏息肅立著,文束玉正惶惑間,上面大廳內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外堂弟子何事擅叩天龍正殿?”

  空著雙手的那名幫徒躬身敬回道:“弟子等奉巡察堂白頭翁申老堂主之命,有重要犯人一名須面見內堂蔡堂主當面交割。”

  廳內靜了一下,然後傳出命令道:“留下號牌,出殿時領取!”

  那名幫徒應一聲是,然後轉身自馱著文束玉的這名夥伴手上接去一塊竹牌,連同自己的一塊,向廳內照了照,俯身放在石階上。

  廳內那個冰冷的聲音道:“可以通行了!”

  二名幫徒相將升階人廳,廳內巨柱合圍,寬容千眾,然而,四下裏靜悄悄的,依然不見任何人影!

  文束玉異常納罕,心想:“人都藏在什麼地方?”

  兩名幫徒在巨柱間向前行走,步履間顯得甚是小心,仿佛稍有不慎便會觸動什麼機關似的。

  最後,二名幫徒在其中一支紅漆巨柱前面停下腳步來,說也奇怪,那支巨柱二人立定後,立即自動現出一道門戶,二名幫徒舉步跨人,拾級而降,竟是在沿一條梯道走向一座地下室。

  南道內光線暗淡,文束玉雙目一時無法適應,只好緊緊閉上,以待習慣後再予觀察。

  這時只聽一陣腳步聲迎面傳來,接著有人啞聲道:“值殿弟子已經傳話過來了,蔡堂主由副幫主召見,還沒有回來,你們是在這裏等一等?還是將這名犯人交由本座轉達?”

  空著手的那名幫徒連忙說道:“交給司徒上護法與交給蔡堂主都是一樣,等下蔡堂主回來,只要請司徒上護法提上一聲就可以了。”

  文束玉心想:既有“上護法”,當有“中護法”和“下護法”,上中下與一二三意義相同,那麼,那位金陽堡主狄建義在這兒大概便是那一堂中的下護法了。

  對面那聲音沙啞,被喊做司徒上護法的人似乎給恭維得甚為受用,這時輕輕咳了一下道:“你們兩個在外堂多久了?”

  仍由先前那名幫徒回答道:“報告上護法,快三年了!”

  司徒上護法晤了一聲道:“你們兩個看來相當幹練,過兩天容本座跟你們王堂主打個商量,將你們調來內堂本座座下,不知你們兩個是否願意?”

  由外堂調內堂,顯屬擢遷之一,二名幫徒聽了,連忙放落文束玉,雙雙叩下頭去道:“全仗上護法栽培!”

  那名幫徒在忙亂中,將文束玉卸落地面,凡與卸落一隻麻袋沒有兩樣,通的一聲,直掉得文束玉全身發麻。

  因為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文束玉為了保持“昏迷狀態”,無論身體那一部分先著地,甚至地上豎起鐵釘,他也不敢動一動,或者哼一哼也。

  文束玉給摔得一頭是火,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當今之世,無論走到哪里,幾乎“馬屁”都能“大行其道”,只要肯“拍”,對方不管是什麼樣的人物,十之八九都能夠“拍”得進。

  不是嗎?二名幫徒如果來個硬派作風,不見內堂堂主不交人,這名在內堂屬於一人之下的司徒上護法雖然在一時無法拿他二人怎樣,但是,可以想見的,下次最好別“遇上”,不幸“遇上”了,准保沒有好日子過。

  相反的,二人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好處馬上就來了。

  唉,武林中尚且如此,欲求官場摒絕植派樹系之風,真是談何容易!

  二名幫徒叩頭完畢,那位司徒上護法接著問道:“巡察堂主叫你們來,別的還有沒有什麼交代?”

  馱進文束玉的那名幫徒搶著道:“沒有了——申堂主只是說,這小子面貌頗像斷腸肅文公達,要蔡堂主或者司徒上護法拷訊時稍微留意一下。”

  那名司徒上護法不禁哦了一聲,想說什麼,隨又忍住,最後揮揮手道:“好了,你們出去吧!”

  在此期間,文束玉已將身前這名司徒上護法偷眼打量清楚:中等身材,年約四旬出頭,穿一件灰色長衣,皮膚很黑,神氣間透著一派自高自大。

  文束玉心頭一動,迅忖道:黑皮膚,啞嗓子,以及這副身材

  加以他見四下無人,於是馬上在心底作成決定。

  那名司徒上護法目送二名幫徒走出梯道,然後大搖大擺的向文束玉身邊走過來,文束玉留心著對方的走路姿態。

  只見那位司徒上護法走近後,一手背負如故,一手彎腰伸出,似乎想將文束玉臉孔向上撥正,口中一面啞著喉嚨自言自語道:“怎麼說是會像文公達……”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2-10-24 10:49:48 |只看該作者
  文束玉不敢怠慢,左手一翻,閃電般抄住對方伸來的一條手臂,藉勢一挺身,右手並指疾逾蟒信般點去對方章門大穴,可憐一位司徒上護法,連敵人面孔都還沒有機會看清,口中一哼,上身一顛,登時閉過氣去,文束玉又在對方身上補點了三四處大穴,然後將人事不省的敵人迅速抱去暗角中。

  他匆匆跟對方換了外衣和鞋襪,然後取出夏紅雲交他保管的那只易容寶盒。

  不大一會,易容完畢,他試著發出一聲輕咳,證明嗓音已無破綻,這才將對方也予易容一番。

  現在,他並不一定要將對方化裝成跟自己一模一樣,因為他並不打算久留魔窟,只要其他幫徒一時之間認不出是誰也就盡夠了!

  文束玉再度將那名司徒上護法用腳踢回原處,他用腳踢,是為了方便於採取戒備,以便隨時應付意外之變也。

  由於這一路進來,始終沒有見到其他的幫眾,此刻,地道下亦不例外,所以,文束玉現在第一步要做的便是再將周圍環境認認清楚。

  前面這座地下室,正中是間客廳,石門虛掩,廳中隱有燈光外露,客廳左首有兩間小石室,右首則是一排統間。

  文束玉判斷左首這兩間石室一定是那位內堂蔡堂主和這位上護法居住之處,二者各占其一,右首統間則可能屬於中、下護法以次之一干幫徒的起居所。

  在這兒,這座地下室中,會不會有著機關埋伏呢?

  用不著問,必然會有的。

  不過,好在他目前地位甚高,堂主不在,他這位上護法就是小有差錯,相信其他幫徒一時大概還不至於敢生疑心,於是,文束玉心神一定,啞起喉嚨向右首統間沉聲道:“來人哪——”

  一聲喝道,立有二名與先前二名幫徒衣著大致相同的中年壯漢由統間中飛步奔來身前。

  文束玉暗吃一驚,心想:“兩下裏距離這麼近,這兩個傢伙一呼即至,就好像一直守在門後一般。剛才種種,會不會已落人這兩個傢伙眼中?”

  於是,他試著喝道:“這會兒你們都在忙什麼?”

  二名幫徒一呆,其中一名迷惑而不安地道:“上……上護法不是要小的們整理刑具,准備拷問堂主晨間逮回的那個紅衣女娃兒麼?”

  文束玉安心了,原來二人在室內忙著整理刑具,此間規矩極嚴,二人大概不敢,同時也沒有工夫窺伺外面的一切。

  不過,文束玉另外又想到問題:“室內難道就只有這二名幫徒,而再無他人不成?”

  此一疑問,馬上由另外那名幫徒代為解答了。

  另外那名幫徒見文束玉板著臉孔不開口,還以為文束玉意猶未釋,於是接在先前那名幫徒後面垂下視線囁嚅著道:“中護法下護法將弟兄們帶得一個不剩,而那些刑具又因未動用,所以小的二人一心一意只顧了試驗機件,以致未能顧及上護法需人伺候,尚乞上護法原諒小的們一時失職。”

  文束玉弄清此刻內堂全部只有這裏二名幫徒,不禁大喜過望,不過,他剛才對這二名幫徒之訓斥,實在是沒有理的,為了不令二人心中有疙瘩,他必須要有個使人心服的轉圜,才便於下一步之行事。所以,他稍稍緩過臉色向二人說道:“事有緩急輕重,一定要分清楚,知道不,你們是內堂弟子,也可說是本幫最優秀的弟子,平常行事更須手眼分明,相機應變。本座在外間耽擱這麼久,便表示遇上緊急要事,就算分不開身,也得抽出一個人到門口探頭看看,萬一有奸細混入,咳,咳,下次知道了嗎?”

  二名幫徒一齊躬身道:“是的!”

  文束玉朝地下一指道:“抱去跟那紅衣女娃兒放在一起,一個人去,一個人繼續整理刑具,咦,等什麼,走前面去呀!”

  於是,一名幫徒仍舊回到右首統間,一名幫徒則抱起地上那名面目已改的司徒上護法在文束玉前面向正中那間石室走去。

  文束玉暗中留神前面這名幫徒的走路步法,惟恐不慎中伏,不過,據他觀測結果,外面這段地道似無任何異狀。

  石室中桌椅俱全,皆屬石制,但是,除傢俱別無他物,文束玉正奇怪魔徒們究將夏紅雲安置在什麼地方時,那名抱著司徒上護法的幫徒已然一徑走去東邊石壁下,同時抬腳對准石壁上一塊稍稍凸出壁面的石磚一腳踩去。

  足力所至,石壁上立即緩緩滑開一道寬容一人進出的洞口,文束王亦步亦趨,緊隨在那名幫徒身後向裏跨人。

  裏面是條狹長的隧道,不知光自何來,居然較外間還要明亮些,那名幫徒回身等在隧道中,容得文束玉跨人,腳上一踩,身後石門立又自動關閉。

  文束玉心底嘀咕道:這廝現在成了寶貝啦,沒有這廝,等會兒就是救下了夏紅雲豈不是一樣出不了這座石牢?

  走完隧道,一排石室出現,總數約有七八間。

  那名幫徒回身道:“報告上護法,四號牢和五號牢還空著,這人是不是一定要——”

  文束玉沉臉攔著道:“本座适才如何吩咐來著?”

  那名幫徒碰了一個軟釘子,不敢再說什麼,連忙走過去將三號牢打開,開牢之法甚為簡單,與前此啟壁之法差不多,而且看情形每一間牢的開啟方式可能都是一樣,文束玉見一路進來無其他機關佈置,而幾種石門開啟法又能仿習,心中不由得稍稍放寬下來。

  走進三號石牢,文束玉明白了。

  這排石牢原來系就一道絕谷鑿成,牢壁上開有一道曲孔,可自外面谷中引人光線,同時又可籍以通風。

  這座三號石牢僅有二件陳設:一根石椿、一座石墩。

  現在,夏紅雲便坐在那座石墩上,手足與石椿之間聯系著二條拇指粗細的鐵鏈。

  文束玉深深吸人一口氣,定定神,然後緩步背手踱過去。

  那名幫徒放下手中的司徒上護法,這時垂手站在一旁,准備隨時聽候差遣。

  此刻,文束玉如想解決這名幫徒,救出夏紅雲,可說只是舉手之勞,不過,文束玉知道,他現時尚不能這樣做。

  因為解決這名幫徒,救下夏紅雲,都是小事,他縱然出得了這座內堂,又將如何闖出這座古堡?

  別的不說,單是上面的一座天龍殿他可能就無法通過。

  第一,他只知那根漆柱由外向內開啟法,而不知裏向外的開啟法。

  第二,天龍殿上明明有著守殿之人,但是,他卻沒有看到對方藏身何處,這一點,正足證明上面這座天龍殿不是等閒所在。

  至於其他方面,譬如他如何背著一個人力闖機關,是否問得過?

  夏紅雲神志不清,會不會和他合作等等,更是問題重重,想想也就夠人頭痛的了。

  不過,有一點卻是大出文束玉意料之外,夏紅雲前幾天不是連熟人面孔都分不清楚嗎?

