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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凰云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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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無名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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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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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42: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木屋之囚


  上官琦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道:「什麼人?」

  那黑衣人道:「大都是犯了王府戒規之人。」

  上官琦道:「憑藉著區區木屋,也能囚得住武林人物麼?」

  黑衣人道:「此刻時間無多,我無暇和各位細說了。」伸手指著西面一排木屋,接道:「這裡有八幢空室,諸位請選一幢躲去。此地每日中都有王府中護院衛隊,早上、中午、晚上查看三次。明晚二更之後,我再來此地接迎幾位,擊掌二聲為號,如若聽不是掌聲,切不可開啟門窗,向外探看。」

  左童張方突欺進一步,道:「大駕可否請除下面具?」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此時還不是見面的時候,到時候我自然會除下面具,讓你見識一下。」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早上的巡查已然快到,你們快些進去吧!」

  對這人的言語舉動,上官琦等雖然心存懷疑,但沿途行來,都無差錯,一時間猶豫難決,不知是否該進入那木屋中去。

  只聽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如若你們不肯聽我的話,決無法逃過滾龍王府的巡視衛隊,那不但將功虧一貫,能否逃得性命,還難預料。」

  上官琦略一沉吟,道:「好吧,勞駕在這裡停上一會,在下先進去瞧瞧再說。」身子一轉,直向那排列的小木屋中行去。

  那黑衣人似是已知上官琦是怕他逃去,藉詞查看那些木屋,暗中卻指令隨行之人監視自己的舉動,如若那木屋中埋伏有什麼暗器,這些人立時將一同出手對付於他,當下冷笑一聲,凝立不動。

  上官琦跑到那木屋前面,隨手拉開一扇門,探頭向裡面望去。

  這座木屋,十分狹小,一個人躺下去,就沒有一點活動的餘地。

  上官琦看了一陣,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這些木屋並無奇特之處,只要武功稍有基礎之人,就不難用掌力將它震破,但聽黑衣人說,這木屋之中,囚人甚多,不知何以那些被囚之人甘願束手就戮,不知破室而逃?」

  只聽那黑衣人道:「你看好了沒有?我要走了。」

  上官琦回過身來,低聲對左右兩童和錫木大師,說道:「那木屋之中尚可容身。」

  張方道:「你看木屋還有什麼埋伏?」

  上官琦道:「沒有,縱然是有,也一定藏在那木屋下面。」

  張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就進那木屋坐上一夜再說。」

  上官琦和幾人定好了連絡的方法,一齊向木屋行去。

  那黑衣人趁這一陣工夫,已走得沒了影兒。

  四人選了四幢連在一起的木屋,打開木門,鑽了進去。

  就這一陣工夫,林中已響起零亂沉重的步履聲,似是有不少人走了過來。

  上官琦左掌一揮,道:「快決帶上窗門,不要露出形跡。」

  左右二童、錫木大師依言而行,迅快地隱入那木屋之中。

  這幾人個個功力深厚,雖然無法將頭向外張望,但只憑藉那敏銳的聽覺,分辨來人的步履之聲,即知來人己到了木屋附近,而且步履凌亂,來人似乎不少。

  上官琦連日來親目所見,發覺了滾龍王這廣大深厚的實力,並非是如傳言那般可怕。滾龍王借用藥物控制了這些人的神智,固然可以使他們竭盡所能地為自己效死,但那些為藥物控制的人,卻失去了自己的智慧,只要能夠了然他們的連絡運用之法,不但可以輕而易舉地混入了滾龍王府,而且假如能運用得當,還可以借用敵人之力,以敵制敵。

  正忖思間,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傳入耳中,道:「王爺飛馬傳諭,命各處要道加緊巡弋,可能會有強敵混入王府中來。我瞧咱們費點手腳,把木屋中囚禁之人,仔細地點查一下如何?」

  上官琦聽了一驚,暗道:「要糟!如若他逐個查驗,那是非得露出馬腳不可。」不由探手抓住驚魂刀把,如若形跡敗露,只有施下辣手,把所有之人一鼓盡殲,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只聽另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算了吧!這等囚人之處,難道還有什麼敵人混進來不成?我瞧是不用費這一番手腳了。」

  那聲音宏亮之人未再接口,想是同意了同伴的說法。

  上官琦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仔細看這木屋僅可供一人仰臥,心頭暗暗奇道:「由來囚人,都是用水牢、石牢,加以鐵柵,滾龍王怎的卻用這木屋囚人?如若囚閉的是普通之人,也還罷了;但如用此區區木屋,囚禁武功高強之士,豈不是縱虎歸山?想這木屋決然禁受不起身負內功之人的強勁掌力,破屋而逃,豈不是輕而易舉?」

  轉念又想起滾龍王是何等雄才好險之人,豈能計不及此?難道這區區的木屋之中,有什麼機關不成?

  伸手摸去,只覺四壁都是木板,毫無奇異之處,不禁大感奇怪。

  這念頭在他心中不停地回轉,竟是難按捺下好奇之心,忍不住從壁間小門向外望去。

  只見左童張方藏身的小木屋中,也正啟開了數寸向外張望,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我如出屋查看,自是無法管束左右二童了」,正待關合木門,突然緊傍左童的木屋木門一啟,露出一個長髮披垂的頭來。

  那怪頭鬚眉俱白,一探之間,重又急快地縮了回去。上官琦心神大震,幾乎衝口叫出了師父。

  他緩緩合上了木門,心中念頭百轉,暗暗地忖道:「以師父的武功,決然不至被滾龍王的屬下活捉著囚在此地,難道是他自己來此不成?難道也是和我們一般的借這木屋隱藏身子不成?」

  只覺這不是,那也不是,竟是想不出師父何以躲在木屋之中。

  一股強烈的衝動,恨不得立時奔過去看看,免得悶得心中難耐。但他想到此行的責任重大時,強自按捺下了衝動,如若自己先行破壞規矩,勢難再管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

  上官琦此來滾龍王府,確存必死之心,準備一舉毀去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縱然以身相殉,也是在所不計。因此,他甘願忍辱負重,聽受一個陌生人的指揮,等待著混入滾龍王府的機會。

  他雖然盡量想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但那激動的情緒卻是無法平復下來。那身負絕世武功的授藝恩師陡然間在這裡出現,而且竟然也被囚在這木屋之中,這事情不但大出上官琦的意料之外,而且簡直是不可思議。這念頭如一股洪流激泉在他心中激盪,他用盡了最大的忍耐,仍然無法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和激動,舉起手來,輕輕推開一條縫向外望去。

  只見對面那緊靠張方的木屋中,緩緩伸出來一隻手掌。上官琦心頭一震,看那伸出手掌的木屋,竟不是恩師停身的木屋,顯然這木屋中囚居的人物,有很多可以活動。只見那伸出的手掌愈來愈長,終於抵住在另一個木屋之上,微一推動。

  上官琦看得仔細,那被推動的木屋,正是探出白髮怪頭的木屋。

  於是,那被推動的木屋中,也伸出一隻手來,兩隻手掌緊緊地牴觸在一起。

  上官琦暗暗想道:「這兩掌相抵,似是在傳功愈傷,莫非兩人之中,有一個受了傷不成?如若這兩座木屋中的被囚之人,尚能夠運功療傷,那兩人的耳目定然尚未完全失靈,對自己和左右兩童等潛入木屋之事早已聽得。」

  忖思之間,又是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只見那兩隻相抵的手掌,迅快縮了回去。

  上官琦心中一驚,急快地把啟開的一道門縫,重又緊緊地閉了起來。

  只聽步履聲愈來愈近,似是一個人到了他停身的木屋前面。

  腳步聲停止下來,上官琦憑藉聽黨的判斷,似是一個人站在他藏身的木屋前面不動,他只好屏住呼吸,不發出一點聲息。側身貼在木壁上,右手卻握住驚魂之刀,暗作準備。

  但那人卻也似是有意地和上官琦作對一般,竟然也停在上官琦的木屋的前面不言不動。

  上官琦耳朵貼在木壁上,聽了良久,也聽不出一點聲音來,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奇怪,心中泛起了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打開木門看看室外停的是何許人物。

  他忍了又忍,終是忍耐不下,輕啟木門.向外望去。

  這時,太陽已高昇上半天,上官琦將木門微一啟動,立時有一股強烈的陽光透射而入。陡然的陽光,射得他目難見物。在這片刻之間,如若有人施襲攻擊,上官琦勢非受傷不可。

  就在此刻,突聞拍拍兩掌互擊之聲。上官琦心中一動,暗道:「這不是和那黑衣人約好的訊號麼?怎麼這樣快就來了?」

  心中雖然還在盤算,人卻推開木門,一躍而出。就在他鑽出木屋的同時,左右二童、錫木大師也一齊推開木屋,躍了出來,想是關在那木屋氣悶得很,大家雖都急著要出木屋,但都強自忍了下去,是以在聽得相約掌聲之後,齊齊躍了出來。

  上官琦心中一直以為自己木屋前面站的有人,但躍出木屋一看,卻是蹤影全無,暗道:」奇怪呀,除非那人是有意尋我開心,先行走到我停身的木屋前面站住,然後再以上乘輕功,無聲無息地悄然而去。」

  只聽一個緩慢冰冷的聲音說道:「木屋之中,不能停過十二個時辰以上,多留在屋中一刻,就多上一分危險。此刻起,到晚上日落之前,大概不會再有人來查看,你們可在這周圍活動一下,最好借此機會,隱入竹林之中運氣調息,培養體能,晚上或將有一場大戰。」

  上官琦抬頭望去,只見竹林進口之處,站著一個全身黑衣、戴著面具的人,說完之後,立時轉身而去,也不容上官琦等有發問的機會。

  左童張方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關在這木屋之中,除了覺得有些氣悶之外,井無其他的不適之感。」

  錫木大師搖頭說道:「不然,貧僧的感覺是那木屋中有一股淡淡氣味,但卻直衝肺腑之內,使人有著一種奇異的感受。」

  右童李新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在下亦有此感。」

  張方道:「咱們從那木屋中抓出一個人來問問,這些疑問,豈不迎刃而解?」

  上官琦心中一動,突然舉步向一幢木屋之前衝了過去。

  左右二童、錫木大師都道他去木屋抓人,卻不料他走近那木屋之後,屈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對那木屋大拜三拜,舉手輕輕在那木屋上彈了兩指。

  這舉動,只看得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大為奇怪,不由自主舉步行了過去。

  上官琦暗用「傳音入密」之術,叫了兩聲師父,卻不聞那木屋之中相應之聲;舉手在那木屋上彈了兩下,也不聞回應聲息;再仔細查看木屋,絲毫未錯,心中大感奇怪。正想打開那木屋瞧瞧,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已然行近身側。

  左童張方道:「上官兄可知道木屋中關的什麼人嗎?」

  上官琦想到師父那冷僻性格,這樣多人的面前,如若打開木門,暴出廬山真面,說不定會使他大為惱怒,急急站了起來,說道:「沒有什麼,這個,這個……」

  這等瞪著眼睛說瞎話,上官琦實難出口,「這個」了半天,仍是「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錫木大師笑道:「上官施主既是有難言的苦衷,咱們自是也不好多問。眼下倒是有一件極為重大的事,咱們先行研商一下。」

  上官琦如獲大赦一般,急急說道:「什麼事?在下願聆高見。」

  錫木大師道:「那指令咱們的黑衣人,諸位可曾看出他和常人有何不同之處麼?」

  左童張方道:「在下亦有同感。」

  錫木大師道:「張施主先請說吧!如有遺漏之處,再由貧僧補充。」

  張方略一沉吟地道:「我覺著他兩腿有病,行動時僵直不彎,活似一具死了的人。」

  錫木大師點頭,道:「不錯。」

  張方接道:「他的聲音極怪,似是故作粗厲。」

  錫木大師道:「好啦!只此二點異樣,咱們就不難找出一個眉目來了。」

  上官琦道:「是啦!那人可是裝扮之後,再和咱們相見麼?」

  錫木大師道:「就那人形狀之上預測,貧僧的料斷,他是矮人加高,故而行動起來,兩腳僵直不便。」

  上官琦點點頭道:「不錯,大師這一提起,使在下想起那夜咱們在那座破落古廟之中所見之人,兩人如出一轍,只不過高矮略有不同吧。」

  張方接道:「他說話故作粗厲,想是要掩去他本來的聲音。這人定然和咱們相識的了,故而處處設法掩遮。」

  上官琦只覺腦際間靈光閃動,暗暗地忖道:「這人莫非是她裝扮的麼?」在未證實他的想法之前,不願故作驚人之言,微微一笑:「不管那人是誰,咱們都必須得聽他之命,也許他得了咱們幫中文丞之命呢?」

  張方道:「沿途行路,尚未誤錯。咱們如想混入那滾龍王府,勢必要得他指點不可。」

  錫木大師仰頭望望天色,說道:「咱們既已潛近滾龍王府,千萬不能露出行跡,致落得功敗垂成,得設法早些藏好身子。」

  微微一頓,道:「那木屋雖然安全,但已不能再多停留了。」

  上官琦目光一轉,看正北方向那一排木屋後面,有一片高及人腰的亂草,低聲說道:「咱們藏到那草中去吧!」

  張方一面奔行,一面說道:「小心別踏傷邊緣的積草,留下痕跡。」起步一躍,落入了叢草之中。

  四人不過剛藏好身子,瞥見四個黑衣佩刀大漢,行了過來。

  在那四個大漢身後三尺左右,緊隨著一個全身紅衣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

  四人潛伏在草叢之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藏身匆忙,錫木大師和左右二童的藏身之處,頭臉盡隱草中,難見外面情形變化,只有上官琦停身之處,可在不露形跡之下,見到外面的景物。