  怪了,現在的夏紅雲卻似乎與前幾大前換了個人一般。

  此刻,她靜靜地坐在那座石墩上,臉上神色雖然仍極憔悴,但是,一雙眼光卻已清澈而恢復不少神采。

  她靜靜地坐著,靜靜地望著文束玉朝她走近,目光中有著戒備之意,也有著不屑之色。

  文束玉暗暗驚奇,心想:她難道經過這番挫折,瘋疾反因之痊癒了不成?

  文束玉側臉望了那名幫徒一眼,他原意是想先看看這名幫徒此刻的反應,從而也可以先辨清夏紅雲這種好轉究竟是進入此間之前抑或是進入此間之後的事——

  如果那名幫徒此刻也有意外之色,當知夏紅雲的好轉是在關人石牢之後,事實上連魔徒們也不知道這名犯人的病情已有變化;否則,如果這名幫徒見怪不怪,那麼,夏紅雲便是在進來之前就已經開始好轉的了。

  沒有想到那名幫徒卻誤以為他們的上護法在征詢他的觀感,竟然躬了躬身軀,賠著小心回答道:“是……的,這女娃兒這會兒看上去是好多了!”

  文束玉暗暗一愣,迅忖道:“這會兒?”

  他無法開口盤問,只好點點頭,笑意微露,藉以鼓勵對方繼續說下去。

  那名幫徒大概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在他們的上護法臉上發現笑容,受寵若驚之餘,果然接著說道:

  “說來這都是上護法您老處置得當,這女娃兒進來時,目光呆滯,語無倫次,您老一眼便判定她是患了癲癇重症,若不是您老建議我們堂主馬上請來神醫為她灌藥炙穴,這會她那會有這麼好的精神?”

  夏紅雲眼皮眨了眨,忽然轉身望來文束玉臉上道:“這樣說來,我夏紅雲願意先向你這位什麼上護法道一聲謝——謝完了,我夏紅雲可要向閣下請教幾個問題:

  首先,請問你們這兒究竟是什麼幫派?其次是你們知不知道我夏紅雲是何人門下?再其次便是你們今天以非法手段擄劫我夏紅雲來此之目的何在?”

  文束玉為夏紅雲這種清晰的口齒感到無比欣慰,這樣一來,他等下找著機會便可以毫無顧忌的跟她說明一切了。

  文束玉沉吟著,正在思索如何著手之際,背後忽然石門呀的一聲打開,同時,一條人影自牢外疾步奔人。

  文束玉心頭一震,側挪半步,蓄勢待變。

  來人身形一定,文束玉看清了,來的原來竟是先前那名文束玉吩咐他繼續整理刑具的幫徒。

  文束玉大為起火,乘勢發作道:“誰叫你進來的?”

  那名幫徒在受叱後居然不露惶駭之色,這是反常的。文束玉不由得再度緊張起來,他心想:莫非這廝已在外間發現那名司徒上護法真身,因而識穿我這個上護法是冒牌的不成?

  文束玉不便自亂陣腳,於是,他一面暗中採取戒備,一面注視著來人,冷冷地接著問道:“本座問你的話,你聽到沒有?”

  那名幫徒從容不迫地一欠身軀道:“奉堂主口諭:有要事相商,請上護法馬上過去一下!”

  文束玉暗叫一聲“我的媽呀!”幾乎因把持不住而失聲出日。

  原來這廝奉有堂主之命,怪不得要這般大刺刺的滿不在乎了!

  現在,他怎辦?

  找他的,如果是中護法以下的幫徒,他尚可以憑他現有之地位將對方壓一壓,來個相應不理,或者倒打一耙,反傳一道命令下去救救燃眉之急,然而,如今是頂頭上司召見,他還有什麼辦法好想?

  既雲“有要事相商”,就難免要有促膝和咬耳的機會,話說多了,他能保不露破綻麼?

  文束玉心中雖然又慌又急,但是,他知道,在時間上,已經不容許他多作考慮,去,或是不去,均須馬上有所決定。

  文束玉念頭一定,立即向那幫徒道:“你這就出去回復堂主,說他要商量的那件事本座已知道了,因為他剛剛給副幫主找去,幫主那邊便派了人來……咳咳,你,順便告訴堂主一聲,本座從申堂主送來的這名犯人口中,已獲悉斷腸蕭文公達可能會在今夜渡江趕往峨嵋,本座尚需繼續盤問口供,堂主如果沒有別的事,幫主交代:請他馬上過去為申、王兩位堂主打個接應。”

  那名幫徒應了一聲是,轉身便待退出,文束玉提高聲音加了一句道:“等堂主走了,立即將刑具搬來,知道麼?”

  那名幫徒點點頭,快步出室而去。

  文束玉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一級壓一級而已!

  你從副幫主那裏出來,所謂要事,無非出自副幫主的主意,副幫主能大過幫主嗎?

  當然,他這樣做,也是冒著相當的危險,假如幫主今天不在,或者正副幫主住在一起,那麼,他的這套戲法就無異引火自焚了!

  所以,文束玉這時已無心情再做別的事,他眼巴巴地望著石牢外面,提心吊膽地等待著局勢演變。

  不論結果是凶是吉,只要那名幫徒再現身當可分曉——

  這時的文束玉,可說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在緊張之餘,竟然忘了身邊另外那名幫徒。

  他剛才說:他已從那名申堂主交來的犯人口中獲悉斷腸蕭文公達要在今夜渡江的消息,試問:他什麼時候對這名犯人盤問過?

  文束玉耳聽身後似乎有著一陣輕微的異響,心神一凜,迅速轉過身去,還好,那名幫徒在夏紅雲身側不遠處,正躬著身軀,躡手躡腳地准備向石壁上一道鐵環挨去,雖然那名幫徒這時雙手已離那道鐵環不遠,但文束玉仍有機會撲上前去加以攔阻。

  文束玉低喝一聲:“你找死——”

  一個箭步,平射而起,及時竄過去一把抓住那廝後領,右手跟著一個巴掌,直打得那廝金星亂冒,縮頸慘哼不已。

  文束玉冷笑道:“你這廝倒蠻乖巧,不是你提前行動,險險乎將你忘了,現在,對不起,算你老兄命苦,先去旁邊睡上一覺吧!”

  說著,伸手點上那廝黑甜穴,順手一扔,擲去門旁陰暗處。

  坐在石墩上,被銬住手腳的夏紅雲這下可看呆了,文束玉轉過身來,她忍不住睜大雙眼詫異問道:“你們是……”

  文束玉本想趁此說明一切,臨時心念一動,忽覺不妥。

  因為夏紅雲如果知道他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束玉哥哥,一定會堅持二人一道往外闖,那樣做,他剛才已經考慮過了,無論如何行不通。

  為今之計,假使另一方面不出毛病,他應該利用內堂上護法身份,先將夏紅雲輸送出去,關於他自己,那只有留下來慢慢再說了!

  文束玉迅速去門口張望了一下,然後轉回來向夏紅雲嚴肅地道:“請夏姑娘注意,時間無多,本座有安排,姑娘最好別提反對意見。

  “等一下,本座如為你打開鐐銬,你就倒在地上裝做穴道受制的樣子,待出了堡門,你可以將送你出堡的幫徒解決,然後離開此地,峨嵋不必去了,可徑赴長安,靜候端午節在居易樓跟文少俠和鬼爪抓魂會面!”

  夏紅雲大為意外道:“你,你怎——”

  文束玉有點著急道:“本座不妨向你透露一點,鬼爪抓魂與本座為多年密友,這次本座系受鬼爪抓魂醜老大所托,啊,不好,快,有腳步聲過來了!”

  文束玉說著,上去運勁將兩副鐐銬一把扭斷,同時低喝道:“躺下去!”

  夏紅雲皺皺眉頭,十分不願地依言側身倒去石墩上。

  腳步聲愈來愈近,不一會,先前那名幫徒於牢門口出現,文束玉轉過身子,十分緊張地迎上去注目問道:“堂主怎麼說?”

  那名幫徒點點頭道:“堂主說:他不知幫主方面已經有人來過,既然上護法已奉有幫主指示,那麼請上護法多多留心一下也就是了,因為這次鬼爪抓魂可能會帶著鬼斧神工趙老兒一道兒來也不一定。”

  文束玉暗地一楞:什麼?說曹操曹操到,鬼爪抓魂真的要來?

  至於什麼鬼斧神工趙老兒,他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何等樣一名人物,不過,顧名思義,當是位對機關佈置有著特長的專家吧!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挨下去,直等到與來人裏外會合。

  那名幫徒頓了一下,接著道:“堂主已經遵幫主意思,出去為申、王兩位堂主接應了,至於刑具,報告上護法,一時恐怕仍無法使用。”

  文束玉見事事順利,早已心花怒放,這時故意矜持著蹙額道:“怎麼呢?”

  那名幫徒搓搓手道:“第一是機件多已生銹,尚須—一洗擦上油。其次便是,咳,這個,用刑一向是刑堂之職掌,這次因人犯重要,副幫主特別批交我們內堂處理,上護法知道的,我們內堂弟子一向對於這方面……”

  文束玉緩緩頷首道:“這也是實情,慢就慢一點吧。”

  文束玉口裏這樣說,心中卻在思索著另外一個問題:夏紅雲被關起來,不過早他一二個時辰,這其間尚經過一位什麼華神醫為她灸穴治療,應無時間辦理內部請示、批復這類的行政手續,而且夏紅雲尚未經過問訊,更無事先准備大刑的道理,再參證另外那名幫徒說“四號牢和五號牢都還閒著”,這無異表示“其餘一二三六七八等牢間則已關滿”,依此類推,難道副幫主所稱之重要人犯另有其人不成?

  如果猜得不錯,那些人又是誰和誰呢?

  因為被誘擒來此者,必屬有心去峨嵋取寶之人,而那次參與金陽堡聚會者又屬於有數的幾個——

  那名幫徒眼光一掃,忽然問道:“嚴老四呢?”

  文束玉當然清楚這名幫徒所說的嚴老四是誰,當下淡淡答道:“因為鬼爪抓魂和鬼斧神工那兩個老鬼說不定什麼時候摸進來,本座叫他去將各牢機關重新檢查一下,以備不虞。”

  那名幫徒連連點道,似乎甚為欽佩他們這位上護法的處事周詳。

  文束玉乘機用手向地上的夏紅雲一指道:“幫主適自密道傳來緊急命令,堡外已備妥專車,要將女娃兒馬上載去另外地方,嚴四不得空閒,你來送她出去吧!”

  這種手法,實在大膽,他真擔心這名幫促會隨便反問一句

  不論問什麼,他都無以為對。

  這兒與外間另外還有密道?載去另外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換地方呢?

  還好,那名幫徒結果什麼也沒問,受命之後,立即過去俯身將偽裝昏迷的夏紅雲抄上肩頭。

  不過,要命的問題最後來了,那幫徒手一伸道:“請上護法賜符憑驗。”

  文束玉本想罵一句:“混蛋,你沒有自己的信符嗎?”

  總算他能克制,沒有罵出口,因為他馬上想到身份問題,要將這一名人犯送出堡外,沒有他這位內堂一級護法的信符顯然是無法過關的。

  可是,傷腦筋的便是,剛才他急急匆匆與那名正牌上護法僅對換了衣物鞋襪,最重要的護法信符,他卻忘記了順手摘下來。

  怎麼辦呢?

  對方這種請求是無可拒絕的,而按一般幫派之規矩,職司無論大小,信符乃幫徒之第二生命,一刻也不應離開本人,他以幫中內堂上護法的尊崇身份能向一名下級弟子稱說信符沒有帶在身上?

  就算可以,對方假如說:“上護法將它擱在什麼地方,我去拿也一樣。”那時候,又怎麼辦?