  細看那紅衣少女頗似昨夜道中所見之人,只見此刻長衫長裙,昨夜中夜色深沉,上官琦匆匆一瞥間,雖然留下了一些印象,但卻是模糊不清。

  只聽紅衣少女嬌聲喝道:「停下啦!」

  四個黑衣大漢,突然一齊翻腕,拔下背上的單刀,退在那紅衣女的身後。

  上官琦心中大惑,暗道:「這丫頭要搞什麼鬼,難道已發現我的行跡不成?果然如此,勢非要一舉之間撲殺這五人,才可保得隱秘。」心念一轉,暗中通知了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

  但見那紅衣女蹲下身子,在一座木屋上查看了一陣,突然打開木門,探手從那木屋之中,拖出一個人來,放在地上。日光照射下,只見那人瘦成了一張皮包骨頭,緊閉著雙目,看樣子,已是瀕臨死亡、將要斷氣的樣子。

  奇怪的是那人被拖出之後,有如毒瘤發作一般,不停地揮舞著雙臂,似是要爬回那木屋中去。喘息雖微弱,但上官琦耳目靈敏,卻清晰可聞。

  那紅衣女移動了一下嬌軀,打開了另一座木門,又拖出一個同樣瘦弱的人來。

  四個黑衣大漢,突然伸出手來,把兩個由那木屋拖出來的枯瘦之人按在地上。

  那紅衣女轉動著一雙靈活的星目,仔細在兩人臉上看了一陣,道:「不錯啦!帶走。」

  四個黑衣大漢立時有兩人收了兵刃,各自背上一個枯瘦之人而去。

  上宮琦眼看著幾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暗道:「這些被關在木屋之中的人,不言不食,也不肯逃走,被折磨成一副骨頭架子了,竟然還能活著不死,難道這些人先被滾龍王迫服下毒藥之後,再送人這木屋之中不成?」一時之間,他雖想不通被囚於木屋的人不肯破壁而逃的原因,但他卻感覺到這是一件慘絕人寰的事,既然遇上了,豈能置之不問?

  一股強烈的衝動,使他忽然站了起來。

  左右二童、錫木大師看不到外面景物,但見上官琦站了起來,也隨著一齊站起。

  兩日來患難與共,使錫木大師對上官琦心中存的一點敵意早已消去,舉步行了過來,問道:「來人走了麼?」

  上官琦忿然說:「走啦!我非要把這木屋一間間毀去不可!」

  張方茫然一怔道:「為什麼?」

  上官琦道:「太殘忍了……」當下把所見經過,仔細他說了一遍。

  錫木大師歎息一聲:「你如把這木屋一間一間地毀去,也許將同時毀去那被囚在木屋中人的性命。據貧僧看法,這木屋之中可能有一種奇怪之毒,被囚木屋之人,過了一定的時間之後,即將被木屋中的劇毒浸傷,寧願常居木屋,不知飢餓之苦,自然那是更不願破屋逃走了。」

  上官琦訝然說道:「什麼毒物,竟然如此厲害?」

  錫木大師道:「這一點,貧僧在未全部了然之前,不敢妄作論斷。」

  張方道:「上官兄俠義肝膽,慈悲心腸,救這些淪人苦難中人,固然是義不容辭的事,但咱們此時實不宜打草驚蛇,好在這些人被囚居此處,已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晚上幾日.想無大礙。」

  上官琦只是一陣衝動,忘記了利害,經過張方一勸,點頭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諸位暫請隱身此地,我過去瞧瞧那木屋中被囚之人的詳細情景……」

  他微微一頓,又道:「萬一遇上警兆,諸位切不可現身相援,那將暴露了咱們全部行蹤。」大步向前走去。

  他記著那紅衣女打開的木屋,行近屋前,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果然發覺那木屋椽上,寫著「江漢閔仲堂」五個小字。

  上官琦忽然想到改扮混入閔府之事,想不到這個引起糾紛的老人,如今還活在世上。

  只覺那木屋之中,散發出一股奇怪的氣味,上官琦被氣味誘得恨不得鑽到那木屋中去,不禁心頭一駭,趕忙向後移動身子,避開了那股氣息。

  就在上官琦向後退的當兒,那身軀瘦高的黑衣人,突然出現。

  那黑衣人對著上官琦招了招手,凝神靜立不動。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倒是要過去瞧瞧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估計那黑衣人停身之處,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都無法看到,自不會冒險趕來相擾。」當下一提真氣,摸了摸懷中的驚魂之刀,直行過去,在他身前四五尺處,停了下來,說道:「你是誰?」

  那黑衣人似是未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不覺微微一怔,但立即冷冷說道:「此刻還未到暴現我身份之時。」

  上官琦早已蓄意要揭穿黑衣人的秘密,說話之間,早已暗作準備,趁他分神說話之際,伸手一記擒拿手法,疾向那黑衣人右手腕脈之上扣去。

  黑衣人在全然無備之下,幾乎吃上官琦一把扣住,當下手掌一翻,兩個指尖,反向上官琦的腕脈點去。

  這一招應變迅捷,出手奇異,不但解了自己之危,且更把上官琦迫得退了兩步。

  但這一招,也暴露了他的隱秘,上官琦看他掌指細白纖巧,分明是女子之手,當下一抱拳,道:「姑娘可是文丞連……」

  那黑衣人被他揭露了身份,不再隱瞞,微微一笑道:「不錯,你猜對了,但此刻我還不宜完全暴出本來面目,最好在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之前也暫守秘密。」

  上官琦道:「這個屬下遵命,但不知我們幾時可以混入王府中去?」

  連雪嬌道:「我此刻就是告訴你們,在你們停身那亂草叢後,五丈外,七丈內,放有四套衣服以及應用之物,我早已替你們配好了,你帶他們快去穿起,然後出此竹林,盡量保持輕鬆鎮靜,混入滾龍王府。」

  上官琦道:「就這大白天麼?」

  連雪嬌道:「今日他們大都休息。王府中每屆此日,就互相宴請,最易混水摸魚,但亦不可大意。」

  上官琦應了一聲,道:「記下了。」

  連雪嬌道:「快去換衣服去,我替你們把風。」

  上官琦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帶了左右二童及錫木大師,後行七丈,果然發現了四套衣服。連雪嬌準備得十分周到,四套衣服亦早經分開,錫木大師還分了一條包頭黑中。

  四人易裝之後,立時出了竹林,緩緩向滾龍王府行去。

  這時,他們身著之裝,正是護守王府衛隊中人穿的衣服,沿途之上,雖然遇上了不少帶刀的黑衣人,不但未見喝問,反而遙遙施禮拜見,閃到一側,替四人讓開了大路。

  左童張方低聲說道:「你找來這四套衣服,似是身份不低?」

  上官琦道:「咱們進入了內府之後,恐怕就不行了,萬一不能聚在一起,如何是好?」

  錫木大師道:「咱們先行約定好連絡暗號。」

  上官琦道:「在下正是此意。但咱們的暗號,必須自行規定,不可沿用少林和窮家幫的原定暗記,以免被人識破。」

  錫木大師道:「不錯。」

  上官琦道:「我已想好了幾個,不知是否可用?」

  張方抬頭望去,巍峨的滾龍王府已清楚可見,相距也就不過是二三十丈遠近。

  四人放緩了腳步,由錫木大師當先而行,他身軀高大,遮住了上官琦的身子,上官琦藉機把想好的暗記告訴幾人。他追隨唐璇甚久。智力大進,這幾個暗記,都是極為簡單的符號,但立意鮮明,相約人一望即知。

  上官琦剛剛說完,幾人已到了滾龍王府的大門之外。

  錫木大師究竟是偽扮之人,看見那高大的門樓兩側,一排站十六個黑衣衛士,不禁心中一慌,停下了腳步。

  上官琦將身子一側,走了出來,踏上七層石級,直向門裡行去。

  兩側排列的十六個黑衣衛士,八個手橫大刀,八個手執長矛。

  上官琦踏上了最後一層石級,突然寒光一閃,四隻長矛刺了過來。

  左右二童吃了一驚,正待飛身而上,瞥見那四隻長矛,將要刺及上官琦時,突然又收了回去。

  上官琦暗道一聲:「好險!我如是沉不住氣,出手封擋,只怕就要暴露出身份。」仔細看去,只見那十六個黑衣衛士,目光直視,臉上一片莊肅陰沉,毫無表情。

  這些時日之中,上官琦的見聞大增,看了這十六個守門的大漢,雖然都有著一身武功,但因服有迷藥,可能已失去辨識敵我的能力,他們只可在一種固定的方式下決定來人是友是敵。

  苦惱的是上官琦並不了然在何等方式之下,可以使這些人不會當真地出手攔住幾人。

  這念頭電光石火一般在他的心中轉動,人卻並未停下,神態鎮靜,滿含微笑,緩步向府中走去。

  果然,那手中執刀的大漢,突然齊齊揮動手中大刀,眨眼間一片刀光向上官琦罩了過去。刀避鋤怒卷,攻了出來,威勢十分嚇人。

  上官琦早已暗中提聚真氣,必要時出手自救。

  但見那來勢洶湧的刀勢,就在將和上官琦衣袂相觸之時,陡然又收了回去。

  左首一個執刀大漢,突然伸出手來。

  上官琦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連雪嬌贈的銀牌,以便作混入滾龍王府之用,當即探手摸出一枚銀牌,遞了過去。

  那人收了銀牌之後,望了望幾人一眼。

  上官琦腳步加快,進了王府。

  錫木大師、左右二童,齊齊緊隨他身後跟了進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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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寂寞香後


  進了滾龍王府,景物忽然一變,但見花木扶疏,庭院遼闊,重樓疊閣一望無邊。

  上官琦並未得連雪嬌說明,混入王府後如何會合,只好憑藉胸中一點記憶,直向後院行去。他希望能盡快找出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設法瞭解解毒之法,只要能解得滾龍王控制屬下的藥毒,這一股強大神秘的勢力立時將面臨瓦解崩潰。

  穿過了一座廣大的庭院,到了一處分岔的所在,只見中、左、右三座圓門擋住去路。

  凝目望去,只見那三座圓門之內,一般的廣大庭院,一般的植有花樹,不禁心中猶豫起來。

  錫木大師似是看出了上官琦的心意,忍不住低聲說道:「咱們各入一座圓門,日落時分,再在此地會面如何?」

  原來幾人混入王府之後,發覺滾龍王府中的衛隊個個如木頭一般,失去辨識敵我之能,只要沉住氣,小心應付,毫無危險,膽氣大壯,左童張方點頭說道:「大師高見甚好。」

  上官琦雖覺這般分散實力,萬一有了事故,太過危險,但又不便示弱提出,略一沉吟,道:「好吧!大師走左面,張兄、李兄進入右面,兄弟入中門,咱們初更在此會面,不見不散。」

  錫木大師應了一聲,大步進入左面圓門。

  左右二童齊齊低聲說道:「上官兄請自珍重。」一先一後,進入了右面圓門。

  上官琦眼看三人背影遠去,才舉步由中門而入。

  抬頭看去,只見花木繁盛,亭台樓閣隱現於花木之中,心中暗道:「這滾龍王倒會享受,看這等氣勢,縱然是真的是深宮內苑,也不過如此而已。」

  微風吹來,花樹搖動,四週一片寂然,目光所及,不見一人。

  這番景象,大大地出了上官琦的意外。過份地寂靜,反使上官琦有著一種莫測高深的神秘之感。

  穿過了兩層花樹,突聽一陣營聲燕語傳來。

  抬頭看去,只見四個身著宮裝的少女一路嘻笑而來。上官琦正想躲避,已自不及。

  只聽那最先一個宮裝少女高聲道:「喂!你過來!」一面舉手相招。

  上官琦心中暗叫:「要糟!」人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行近那四個宮裝少女身外四五尺處,停了下來,拱手說道:「四位相召,有何指教?」

  那最先宮裝少女,仔細打量了上官琦一陣,突然把臉色一整,道:「好啊!你的膽子不小,竟然敢私闖深宮之中。」

  上官琦不知如何回答,一時間茫然無措。

  那宮裝少女又道:「你可知道私闖內宮,要受何等重刑?」

  上官琦目光一轉,除了這四個宮裝少女之外,目力所及,再無別人,暗道:「我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陡然出手,或可制住四人穴道,但不明內苑情形,這四個宮女陡然失蹤,只怕要走漏消息,好不容易混了進來,一事無成,豈可暴露身份。」

  心念打了幾轉,當下抱拳一揖,道:「小人初入王宮,不明規矩,還望四位姊姊指教一二。」

  那當先宮裝少女回顧了身後三女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講得好輕鬆啊!哼!初入王府,就敢深入內宮來找便宜,你是不想活了。」

  上官琦強自按下胸中怒火,陪笑說道:「小人貪看景物,一時迷失,貿然而入,還望四位姊姊原諒。我這就立時退出。」轉身向外行去。

  只聽一陣嬌喝:「站住!」眼前人影閃動,已有兩個宮裝少女擋住了去路。

  上官琦看她身法奇快,不由暗暗吃驚,暗道:「剛才我幸好沒有莽撞出手,看幾人身法,一擊之下,決難同時制服住四人。」

  只聽那兩個攔路宮裝少女齊聲間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上官琦道:「我從那圓門中走進來的。」

  兩個宮裝少女相對望了一眼,微微笑道:「沒有人攔阻你麼?」

  上官琦默察這幾個宮女講話神態,和那些身中劇毒的侍衛大不相同,活潑自然,似是全然未服過迷神之藥,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並未遇攔阻之人。」

  只聽另一個宮裝少女笑道:「兩位姊姊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那攔路宮女笑道:「是啦,今日是開府之慶。一年之中,他們僅有這一日的歡笑,那也難怪他們。」

  上官琦暗暗忖道:「連雪嬌單選此日,讓我們混入滾龍王府,拿捏之準,算無遺策,無怪唐大哥生前是那般推重於她。此女之才,倒是不可輕視。」

  只聽兩個宮女笑道:「喂!你這小子糊糊塗塗地跑入內宮,未被發覺,算是你走運,還不快退出去,難道要等被巡衛抓到,受那挖目斬腿之苦麼?」

  上官琦故作吃驚道:「多謝四位姊姊指點。」轉身向來路回奔。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站住!」

  上官琦倒是聽話,依言停下腳步,抱拳一個長揖,道:「四位姊姊還有何指教?」

  只見最右一個宮裝少女道:「此刻正是內宮巡衛查勤之時,你如亂跑,勢非被他們抓住不可。」

  上官琦暗暗忖道:「滾龍王府,倒非是個個皆有可殺之罪。」口中卻急急說道:「在下初入王府,無意中走迷來此,還望四位姊姊指示一二,在下是感激不盡。」

  最後一個宮裝少女望了三位同伴一眼,說道:「這人怪可憐的,咱們救救他吧!」

  當先一個宮裝少女點點頭道:「他們就要來到,走是來不及啦,你快些隱入那花叢中去吧!」

  上官琦目光一轉,果然見身外不遠處有一片濃密的花叢,當下急奔而去,隱入了花叢之中。

  四個宮裝少女,低語了一陣,退在路旁,駕聲燕語他說笑起來。

  上官琦輕撥花叢,向外望去,遙見一隊錦衣大漢走了過來。

  這一行至少有六人以上,兵刃在日光下閃耀生光。

  那一群錦衣衛隊來勢甚速,不大工夫,己到了四個宮女的停身之處。

  忽聽汪汪幾聲狗叫,那一隊錦衣衛突然停了下來。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原來這些人帶有搜蹤的靈犬,今日只怕是難以逃過他們的搜查了。」暗中一提真氣,抓住驚魂金刀,準備迎敵。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四位姑娘可曾見到過生人麼?」此人言語清楚,竟似未曾服過迷神藥物。

  但聽一陣駕聲嚦嚦,四個宮女齊聲答道:「未曾見過。」

  那沙啞的聲音重又響起,道:「這兩頭靈犬,久經訓練,如若不是聞到了生人氣息,決然不會出聲大叫。四位姑娘未曾見得,也許不錯,但有生人混入,在下料定亦必是千真萬確。四位姑娘請讓去路,讓在下在附近搜查一下。」

  上官琦隱身在花叢之中,聽得暗暗焦急,忖道:「那靈犬既然能嗅出生人氣息,找我藏身之處,定然十分容易。這幾頭惡狗,非得先把它們毀去不可。」

  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高樓矗立在身後三十丈的叢花之中,窗幔低垂,但兩扇窗子,卻是大開著。

  上官琦估計形勢,那是唯一可擺脫靈犬追尋的藏身之處,當下一提真氣,施展出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悄然離開花叢,直向那座高樓奔去。

  但聞身後犬聲猜猜,狂叫不休。

  這是唯一可能的逃走機會,縱然暴露身形,也是顧不得了。

  他輕功造詣甚深,此刻全神全力施為,果然是全無半點聲息。

  行到高樓之下,略一運氣調息,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縱身飛躍而起,右手抓住一個軟枝,微一借力,疾翻而上。

  他用力拿捏得恰到好處,一翻之下,剛好落入那大開的窗子之中,除了那窗慢一陣輕微的晃動之外,竟是未弄出一點聲響。

  只覺一陣脂粉香氣,撲入鼻中,敢情這是一問女子閨房。

  事情迫急,上官琦不得不暫時從權,一挺蜂腰,隱身在窗幔和牆壁之間,手握驚魂刀把,探首向裡望去。

  只見一個高挽宮譬、全身黃緞裙衫的婦人,正在對一座銅鏡梳妝。

  上官琦仔細一看,不禁微微一愕,敢情那銅鏡之中,早已出現了自己人影。

  那少婦倒是沉著得很,好整以暇地舉手掠一下鬢邊散發,緩緩說道:「什麼人?」

  上官琦眼見形跡已露,索性輕啟窗幔,緩步走了出來。

  他外形之間,雖然是保持著鎮靜,但暗中卻已提集了全身功力,只要發覺那婦人有呼喊的舉動,立時將以畢生功力,作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

  那黃衣婦人緩緩轉過臉來,打量了上官琦一眼,忽地嫣然一笑。

  這婦人雖然已屆中年,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展顏一笑,充滿著成熟婦人的誘惑。

  上官琦實未料到,她既不驚奇,也不質問,先來這麼一笑,不禁為之愕然,心中疑念橫生,陡然停下了腳步。

  還是那黃衣婦人先開口,劈頭一句話,道:「快把窗子關上,上好木閂。」

  上官琦怔了一怔,但卻依言關上窗子,上好木閂,拱手一禮,道:「在下避人搜尋,擅闖香閨,還望夫人恕罪。」

  黃衣婦人緩緩站起了身子,道:「你的膽子很大,竟敢擅闖內宮。你可知道抓住了要受什麼刑罰?」

  上官琦道:「大不了是一條命。人生百歲,難免一死,在下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了。」

  黃衣婦人似是未曾料到他的答覆是這般乾脆,微微一愣,道:「你可是新入王府來的麼?」

  上官琦暗暗忖道:「此刻內宮禁衛正在搜我行蹤,倒不如在此和她閒扯上一陣,也好惜機會避上一避,看她悠閒的神態,似是有恃無恐。」心念一轉,當下說道:「夫人猜得不錯,在下剛剛調來王府。」

  黃衣婦女似是突然有所警覺,兩隻圓圓大眼睛中神光暴閃,盯注在上官琦臉上瞧了一陣,冷冷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快說。」

  上官琦胸有成竹,淡淡一笑,接道:「夫人不用多心,在下特蒙王爺恩准,未服用迷神藥物。」

  那黃衣婦人臉色突然大變,盈盈起身,拜倒地上,道:「賤妾奉候王爺安好。」

  上官琦心中茫然,嘴裡卻微微笑道:「夫人不用多禮,快快請起。」黃衣婦人道:「見著王爺之時,還望貴使美言一二。」

  上官琦心中暗笑道:「好啊!我躲難躲得變成上賓了。」隨口應道:「這個自然,夫人但請放心。」

  黃衣婦人緩緩站了起來,臉上緊張頓消,換上了笑容,道:「王爺的御駕幾時才能回府?」

  上官琦暗想道:「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呢?」嘴裡卻胡亂應道:「後天不到,大後天一定可以回來了。」

  黃衣婦人道:「那是至少還有兩天了。」

  上官琦道:「是啊!不過以在下的看法,恐怕是還要多等一日。」黃衣婦人蓮步輕移,搬過來一個錦墩,道:「貴使跋涉遠來,一路風塵,請坐下休息一會。」

  上官琦連連搖著雙手,道:「不累,不累,夫人不用客氣了。」

  黃衣婦人笑道:「貴使可曾先到別位嬪妃那邊去過?」

  上官琦道:「沒有啊!我一來就到夫人之處。」

  黃衣婦人道:「承你看得起我,賤妾實有受寵若驚之感。」言語嗲聲嗲氣,形態嬌媚橫生。

  上官琦道:「好說,好說。」心中卻是暗暗納悶道:「這婦人是怎麼回事呢?」

  只聽那黃衣婦人說:「貴使追隨王爺身側有多久時光了?」

  上官琦暗暗忖道:「看她神情,聽她之言,分明是滾龍王一房嬪妃,想那滾龍王身側的親近之人,她定然認識不少,我如說得時光過久,只怕難以瞞得過她。」略一沉吟,道:「不足兩月時光。」

  黃衣婦人「嗯」了一聲,道:「那是王爺新收的了。王爺身旁那位丁哥兒丁俊,你可識得麼?」

  上官琦暗道:「眼下情勢迫人,不褐不和她胡扯幾句了。」微微一笑,道:「我們相識不久。」

  黃衣婦人緩步直行過來,人還未至,一股醉人的脂粉幽香撲鼻而來。

  她見上官琦言詞隨和,膽子大了甚多,蓮步細碎,扭擺腰肢,直行到上官琦的臉前,低下頭來,柔聲說道:「小哥兒怎麼稱呼?」

  上官琦暗暗歎道:「深宮佳麗幽居寂寞,一年之中,只怕也難得見上那滾龍王一次,也是難怪她們春情蕩漾,鬧出穢污醜聞。那滾龍王在江湖上八面威風,叱吒風雲,不知奴役了多少武林高手,深宮嬪妃一個個不守婦道,也算是他的報應了。」

  那黃衣婦人久久不見上官琦回答之言,忍不住又道:「你在想什麼心事?」

  這婦人雖然不算頂美,但卻妖媚風騷,一種徐娘的媚態風姿和連雪嬌那種少女的美雅風情又自不同。連雪嬌清麗明媚,秀外慧中,有如一株盛開蘭花,幽香淡淡;這婦人恰似怒放牡丹,眉梢眼角,熱情橫溢,言語情態,充滿了挑逗誘惑。

  上官琦一側臉,站起身子,緩步向窗口走去,微啟窗門,向外看去。

  只見十幾個手執兵刃的大漢,正在花叢之中到處搜尋。

  一個全身黑衣的瘦高之人,手中牽著一條白犬正在和四個宮女談話,一面向著這高樓行來,心中大為焦急,暗暗想道:「如若那只靈犬聞出我躲入這高樓之上,那是非得暴露行跡,惡戰一場不可。惡戰雖不足畏,但卻空負混入滾龍王府的一番心機了。」

  正自忖思之間,忽覺一隻柔軟滑膩的手掌搭在肩頭之上,一陣幽幽的香氣傳了過來。

  回頭看去,只見那黃衣婦人臉上泛帶著一片笑意,眉梢眼角間春情蕩漾,在搭右肩頭上的五指逐漸加重了力量。

  上官琦暗暗吃了一驚,陡然一提真氣,一股熱力,由丹田直衝上去,閉住了右肩頭幾處穴道,以防那黃衣婦人忽然間暗下辣手。

  那黃衣婦人忽然收回搭在上官琦肩頭上的右手,盈盈笑道:「小兄弟,你未免大多疑了。」

  上官琦還未答話,突聞一個沙啞的聲音由樓下傳了上來,道:「府內侍衛左領班三眼雕焦沖,有要事稟報香後。」

  那黃衣婦人臉色笑容突然一斂,冷冷地打量了上官琦兩眼.緩步走到窗前,打開窗幔,推啟開一扇木窗向下望去。

  上官琦迅快地踏上一步,右掌一揚,按在了那黃衣婦人背後的「命門」穴上,低聲說道:「夫人如若想死的話,在下只要一吐掌心內力,立時可震斷夫人的心脈。」

  只聽那黃衣婦人一陣咯咯嬌笑起來。上官琦被她笑聲鬧得心神不安,推出內力,擊斃這黃衣婦人並非難事,但這一來,勢非暴露出自己的行蹤不可……正在考慮之間,那黃衣婦人已停下大笑之聲,說道:「樓下可是焦領班麼?」

  那沙啞的聲音答道:「屬下焦沖。」

  黃衣婦人道:「你到此何事?」

  焦沖道:「無事豈敢驚動香後……」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屬下巡查內宮,發覺有奸細潛入,靈犬追蹤,搜尋至此……」

  那黃衣婦人接道:「怎麼樣,你們覺著是我藏了他麼?」

  焦沖道:「這個屬下不敢,但追蹤靈犬,乃藏邊異種,嗅覺靈敏,實非常犬能及,但它到了此處之後,卻突然停下不走……」

  黃衣婦人道:「因此,你們就懷疑到我的身上來了?」

  焦沖道:「屬下之意,生恐香後不知,或被那歹徒潛偷入樓。」

  那黃衣婦人道:「依你之意呢?」

  焦沖道:「屬下想登樓查看一下。」

  黃衣婦人道:「好啊!你是說我偷藏奸細了?」

  焦沖高聲說道:「這個屬下不敢,但屬下身負內宮安危之責,不敢有負王令,還望香後原諒。」

  黃衣婦人道:「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搜的了?」

  焦沖道:「職責所在,香後縱然見罪,屬下也只有拼受香後之罰了。」話到此處,聲音頓住,再不聞一點聲息。

  那黃衣婦人緩緩回過臉來,拉上窗幔,關好木窗,目注上官琦,眉梢眼角問春情消斂,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異常複雜的神情,緩緩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上官琦緩緩收回按在那黃衣婦人的背後命門穴上的右手,說:「在下並非滾龍王屬下!」