  現在,最簡單的辦法,便是上去出其不意將這廝也給收拾下來!

  是的,這樣做很容易,也很幹淨。

  可是,內堂一共才剩下二名弟子,其中一名已遭他擺平,如果再將這個弄倒,他還有什麼好要的?

  文束玉急了,故意一沉臉道:“本座信符能行嗎?”

  那名幫徒愕然遲疑地道:“難道竟要用——”

  文束玉本意是想試試,假如自己不拿信符出來,是否別有其他可行之法,要是沒有,那就只好採取下下之策出手宰人了,沒有想到,他現在一聽對方口氣,居然好像還有生路,於是,連忙樣怒道:“不用行嗎?”

  “用”什麼,只有天知道!

  那名幫徒甚為不安地道:“這個……上護法知道的,各堂金令僅有堂主本人奉有幫主特別手令方能動用,現在,堂主不在,小的,實在……實在不敢。”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2-10-24 10:50:22 |只看該作者
  文束玉狠了狠心腸,冷冷說道:“是的,兄弟,你只知法,並且相當守法,不過,現在你不妨重新聽清楚:此刻對你下命令的,是內堂一級護法,他奉的是幫主緊急命令,堂主不在他便是當然代理人,他有權處理堂內任何事務一一包括你兄弟的性命在內!”

  那名幫徒臉色一慘,幾乎為之魂飛魄散。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在各分堂中,一名護法如果宰掉個把像他這樣的低級弟子,可說根本不算一回事,那名幫徒這時不由得悔恨交集,心想出了事情責任又不要我承擔,我這是何苦自找罪受。

  “求上護法務必開恩!”那名幫徒雙膝身不由己跪將下去。

  文束玉端足架勢沉臉訓斥道:“本座指揮你就如幫主他們指揮本座一樣,知道嗎?只有一個答案:無條件服從!”

  接著,哼了哼揮手喝道:“現在滾罷!”

  那名幫徒感激不盡地走了,文束玉如釋重負地深深籲出一口氣。

  現在,在這座地下分堂,暫時將是他一個人的天下,直到那名蔡姓內堂堂主,或者堂中的中護法,下護法,以及其他的幫徒回來為止。

  中護法以下請人回來,情形還好一點,如等那位蔡姓堂主發覺受愚而折返,那時候就有好戲可瞧的了!

  文束玉走出三號石牢,負手在牢外走道上來回徘徊。

  現在,他應該如何決定下一步要走的路?

  是的,他此刻自由,比誰都更自由些,偌大一座內堂,無論他想怎麼做,都將不會有人干涉。

  可是,他需要做些什麼呢?

  夏紅雲已如願救出,目前,他最重要的莫過於如何安排自己脫身魔穴。

  然而,他走得了嗎?

  他可以出去取得那名正牌上護法的信符,但是,誰為他帶路呢?

  關於上面天龍殿上的機關佈置,他不想以身相試,因為一個人只有一條性命,一次失敗,將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

  而他現在,在未接觸其他幫徒之前,他可以思考,他的機會還很多!

  文束玉停下腳步,偏臉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現在他是停在第七號石牢前面,他想:空著的只有四、五號石牢,那麼,這座第七號石牢中關的又是一名什麼樣的人物?

  文束玉止不住心中好奇,加以他自己熟諳牢門關啟之法,於是,他毫不考慮,走上一步,仿那名幫徒之法一腳將牢門踢開,戒備著向石牢中走進去。

  文束玉進入七號牢中,在看清那名犯人之後,文束玉呆住了!

  他說不出是驚,是喜,是憂,是怒,抑或後悔於這次貿然進入這座七號牢中來!

  你道怎麼了?

  說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迎面石墩上銬著的也是一名少女,年紀跟夏紅雲差不多,誰?素衣仙女上官蘭!

  素衣仙女上官蘭已給關來這種地方,難怪言氏雙傑到處找不到人了!

  文束玉心想:離開金陽堡時,素衣仙女系與那名西施姑娘走在一起,這樣看來,那位西施姑娘也在這裏了?

  素衣仙女斜倚在石壁上,芳容也很憔悴,這時似因疲累過度而昏沉沉地熟睡著。

  文束玉咬唇稍稍思索了一下,終於躡足退出,並將牢門重新關上。

  他不忍心將對方吵醒,同時,在援救無策之下,一旦面對面,彼此也是難受得很,與其如此,不若保持現狀還可以少為對方帶來一點痛苦。

  接著,文束玉倒回去依次又將一二兩號石牢打開。裏面二名犯人均在熟睡,並各以衣袖蒙住面孔,文束五只能看到二人是二名中年男人,頭手身腰各方面則很陌生,文束五沒心思去理會他不認識的人,僅稍微打量了兩眼,便即抽身悄然退出。

  六號牢中關的是快刀辛立。

  小子骨頭蠻硬,他誤以為文束玉就是那名司徒上護法,雖然全身受制,仍舊露出一派唁唁凶狀。

  文束玉心想:好小子,要得,只要有機會,我文束玉一定帶你小子一把就是了!

  在文束玉的猜想,他以為最後的八號牢中,十有八九可能關的是那位西施姑娘,可是打開一看,竟然又是一名大男人。

  不過,最後八號牢中關的這名男人看上去也跟一名女人差的有限,雪白的皮膚,一頭油發,五官也極清秀姣好,只是臉上血色太少,加以牢中光線黯淡,冒看上去,那張面孔反因過份蒼白而顯得有點怕人。

  這人精神似乎還不錯,在暗滌漾中睜著一雙發光的眼睛,他見文束玉在門口向內張望,忽然壓著嗓門道:“司徒老弟,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

  文束玉猛然一呆,訝然暗忖道:“咦,這口音怎麼——”

  文柬王運神再予細察,一點也不錯,迎面發話者正是那位大名滿天下的胭脂魔王花雲秋!

  文束玉不禁感慨叢生,俗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真是兵家寶貴的經驗之談。

  以胭脂魔王在五行十三奇中的地位,如果明著來,他還真想不出當今武林中能有幾人會是這名魔王的對手!

  可是,那次在金陽堡前,堂堂一名大魔王,最後竟遭一名弱女子暗算得手,西施打出的暗器,據說劇毒無比,這位胭脂魔後來也不知道是如何將毒性解去的,而現在,大魔王居然又成牢中國,這位魔王近來也可說是流年不利了。

  老實說,文束玉對這位大魔王陷身此處,實在毫無同情之意,這魔王糟蹋的婦女太多了,就是死上十次,都不足贖罪于萬一,只不過魔王說的這幾句話這時引起他很大的興趣。

  他想弄清這位胭脂魔王與那名司徒上護法之間曾經有什麼“暗盤”。

  於是,文束玉微微一擺頭道:“嘿,那有這麼容易——”

  胭脂魔王連忙低聲接著道:“你說吧,還有什麼值得顧慮的?咱們現在共有兩種方式可以采行:

  第一種,來武的,你老弟為不才解去禁制,咱們並肩硬闖,相信憑我花雲秋幾手笨活兒,再加上一個你司徒老弟,大概還沒有誰敢說一定能夠攔得下吧?

  第二種,來文的,你告訴不才出堡之法,由不才覷便混出去,然後,你再跟出去,咱們會合了,一同回到不才地盤上。

  金錢、勢力、女人,任你老弟享受,要什麼,有什麼,只要你老弟擔上花府總管之職,想想看,當今有誰還敢動你司徒老弟一根毫毛?”

  文束五心底暗暗好笑,他心想:我要能夠指點你這魔王出宮,我文束玉早不會待在這裏了!

  文束玉思忖著,忽然想起:“對了,這兒的幫主和副幫主都是什麼樣人物,我何不順便在這魔王口中打聽一下?”

  於是,他故意冷笑了一下道:“你魔兄閣下說的倒是蠻輕松,嘿!咱們那位幫主和副幫主都是何等樣人,你魔兄閣下究竟弄清楚了沒有?”

  胭脂魔王顯得甚是詫異道:“咦,這就怪了,你老弟不是說過,你們那位副幫主就是九疑一絕計皇老兒嗎?”

  文束玉暗暗一楞,什麼?五行十三奇中的九疑一絕以那樣崇高的地位在這兒才只是一名副幫主?

  同時,他沒有想到那名司徒上護法已跟這位胭脂魔王談過這方面的問題,一下改不過口來,只好順著對方語氣冷笑道:“是呀,再上去的那位呢?”

  胭脂魔王雙目不住眨動,目光中充滿惶惑之色,他似乎為了有求于對方,一時不便拿話硬頂,忍了又忍,方才期期地道:“老弟,您……這豈不是在故意出難題?你們那位總幫主是誰,連你老弟都說不知道,您……這……這叫兄弟如何說好?”

  文束玉感到雙重意外。

  第一,他不知道雙方過去磋商得業已如此接近。

  第二,他沒有想到這兒那位幫主竟連內堂一名一級護法都不清楚其人為誰!

  文束玉不敢再跟這位魔王兜搭下去,他知道魔王已對他這種前後判若二人的言行動態疑心暗生,再談下去,破綻更多!

  同時,在時間上,也不容許他再在這兒多作勾當。他得馬上趕去前面,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脫身機會。

  現在,他已經明白了,大刑之動用,也許就是為了對付這位胭脂魔王,或者一號和二號牢中那二名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

  文束玉想著,一面轉向魔王點點頭道:“忍耐點,花老大,不是小弟故意推託,過兩天你就會知道了!”

  胭脂魔王著急地叫道:“別走,老弟……”

  文束玉不再理睬,轉身走出,腳在滑栓上一踩,牢門立於身後緩緩關閉。

  文束玉吸氣定神,然後一步步自地道中向前面走來,走至地道盡頭,他在石壁上找到一塊與外間同形的凸磚,經過如法炮製的開啟方式,秘門敞現,他又回到先前這座石室中。

  文束玉走向石室門口,正待探首向外張望之際,前面前道中突然傳來一陣沙沙腳步聲。

  文束五心頭撲通一跳,手心中不禁冒出一片冷汗。

  急忙縮回門旁,就在這時候,文束玉心念一動,忽然生出一個急智,於是沉聲向外喝道:“誰?”

  南道上有人朗聲回答道:“是上護法麼?小弟錢仲平。”

  文束玉迅忖道:“對上護法自稱小弟?這不像堂主口氣,不過也絕不是一名普通弟子,晤,不會錯了,這廝如不是中護法准是下護法,現在唯一的機會,要想脫身,都在此人身上了!”

  文束玉腰一挺,臉孔微揚,當門立定,一名短小精悍的中年漢子走過來笑道:“堂主回來沒有?”

  文束玉不答,下巴一甩,冷然道:“錢兄裏面說話!”

  那名不知道是中護法還是下護法的錢姓漢子見狀惑然道:“司徒兄……什麼事?”

  文束玉為求“表現”,這時主動轉身過去將秘門一腳蹬開,然後扭頭招一招手,神秘而又莊嚴的領先鑽去地道中。

  錢姓漢子稍微遲疑了一下,立即躬身跟人。

  文束玉將秘門關好,轉身沉聲道:“錢兄知不知道鬼爪抓魂醜老兒和鬼斧神工趙老兒有進窺本幫之意?”

  文束玉這是“現買現賣”,不過,這帖“膏藥”顯然賣得相當權威,因為他從對方臉色上可看出,對方對這一點似乎所知有限。

  於是,文束五沉聲又加了一句道:“是幫主剛才直接傳達小弟的一道警諭。”

  錢姓漢子噢了一聲,凜然而又敬然地點點頭道:“是的,小弟僅風聞這兩天幫中可能要有事故,卻沒想到要來的竟是這麼二位人物,現在司徒兄准備作何佈置?”