  那黃衣婦人臉色嚴肅他說道:「你終於講出實話了。」

  上官琦道:「事己至此,那就只有先委屈你一下,在下要借你香閨,暫作決戰之場,盡殲登樓搜索之人。」

  黃衣婦人神色鎮靜他說道:「怎麼樣,你打算先殺了我?」

  上官琦道:「在下如若存有此心,那是和滾龍王毫無不同了……」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但事已如此,勢又不能任你自由,只好先行點了你的穴道,俟盡殲來人之後,再放你離此逃命去吧!」

  那黃衣婦人冷笑一聲道:「在滾龍王手下之人還能逃得活命,那你想法未免是太天真了。」

  上官琦愕然說道:「怎麼?你可是服下了毒藥麼?」

  黃衣婦人道:「滾龍王決不會讓他的嬪妃和下屬一般,服用下迷亂神智藥物。你可以想想看,服下了迷亂神志藥物之人是何等模樣,縱然是具有傾國傾城的姿色,那也是味同嚼蠟。」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那是你自甘認命了。」

  黃衣婦人道:「幽囚深宮,度日如年,雖然是錦衣玉食,但卻如籠中之鳥,受盡那囚居的痛苦,誰不願破籠而去。」

  上官琦道:「那你又為何不走?」

  黃衣婦人道:「我走不了。」

  上官琦道:「可是因為後宮中戒備森嚴,行動不便麼?」

  黃衣婦人道:「戒備雖然森嚴,但並非毫無可乘之機,你既可混得進來,我豈有混不出去之理?」

  上官琦茫然道:「你既未服用毒藥,又不懼恐侍衛,為什麼走不了呢?」

  那黃衣婦人突然一舉長裙,露出來一條雪白的大腿,道:「小兄弟,你仔細瞧瞧吧!」

  上官琦看她舉起長裙,急急地別過頭去,聽她之言,又忍不住轉眼瞧去。

  一瞧之下,登時忍不住胸中的熱血沸騰。

  原來那黃衣婦人的雪白肌膚之間,竟然穿著一條細如髮絲的白線,這條白線透過琵琶骨,另一端透牆而過,不知通往何處。

  只聽黃衣婦人幽幽說道:「這條白線雖細,但卻堅牢無比,刀劍難斷。」

  上官琦道:「就是這條白線把你囚禁深宮?」黃衣婦人接道:「何止是我,凡是滾龍王喜愛的嬪妃,大概都和我同一命運。」

  上官琦歎道:「這當真是聞所未聞的殘忍之事。」

  那黃衣婦人揮手說道:「這內宮侍衛左領班三眼雕焦沖,乃滾龍王寵信的死黨之一。我雖是滾龍王喜愛的嬪妃,但也無能阻他登樓搜尋。如若被他查出你的行蹤,咱們都是死路一條。我身遭囚居,對生死早已看淡,你卻是年少有為,不宜無謂地送了性命,快些逃命去吧!」

  上官琦突然拔出了驚魂之刀,金芒一閃,那黃衣婦人穿在琵琶骨上的白線,應手而斷,上官琦收了金刀,道:「不論你昔年的為人如何,此後和我是敵是友,但憑你一番相助之情,我也該為你斷去囚身之線。」

  突聽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傳了過來。

  那黃衣婦人伸手牽著上官琦,帶他隱入了一片羅帳之後,低聲說道:「承相公幫助我恢復了自由之身,賤妾亦當捨死以報。你暫時藏好身子,待我先放他進來再說。」身子一閃,疾奔而去。

  上官琦看她躍奔的身法,十分靈活迅快,竟是武功不弱。

  只聽門聲呀然,那黃衣婦人帶著那黑瘦的黑衣人走了進來。

  那黃衣婦人微微撩動一下長裙,現露一下瑩光的肌膚,笑道:「焦領班可是看到那奸細混入我的房中來了麼?」

  焦沖道:「這個屬下倒是沒有看到,但靈犬追蹤到此,屬下不得不冒犯香後了。」

  那黃衣婦人笑道:「你可知為什麼稱我作香後麼?」

  焦沖兩道精芒閃動的鷂目,打量黃衣婦人一陣,道:「嘿嘿,屬下道聽途說,聞得那些多舌宮女傳言,說你身具異稟,最工內媚,故而貌雖中姿,但卻極得王爺寵眷。」

  那黃衣婦人眼光閃轉蕩漾出一臉媚笑,道:「嚼舌根的爛蹄子,胡說八道,焦領班萬萬不能相信。」

  她確實長得不算很好,但肌膚如雪,媚笑撩人,那種熱情洋溢的徐娘韻致,實在動人心魄。

  三眼雕焦沖忽然閉上了雙目,別過頭去,說道:「香後請退到一側,屬下要鬥膽搜查了。」

  黃衣婦人緩緩伸出右手,纖纖玉指,搭在了焦沖的右腕之上,道:「你可知滾龍王幾時回來麼?」

  焦沖只覺一隻柔滑的玉掌,游動在手腕之上,全身如觸電流一般,心神一震道:「屬下不知。」

  黃衣婦人笑道:「我想他在三五日內,不致歸來。」焦沖道:「這個,這個……」

  黃衣婦人道:「你私自闖我閨房,如若王爺回來之後,我告訴他你調戲於我,那是什麼罪名……」說話之間,五指突然一合,緊緊扣住了焦沖的脈穴。

  三眼雕焦沖萬未料到正在飄飄欲仙之際,對方會突然下手,扣住了他的腕脈,心頭一驚,綺念頓消,冷哼一聲,一時向那黃衣婦人肋中撞了過去。

  那黃衣婦人也未料到他腕脈受制之後,仍能藉機反擊,驟不及防,吃他一時撞個正著,登時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三步。

  但她仍然緊緊地扣住焦沖腕脈穴不放。

  這本是一剎那的事,就在那黃衣婦人中時之時,上官琦已一躍而出,揮手一掌,疾拍了過去。

  這焦沖卻有著過人的武功,右腕脈穴雖然被那黃衣婦人緊緊扣著,仍能用左掌拒敵,左手一揚,硬接了上官琦一掌。

  上官琦擊出的一掌,乃蓄勢而發,用出了九成以上的真力。

  三眼雕焦沖半身受制,如何還能擋受上官琦這全力的一擊?登時被震得五腑翻動,吐出兩口鮮血。

  上官琦怕他出口呼叫,驚動了樓下侍衛,疾快地點出一指,點中了焦衝穴道。

  黃衣婦人一放手,焦沖仰面倒栽在地上。

  上官琦低聲問道:「夫人傷得重麼?」

  黃衣婦人道:「還好,斷了一根肋骨。」

  上官琦道:「可要在下相助一臂?」

  黃衣婦人撩起宮裝,道:「你給我接上斷骨吧!」

  上官琦無可奈何,只好仔細地查看了一下她的傷處,果然是被撞斷了一根肋骨,當下替她接好斷骨,說道:「夫人情懷息一陣。

  那黃衣婦人搖頭:「不用了,你快些換上這焦沖的衣服。」

  上官琦略一猶豫,依言換上焦沖的衣服。

  黃衣婦人道:「據我所知,內宮侍衛之中,有很多武功高強之人。

  你換上這衣服,就可以巡行在禁宮之中,只要不遇上領班之人,那就無人攔阻於你了。」

  上官琦道:「難道那些追隨焦沖的侍衛連他們的領班都不認識麼?」

  黃衣婦人道:「滾龍王自作聰明,在這些深宮侍衛身上下了迷毒,固然可以使他們忠誠不變,但也使他們失去了分辨敵我的智能。只要把樓下之人遣開,你再小心一些,那就不致露出馬腳了。」

  上官琦道:「多承指教,在下就此別過。」轉身行去。

  黃衣婦人道:「慢著……」

  上官琦回頭說道:「還有什麼指教?」這女人妖媚橫生,上官琦深恐和她多處一刻,就多一分把持不住的危險,急於告別而去。

  那黃衣婦人款移蓮步,走了過來,笑道:「樓下侍衛,都是久年追隨三眼雕焦沖之人,雖然他們服有迷神藥物,但相處時日過久,豈無一點印象?何況你還不知道遣走他們的方法。你且稍候片刻,我代你遣走他們再說。」

  上官琦暗道:「這話倒是不錯。」一抱拳道:「有勞了。」

  黃衣婦人微微一笑,移步走近窗前,搖揮玉掌,說道:「焦領班要你們暫時撤走。」

  環守樓下的侍衛,果然牽著靈犬,轉身而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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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45:2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黑屋四老


  那黃衣婦人似是未料到這般容易地將一群侍衛遣走,不禁一呆。

  上官琦看她站在窗前出神,忍不住低聲問道:「怎麼樣?」

  黃衣婦人緩緩應道:「走了……」轉過身來,接道:「想不到這座防守森嚴、鐵桶一般的深宮,竟然是有著這樣多的破綻。」

  上官琦道:「今日相救之情,在下牢記心頭,異日有緣,定當補報,夫人珍重了。」

  正待轉身而去,突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黃衣婦人一皺眉頭,道:「什麼人?」

  室外響起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賤婢杏花,奉天後之命而來,有要事稟香後。」

  黃衣婦人玉手一揮,低聲對上官琦道:「你快些走啦!不用管我的事。」

  上官琦抬腳一撥,把焦沖的身子,推入床下,隱在帳幃之後,說道「夫人請放她進來。如若來人心懷詭謀,在下索性幫夫人把她除去。」

  黃衣婦人略一猶豫,移步行近壁間,舉手一拂,立時裂現出一重門戶。

  只見一個身著綵衣的宮女垂著頭走了來,欠身一禮道:「見過香後。」

  黃衣婦人道:「不用多禮,什麼事快些說吧!」舉手一拂壁間機關,門戶登時關閉起來。

  那綵衣宮女說道:「適才天後得到了幾處傳音報告,深宮之中發覺了奸細混人……」

  黃衣婦人道:「這個,本後倒未聽到。」

  那綵衣宮女道:「天後特命賤婢趕來通知香後一聲,還請嚴加戒備。」目光四下轉動,打量室中景物。

  黃衣婦人道:「知道了……」冷笑一聲,接道:」你瞧什麼?」

  那綵衣宮女耳目似是靈敏異常,突然一側嬌軀,欺身而進,素手揮處,撩開了床前垂篩,探手一把,拖出了三眼雕焦沖。

  黃衣婦人眼看真像已露,突然大喝一聲:「賤婢無禮!」呼的一掌,疾拍過去。

  那綵衣宮女縱身一躍,閃避開去,也不出手還擊,但她身法靈巧,顯見武功不弱。

  上官琦疾快地縱身而出,掌指齊施,猛攻過去。

  他眼見大事就要壞在這綵衣宮女手中,必得殺之滅口,出手的掌指極凌厲辛辣,著著指向那綵衣宮女的要害大穴。

  但那綵衣宮女身法的靈巧,竟是大大地出了上官琦意料,他躍出之後的一陣急攻,勢道奇猛,盡展所能,但那綵衣宮女始終不慌不忙,閃避開去。

  上官琦一陣猛攻不下,心頭駭然,暗道:「此人如若當真是宮女身份,這滾龍王府中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心念轉動之間,掌指愈是加緊。

  只聽一個柔柔細音傳入了耳際,道:「不要打啦!快些退出去。

  此地善後,由我來處理。」聲音悅耳,顯是連雪嬌的口音。

  上官琦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這位香後己是棄邪歸正之人,可用則用,不可用就放她逃命去吧!」話落口,人也疾快閃到門口,一躍而下。

  下樓之後,上官琦放縱了腳步,行在白石鋪成的甬道上,看花樹聳立,樓閣隱現,廣大的庭院中一片寂然。

  這是個幽美、奇怪的地方,那重樓疊閣中,住滿了人,但卻有著出奇的寂然,一種淒涼的氣氛充塞於這廣大幽美的庭院之間。

  突然間,響起了沙沙的步履之聲,花叢樹中轉出來四個懷抱鬼頭刀的黑衣人。

  上官琦暗作戒備,人卻泰然地向前走去。

  四個黑衣人側頭望了他一眼,退到一側,單刀斜垂,狀極恭謹。

  上官琦知是府中特定的禮節,自己不知向他們還禮之法,立時急步行過。

  轉過幾處花叢,忽見一座鐵柵環繞的閣樓,牆壁房瓦,全是一片黑色,鐵柵上寫著:「擅人一步,七刀分屍。」

  上官琦暗暗忖道:「不知道是甚麼所在,戒備竟是如此的森嚴。」仔細看去,只見那鐵柵之上,一片深藍顏色,顯是塗有劇毒,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這就是毒室麼?」

  只覺心頭一陣激動,暗握驚魂刀柄,正待縱身躍過鐵柵,突然弓弦聲動,一支利箭疾飛過來。

  上官琦右臂一揮,隨手抓去。

  那知這支長箭來勢之強,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上官琦揮手一抓,雖然抓住了長箭,但因來勢過猛,長箭竟然滑過抓箭手指,直中前胸,如非早穿了連雪嬌那天蠶絲衣,可避刀劍,這一箭縱然不會傷損到性命,亦將要負重傷,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何人所發,這一箭好大的內勁。」

  抬頭看去只見那鐵柵之中,黑色房屋,門窗緊閉,看不出一點動靜,找不出一點破綻。以上官琦此刻的武功之高,竟然看不出這一箭是由哪裡射了出來。

  突然間金風破空,上官琦聞聲轉身,夕陽耀照下,又見一支長箭飛來。

  這次他已有了準備,暗運功力,舉手接住了長箭,心中暗道:「不入虎空,焉得虎子!此處既屬可疑,勢非得進去看看不可。滾龍王府中不可以常情測度,如其站在這裡擋受暗箭之襲,倒不如沖人這黑色房屋中去瞧瞧了。」

  心念暗轉,一提真氣,縱身躍過鐵柵,直向那黑色房屋之中行去。

  上官琦連經大變之後,人已變得十分細心,舉步落足之間,無不十分小心,默察四周變化。

  果然他發覺這鐵柵之內的土色,也和別處不同,似是混合了一種黑色的粉未。

  他一面閉住呼吸,一面提聚真氣,落足十分輕巧,緩緩地行近那黑屋之前。

  只見門上鐵環緊扣,加了一個大號鐵鎖,窗欄用大指粗細的鐵條穿成,裡面還垂著厚厚的帷子,無法瞧得半點景象。

  上官琦暗暗忖道:「聽那連雪嬌說,那毒室之中似是戒備十分森嚴,但此室外落重鎖,似是一個存放東西的所在,但這座黑色之屋詭異之處甚多,必得設法進去瞧瞧。」

  心念一動,舉手向那鐵鎖抓去。

  手指將要觸及的那鐵鎖之時,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那鐵柵之上竟都塗有劇毒,這鐵鎖之上,豈能無毒?我懷中現有利器,何不取來一試?」取出驚魂金刀,疾向那鐵鎖上削去。

  此刀鋒芒,果是驚世駭俗,金刀落處,那重鎖應手而落。

  上官琦眼看鐵鎖已壞,不再顧忌,金刀沿著那門縫劈了進去,但聽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門上三道鐵栓,盡為金刀斷去,抬腳一踢,鐵門應聲而開。

  看那鐵門,足足三寸多厚,三根鐵栓根根粗如碗口,如無驚魂金刀這般鋒芒絕世的利器,單是破這些厚重鐵門,就非容易的事了。

  抬頭望去,只見那室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才進得來,什麼也看不見,一時之間,不敢再擅自向前行動,只好停了下來,手中握住驚魂金刀,站著不動。

  運氣調息了片刻,再啟目凝神望去。

  果然,這次已隱隱可見景物。

  原來這室中,到處漆上了深黑的顏色,再加上不見一絲天光透人,故而黑暗異常。

  上官琦雖然閉住了呼吸,但感覺之中,這室中並無氣悶之感,想是另有特殊的通風設備。

  突然間,一個陰沉冷漠的聲音起自黑室一角,道:「什麼人?膽敢闖進黑室!可知數十年,就沒有擅人這黑屋之人能夠活著出去。」

  上官琦暗中戒備,道:「在下無意闖入,閣下何人?可否請出一見?」

  但聽一陣車輪滾動之聲傳了過來,黑屋一角處,突然行過來一個輪椅,一個全身黑衣的老人,端坐在輪椅之上。

  這時,上官琦已能清晰地看到那輪椅上坐的是一個長髯亂髮的老者。

  上官琦有了經驗,心知滾龍王手下的古怪事物很多,是以這人現身之後,上官琦一直盯著他瞧,希望發現一個仇恨留跡和是否用過迷神之藥。

  但見那老人雙目湛湛,不像是服毒的樣子,而且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點殘缺的跡象。

  只聽那老人冷漠他說道:「你這娃兒,一直看著老夫幹什麼?」

  上官琦道:「老前輩在這黑屋中好多年了?」

  那老人道:「哼!總比你的年齡久些。」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黑屋並沒有多大,這老人為何要坐輪車?可是毛病出在那雙腿之上麼?」

  心念一轉,問道:「老前輩坐著輪椅,可是雙腿有些不便麼?」

  那老人怒道:「誰要絮絮叨叨和你談這些不關緊要之事!你進來這黑屋有何貴幹?」

  上官琦道:「在下奉命而來。」

  那老人道:「奉了何人之命?」

  上官琦道:「滾龍王。」

  那老人突然縱聲大笑,道:「好啊!你敢欺騙老夫,膽子不小。」上官琦一笑,道:「老前輩何以覺出在下是欺騙呢?」

  那老人道:「數十年來,滾龍王從未派人進過這黑屋,豈有對你例外不成?」

  上官琦暗道:「這黑屋不知是否就是滾龍王控制屬下的毒室,先探聽他一點口氣再說。」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不論是滾龍王遣我來此,或是我自行找上門來,這都無關緊要。老前輩常年住在這黑屋之中,不見天日,而且一住數十年,想來定是別有原因麼?」

  那老人面色一變,冷冷說道:「你這小娃兒,最好是少管閒事。」上官琦道:「如晚輩推斷不錯,老前輩定然是想在這地方習練一種什麼奇怪武功……」

  那老人在這黑屋之中一住數十年,豈有不願離開之理?但他胸有苦衷,卻不便對上官琦明言,閉目思索了一陣,突然冷笑一聲,說道:「聽你言辭,似是專為老夫等幾人來的?」

  上官琦心中一動,暗道:「怎麼?這暗屋四周,還有著別人不成?」暗中凝神望去,但一片漆黑,哪裡能見人影?但聞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找他們啦,這黑屋之中,到處是機關埋伏,只要發動起來,不解機關變化之人,很難生離此地。」

  上官琦笑道:「怎麼?老前輩可想留下晚輩麼?」

  那老人突然一轉輪椅,冷冷說道:「不論何人,進入這黑屋之中,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不是橫屍此地,就是永不出此黑屋一步。」

  上官琦道:「老前輩可是要和晚輩為難麼?」右手握住驚魂刀柄。凝神戒備。

  那老人忽然一伸右手,陡地抓了過來,出手之快,有如電閃。

  上官琦暗道:「這可憐的老人,不知受著滾龍王何等擺佈,竟然是不敢抗拒滾龍王的令諭。」心中在想,手可未停,左掌一揮,硬接了一掌。

  雙掌接實,上官琦只覺心頭一震,氣血浮動,不自主地向後退了三步。

  那老人坐的輪車,也被上官琦內家反震之力,震得向後滑開,心中大為驚駭。

  上官琦穩下身子之後,道:「老前輩的掌力,強猛雄渾,實非晚輩能敵。」

  那老人冷哼一聲,接道:「老夫在這黑屋之中,會見過不少高手,但能接得下老夫一掌之人,卻不多見。你這娃兒,接下老夫一掌之後,竟是若無其事一般。」

  上官琦暗暗想道:「這人對滾龍王之命,似是絲毫不肯違拗,看來,要問出毒室所在,勢非要經過一番惡戰不可了。」

  忖思之間,突然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傳了過來。

  那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臉色忽然一變,道:「你這小子,根本就不是滾龍王府中人,好啊!老夫幾乎上了你的當啦!」

  上官琦心中風車般打了幾個轉,決定如其欺騙他,倒不如但但白白地把來意說了出來。

  這也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點頭應道:「不錯,在下並非是滾龍王手下之人,此來立志要解救武林中被他毒藥所困之人,故不惜身冒奇險,捨死忘生闖入這黑屋之中。」

  那老人突然揚手一揮,推向那一扇微開的鐵門之上,那重大的鐵門,吃那老人遙遙揮掌一擊,竟然關閉起來。

  室中原已暗難見物,適才因那鐵門微開,還有一線天光透了進來,此刻鐵門一閉,屋中似是又暗了甚多。

  那老人一掌推閉上鐵門之後,緩緩接道:「你究竟是何許人物?要實話實說!」

  上官琦道:「在下叫上官琦,想請教老前輩兩件事情。」

  那老人右手伸出一指,道:「先說第一件吧!」

  上官琦道:「簡單得很,這座黑屋,是否就是滾龍王賴以控制他屬下的毒室?」

  那老人伸出來二個指頭道:「你說第二件吧!」

  上官琦道:「老前輩久居此地,想來對那毒室中的情景定然知之甚深,還望指示一二。」

  那老人冷笑一聲,道:「這兩件事,都是和老夫等毫無關係。」

  上宮琦道:「怎能說毫無關係?老前輩如肯助我破去毒室,諸位都可恢復自由之身了。」

  那老人沉吟了一陣,道:「老夫縱然告訴你毒室何在,你也沒法進去;縱然能夠進去,也是無法出來。」

  上官琦道:「晚輩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毀去那座毒室,縱然死去,亦是在所不惜。」

  那老人道:「這座黑屋,就是通往毒室的必經之處……」

  上官琦心中狂喜,道:「終被我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不知要如何一個走法?」

  那老人道:「這黑屋之中,有一座通往毒室的暗門,只打開那座暗門,就可通往毒室。據老夫所知,通往毒室的道中,每隔上一段,就有一位高人把守,老夫縱然告訴你,也是不容易闖得過去。」

  忽聽輪聲轆轆,又有三個輪椅出現,把上官琦圍在當中。

  上官琦四下看去,只見三個輪椅之上坐著之人,和那最先現身的老人一般模樣,個個都是長髯亂髮,身上的衣服大都破舊,似是這些人在黑屋之中,數十年來,一直坐在這輪椅之上。

  從八隻閃爍森沉的眼光之中,上官琦發現他們都有著濃厚的內功。

  神秘黑屋,四具輪椅上,坐著四個古怪的老人,空敞的廳堂中,再無別的陳設。

  只聽一陣森冷的笑聲,起自暗室一角,響徹了整個的黑屋。上官琦凝目望去,笑聲似是從黑屋一角的牆壁傳了出來,不禁心頭發毛,暗道:「看來這古怪的黑屋中,還不止這四個奇怪的老人了。」

  那笑聲倏然而住,代之而起的是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小娃兒。從來進入這黑屋之中,只有兩條路可以任選一條,那是生或死!」

  上官琦道:「生路是怎樣?死路又如何?」

  那冷漠的聲音接道:「死路那是簡單得很,一死百了;至於活路就比較麻煩多了,在他們四人之中,任選一人出手,把他殺死,由你遞補他們的位置就是。」

  上官琦目光轉動,掃掠了四個輪車上的老人一眼,看他們個個神色肅穆,顯然默認了那由一角傳出的冷漠之言。

  他突然拔出了驚魂金刀,揮手掄動,黑暗中閃起了一片金芒,高聲說道:「四位在這黑屋中,時間不短了吧?」

  四個老人,面色冷肅,八隻眼睛冷冷地集中在上官琦的臉上,一語不發。

  上官琦輕輕地咳了一聲,接道:「看四位神智清醒,不像服用過迷神藥物之人,但卻甘願屈居人下,受人之命,自然是受著別人的控制……」他兩道目光,不停在輪椅之上掃動,接道:「若諸位肯說出受制的原因,在下或可代為效力。」

  只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四輛輪車上的老人,忽然神情大變,齊齊揚手,攻出一掌。

  上官琦早已戒備,四人掌勢一揚,立時向旁側閃去,滑溜異常地閃出五尺。

  這四人分站四個方向,掌力出手,齊齊攻向上官琦。上官琦一閃避開,四人攻出的掌勢,卻交錯互撞在一起,四人功力悉敵,激起了一陣強猛的旋風。

  上官琦這些時日中連蹈驚險,閱歷大增,料想那暗中說話之人,才是這黑屋中的主腦,這四具輪椅上的老人,只不過四個被人控制、身不由己之人。擒賊擒王,打蛇打頭,如其和這四人苦戰,倒不如仗手中利器,找那首腦之人一決勝負。判准發話之聲,疾衝過去。

  一面飛撲,一面凝神而視,只見壁間一片墨黑,哪有人跡。

  但上官琦充滿自信,判定了方向,不為所惑,手中金刀鋒芒一閃,直向那黑壁間插了進去。

  這驚魂之刀,確有著絕世鋒銳,刀光閃動,深入了石壁之中,直沒及柄。

  上官琦暗讚一聲:「好刀!」腕子一挫,抽了回來。

  隨刀噴射出一股熱流,噴中了上官琦滿身滿手。

  上官琦暗叫一聲:「完了!」這壁間也不知暗藏的什麼劇毒,這一次非得全身潰爛而死不可。

  忽聽車輪滾動,四個乘坐在輪車上的老人,齊齊衝了過來。

  上官琦只覺噴在手臂上的熱流,毫無疼痛之感,抬手一聞,一股腥氣,這哪裡是什麼毒水,分明是人血,不由膽氣一壯,豪氣頓生,口中大聲喝道:「不要碰我金刀。」一招「流沙千里」推出一片金芒。

  四個老人,聽他這一喝,搞不清是怎麼回事,果然不敢觸他金刀,各拍一掌,潛力湧出,逼住刀勢,微一用力,連人帶輪椅,向後退去,就勢從輪椅之上取出兵刃,每人手中,是一條長在九尺以上的蛟皮軟鞭。

  上官琦逼退了四人,大聲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四個老人長鞭在手,正待擊出,但聽得上官琦喝叫之言,果然齊齊停下。

  上官琦冷冷他說道:「那暗中控制你們的人,已經被我殺死。此刻,你們四人,都已回復自由之身……」

  四人聽得一怔,相互望了一眼。

  上官琦接口說道:「他隱身石壁之間,但我手中金刀,乃天下至利之器,別說一層石壁,就算是精鋼、純金,也是難擋一擊。你們四人個個神明氣清,不似服過什麼藥物,但我知道滾龍王決不會去信任任何人,四位定然被一種暗中的柑制所制。」