  文束玉將對方引來地道下麵用意有二。

  一為靠近秘門這一帶光線較暗,可以彌補面部易容之不足。

  二是盡量造成神秘氣氛之後,他可以壓著嗓門兒說話,這對口音方面亦可收掩飾之功。

  文束玉見對方對自己之身份毫未生疑,於是進一步發揮道:“談到這一點,正是小弟要跟錢兄商量的地方,錢兄須知醜、趙二老兒這次要來的目的無非是在後面石牢裏幾人身上,管理石牢為本堂職掌,換句話說,醜、趙二老兒這次來,本堂將首當其沖!”

  錢姓漢子腳下移動了一下,這正是一個人內心有所不安的自然表示,文束玉接著加重語氣道:“我們現在只知二老兒要來,可是,哪一天?什麼時候來呢?誰也不知道!幫主、副幫主,他們二位的脾氣你錢兄是知道的,咳,咳,是嗎?再說,咳,為了本堂之尊嚴,也不好提出增添人手的要求,所以說,二老兒一旦混進堡內,將全靠我們幾個與之周旋,你錢兄想想吧,你錢兄,小弟我,甚至包括咱們堂主在內,咱們誰是二老兒的敵手?”

  錢姓漢子幹澀地道:“那麼——”

  文束玉話鋒一轉道:“所以,小弟不得不想出這麼一個應對之策?”

  錢姓漢子精神一振道:“司徒見有何妙策?”

  文束玉忽然問道:“本堂還有沒有大麻袋剩下來,小弟記不清楚了,錢兄,你記得還有沒有?”

  錢姓漢子忙道:“有,有,多得很,只不知司徒兄忽然要麻袋何用?”

  文束玉壓低喉嚨,湊上一步道:“小弟已與各堂護法聯絡妥當,准備來個十面埋伏,將二老兒加以生擒活捉,這就是兵法上的爭取主動,先下手為強!”

  錢姓漢子茫然道:“如何爭取法?”

  文束玉悄聲道:“申、王等幾位堂主已率領各堂護法隱伏在前山要道側,現在,你馬上將小弟裝在一隻麻袋中,堂而皇之的掮出堡門,二老兒據傳已來至本堡附近,他們見了你肩上的麻袋,一定會以為本幫主在將人犯移遷他處,這樣,便可將二老兒一路引人腹地,然後,一聲令下,伏兵盡出……”

  錢姓漢子欣然道:“果然妙計。”

  文束玉認真地道:“這一著主要的是將我們內堂的重擔勻去大家頭上,我只知道我姓司徒的還沒有活夠。”

  錢姓漢子連連點頭道:“對,對!”

  文束玉將秘門打開,一面說道:“事不宜遲,我們上去吧!”

  錢姓漢子果然取來一隻大麻袋,文束玉蹲將進去,由錢姓漢子紮好袋口,然後扛上肩頭向甬道中走去。

  文束玉以手指悄悄撥開兩個小洞孔,准備等下記取上面天龍殿的通行步法,以便將來有機會人堡救人時可以應用。

  這時天龍大殿中已經點起幾盞牛油巨燭,但因殿面遼廣,外面吹進來的風又大,火舌霍霍,陰影繚亂,益形森冷可怖。

  錢姓漢子剛剛自巨柱中走出,大殿一角立即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道:“錢中護法袋盛何物?”

  錢姓漢子腳下不停,以同樣冰冷的聲音回答道:“奉有太上密諭,不付檢查,請值殿依例記名呈交總壇神機護法核案可也!”

  文束玉微感不安,心想:你這位錢中護法,等會兒就算我文某人手下留情,你朋友也是報銷定啦!

  “核案”?那兒核去?

  到判官生死簿上去核核錢仲平三字筆劃有沒有遺誤還差不多!

  錢中護法回完話,大殿上果即寂然無聲。

  中護法錢仲平大步出殿下階,文束玉臉向下,只能看到草坪上濕漉漉的,從小水潭的反光上可以測知此刻約莫為申酉之交,在草坪上走沒多遠,中護法錢仲平忽然一咦停步。

  迎面有人道:“錢中護法這麼晚了還掮著這麼一隻大麻袋到哪里兒去?”

  文束玉暗暗著急,心想哪來這麼多愛管閒事的,別人掮個麻袋走路,要你關心作甚?

  只聽錢仲平有點詫異地道:“鄭中護法難道……”

  那位鄭姓中護法也很詫異道:“難道什麼?”

  錢中護法低聲道:“我們司徒上護法說,諸兄已在申王二位堂主領導之下在前山有所佈置,鄭兄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鄭中護法訝然道:“哪有這回事?”

  文束玉大慌,連忙傳音道:“錢兄不必理他,副幫主認為小鄭這廝身手欠佳,不堪參與這等重大任務,故鄭小弟予以剔除,別讓他知道。”

  那位鄭姓中護法懷疑道:“錢兄怎麼不說話?”

  錢中護法啊了一聲,支吾道:“沒……沒有什麼事,可能是小弟聽錯了……鄭兄這會兒從哪里來?”

  鄭中護法停了一下方才答道:“小弟也覺得可能是錢兄聽錯了,因為小弟此刻回來,便是領外堂王堂主之命,要向副幫主請示一件事。”

  錢中護法一愣道:“哦……請示……一件什麼事?”

  文束玉很矛盾,他既想出言穩住錢中護法,又希望聽聽鄭中護法回來請示什麼事,就在這時候,鄭姓中護法業已開口道:“王堂主現在正在載送一名僧人渡江,這名僧人來路異常可疑,他不吃不喝,以致王堂主什麼法子也用不上,用武嘛,王堂主頗為顧忌,因為從對方眼神中可以看出此僧可能身懷某項玄功,所以在兩船相錯時,王堂主便在船頭向小弟發出緊急訊號,希望副幫主立即派幹員躡蹤支援。”

  文束玉怦然心動,暗忖道:此僧莫非就是那夜在三峽附近深夜蕭驚百穴幻狐和曹五姑,且被老狐評稱其策者更勝斷腸蕭一籌的那名僧人不成?

  那名鄭中護法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你錢兄想想看,在這情形下,外堂王堂主既無分身之術,又怎會在前山埋伏什麼佈置……

  文束玉不能再緘默了,於是再度傳音道:“支開他,我們走,錢兄,小弟等下再告訴你原委。

  錢中護法因而遲遲疑疑地向那名鄭中護法道:“是的,這可以留到將來再向敝堂司徒兄問問清楚,鄭兄有要務在身,小弟不打擾了……”

  接著,二名職階相等的中護法匆匆道別,在向前走出幾步之後,錢中護法扭頭向背後低聲道:“司徒兄,你說——”

  文束玉連忙傳音接著道:“王堂主方面小弟系派嚴老四去聯絡,可能還沒有聯絡得上,咳,總而言之,不要他小鄭參加,全是副幫主的主意,我司徒某人亦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錢中護法點點頭道:“是的,而我們巡察堂這位鄭老弟,為人雖然幹練,談武功,也的確軟了點,副幫主的眼光一向銳利無比,他老人家當然不會看錯人。”

  文束玉暗暗好笑,這種盲目崇拜,有時因可憑之升遷,有時也未嘗不會因而身敗名裂,此刻這位錢中護法可說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細細想來,真是可笑亦複可歎!

  出了堡門,文束玉漸漸緊張起來。

  他本預備一出堡門就下手,現在,他忽然改變主意,覺得還是走離堡門遠一點再下手比較妥當。

  天上仍在落著朦朦細雨,地面又濕又滑,錢中護法大步前行之間,忽然腳下一絆,幾乎踉蹌摔倒。

  錢中護法因為肩上掮著一名上護法,對此自然大感難堪,當下羞怒交並喃喃罵道:“真是活見鬼,咦——”

  文束玉忙問道:“什麼事?”

  錢中護法駭然道:“果然,啊,不,不對,怎麼,是本堂的胡老二?”

  文束玉知道事情要糟,當下不敢怠慢,雙臂運力一掙,手自袋內閃電伸出,蟹蝥般一把卡住那名錢姓中護法的脖子,接著,雙足一環一直,蹬脫破裂,藉全身下墜之勢,吸肩一搖,將那名錢姓中護法劈拍一聲摜倒。

  由於事出突然,那名錢中護法不但失去還手之力,甚至在驚駭之餘連吭都沒有吭出一聲。

  文束玉在對方回復神智之前,趕上去一腳踢閉對方的氣海大穴,然後沉聲低喝道:“看在你為人還算忠厚,暫且饒你一命,什麼時候才能被人發現,那就得看你朋友的運氣了!”

  說著,驕指俯身又在對方身上加點了昏、啞二穴,用腳一撥,將對方踢去路邊草叢中,剩下那名胡老二因為早已氣絕身死,別無顧慮,文束玉仍將其一腳踢落左邊深壑中。

  文束玉旋身四下打量了一眼,見前後靜寂無人,正待運步向山外奔出之際,心念一動,忽然忖道:“我如果這樣一走,留在裏面的素衣仙女上官蘭怎麼辦?”

  他接著又想:“夏紅雲業已脫困,自己單身一人無牽無掛,而且又熟諳出入之法,何不重臨虎穴,一方面設法拯救上官蘭,一方面打探打探那名正幫主究竟是何許人?”

  文束玉算計一定,立即轉身再向山中那座秘堡走去。

  他也知道這樣異常危險,不過,他以為事情應該不會敗露得這麼快,只要在天亮以前不出毛病,那麼,他的時間便足夠運用了!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2-10-24 10:54: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蛇神巧計困牛鬼


  這時約莫初更光景,天空仍在下著毛毛雨,夜色很黑。

  文束玉抬頭望去,堡前不知於什麼時候已經點起兩盞氣死風燈,燈光白慘慘的搖晃不定,在荒山夜雨中分外透著陰森可怖。

  文束玉一路走過去,心中正在盤算著,萬一有人加以駁問,他將如何應答之際,忽聽呀的一聲輕響,他人尚在三丈之外,堡門業已自動開啟,同時自堡樓上傳來一個恭謹的聲音道:“司徒上護法晚安!”

  文束玉精神一振,連忙於暗中提醒自己:“對了,上護法,我可幾乎忘記了我的身份,是的,拿點精神出來!”

  於是,他挺直身軀,雙目平視,大步直人,經過天龍大殿時,殿角處照樣又傳來一聲:“司徒上護法晚安!”

  文束玉於心虛之餘,不禁好氣又好笑,他心想:原來身居高位還有這麼多好處,怪不得做官有時比抽大煙更易使人成癮。

  文束玉毫不費事的一直來到先前這座地下內堂,他因為有了剛才一次經驗,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暗角裏,自那名正牌司徒上護法身上搜下一面銀質護符。

  內堂中靜無一人,那位什麼蔡堂主以及其他的幫徒們似乎還沒有回來。

  文束玉為了爭取時間,上前打開秘門,一徑進入地下秘道,想先去看看素衣仙女上官蘭是否仍在那座七號石牢中。

  哪想到,文束玉剛將秘門恢復原狀,上面內堂石室中便即響起一片嘈雜的人聲,只聽一人粗聲道:“人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了?司徒上護法何在?”

  聲浪愈來愈大了:“司徒上護法——司徒華——司徒華!他奶奶的你們這批狗蛋,上自上護法——嗅,對了,胡二!嚴四!咦,還有錢中護法他也該回來啦,錢中護法,錢仲平!錢仲平!他奶奶的!”

  只聽另外一人這時加以勸說道:“別喊了,蔡堂主,司徒老弟他們也許臨時因事外出,也許在下麵密牢中拷訊人犯……”

  蔡堂主的聲音怪吼道:“訊個屁,你沒有看到所有的刑具都還擱在這裏沒動分毫麼?”