  四個老人側耳聽了片刻,果不聞一點聲息,但四人身陷黑屋,受了數十年的控制,吃過無數苦頭,雖然不聞聲息,仍是不敢說話。

  上官琦厲聲說道:「我決不是害怕你們,故作危言聳聽。你們不信,不妨出手試試。」

  這時,最左首那老人壯著膽子,高聲喝道:「大俠此言當真麼?」只聞上官琦怒聲喝道:「不信你們出手試試?」

  四人既不覺身上禁制發動,亦不聞其他聲息,這才深信不疑,齊齊投了長鞭道:「多謝大俠相救。」

  上官琦眼看四人就在輪椅之上,抱拳作禮,不肯下來,心中甚為奇怪,道:「四位可是被困在輪椅之上麼?」

  只聽靠左首的一個老人歎道:「我們已被鎖在輪椅之上數十年了,專以擔任這守護的責任。」

  上官琦道:「不知諸位是如何一個被困之法,希望你告訴在下,在下或能效力。」

  那老人突然歎息一聲,撩起黑衣,說道:「如若大俠的目光特強,不用燈光,也是一樣可以看到。」

  上官琦凝目望去,不禁心頭一顫,暗道:「這滾龍王當真是心狠手辣!」

  原來那老人的腿上,用三條細小的天蠶絲繩,分由三處穴道之中穿過,牢牢地結在那輪椅之上。

  只聽那老人說道:「這條小繩雖細,但卻是千年天蠶絲合成,堅牢無比,縱然是遇上寶劍、寶刀,也未必能斬得斷它。」

  上官琦道:「在下手中這柄金刀,雖非無堅不摧,但也可削鐵如泥。諸位請忍耐片刻,讓在下試試。」手中的金刀一揮,那老人腿上的天蠶絲繩,已應手而斷。

  上官琦眼看那金刀如此鋒利,心中大是喜歡,金刀連揮,斷去了四人腿上的絲索,但四人仍然是坐著不動。

  上官琦低聲說道:「腿上的絲索已斷,諸位也該起來舒展一下筋骨了。」

  四個老人齊齊說道:「我等還有一處禁制未解。」

  上官琦道:「什麼禁制?」

  右首一人,在這四人年齡最輕,一掀長衫,道:「還有此處。」

  上官琦仔細看去,原來四人的琵琶骨處,也各被穿了兩條天蠶絲索,手中金刀揮動,又將那絲索斷去,問道:「還有禁制麼?」

  四個老人齊聲應道:「沒有啦!」挺身站了起來。

  其中一人身體搖了幾搖,突然又坐了下去。餘下三人,舉步而行,繞室走動起來。

  上官琦伸手一把扶起了那倒下之人間道:「你怎麼了?」

  那老人答道:「我不行了,我雙腿都已廢去,今生今世,也難再用腳走路了……」

  上官琦回顧了那三位老人一眼,道:「怎麼?他們三人怎的不會?」

  那老人道:「滾龍王下令用那絲索洞穿我雙腿穴道之時,偏了位置,傷了我腿上要穴。」

  上官琦道:「我扶你走兩步試試,也許是久年不用雙腿,此刻有些運用不活。」

  那老人身子一挺,坐上輪椅,道:「不用了。」雙手推輪,輪椅迅快在敞廳遊走起來。

  上官琦回身望去,只見另外三個老人,滿室繞走,步履蹣跚,似是一個初度學會走路的孩子一般,不禁心頭黯然,忖道:「以幾人剛才發出掌力之強,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但竟然被滾龍王囚禁於輪椅之上,數十年未能用雙足走過一步。」

  三人緩緩停了下來,拱手對上官琦道:「我們被滾龍王施用天蠶絲索,洞穿兩腿要穴,雖一雙腿沒有完全廢去,但已非真氣能及,數十年來,有如失去一般,從不知還有雙腿。」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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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46: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萬死不辭


  上官琦歎息一聲道:「現在諸位可覺著好一些嗎?」

  三人齊聲應道:「數十年未曾用過,平常之日,又不能運氣打通脈穴,自非在片刻之間能夠運用自如。」

  上官琦心知時機不可拖延,當下一抱拳,道:「兄弟有事請教。」四人大吃一驚,道:「大俠有何教言,我等萬死不辭。」

  上官琦道:「諸位可知滾龍王那存毒的所在麼?」

  四人沉吟良久,那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說道:「滾龍王把我們穴脈洞穿,囚於這黑屋之中,只告訴我們,暗中派有指揮我們之人,要我們一切聽命那人,其實我們生死都掌握在那人手中,不聽也是不行了。

  滾龍王除了洞穿我們腿上穴道,囚禁在這輪椅上外,另外用兩根天蠶絲洞穿了我們的琵琶骨,一端通入那石壁之中。數十年來,我們只聽到那人的聲音,連那人面也未曾見過一次。」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要問你毒室何在,時機稍縱即逝,誰要聽你這些陳年往事了。」但他仍然勉強聽了下去。

  大約那雙腿廢去的人被囚最久,也知道得最多,仍由他接了下去,道:「因此,我等雖然在滾龍王府囚居了數十年,但卻是不知一點內情。但我親眼看到了滾龍王出入這黑屋,數十年來不下百次,這黑屋之下,縱然不是毒室,亦將是一處極為重要的所在了。」

  上官琦道:「他從哪裡進去呢?」

  那老人道:「在右面壁角之處,似是有一道暗門,滾龍王每次都從那裡進去,但我等卻不知如何開啟。」

  上官琦道:「既有暗門,在下就用寶刀試他一試。」手橫金刀,行了過去,暗用內力,一刀向石壁之間,紮了進去。

  這驚魂之刀,無堅不摧,一觸石壁,立時深沒及柄。

  上官琦暗運內功,驚魂金刀在石壁之間一絞,果然發覺石壁五寸之後,己屬真空,縱然不是暗門,亦屬夾壁,當下腕力暗加,立刀一削,劃開了一個兩尺見方的石洞,小心翼翼地托下石塊,探首向內望去。

  這黑屋,到處都是黑色,不見天光;那壁洞之內,更是一片黑暗,不見景物。上官琦運足目力,才隱隱看出一道向下通行的甬道,不禁心中一喜,暗暗忖道:「這等隱秘之地,防守又這等森嚴,縱非那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亦必是極為重要的所在。」

  回頭望去,只見四個老人,三個並肩而立,一個坐在輪椅之上,八道目光,一直凝注在他的臉上,神態間似甚恭謹。

  這四人武功,雖然不如上官琦,但他們久年在黑暗之中,視力卻是上官琦望塵莫及,只聽一人讚道:「好刀。」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諸位禁制已除,趁那滾龍王尚未回府之時,快些逃命去吧!」

  那坐在輪椅上的老者接道:「老朽雙腿已然廢掉,已難行走趕路,相留此地,相助一臂之力。」

  另外三個站著的人齊聲接道:「不是大俠相救,我等這終生一世,將永淪這黑屋之中。此等恩德,豈可不報?亦願留此聽候差遣。」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正覺一個人勢孤力單,難得他們願留此相助。」當下說道:「既是如此,兄弟不再客套,諸位就請留這黑屋之中以拒擋來人。以在下推想,我人這黑屋之事,決難瞞得過滾龍王散佈在花樹之間的暗樁,就請四位代我拒敵如何?」

  四人齊聲答道:「我等敬領俠命,雖死無悔。」

  最左一人,轉身行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守這黑屋,三人已夠,在下追隨大俠,同人壁間的甬道一行,不知可否見允?」

  上官琦微一沉吟,道:「這樣很好。」舉步一跨,人已迸了夾壁。果然這是一條通往地下的密徑,雖黑暗如漆,但是毫無氣悶之感,顯見,這條夾壁中的甬道經常有人通行。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大俠萬尊之軀,不可冒險,在下願代大俠開路。」

  上官琦正待攔阻,那老人已然搶到前面,一掌護胸,一掌待敵,緩步向前行去。

  那甬道往地下數十尺後,分向左右折去,兩個分道攔在路中。帶路老人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大俠請判識一下方向,在下不敢擅作主意。」

  上官琦看了岔路一陣,突作決定,道:「轉向左邊。」

  那帶路老人身子一轉,向左行去。

  上官琦忽然想到和左右二童及那錫木大師相約之事,這黑屋中不見天光,不知是什麼時刻了?連雪嬌既已混入了滾龍王府,不知何以不肯和自己聯手破去毒室?她從小在王府之中長大,對這王府中的形勢自是應瞭如指掌,至低限度,也該告訴自己那毒室的位置和形狀,免得這般亂跑瞎撞。只覺重重心事,紛至沓來,耳目也失了靈敏,忘記了置身險地。

  忽聽一聲重重的悶哼,一條人影,直撞過來。

  上官琦被這突來的變化,由重重的憂慮中驚醒過來,匆忙中右手一伸,直向黑影擋去。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說道:「大俠,前……面有警……」

  悚然下,上官琦神智全清,沉聲說道:「不要講話。」身子一閃,退後了八尺,右手按在那老人「玄機」要穴之上,道:「我助你運氣行功,穩住傷勢。」

  那老人虛弱他說道:「快放開我。我那三位同伴之中,懷有靈藥,大俠在此等候,切不可輕敵急進……」掙脫了上官琦的懷抱,急急向前行去。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老人不知受了何等重傷,如非由他替我開道,只怕我早已受到暗算了。上官琦啊,上官琦,你在大敵環伺之下。

  生死決於一瞬突變的險惡環境之下,竟然不能心神集中。」

  心念至此,對那老人身受重傷大感抱疚,也消去了那大意之心,緩緩脫下衣服,把連雪嬌相贈那可避刀劍的天蠶寶衫穿了起來。

  原來他性格高做,雖然早已收了連雪嬌寶衣,但一直藏在身上,未肯穿上,因此刻默查大勢,萬不能輕死,不但不能死,而且連重傷也不能受,這才穿上寶衣。

  他不過剛結束整齊,來路上已傳過來沉重的步履之聲,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前面有埋伏,後有追兵,看來今天勢非大開一番殺戒了。」

  心中在想,口中卻沉聲問道:「什麼人?」

  只聽遙遙相應之聲,道:「大俠麼?是老朽。」沉重的步履聲突然消失,一條人影飛快地奔了過來。

  上官琦望了來人一眼,道:「你那同伴的丹藥,當真是靈,竟然是著手回春。」

  來人黯然說道:「他死了!」

  上官琦吃了一驚,道:「他死了……」原來那黑屋中四個老人,年齡衣著,都差不多,再加數十年未得梳洗,髮鬢連結,很難將四個人分辨清楚。

  那黑衣老者歎道:「他中了一掌,又中了絕毒的暗器,拼著最後一口元氣,支持著跑出甬道,說得三四句話,人便氣絕死去。」

  上官琦道:「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黑衣老人道:「他怕大俠孤身涉險,故才跑出甬道,要在下趕來為大俠開道。」

  上官琦默然不言,心中大為難過,沉吟良久,才道:「好吧!你既然來了,那就隨我進去瞧瞧,你隨我身後,不可離開太遠。」

  黑衣老人急道:「在下趕來之意,就是要為大俠開道,遇上埋伏襲擊,在下以身先擋,大俠也好有個準備。」

  上官琦道:「不妨事,我自有避那暗器的方法,用不著你為我冒此大險。」當先舉步行去。

  那黑衣老人突然一側身子,直向前面搶去。

  上官琦早已料到,暗作戒備。他身子一動,右手立時急探而出,抓住那黑衣老人手腕道:「你如不肯聽我之言,那就請退出甬道,再不然我就點了你的穴道。」

  那黑衣老人歎道:「大俠放手,既是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上官琦道:「你拔出兵刃吧……有暗器手中就控著暗器,咱們進去看看。」

  有了先前那老人死亡經驗,上官琦也不敢稍存大意,一面提氣戒備,緩步而行,手中卻緊握著金刀刀柄,準備隨時應變。

  突然間,暗影中湧出來一股力道,直向上官琦身上撞來。

  這力道來得無聲無息,直待力道快要近身,上官琦才霍然警覺,匆忙中揮手拍出一掌。

  就在兩股掌力相觸之際,上官琦突覺出前胸和右時間,同時有幾件微小之物撞在身上,勁道奇大,被撞之處,隱隱作疼。

  上官琦心頭一凜,知是暗器。原來對方的掌力先發,暗器後至,趁人在分神拒擋那掌力之際,暗器忽然襲來,配合佳妙,時機恰當,縱然是武功奇高之人,也是難以躲避得開,不禁暗叫一聲:「慚愧,如非連雪嬌相贈的天蠶寶衫,如非那老人重傷而死的經驗使自己提高了警覺而穿上寶衣,只怕此刻早已命喪甬道了。」

  心念一轉之間,忽然想起了身後還跟隨另一個可憐的老人,只要再前行幾步,那力道和暗器,勢必同時襲來,當下疾退三步,攔住那黑衣老人,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前面有暗樁施襲,不可再向前走了。」

  那黑衣老人倒有視死如歸的豪情,一挺胸道:「在下替大俠開道。」

  上官琦一把抓住那老人,道:「不可冒險,快退回來,守在此地,聽我招呼。」縱身一躍,直向前面衝去。

  但覺一股暗勁,斜裡撞擊過來。

  上官琦這次已有了準備,右掌一揮,拍了過去,左手同時揮出了驚魂金刀,護住五官。

  果然又覺得兩肋之間,又被微小但覺力道絕強之物撞了幾下。

  這暗襲來勢雖快,但上官琦的奔行,亦極迅速,眨眼之間,人已衝過了兩丈多遠,凝神戒備。哪知等了許久,竟然不見潛力暗器襲來。

  凝集目力望去,但見兩壁一片漆黑,別無可疑之處,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那掌力和暗器,似是只在那一段丈餘地段之中,衝過這段距離,就不再有內勁暗器襲來。以那暗器、內力襲擊而來的勁道而言,就是距離再遠一些,他的掌力和那暗器也可以及得,何以卻不見他掌力和內勁襲到?」心中暗暗奇怪,沿著石壁,倒回頭向後搜去。