  勸說的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冷冷地又說:“這些暫且別去管它,本座以為蔡堂主最好先將人犯押下去石牢中,免得副幫主臨時趕來,大家又擔不是。”

  那位內堂蔡堂主忽然沒有了聲音。

  大概這名自稱本座的旁勸者,論身份並不低於一名分堂堂主,前者在火頭上,一時不檢,於口頭上傷及對方,如今理智冷靜下來,猛然發覺失儀,所以一下子成了啞口葫蘆。

  文束玉在地道中直聽得又驚又急,假如秘門打開,上面的人走下來,他將無異於甕中之鱉,這下怎辦?

  文束玉這時已無暇思考,足尖一點,電射地道出口,匆匆奔去七號石牢前面,腳一蹬,打開牢門,然後飛身撲人以最迅速的手法返身再將牢門閉上。

  牢門剛剛合攏,外面走道上已然響起一串腳步聲。

  文束玉族身望去,石墩上的上官蘭這時已經醒轉。

  上官蘭以一雙失神的眼光瞪著他,眼光中微露詫異之色,文束玉見她神情頗為鎮定,並無出聲喊叫之意,是以走上一步,化繁為簡地低聲匆匆說道:“本人是為營救姑娘而來,並非這裏的人,願姑娘合作,詳情等過了一陣子再說!”

  文束玉匆匆交待過了,又走來門邊蹲身貼耳諦聽,一面以眼光打量著牢內,如發生緊急情況時有無臨時藏身之處。

  腳步聲自外面走道上遙遙傳來,人語也從走道上遙遙傳來:“适才本座對神機護法實在抱歉……”

  文束玉一點沒有猜錯!

  現在說這話的是內堂那位蔡姓堂主,從語氣上可以聽出,先前那名旁觀者顯屬神機處護法之一。

  但聽那名神機護法乾咳了一下道:“蔡堂主好說,都是自家人,這也沒有什麼……咳咳……不過,這老兒既有‘鬼斧神工’之稱,蔡兄最好謹慎點,這老兒本身的絕活兒不說,據本座看來,就連貴堂那位司徒老弟的忽然失蹤,都似乎大有問題。”

  蔡堂主連忙介面道:“是的,是的,郭兄所言甚是,本座處置了這老兒,馬上派人出去查點,至於看守這老兒,請郭兄放心,郭兄知道,這老兒雖精于奇技淫巧,但武功則甚稀鬆,有了這副特製鐐銬,加以這些石牢又在本堡腹心之中,老兒縱有通天本領,諒也難以掙脫本堂重重關防……”

  接著,一行似在五號牢前停下,再接著,牢門吱的一聲開啟,然後是那名蔡姓堂主的冷笑聲:“委屈你了,趙大俠,請安靜點休養片刻,本座馬上領人來伺候閣下!”

  文束玉一顆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完了!一切都完啦!

  他在潛意識中,尚寄望在最後關頭有鬼爪抓魂領著鬼斧神工前來搭救,現在,不意鬼斧神工也成了階下囚,他還有什麼好指望的呢?

  要闖入這座魔堡,僅憑武功高是無濟於事的,鬼爪抓魂如果沒有了這位鬼斧神工,還有什麼作為?

  如今,他文束玉等會兒縱能將地牢中人犯全部放出,鬼斧神工在沒有摸清堡中全部機關之前,也是不生絲毫作用的。

  他出入,是憑恃堡中一名上護法的身份,一座天龍大殿中,機關埋伏正不知多少,如果一起向外沖辦得到嗎?

  同時,最討厭的是,他前此惹的紙漏已遭發覺,本來他還可以先放開鬼斧神工暗中先行揣摸一番,而今全堡在大事搜索,和加強警戒之下,他勢將喪失活動的餘地,唉,唉,什麼“鬼爪抓魂”和“鬼斧神工”?全是飯桶!

  五號牢門吱吱一陣輕響,似已啟而複閱。

  接著,腳步向走道一端遠去,忽然,腳步聲一齊全部停下,只聽蔡堂主以疑訝的口氣問道:“神機護法有何指示?”

  跟著是那名神機護法低沉的聲音響起道:“蔡堂主最好在離開之前,先將各牢清點一下,不知怎的本座似乎有著某種不祥之預感。”

  蔡姓堂主啊了一聲道:“是的,是的,多謝郭兄提示,本座這就逐室清點一下。”

  文束玉直恨得牙癢癢的,心下暗罵道:“這廝真是可惡,小爺等會無處藏身,不攔在門口,先將你這個什麼神機護法給一掌斃了才怪!”

  文束玉扭臉望去上官蘭,上官蘭顯然也已聽到外面這陣對話,雙眉皺得緊緊的,這時亦朝他望來。

  文束玉移開視線,繼續搜索室中,可是牢室雖然寬足四五丈方圓,但室內除了一椿一墩之外,別無長物,只要站在石牢門口隨便向裏面望一眼,便可將室中情景盡收眼底,糟糕,這將如何是好?

  文束玉惶然無策,只有再將臉孔貼去門縫上,繼續注意清查各牢之動靜。

  一號牢和二號牢大概是安然通過檢查,當牢門再度發出開啟之聲不久,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相繼發出:“啊,嚴四在這裏!”

  “還有氣沒有?”

  “早就涼透啦!”

  “不好!”

  “什麼?”

  “那妞兒呢?”

  “啊……是的……快……噢,且慢,等看完其他各牢再說,陳老六,快開六七八三座石牢看著!”

  四號是空牢,五號的鬼斧神工剛剛關進去,過了快刀辛立的六號車,便輪到文束玉和上官蘭的這座七號牢了!

  步履雜遝,自走道中傳來。

  文束玉毅然長身而起,吸一口氣,挺挺腰幹,雙手十指握緊,兩根大拇指在曲環著的食指骨節上來回摩動,直到雙掌掌心有汗珠滲出,方才重新放開,神志靜定。真氣勻調,只等門開後放手拼死一戰。

  忽然,文束玉聽得上官蘭于身後低呼道:“過來!”

  文束玉如夢初醒,對了,他應該盡速解開上官蘭才對呀。

  夏紅雲跑了,上官蘭牢中又藏了一個陌生人,一經發現,上官蘭勢將有理說不清,以上官蘭之出身,與其遭受淩辱,她毋寧會選擇放手一拼的。

  於是,文束玉快步奔上前去,促聲道:“姑娘是否——”

  上宜蘭聽如不聞,緊接著注目道:“閣下究竟是誰?”

  文束玉著急道:“唉,這時候還追問這些做什麼?我是文束玉,記得不,上次在金陽堡我們不是曾在一起——”

  上官蘭一哦,忽將嬌軀一挪,以眼光指著石椿與石墩之間的那塊隙地,用命令式的語氣低聲道:“快,躺下去!”

  身後牢門已在吱吱作響……

  文束玉沒有選擇和考慮的餘地,一個虎撲,趴身臥倒,上官蘭毫不遲疑地嬌軀一側,頭枕石墩,足抵石椿,全身于文束玉身上伏下,披散的秀發,正好將文束玉略略露出的寬肩和部分面孔掩住。

  牢門打開了,跟著射人一股燈光。

  開門的那名幫徒噓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雖然少掉一個芙蓉女徒,血屠夫和飛花掌的兩個徒弟總算是安然無恙……”

  另外一名幫徒喃喃道:“這丫頭怎麼這樣能睡?前天到現在,就幾乎沒有見她醒過。”

  接著,有人探頭人內沉聲問道:“怎麼樣?”

  先前那名幫徒連忙回答道:“報告堂主,還好,這丫頭安靜得很,不吵不鬧,一天到晚只知道埋頭大睡。”

  蔡姓堂主晤了一聲,冷冷說道:“好,再去八號看看那個老色魔怎樣了。”

  牢門吱吱作響,再度緩緩閉攏,石門一關,文束玉這才感覺到身軀上的負荷,以及貼著自己臉頰的那片香腮,癢麻麻的發絲,香鬱鬱的氣息,說也奇怪,在先前上官蘭呼吸均勻,裝睡裝得像極,但在魔徒們離去之後,上官蘭的呼吸零亂了,文束五自己也一樣……

  不過,這一剎那異常短暫,因為上官蘭很快地便從文束玉身上坐起移開。

  文束玉也坐起來了。

  然而,兩人都低著頭,誰也不敢望誰一眼。

  以致牢室中雖然靜得落針可聞,二人卻無悉於隔室中的人聲話語;好像整個大地都已人睡,所有塵世間種種喧囂已離他們而去,二人現在惟一能夠聽到和感覺的,只有一種聲音,那便是他們自己的,以及對方的心房跳聲。

  沒有多久,隔壁由嘈鬧而靜定,這邊二人卻反而同時為之警覺過來。

  文束玉低聲不安地道:“這次多承……”

  上官蘭連忙攔著道:“別多說了,快點打開我的鐐銬吧;這兒業已無法多留,不管沖不沖得出去,現在也得要硬闖一下試試了。”

  文束玉抄起鏈索道:“姑娘身上有沒有受傷?”

  上官蘭皺皺眉尖道:“傷倒沒有,只是雙肩似乎不怎麼靈活,可能是在我昏迷中,被那批傢伙點了肩並穴。”

  於是,文束玉先為她運勁拗斷手銬和腳鐐,再為她解開雙肩穴道,上官蘭想起身來站,文束玉加以阻止道:“不,姑娘且慢,你先留在這裏活活血脈,等在下去五號石車跟那位什麼鬼斧神工聯絡一下,看那老兒有無脫困之策。”

  上官蘭點頭道:“好的,你去吧,快去快來,現在我們時間有限。”

  文束玉走出七號牢,躡足來至五號牢前,腳尖一探,輕輕端向滑栓,當石門吱吱開啟時,牢中忽然傳出一個細微的聲音道:“是束玉老弟麼?請進!”

  文束玉大吃一驚,急急側身擠入,一面關閉石門,一面張大雙眼,向石墩上那位神態自若的鬼斧神工道:“你怎知道晚輩名字的?”

  鬼斧神工微微一笑道:“老弟之大名系鬼爪抓魂醜老兒所介紹,知道你老弟在此,則是老朽遇擒之後,自那名白頭申姓堂主口中所聽得,怎麼樣,非常意外是不是?”

  文束玉忙問道:“鬼爪抓魂此刻在什麼地方?”

  鬼斧神工笑道:“就在離本堡不遠,一處十分安全的地方靜候老朽之佳音。”

  文束玉一呆道:“你原是故意讓他們抓來的?”

  鬼斧神工傲然一笑道:“你老弟以為‘鬼斧神工’是浪得虛名?嘿嘿嘿!老弟就沒有想一想,以趙某人這副甲級頭腦,除非自己裝蒜,會中別人圈套麼?”

  文束玉皺皺眉頭,不以為然道:“前輩在這兒能碰上晚輩,可說純屬是一種巧合,像現在,前輩萬一遇不到晚輩那時怎辦?”

  鬼斧神工悠然一笑道:“那時還不就是這麼辦——”口中說著,人自石墩上長身而起,手銬與腳鐐竟不知於什麼時候自動脫落。

  文束玉駭然道:“前輩難道會變魔術不成?”

  鬼斧神工撩起袍角,露出左腿膝蓋笑道:“拆穿了就不值一文矣!”

  原來鬼斧神工左腿膝蓋向上寸許處纏著一道草環,環帶上豎插著十多支不同形式的鎖匙,褲腳管有幾個破洞,人坐下去,僅須稍稍將褲管向上一提,手銬便可隨意迎向其中任何一支。

  文束玉看得暗暗好笑,心底下同時為之欽佩不已。

  是的,這種佈置說穿了的確幼稚得一文不值,但是,在未說穿以前,有幾個人會想到這一招?

  文束玉忍不住笑又問道:“那麼前輩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鬼斧神工斂容沉吟道:“因為老朽直到現在還沒有想出那條通向總壇的秘道可能設在什麼地方。”

  文束玉訝然道:“去總壇?去……去總壇幹什麼?”

  鬼斧神工抬起頭來道:“再由總壇循另外一條秘道出去呀!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救人,難道還想一輩子賴在這裏不成?”