  目前情勢很顯然,隱身在暗處的施襲之人,似乎是就在這丈餘距離之內,如若不把暗中施襲之人找出除去,勢將被人切斷退路,留下後患。他在這滾龍王府中,看到了無數的奇怪之事,對這暗中攻來的力道、暗器,不敢妄作論判,辨識一下方向,沿著一側石壁反向前面搜去。

  經過這一段黑暗中的停留之後,上官琦目光已可見數尺外的景物,憑他的目光,就是無月的陰沉寒夜之中,也看清楚五六丈外的景物,但這甬道之中,卻是黑得出奇,以上官琦那等深厚的內功,奇佳的目力,也不過只可見數尺外的景物。

  行走之間,突見前面數尺外,有一座凹入壁間的洞穴。仔細看去,可以分辨出那洞口斜斜地偏向一側。上官琦恍然大悟,暗道:「是了,這人就隱在洞中,發的內勁暗器,力道之強,就是堂堂正正的和自己動手相搏,自己也未必有勝的把握。以此等武功之人,鬼鬼祟祟地隱在暗處施襲,不知是何用心?」忖思之間,人已近那壁間洞穴。

  連番的怪誕經歷,使他變得謹慎無比,將近石洞,貼耳聽去。果然,聽得人的呼吸之聲,只是聲音低弱,分明是身負上乘內功的高手。

  上官琦手中驚魂金刀向外一探,沉聲喝道:「大駕掌力雄猛,何以不肯出面相見,堂堂正正地動手相搏?隱在暗處施襲,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只聽一聲冷笑,那壁洞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疾向那驚魂金刀抓去,響起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老夫身不由己,豈是怕你不成!」話還未完,卻突然驚叫一聲,向後縮去。

  原來那驚魂金刀鋒利無比,壁洞中伸出的一隻手,一和金刀相觸,陡然齊腕斷去,鮮血迸射中,響起了一聲大叫。

  上官琦手腕一挫,收回金刀,身子一側,直向壁洞之中衝去。

  呼的一股潛勁,由石洞中湧了出來。上官琦早已有了準備,左袖一揚,掃了出去。

  那潛勁來勢甚猛,雙方力道一接之下,上官琦便被震了出來。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壁洞中不知何許人物,武功如此高強。」他年少氣盛,閃出石洞,略一調息,左袖掩面,又向壁中衝去。

  又是一股強大潛力,推了出來。上官琦早已提聚了全身功力,左手猛然向外一推,擊出一掌。

  雙方勁力一觸之間,壁洞中,突然刮起了一陣旋風。

  上官琦雖把這一掌接下,但心中卻大為吃驚,暗道:「洞中之人,武功如此之高……」

  忖思之間,忽見寒光一閃,一道銀芒,閃閃刺來。

  上官琦金刀一揮,噹的一聲,那長劍應手而折,只聽金風破空之聲,無數暗器,襲了過來。

  上官琦早已有備,金刀護面,一陣搖動,襲向面門上的暗器,盡為金刀擊落,憑仗天蠶寶衣之力,不理襲在身上的暗器。

  壁洞中人,似已計窮力竭,冷笑一聲,喝道:「老夫這暗器,不但喂有劇毒,而且專破內家氣功。你如憑仗武功,縱然能支持一時,也難超過半個時辰。」

  上官琦心中暗笑,口中卻大聲喝道:「幾枚暗器,豈放在在下的心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不願趕盡殺絕,如再不肯放下兵刃,可別怪我手中驚魂金刀無情!」

  暗影中響起一聲驚叫,道:「驚魂金刀,那是武林三寶了?」

  另一個聲音接道:「你既有驚魂金刀,身上必然穿的有天蠶絲衣,那是勿怪不怕暗器了。」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壁洞中人,對那武林三寶之名倒是熟悉得很。」口中卻冷喝道:「既知武林三寶之威,難道還要一試銳鋒?」

  壁洞中突然響起了兩聲深長的歎息,說道:「閣下既然身帶武林三寶,自是大有來頭之人,不知可否賜告大名?」

  上官琦道:「在下上官琦,武林中未學後進。」久久時光,不聞壁洞中回答之言,想是那壁洞中之人從未聽過「上官琦」這三個字,故而沉吟不語。

  過了足足有一盞熱茶之久,上官琦己感不耐,正待出言喝問,忽聽一人低聲說道:「道兄,武林無大小,達者為尊,道兄和貧僧,都算是武林中小有名氣之人,但咱們卻被滾龍王囚禁在這石室中數十年。」

  另一個聲音接道:「道兄說得不錯。這位朋友能持有武林三寶,定然非常之人。」

  這兩人低語相商,上官琦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兩人談話一住,接著蓬然一聲大震,似是石塊互撞,爆出一片火星。

  上官琦目光過人,就借那一連串火星閃動之下,瞥見兩個髮髯虯結之人,靠著石壁而坐。

  只聽一聲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上官兄,可見到貧僧了麼?」上官琦暗道:「他自稱貧僧,那自然是個和尚了。」口中卻高聲應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那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貧僧天木,出身嵩山少林本院。」上官琦道:「有一位鐵木大師,大師父可認識嗎?」

  天木大師歎道:「那是貧僧師弟,不知施主何以識得?」

  上官琦道:「在下和他有過幾面之緣,對他為人武功都很敬服。」天木長歎一聲,道:「和貧僧同囚一處的那位道長,乃崑崙派中一名名宿青靈道長。」

  上官琦道:「兩位武林前輩請恕在下不知之罪。」

  天木大師道:「貧僧和青靈道長,被那孽徒囚在此地,已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在這不見天光的暗室之中,默算日月,總已在數十寒暑之上了。」

  上官琦暗道:「可惜我出道太晚,從未聽他們名字,如若是錫木大師和我同來,那就不難算出你失蹤多少日子了。」還未來及答話,青靈道長已然接口說道:「上官琦能夠當得貧道和天木道兄的掌力、暗器,足見修為過人!」上官琦謙遜地接道:「在下只不過憑仗武林三寶之力,算不得真實本領。」

  天木道:「雖然三寶威力奇大,但適才硬接二掌,已然足證高明。上官施主深入這密室中來,想來必非無因,不知可否見告內情?」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兩人功力深厚,又都是出身正大門派,不知如何會被滾龍王囚在此地,那是不用騙他們了。」當下一挺胸,說道:「滾龍王作惡多端,在江湖上造成了一次空前的殺劫。他憑仗著迷人神智的藥物,控制了無數的江湖高手為他效命……」

  話到此處,心中忽然一動,道:「看兩位神智,倒不像是服用過毒藥之人。」

  天木大師道:「我等雖沒服用毒藥,但身受之慘,尤勝那迷人神智的毒藥數倍……」忽然大叫一聲,住口不言。

  這時,上官琦已站得相距兩人甚近,凝注之下,發覺了天木大師正自滾汗如雨,形狀痛苦無比。

  上官琦已有了經驗,一望之下,立時明白,滾龍王設在兩人身上的禁制,已有人暗中發動,當下欺進一步,低聲說道:「晚輩手中這驚魂金刀,鋒利無比,或可為老前輩解除禁制。」

  天木大師道:「我背上……」說出三個字,已痛得接不下去。

  上官琦一上步,繞到天木背後,暗運內力,揮動驚魂金刀斬下。

  只聽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天木大師突然長長吁一口氣,道:「多謝上官施主。」

  上官琦金刀一揮,反向青靈道長身後削去。

  一股暗勁升起,托住了上官琦的刀勢,說道:「且慢。」

  上官琦道:「怎麼?你可是沒有什麼禁制?」

  青靈道長低聲說道:「貧道身上的禁制,和這壁中機關佈置相連,一旦破去身上禁制,只怕這壁洞中要起變化……」忽然住口不言,怒聲問道:「什麼人?」

  上官琦道:「請進來吧!」低聲接道:「這位也是和兩位老前輩一般,被滾龍王金針過穴之術,洞穿雙腿,用天蠶絲穿過穴道,守在這黑屋之中,替他賣命。」

  說話之間,那人已到了身前。

  天木大師此刻的傷疼已止,望了來人一眼,果和自己一般模樣,似是數十年未曾梳洗過了。

  上官琦道:「道長身上禁制不除,只怕是不易出這壁洞了。」

  青靈道長道:「我這禁制,雖然和這壁中機關相連,但痛苦卻不似天木那等難以忍受,上官施主,請帶著天木大師走吧!」

  天木大師道:「不行,我知道你的用心。咱們患難共了數十年,我豈能棄你而去?」

  青靈道長笑道:「道兄被那滾龍王囚禁此處數十年,怎的還未看破生死之關?我如強行除去身上禁制,這壁中如有什麼變化,連這上官施主一起困在此地,對貧道既無益,對諸位卻有害,豈不是得不償失?」

  上官琦暗暗想道:「這話倒也不錯,想那滾龍王處處機心,手段慘酷絕倫,這不到半日時光之中,我已幾歷死劫,如非這驚魂金刀和天蠶寶衣,只怕是早已氣絕屍寒了。」

  只聽青靈道長繼續說道:「諸位快些走吧,武林大局,重過貧道生死,道兄如若定要相救貧道,也不急在一時。」

  天木大師歎息一聲,道:「數十年生死……」

  青靈道長急急道:「那送飯之人就要來到,道兄還在等什麼?」

  天木大師合掌宣了一聲佛號,道:「道兄珍重,貧僧當盡我之能,謀求道兄早日脫險。」

  青靈笑道:「萬一貧道不幸死去,就請道兄通知我們崑崙掌門一聲。」

  上官琦一抱拳,道:「待探過這雨道之密,在下必來相救。」轉身向外行去。

  天木大師忽然探手一摸,抓起一柄撣杖,隨在上官琦身後,出了壁室。

  那黑衣人忽然一側身搶在前面,道:「在下為上官大俠開道。」

  上官琦道:「不可涉險,還是由在下走在前面吧!」

  這雨道陰森黑暗,不見一點光線,奇怪的是空氣暢通,毫無氣悶之感。

  三人又深入了七八丈,竟然未再遇阻攔、變故。

  上官琦一面緩步前行,一面暗暗忖道:「這甬道不知好長好深,修築這工程的浩大,實是驚人。」

  忖恩之間,甬道突然向一側轉去。

  這一段盤轉曲折,連轉了七八個彎子,每一個轉角,間隔不過十步左右。

  轉過最後一彎角,忽見一片亮光照了過來。

  上官琦霍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去、只見那光亮由一座半開的石門中照射出來,不禁心中一喜,忖道:「那室中既有光亮,想是已到甬道的盡處。」回顧了天木和那黑衣老人一眼,道:「兩位小心一些,別要弄出聲息,驚了室中之人。」

  這兩人都是十年未曾睹得光亮,驟然見到,也不知是驚是喜,齊齊長吁一口悶氣。

  上官琦當先而行,輕步向前行去,一面凝神靜聽。

  直待近那半問石門之前,仍然未聞一點聲息。

  天木大師和那黑衣老人,都隨在上官琦身後四五尺處,準備隨時出手接應。

  上官琦行近石門,側耳聽了一陣,聞不到一點聲息。這出奇的寂靜,使人有著一種惶惑的不安。

  他在那石門外,站了大約有一刻工夫之久,按不下好奇之心,探頭向室中望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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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48: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忘我神丸


  這是廣大的石室,但甚少陳設,室頂中間垂著一盞琉璃燈,四面角落裡各嵌有一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火映珠光,滿室碧輝,石室中可鑒毛髮。

  一張鋪著黃絨毯子的木榻,緊靠在一面石壁處,木榻上坐著一個長髮垂肩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深綠的羅衫,仰臉望著室頂出神。

  她背對著室門而坐,上官琦也無法看出她的面孔,但見她清雅的背影,想來定是一位絕色的女子。

  四外望去,只見這座大石室中,除了那張木榻和幾張籐椅之外,再無別的事物。

  上官琦重重地咳了一聲,道:「在下上官琦,見過姑娘。」

  但那木榻上的長髮女人,卻是渾如不聞一般,動也未動一下。

  上官琦怔一怔,忖道:「這人好生沉著,竟然頭也不回一下。」當下提高了聲音,道:「借問姑娘……」

  那長髮女人轉過頭來,滿臉茫然地打量了上官琦一陣,道:「你在跟我說話麼?」

  上官琦看那女人,臉上皺紋甚多,已然是位老嫗,但那輪廓秀美,皮膚細緻,隱隱可見昔年的動人風姿,當下應道:「不錯,在下正是要和姑娘說話。」

  那老婦長長歎一口氣,又緩緩轉了過去,不再理會上官琦。

  上官琦道:「在下想借問一聲,你可見過滾龍王麼?」

  「滾龍王」這三個字,似是有著強大的力量,那婦人突然轉過身來,雙目凝注在上官琦的臉上良久,問道:「你可知道他幾時回來麼?」

  兩人這一問一答間,牛頭不對馬嘴。

  上官琦暗自想道:「那滾龍王詭計多端,不知這老婦人是不是他的親信之人,故作這般老態,以便暗中相助。」念頭一轉,緩緩向那木榻行去。

  突然間,由那室中一處,傳來一個嬌柔動人的聲音道:「你們有什麼事,和我說吧!」

  上官琦轉頭看去,只見石室一角處站著一個全身綠衣少女。她赤著一雙天足,長髮散亂地垂在肩上,披及腰際,衣裙上有幾處已經破爛,顯是她身上衣服經過了一段極長時間沒有換洗,但破衣亂髮,無損她天生的美麗。