  文束玉惑然道:“你怎知道這兒一定有秘道通往總壇?”

  鬼斧神工道:“這跟蜘蛛結網的原理一樣的,一座精工設計的魔窟首重‘四通八達’;不然做魔頭如何能全面控制大局?”

  文束玉接著又道:“這一點,尚在情理之中,至於您說循總壇另一條秘道出去——”

  鬼斧神工攔著道:“老弟看過兵法沒有?曹操評解孫子兵法有句雲:“善用兵者,先自修治,為不可勝之道,保法度,不失敵之敗亂也’!這意思就是說,兩軍未交鋒前,必然要先有萬一落敗之打算,不能等到真正吃了敗仗再去手忙腳亂!同樣的道理,亦可用之於機關埋伏。

  即以老夫以前為人設計一件工程而言,第一個考慮的,必屬出路問題!這座魔堡之設計顯非出自俗手,那麼可以想見的,這兒那位魔頭之居處,也必不致處於絕地!”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2-10-24 10:55:01 |只看該作者
  文束玉聽得不住點頭,鬼斧神工頓了頓,接著說道:“問題只是找不找得著!因為根據常識判斷,那條備而不用的救命秘道應該除魔首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假如知道的人多,或者容易找,它便毫無價值可言了。”

  文束玉有點發急道:“那麼怎辦?剛才出去的那批魔徒可能會馬上回頭,我們如不能迅速解決問題,等會兒豈非想走也走不了了?”

  鬼斧神工點點頭道:“好吧,你先去將上官蘭那丫頭領來此地,由這兒通向總壇的秘道是不難一下找出的,等先到達總壇再說吧。”

  文束玉依言出牢,快步去七號牢中將素衣仙女上官蘭帶來五號牢中,鬼斧神工雙目如電,一面於四壁搜視,一面探手自腰中掏出一根小鋼管,文束玉蹩額道:“前輩還有閒情吸煙?”

  鬼斧神工不答,用手將鋼管絞了絞,然後用力一磕,只聽得沙的一聲,大筒中冒出小筒,一節接一節,由粗而細,總長不下三尺餘,活像一支上豐下銳的巨型鋼針,鬼斧神工拿在手裏,東敲敲西打打,針尖點在石地上,發出一片斷續的“禿禿”輕響,好像盲人以杖問路一般。

  鬼斧神工到處亂敲亂打了一陣之後,忽然點頭自語道:“晤,有了,原來正打這兒地下經過……”

  於是,禿、禿、禿,由地面上某一點,延成一直線,一路摸出,在行至最後的八號牢右側,鬼斧神工停手不再敲打了。

  鬼斧神工將那根可以自由伸縮的問路杖還原收起,偏臉向石壁上端詳了片刻,然後展掌一推,向石壁某處拍去。

  說也奇怪,石壁在承力之下,竟然應手出現一道翻板式的門戶。

  鬼斧神工回頭向二小招手道:“來,跟在老朽後面。”

  這條秘道似乎很少有人來往,一股酸黴味道,人鼻相當難受。

  不過,在安全方面上來說,這未始不是一個好現象;既然並非每日有人走動,他們現在自然不容易為人撞上。

  文束玉見秘道中黑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忍不住趕上一步,低聲向鬼斧神工問道:“會不會遇上埋伏?”

  鬼斧神工笑斥道:“真是外行。”

  文束玉不服道:“為什麼?”

  鬼斧神工加以解釋道:“機關埋伏之設置,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對付外來的敵人,這條秘道只是幫中少數高級人員在使用,設下陷阱作甚?”

  鬼斧神工話剛說完,忽然驚呼道:“不好!——”

  一聲不好出口,鋼夾已然臨身,連同二小在內,老少三人同被一副巨夾鉗住。

  巨夾系自兩壁伸出,堅緊異常,上身後登時令人動彈不得,文束玉正想奮力掙紮,黑暗中只聽鬼斧神工歎了口氣道:“別費氣力了,老弟,縱屬賁育再生,怕也無法抵制這種鎖仙甲呢,唉唉真不知這是出於何人設計,竟然連老朽也給朦過了,唉!”

  文束玉有氣道:“你剛剛不是說這裏面不可能設有埋伏?”

  鬼斧神工又歎了一口氣道:“是的,這種情形很反常,就好像專門用來對付老朽似的。”

  這時,秘道極端忽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在笑聲中,似乎有人在拍著另外一人的肩胛道:“老弟果然要得,都給你料中了,哈哈哈。”

  一個年輕的聲音遜謝道:“副幫主好說……”

  鬼斧神工脫口驚啊道:“原來是這賊子!”

  文束玉忙問道:“前輩是指設計埋伏的這名年輕人麼?此人是誰?”

  鬼斧神工切齒道:“一名色徒,外號‘玄玄手’,原從老夫習藝,後因品行不端,大前年剛給老夫逐出門牆……”

  接著,鬼斧神工、文束玉、上官蘭,分別被押至一間燈火明亮的客廳中。

  客廳中坐著一老一少,老的年約六旬左右,生就一副三角臉,頷下幾根鼠須,益發襯托出此人之詭祟不正;那名年輕人約莫二十六七歲,白淨臉皮,五官尚還端正,只是眼圈微黑,眼皮浮腫,顯屬酒色征逐過度。

  這老少二人,不用問,當然就是這兒的副幫主,九疑一絕計生皇,和那位什麼玄玄手白全生了!

  在九疑一絕和玄玄手的身後,另外站著兩名服飾整齊的幫徒,以及兩名容貌頗為妖冶的女婢。

  三人進廳之後,九疑一絕見鬼斧神工一雙眼光卻死命盯在玄玄手白全生臉上,不禁笑了笑,說道:“姓趙的,你可弄弄清楚,全生老弟已經不是你趙某人的徒弟了,在本幫,你可沒有理由對本幫一名神機護法這樣吹鬍子瞪眼睛,本幫近日預備另行建新宮,擴大範圍,加強佈置,只要你老兒有意思,本幫借重你老兒地方尚多,神機總護法一席,正虛位以待,怎麼樣,趙老兒?”

  鬼斧神工啐了一口道:“你在做夢!”

  九疑一絕臉色一寒,冷笑道:“那麼就別怪本座要治你老兒擅闖天龍重地的罪名了。”

  鬼斧神工也冷笑著道:“聽便!”

  九疑一絕扭頭喝道:“先將這老鬼押下去,搜淨全身,用特號牛筋上綁!”

  一名幫徒應了一聲是,立即將鬼斧神工押去廳後。

  九疑一絕接著向上官蘭含著奸笑道:“你這丫頭也太不知好歹了,你丫頭做什麼要受他們慫恿?跑得了嗎?嘿嘿嘿!本座已跟你丫頭說得很明白,找你們來,不過是種陪襯,想藉令師他們向斷腸蕭文公達增加一點壓力而已。嘿嘿嘿,現在下去,乖一點,知道嗎?”

  於是,一名女婢又將素衣仙女上官蘭押走。

  大廳中接著走進幾名幫徒和女婢,其中一名女婢手上還捧著一盆水,九疑一絕手一揮,那名女婢便走過來開始為文束玉淨面。

  不一會,文束玉在任人擺布的情形下臉被洗清了,九疑一絕一面端詳,一面點頭,一面嘖嘖不已,那名玄玄手臉上則流露出一片妒羨之意,文束玉正在想著天龍幫為何要向他父親斷腸蕭施用壓力,以及其最終目的何在之際,九疑一絕已然開口說話了:“將文少俠移過來一點,好了,好了,就讓他坐在這裏……咳,咳……老弟,你叫什麼名字?文束玉是嗎?晤,這名字很好。束玉老弟,你已多久沒有見著令尊了,你老弟知不知道這次屈駕你們諸位的用意?”

  文束玉平靜地答道:“正想請教!”

  九疑一絕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道:“怪都怪你那位父親太固執,太想不開,別人是得不到金穀寶圖的苦,而他,得到了,卻又不去取寶,要他交出來,他也不肯,所以,本幫弄得沒有辦法,最後只好採取這種……”

  文束玉聽得心中一怔,什麼?最後一角金谷寶圖原來落在父親手中?那麼,那位雲鶴莊胡大海也是父親殺死的了?

  是的,文束玉漸漸有點想起來了!

  他記得,那夜在雙獅鏢局後院中,父親在發動那一記考驗之掌以前,曾伸手人懷似乎想掏一樣什麼東西交給他,最後又沒有拿出來,很明顯的,父親掏而未交的那件東西准是那一角金穀寶圖!

  現在,文束玉可以猜想到父親當時用意:父親當時一定想考驗他一年來的成就如何,看他能不能防身自保,然後再決定要不要交給他。不幸的是,他為了賭氣,根本就沒有去動過裝在盒中的那部秘芨,以致他挨了一掌,幾乎當場送命,最後還害得父親心灰意懶,就此黯然一去不返。

  九疑一絕頓了頓,接著說道:“採取這種非常手段,在本幫而言,也是出於無可奈何,因為這樣一來,本幫勢必要得罪很多人。

  譬方說:我們擄來飛花掌和血屠夫的這兩名門下,准備以這兩個娃兒為人質去逼使他們的老鬼師父向令尊討個人情,這樣做,效果當然是不愁沒有,但是,大家都知道的,飛花掌言琴鳳和血屠夫包斧都是何等樣人?事後記恨,乃屬必然。尤其是五台普渡和尚那一對寶貝徒弟,更令人有騎虎難下之感。”

  文束玉甚為意外,他沒想到一二號牢中那二名蒙頭大睡的青年漢子原來就是花花公子錢克箕和錢克裘兄弟倆個。

  在這名九疑一絕口中,始終沒有提及用刑一事,文束玉心想,那刑具難道竟真是為夏紅雲所准備的不成?設若如此,定然又與自己有關,因為更紅雲和他一直走在一起,魔頭們想動他父親那幅寶圖的腦筋,自然特別關心他的下落。

  文束玉想著,不禁暗暗皺眉。

  他覺得眼前這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九疑一絕這種做法,實在夠毒辣,也夠大膽,為了區區一幅寶圖,他居然不惜要與這麼多武林名家作對,萬一他將來得不著寶圖,練不成天下無敵武功,那時怎辦?

  另外,文束玉擔心的是:“在魔徒們這種軟硬兼施,四面楚歌的人情攻勢之下,他父親斷腸蕭將如何應付?

  交出寶圖,無異與虎添翼。不交吧,對飛花掌、血屠夫、普渡上人以及胭脂魔王那些不計其數之姬妾門人的包圍將如何交代?”

  只聽九疑一絕深深噓了一口氣道:“不過,現在可好啦。現在,有了你老弟,什麼問題都解決啦!令尊在武林中雖以強項知名,但我計某人卻偏不信他文公達會將一幅金穀寶圖看得比他僅有的一點親骨血還要重要!”

  文束玉不動聲色,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重脫虎口。

  前此他尚不知自己在魔徒們心目中的重要性,否則,他也不會去而複返了。

  是的,如讓父親知道他已陷落魔穴,那麼,那幅寶圖就無異於魔徒們的囊中之物了。

  九疑一絕得意地咬了一下又道:“你老弟這次進入本堡,放走夏姓丫頭,制倒內堂上護法,害死內堂二名弟子,又准備聯合鬼斧神工和那名上官丫頭窺伺總壇重地,嚴格說來,可謂死有餘辜,不過,看在你老弟將可換來一幅金穀寶圖的情分上,只要你老弟肯合作,本座可以概不追究,老弟意下如何?”

  文束玉抬頭平靜地道:“如何合作法?”

  九疑一絕手撚鼠須,笑眯眯的說道:“一言以蔽之,希望你老弟安分些,少動傷人開溜的歪念頭。本座明天派人將你送去一處隱秘地方,等與令尊取得聯絡後,再由你老弟親筆具函,說明你一向過得很好,極欲跟他老人家謀面——就這樣,懂嗎?”

  第二天,文束玉由一輛馬車載出古堡。

  他沒有再見到鬼斧神工和上官蘭,也不知道二人怎樣了。

  現在的他,除了手足沒有氣力之外,一切照常。

  他的眼睛上也沒有蒙上什麼,因車簾低垂,他根本看不到車外事物。

  有一點令文束玉深深感到不舒服的是,現在押運他的,竟是兩名不同年紀的女人!

  那名年輕的,只有十二、三歲,似乎是個使女。

  那名年事稍長者,年約二十四、五歲,身穿一套軟緞滾邊夾祆褲,眉如新月,目賽秋波,眉目之間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動人風情。

  文束玉愈來愈覺不自在,終於忍不住發問道:“貴幫有的是各級堂主和護法,為什麼押解人犯不派他們,而偏要派你們二位婦道人家?”

  那人媚眼一飛,咯咯掩口道:“你知道妾身何人?”

  文束玉微楞道:“我怎知道你是誰?”

  那女人又笑了一下道:“那麼,奴且先行自我介紹一番吧:奴姓解,字語花,外號‘銷魂娘子’,現職為天龍幫神機處‘神機上護法’。”

  那女人停了一下,接著笑道:“現在再告訴少俠本幫這次為什麼要派妾身護送公子的原因:妾身自先夫死後,為天龍幫延攬以來,先後曾接受無數次使命,可說從來沒有出過一次差錯,假如少俠不以為意,妾身敢說一句,少俠在奴家看護之下,可能永遠沒有幸脫之機會。”

  文束玉皺著眉頭,輕輕哼了一聲,表面上雖然沒有說什麼,在心底卻止不住暗暗著急。

  九疑一絕不愧是老奸巨猾,他這一手,倒還真是厲害之著,女人本就較男人心思細密,加以這又不是一名普通女人,他原想在押解途中相機脫身的打算顯然是要落空了。

  那位銷魂娘子見他皺眉不語,將嬌軀挪攏過來,輕聲又笑道:“不過,少使如果是個聰明人,當可想像本幫如此安排之另一用意……至少,在生活上……以及其他各方面……本幫,以及妾身,是不會虧待少俠的,只要少俠有所需求,敢保小俠無不稱心如意。”

  文束玉冷冷說道:“本少俠第一個要求便是最好將本少俠立即放走,有了這份人情,將來天龍幫解體時芳駕或許會因而留得一命亦未可知。”

  銷魂娘子笑盈盈地介面道:“就只這一點辦不到,少俠再提提其他的怎麼樣?”

  文束玉沒有表情地道:“次一要求便是芳駕最好省點氣力,自此以後大家少說話。彼此立場不同,說出話來縱非句句虛偽,聽來也一樣無謂得很。”

  銷魂娘子毫不為意,一笑接著道:“恰恰相反!就因為少俠不愛講話,奴家才忽然對跟少俠講話生甚大之興趣。

  依妾身過去之經驗,男人們在接近妾身之後,十九均如同蒼蠅見血,唯有少俠,似乎不一樣,這好比吃東西,在口味上

  文束玉背靠車廂板,早已悠悠閣上眼皮。

  當晚,車在一座小鎮停下,文柬王也弄不清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

  車夫是個木訥的蠢漢,匆匆吃完晚餐,便立即上炕倒頭大睡。

  銷魂娘子另叫店家整治了一份酒菜端來房間中,准備和文束玉對酌共飲,文束玉只吃菜,不喝酒,同時始終不說一句話。

  這位銷魂娘子對他一直是寸步不離,令人頭痛之至,像這樣繼續下去,的確是毫無機會可言。

  在臨行之前,他被那位什麼華神醫解開穴道,另外在四肢上分別紮了一針,手足頓時失運氣力量,幾與習武之前沒有二樣。

  華神醫告訴他:“這是本神醫的獨門手法,天下再無他人能解,如果三月不予療複,你這身武功便將永遠失去,所以,本神醫願意給你一份忠告,為了老弟之前程,千萬不可生出潛逃之心!”

  華姓神醫這番話,文束玉並沒有放在心上,天下有害人之病,便有治人之藥,三個月時間不短,他不相信此人之金針真個無人能解,同時,即令武功失去,也勝似階下之囚。

  而現在,問題是他根本得不著脫身機會,假如強行離去,只有送死一途。

  他原以為銷魂娘子為避男女之嫌,飯後也許會移居隱室,記知銷魂娘子在店家前竟說她與他為夫妻身份,店家收去盤盞,銷魂娘子立即將房門反手關上。

  文束玉見房中只有一張炕舖,便打定主意,預備靜坐以俟天亮。

  銷魂娘子也不勉強他,徑自一笑上炕,和衣鑽人暖被。

  那名叫小桃的使女則由唐家抱來一堆乾草在屋角打了個臨時地舖。

  夜深了,燈油漸罄,文束玉也有朦朧睡意,就在這時候,一陣幽怨低弱的蕭聲忽自遠處傳來……

  文束玉心神一振,睡意全消,這種能使人靈台明淨的蕭音,絕非普通弄蕭者所能吹奏,而當今武林中神於蕭技者,僅有二人,一個是他父親,另一個便是那位神秘的野和尚。

  那麼,現在這陣蕭聲是來自他父親,還是那位神秘的野和尚呢?

  以上兩者,似乎都有可能。

  那位神秘的野和尚曾于巫峽附近出現一次,昨日從那名鄭姓中護法口中,且得知該神秘野和尚已經上了魔幫預伏之渡船,如果這位野和尚昨日未遭擒獲,當以此僧之可能為大。

  不過,是他父親的可能也不小。前此,百穴幻狐曾經透露,鬼爪抓魂已在雲夢一帶發現他父親斷腸箭之行蹤,如今,鬼爪抓魂忽然來到此地,如說系一路追蹤他父親所致,也未嘗不在情理之中。

  文束玉很清楚,這會兒,來的縱然是他父親斷腸蕭,在他而言,也將是空歡喜一場,這跟那天他被百穴老狐和曹五姑軟禁在那條江船上一樣,他父親並不知道他在這裏,想聯絡也聯絡不上。

  不過,話雖如此,父子畢竟是父子,能聽到這陣蕭聲,終究是令人安慰的。

  暖炕上的銷魂娘子也似乎被這陣突如其來的蕭音所驚醒,被子一掀,霍地張目坐起。

  文束玉見了,微微一笑道:“本少俠已經向你忠告過了,與其擔驚受怕,不若從速改邪歸正,要知道,古人說得好:從古以來,沒有強盜賀八十。又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見到棺材才流淚,那就悔之晚矣。”

  銷魂娘子哪還有心情聽他說這些,只見她凝神傾耳,秋波閃動,眉宇間滿布惶恐之色,兩手按在炕沿上,大有隨時准備逃亡之意。

  蕭聲由遠而近,霎服來至數十丈之內,銷魂娘子一張粉臉漸轉灰白,文束玉一顆心也在不知不覺中跳快起來。

  忽然,蕭聲戛然而止,接著有個粗糙的聲音高呼道:“嗨,文兄,文公達……”

  這口音聽來極熟——唉,對了,是鬼爪抓魂手!

  蕭聲沒有了,同時也沒有聽到他父親的回答,只有鬼爪抓魂一個人的呼叫在夜空中激蕩,由遙遠處傳來,又向遠方漸次低弱消失:“嗨,文老兒,你聽我說,醜某人找你,並非有事相求,這一點,你老兒……嗨嗨……姓文的,這,你聽我說……飛花掌言大姐那個姓上官的女娃兒失陷飛龍幫,就在附近,鬼斧神工趙老兒混人踹探又是一去不返,文公達,你真的狠得下這副心腸麼?好!你跑,你跑,我醜某人捨命陪君子,不追你老兒到天邊才怪!”

  呼聲遠去了,剎那寂然,銷魂娘子如釋重負般深深籲了一口氣,回眸朝文束玉媚然一笑道:“令尊並非為你而來,小弟,還是死了這副心腸上炕未睡吧!”

  文束玉心頭有著說不出的難過,不過他並不怨怪父親,因為他知道父親這只是偶爾路過。

  所以,他也不去理會銷魂娘子的揶揄,再度闔上眼皮,裝成一種滿不在乎的樣子,默默調理著紊亂的思緒,坐候天明,靜待未來。

SOGO榮譽會員

苗王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2-10-24 10:59: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鬥尺難量真君子


  第二天傍晚,目的地到達,也是一座山谷。

  依文束玉估計,這兒離天龍幫那座總壇似乎並不太遠,他們這一行之所以要走上兩天,純屬乘坐馬車之關系,假如單人獨騎,最慢半天便可到達,以此類推,兩地相距大概只有百餘裏光景,仍然不出峨嵋山脈之範圍。

  眼前這片谷地,無論就那方面講,都較先前那一處為優,這時,谷地上到處散堆著木料和磚瓦,同時有人在拉著皮尺到處測量紀錄,文柬玉因而猜想:九疑一絕口中的新宮地址,恐怕便是此處了。

  谷地上僅有幾排臨時搭成的小竹屋,銷魂娘子于抵步後向文束玉笑著道:“這兒是什麼地方,諒你以及此地戒備之嚴緊,最好別生非非之想,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文束玉心中暗喜,他想:能夠自由活動,生路總比較多些,這份權利倒是不能輕易放棄。

  他既不願推卻對方這份美意,同時又不敢表示欣然領受,於是,他淡淡哼了一聲道:“謝謝芳駕設想周到……”

  晚餐後,文束玉信步走出竹屋。

  這時,暮靄蒼茫,天色已經昏暗,谷地上仍有一些苦力在四下奔走,仿佛還要趕夜工。

  由於須要安置機關埋伏之故,地面上坑溝縱橫,而且都挖得很寬很深,文束玉僅試著爬過一道溝,便感到心跳氣促,手足發顫,那位銷魂娘子說得一點不錯,以他目前這種體力,對方就是有意放他走,他大概也無力走出這片山區。

  因此,文束玉只有暫時息下潛逃之心,他定定神,繼續走向工場一角,不大一會兒,他來至另外一座竹屋之前。

  屋中隱有燈光透出戶外,且屋中不斷傳出一陣帶有爭執意味的談話聲,文束玉目下身處絕地,已經是什麼也不在乎,所以他這時不經思考,便上前伸手推開門扇,同時徑向屋中舉步跨入。

  小屋中僅有三個人。

  一名駝背老者,一名中年文士,以及一名面目粗陋的女婢。

  三人見到文束玉不速而至,均不禁一陣意外。

  那名中年文士閃著眼光道:“弟台何人?”

  文束玉淡淡回答道:“貴幫目前之特等佳賓。”

  那名駝背者介面道:“老弟如何稱呼?”

  文束玉一直不敢隨便接受飲食,所以連口渴也都強忍著,這時他看見木桌上放著一隻茶壺,知道壺非為他而設,其中茶水應無問題,因此,他此刻一面向茶壺走去,一面漫不經意地答道:“基於閣下這一問,足證閣下來頭有限,因為凡在武林中稍微有點地位的人,他們見了本少俠,差不多人人都能知道少俠是誰。”

  駝背老者瞠目不知所對,中年義士介面道:“我們這位於老夫子本來就不是武林中人,你朋友這樣說話,豈非自欠知人之明麼?”

  文束玉也是一陣意外,他想不到在這種地方竟會雜有一個不諸武功的普通夫子,於是,他先倒出一杯茶來喝了,然後轉向那名中年文士注目道:“那麼閣下呢?”

  那名中年文士臉孔微微一紅道:“就憑你仁兄這麼一點年紀,縱負名氣,當亦有限;同時,我們都是工地監督人員,又不是幫中禮賓使者,我們怎會知道你是誰!”

  文束玉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就算了,說這些氣話作甚!”

  文束玉說著,又指著桌上那一堆藍圖道:“這些都是玄玄手設計的嗎?”

  那名中年文士見文束玉居然認識幫主面前的紅人玄玄手,臉色不禁微微一變,文束玉視如不見,又轉向那名于姓夫子道:“夫子既非武林中人,在這裏擔任什麼工作?”

  于姓夫子傲然持髯道:“老朽系該幫重金禮聘來此,專門負責新宮各處之邸名,以及所有楹聯匾額之擬對題書者,老弟在這方面興趣如何?”

  文束玉含笑不語,偶而在案頭發現一幅宣紙,見上面只分別寫了“帝苑”和“天墀”四個字,不禁抬頭笑問道:“這四字代表什麼意思?”

  于夫子乾咳著道:“這個……咳,咳……是老朽正准備為未來的武威大殿擬副對子,剛剛動筆,老弟就來了,所以咳,咳才只寫下兩邊的聯首。”

  文束玉笑道:“晚生代勞續完如何?”

  于夫子鄭重地點點頭道:“是的,年輕人應該把握任何求取上進的機會,你擬出來,不管成不成,老朽答應為你改正也就是了。”

  文束玉躬身道:“多謝夫子。”

  說著,拿起筆來,蘸飽濃墨,於已寫就之“帝苑”和“天墀”四字下引筆續成:帝苑龍蟠,靈甲深藏風雷雨。

  天墀星拱,寶座密綴智機珠。

  文束玉書畢擱筆道:“夫子指教。”

  于夫子為之瞠目駭然道:“老……老弟竟具如此才華,老……老朽真是失敬得很。”

  文束玉退後一步,欠欠身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不敢多打擾,晚生在此尚有多日停留,如蒙不棄來日當再行向夫子請益。”

  那名中年文士自動向那名醜婢吩咐道:“娟娟拿燈護送這位少俠一程。”

  文束玉也不多讓,便任由那名醜婢提燈前導,摸黑向對面空空的那排木屋走過去。

  文束玉這次走出木屋,起先不過是為了散心解悶,而今,他忽生奇想,覺得如想脫身虎穴,或許就在這名于姓夫子身上亦未可知。

  回到木屋,銷魂娘子已經等在那裏,她笑著問道:“去哪里了?”

  文束玉懶懶然回答道:“隨便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沒有逃走的機會。”

  銷魂娘子咯咯笑道:“小弟怎麼忽然風趣起來了?如何?有沒有逃走的機舍?”

  文束玉冷冷地道:“機會隨時有,不過是時間問題,只要我這身武功一旦恢復,我就不信那道關卡能夠攔得住我!”

  銷魂娘子笑道:“這不等於廢話?”

  文束玉哼了一聲道:“知道是廢話就不該多此一問!”

  銷魂娘子低聲笑道:“這樣看來,今天又沒有希望了,好的,小冤家,奴耐著性子等你這冤家回心轉意也就是了。”

  第二天,天一亮,那名叫娟娟的醜婢走過來,說是于老夫子有事要請文束玉過去一趟。

  文束玉進入昨日那間竹屋時,屋中僅有于夫子一個人,文束玉問道:“還有一位呢!”

  于夫子道:“監工去了,他是新宮工程總指揮,要管六百多個工人,難得有空待在屋子裏。”

  文束玉道:“他也是這兒的護法?”

  于夫子道:“大概是的吧。不過此人在幫中據說職位並不高,他能獲得監工位置,全由於那名什麼玄玄手的推薦,玄玄手說他有綜理事務之才,而依老朽看來,這不過是二人私交好,以及二人有著同樣的……”

  于夫子咳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而文束玉也猛然想起這位元工程總監面白無血,眼皮浮腫,與玄玄手的確是同為標准之色徒典型。

  這時,那名醜婢亦因事走出竹屋,文束玉乃又問道:“夫子何事相召?”

  于夫子抹了一把鬍子,笑笑道:“昨夜老弟走了之後,老朽為新宮飛龍樓想到一則上聯,卻找不出適當的下聯來,因此想請老弟過來參研一番,不知老弟能不能為老朽完成該聯的另一半。”

  文束玉忙答道:“不敢當,不過晚生頗想先欣賞一下夫子的上聯佳句。”

  于夫子道:“上聯是:‘百尺迎仙開風月’。”

  文束玉脫口道:“如配以‘八面望風斷水雲’夫子以為如何?”

  于夫子怔了怔方才叫道:“好極了!”

  于夫子叫出一聲好極,忽然皺了皺眉頭,一手撫胸,一面伸手去懷中摸出一隻細頸藥瓶,神色間似乎甚為痛苦,文柬王大驚道:“夫子怎麼了?”

  于夫子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匆匆自瓶中倒出兩顆褐色藥丸,拿案頭茶水服下,又停了片刻,這才噓出一口大氣道:“沒有事了。”

  文束玉遲疑地道:“夫子難道——”

  于夫子歎了口氣道:“這就叫做‘久病成良醫’。老朽在年輕時,由於攻讀過度,忽然罹致一種逆氣重症,每次病發,均有暈厥之虞,爾後,病情愈來愈惡化,終致群醫束手,多謂無藥可救,老朽在絕望之餘,只有自將醫書藥經取來鑽研,不意天無絕人之路,竟被老朽於古籍中發現一味古方可治此症,從此以後,老朽便對醫藥一道發生莫大興趣。

  老朽剛才服用者,名叫‘純陽調氣丹’;老朽便賴這種調氣丹由不治之症活到今天八十有六!”

  文束玉心中一動,接著道:“那麼,夫子何不索性懸壺濟世?”

  于夫子搖搖頭道:“不然……”

  文束玉急忙道:“為什麼?”

  于夫子苦笑了一下道:“老朽為自救而攻醫道,由於動機不同,常年探究者多為一般人公認之疑難絕症,對普通病症反而毫無所得,一旦懸壺,豈不誤盡蒼生?”

  文束玉緩緩回頭向外邊看了一眼,他見附近再無他人,乃又轉過臉來,以一種漫不經意的語氣向于夫子說道:“可惜晚生認識夫子太遲……”

  于夫子呆了一下道:“此話怎講?”

  文束玉歎了口氣道:“晚生有位師兄,原有著一身上好的武功,後來忽遭仇家暗算,據說對方僅在他四肢部位分別紮了一針,我那師兄一身上好的武功便即失去,要是當時能遇上夫子,相信夫子也許能夠……”

  于夫子眼皮眨了眨,忽然問道:“這是多久的事?”

  文束玉故意計算了一下道:“將近半年了。”

  于夫子又道:“你那位師兄他人現在什麼地方?”

  文束玉又歎了口氣道:“他因愧對師門,目下已不知流落何處,夫子——您問這個,是不是說,假如找到了人,你真的能為他恢復功力?”

  于夫子點點頭,不勝惋惜地道:“可惜錯過了機會。”

  文束玉心頭狂跳不止,忙問道:“要是當時遇上夫子,夫子准備怎樣為他治療?”

  于夫子皺了皺眉頭道:“這門功夫屬於知難行易,摸不著竅門的,自然束手無策,同樣的,假如洞悉個中奧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文束玉露出好奇之色,眯眼道:“夫子能不能說得詳細點?”

  于夫子舉起手中那只細頸藥瓶道:“在原理上,受針之人的遭遇可說與老朽這種逆氣症完全一樣,脈脈岔道,真氣反行。不過,兩者的分別是,一屆積郁成症,一屆臨時之人力拘迫,前者無法根治,而後者則甚易使其還原。

  假如你那位師兄在此,他只要服下三顆老朽這種純陽調氣丹,然後在熱水裏泡上半個時辰,也就盡夠了。”

  文束玉伸手道:“那麼,就請夫子將這種調氣丹見賜三顆如何?”

  于夫子甚為詫異道:“你要此藥何用?”

  文束玉解釋道:“我們一些師兄弟,正在分頭尋訪我們那位大師兄的下落,如果有了這種純陽調氣丹,一旦找到了他的人,豈非馬上就可以為他療複?”

  于夫子點點頭道:“這倒是的……”

  說著,拔開瓶塞,將三顆褐色純陽調氣丹倒在文束玉掌心上。

  文束玉連忙稱謝收起,心頭止不住再度狂跳起來,就在這時候,那名醜婢突然推門而入。

  醜婢進屋後,朝文束玉毫無表情地一甩頭道:“解上護法請您過去一下。

  文束玉複功心切,自收下三顆純陽丹之後,實已巴不得早早離開,這時一聽醜婢之言,立即起身向于夫子告辭道:“夫子再見。”

  于夫子頷首道:“再見——有空不妨常來走動。”

  文束玉心中頓時生出一片依依難舍之感。

  他還有機會再來走動麼?這一再見,恐怕是永遠難再相見的了。

  俗語有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真是一點不錯。

  這麼平凡的一名于夫子,不意最後卻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昨日他若稍存輕視對方之心,試問,他會有今天這種收獲嗎?

  文束玉心中充滿了感激,但又不便表示出來,當下只有黯然默默退出。

  文束玉走出小竹屋,回頭發現那名醜婢仍然不聲不響的跟在身後,不禁甚感意外道:“姑娘難道也要過去那邊麼?”

  醜婢緩緩跨上一步,冷然道:“是的——尊駕适才和于夫子的交談經過,婢子業已全部聽清,同時婢子早於昨晚便在銷魂娘子二名伺婢那裏弄清文少俠之真正身份,現在就看你文少俠如何打發我餘娟娟了!”

  文束玉又駭又急,怒目叱道:“你!”

  醜婢嘿了一聲道:“請少俠少發威,至少在目前還不是你文少俠發威的時候!如果您想嚷嚷出來,我餘娟娟並不在乎。”

  文束玉軟了下來。

  是的,這名醜婢多少會點武功,而他自己,目前手無縛雞之力,用武,是萬萬行不通的。

  同時,他已看出這名醜婢此刻之目的無非是意在勒索,他有什麼可資對方勒索的呢?

  對方的企圖,他應該先弄清楚。

  於是,文束玉忍住氣道:“你——你待怎樣?”

  醜婢嘿嘿一笑道:“這就對了,我們應該心平氣和好好的談一談。現在,我不妨先將彼此間之利害關系交代一下。”

  首先,你文少俠之去留,對我餘娟娟毫無得失可言,所以,只要你文少俠願意,我餘娟娟將絕不破壞你文少俠的好事,其次,你文少俠明白,不但在您功力未複之前,您不可能逃離此間,就算您一身武功能夠順利恢復,如果我餘娟娟不同意,事先敲響警鐘,您文少俠能夠脫身的機會仍然渺茫之至!”

  文束玉瞪眼道:“別兜大圈子了,你到底希望怎麼樣,請你幹乾脆脆地說出來好不好?”

  醜婢頭一點道:“好,據說我們那位神機上護法藏有一種‘養心丸’,服之可獲青春常駐,希望你能在複功之前為我餘娟娟弄幾顆出來。”

  文束玉有點著急道:“你知道的,我跟她之間並——”

  醜婢沉臉不悅道:“那是你的事。假如你文少俠自忖無能為力,你文少俠盡可加以拒絕,怎麼樣?你說吧!一句話便可以了。”

  文束玉見對方身軀半轉大有隨時准備離去之意,不禁著慌道:“能不能容在下慢慢設法?”

  醜婢聞言,立即轉正身軀,面有喜色道:“那當然——你只要在進入浴桶之前,將它弄來交到我的手上也就可以了。”

  文束玉問道:“弄來之後,咱們之間如何傳遞?”

  醜婢微笑道:“現在,我跟著你過去,找個藉口就停留在你們落腳的那間木屋附近,少俠如能依約行事便罷,否則,嘿嘿,說句少俠不要見怪的話,您的熱水浴,勢必永遠無法完成,希望我們能夠彼此尊重。”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22:0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