  這是個極不調和的畫面,亮燈明珠,佈置清雅的石室中,站著個衣著破爛的美麗少女。

  上官琦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想是這石室中的主人了?」

  綠衣女道:「由我記事那天起,我們母女就一直住在這石室之中,說這石室是囚禁我們母女的密室也好,說我們是這石室中的主人亦可。」

  上官琦望了那榻上的綠衣婦人一眼,道:「那是姑娘的令堂?」

  綠衣女道:「是我媽媽。」

  上官琦道:「聽姑娘口氣,似乎也是被那滾龍王囚禁在此處的了?」

  綠衣女道:「我從小就在這石室中長大,從未離開過一步,也不能離開一步。」

  上官琦已知滾龍王府中人,一個個似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那錦衣玉食之後,卻是冷酷的控制,嚴謹的束縛,很少自由之人,是以對這綠衣少女之言,也未感意外的驚訝,長長歎息一聲道:「姑娘可知道你的身世麼?」

  綠衣女搖搖頭道:「不知道,而且以後也永遠無法知道了。」

  上官琦道:「為什麼?」

  綠衣女道:「因為我媽媽瘋了。過去,我年紀幼小,她不肯告訴我,只對我數說些世間險惡的事;等我長大時,她卻不幸瘋了,無法告訴我了。」

  上官琦暗暗想道:「此女人雖聰明,可惜年紀幼小,不知過去的事,看來再問下去,也是無法問個所以然來。當下拱字,值:「打擾姑娘,在下告辭了。」轉身欲去。

  那綠衣女急聲叫道:「不要走。」

  上官琦回首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麼?」

  綠衣女道:「我母親雖然患了瘋症,但並不厲害,有時,她神智十分清醒,你如能在這等她一陣,或可探詢出我們的身世來。」

  上官琦暗道:「滾龍王府中人,個個都有一段悲傷的往事,我哪能聽得許多?」當下說道:「咱們還有要事趕辦,不能在此多留,姑娘保重,在下就此別過。」

  綠衣女幽幽說道:「難道連多留上一刻也不行麼?」言詞之間無限神傷。

  上官琦還未及開口,那綠衣女又搶先說道:「要你那朋友們也進來吧!我有好東西招待你們。」

  那站在門口的天木大師突然插口接道:「上官施主,不可大意。滾龍王手下之人,個個詭計多端,莫可預測,咱們不要著了道兒。」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話不錯。我此來旨在找尋滾龍王賴以控制為他效命武林人物的毒室,豈可為這女子耽誤正事?」心念一轉,沉聲說道:「姑娘不用費心了,在下還有要事待理,就此別過。」回身向室外退去。

  那綠衣少女心中大急,回身追了過來。

  上官琦身法奇快,一閃之間,人已退出了石室。

  那綠衣女子追近室門,突然停了下來。

  上官琦目光一瞥間,隱隱發覺她身後有一道極細的銀線閃動,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是了!這女子也被那天蠶絲索繫住。」

  忖思之間,人已退出石室。

  天木大師低咽一聲,道:「這兩位女施主也是被滾龍王囚禁於此。」

  那黑衣人接道:「但她們如若和咱們比較起來,那自由得多了。」

  上官琦歎道:「滾龍王手下之人,不是被藥物迷去神智,就是仗以慘酷的手段控制,如若一旦把藥物的效能和禁制解除,這一股武林中極大的勢力,勢非立時崩潰瓦解不可。」

  天木大師沉聲說道:「老衲願盡全力,相助施主,完成宏願。」

  上官琦微微一歎,道:「滾龍王倒行逆施,縱橫江湖數十年,傷天害理,造成了一場大劫。諸位被囚這甬道密室,尚不知外面景象。這數十年來,被他藥物迷惑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幾。憑仗這一些神志迷亂、身不由己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造成了恐怖的殺劫。如不能早日破去他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不出三年,只怕當真遂了他獨霸武林之願了。」

  談說之間,又向前行進了十餘丈遠,轉過了兩個彎子。

  甬道中又恢復了原有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天木大師突然搶前一步,道:「老衲替上官施主開路……」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滾龍王雖把我囚禁了數十年,但老衲的武功並未失去。數十年來,我不斷地苦苦修練,反覺有了進境。」

  上官琦知他武功高強,也不攔阻,卻緊隨他身後,準備應變。

  三人又向前行了數丈,突聽得一縷奇異的聲音傳了過來。

  天木止下腳步,凝神聽去,只覺那聲音似是一個女子的哭聲,一面哭,一面訴說,只是相隔得十分遙遠,聽不清她說些什麼。

  這甬道中黑暗如漆,到處隱伏著恐怖殺機,到處潛藏著傷心斷腸的往事,到處隱有著武林的秘辛。上官琦暗中運氣,屏除雜念,凝神聽去。

  只聞那哭聲中隱約傳出:「……心曲千萬端,悲來卻難說。身囚斷魂地,誰與共明月……」

  上官琦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女子不知是何許人物,被滾龍王囚居這甬道之中,很多年不見天日。」

  天木大師黯然接道:「這等不見天日的囚居生活,其苦尤過死亡。老衲七歲出家,剃度嵩山本院,自信早絕塵緣,但在這漫長的囚居生活之中,亦不免感傷萬千。」

  只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打斷了天木大師未完之言,道:「在一盞茶工夫之內,你們決定選擇走哪一條路。石案上,現放有忘我神丸,吞服一粒,你就可以忘去了自己的來歷。你們武功不弱,老夫代為作主,不究你們己往之錯。」

  那聲音似是由上面石壁頂上傳了下來,叫人無可捉摸停身之處。

  上官琦突然上前行了兩步,站在天木大師前面,說道:「聽閣下口氣,似是身份不低,何不請出一見?」

  那聲音重又傳來,道:「老夫此刻極為繁忙,無暇和爾等見面。」

  上官琦接道:「那你是害怕了?」

  那人似是被上官琦言語激怒,厲聲喝道:「連那唐璇也得敬畏我三分,何況爾等!老夫收拾一下,一個時辰之內,再去和爾等相見。」

  話完之後,黑暗的甬道之中突然一亮,景物清晰可見。

  上官琦向前望去,只見兩三丈外,一道石壁攔路,似是甬道已到盡頭。

  向後看去,不知何時來路上也落下一道石壁,擋住來路。

  靠前面石壁處橫放著一條石桌,桌上放著一個白玉瓶。上官琦連經凶險之後,膽氣大增,緩步走近石桌。

  只見那白玉瓶下,壓著一張素箋,寫著「忘我神丸」四個大字。瓶中放著三粒紅色丹丸。

  上官琦伸手取過玉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色的丹丸,托在掌心之上,仔細看了一陣,歎道:「就憑著一粒小小丹丸,竟能使滾龍王縱橫於江湖之上,造成了驚人的殺劫。」隨手把丹丸放入白玉瓶中,合上瓶塞,放入懷中,回頭對天木大師等說道:「適才那發話之人,口氣不小,想來身份不低。咱們如能合力把他制服,或可暢行於這甬道之中。」

  天木大師緩緩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石壁之上,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看來這甬道之內,不是那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亦必是極為重要的所在。」

  上官琦接道:「還有一件奇異之事,似是這甬道中人,都未服用過迷神的藥物,個個都還保持著清醒的神智。」

  天木大師道:「就老衲身受之苦而論,這密道中人,只怕和老衲一般的個個都受盡一種殘忍的控制,使他們不敢稍作逃亡之想,自是更不敢妄生反抗之心了。」

  上官琦道:「如果能一舉把他們身受的殘忍禁制解除,個個都是滾龍王不共戴天的死敵了。」

  天木大師道:「不錯,可惜呀!可惜。」

  上官琦道:「可惜什麼?」

  天木大師道:「老衲一時忘記了施主身懷武林三寶,如若早些想起,咱們可以先把那綠衣女子母女救了出來。」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那老嫗人已瘋去,石室中又只有她們母女二人,縱然有絕世武功,也是無法傳授女兒,救了兩人,未必有助。待掃蕩過這密道,退出之時,再救她們不遲……」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眼下最為緊要的事,是對付即將現身的強敵,趁還有一陣時光,咱們先運氣調息一陣再說。」言罷,當先閉上雙眼。

  兩人這一陣交談,全用的「傳音入密」之術,除了兩人之外,別人無法聽得,那黑衣人雖然站在天木大師身旁,卻也是聽不到兩人說些什麼。

  天木大師回顧了那黑衣人一眼,道:「施主貴姓?」

  那黑衣人道:「兄弟濟南府鐵拳金元道。」

  天木大師道:「原來是金大俠,老衲昔年未遭滾龍王囚禁之時,常聽到金大俠的大名!」

  金元道道:「好說,好說。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天木道:「老衲天木。」

  金元道道:「大師可是嵩山本院的天木大師麼?」

  天木道:「正是老衲。」

  金元道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上官琦突然睜開雙目,低聲說道:「這是大風暴前的一刻平靜,希望兩位能珍惜這段時光,運氣調息一下,片刻之後,咱們或將要經歷一場生死的惡戰……」目光由兩人臉上掃過,接道:「而且只不過是一連串大戰的一個開端。」

  這兩人都對上官琦敬重無比,聽他一言,果然都閉上雙目,倚在壁間,運氣調息。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之久,那明亮甬道突然一暗,又恢復光明。

  就這一剎那問,石室中已多出一個人來。那人的衣著十分怪異,全身上下一片通明,白光閃閃,衣服似是用白銅作成。頭上戴著一個形似頭盔之物,但卻直垂兩肩,除了露出兩個眼睛之外,全都隱入那白銅衣帽之中。

  上官琦從未見過此等奇怪的衣服,不禁一皺眉頭,暗道:「他穿著這等笨重的怪奇衣物,那定是有著作用了。」當下又提高三分警覺,刷的一聲,抽出驚魂金刀。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昔年都是江湖上極負盛名之人,見多識廣,久歷大敵,當下身子一分,各佔了一個方位。

  只見那身著白甲怪人,目光轉動,響起了一陣冷森的笑聲,道:「看兩位的形貌,當都是叛離之人。」

  天木大師一頓手中撣杖,冷笑一聲,道:「是又怎樣?」呼的一杖,劈了過去。

  那怪人右手中握著一柄不足兩尺的鐵棒,尖端生滿了須刺,左手卻握著一個翠綠的玉瓶。

  只見他手中鐵棒一揮,金鐵大震聲中,封開了天木大師撣杖,口中冷冷喝道:「住手!」

  上官琦緩緩向前欺進,一面低聲說道:「大師且請後退一步。」

  天木應聲而退,閃到了上官琦的身後,心中卻是暗暗驚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輕描淡寫地接下我這一擊。」

  上官琦心中懷疑那玉瓶古怪,兩道目光一直盯在那玉瓶之上,金刀護胸,欺近那怪人身前四五尺處,停了下來,說道:「你既然提起唐璇,想來定然認識他了?」

  那怪人道:「何止認識,他如見得老夫,還得稱老夫一聲師叔。」

  上官琦道:「如此說來,你也是那滾龍王的師叔了。」

  那怪人道:「不錯。你是窮家幫中的人?」

  上官琦道:「在下就是奉那唐璇之命而來。」

  只見那怪人雙目眨動了兩下,沉吟不言,良久之後,才道:「他們師兄弟,各具雄才大略,勢難並立於江湖之上。」

  上官琦道:「老前輩既是兩人的長輩,那是早知兩人的為人如何了?」

  那怪人沉吟不言,若有所思。

  上官琦高聲接道:「兩人雖是同出一師,但行事為人卻是大不相同。那唐璇博愛為懷,存心救世,胸羅玄機,智而不詐,可算得治世良材。滾龍王陰險多疑,弒師奪妹,狡辣險惡,世無倫比,他雖然在武林造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但為他所用之人,大都是情非得已,不是身受禁物所迷,就為受著殘酷的控制,無能反抗,雖是心中對那滾龍王恨之刺骨,但卻又不得不屈己從命。你雖是那滾龍王的師叔,但他也未必真的對你存有敬仰之心。」

  他在十月之前,曾隨唐璇涉險會晤滾龍王的夫人,對其間經過之情,瞭解甚詳,是以說來頭頭是道。

  那怪人突然插口接道:「這話可都是唐璇告訴你的麼?」

  上官琦道:「半由耳聞,半由目睹。」

  那怪人道:「傳聞之言,豈可全信?」他突然揚了揚手中玉瓶,冷冷接道:「這玉瓶之中,所存之物,乃迷人神智的毒煙,效用不輸忘我神丹,只要我碎去手中的玉瓶,室中立時可為毒煙瀰漫,不論你武功何等高強,但對這等無孔不入的毒煙,決然無法抗拒。」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果然不出所料,那玉瓶中竟然是如此歹毒之物!」

  只聽那身著銅甲的怪人接道:「老夫雖然終日調毒,但對此等毒煙,也是有著極深畏懼,故而穿著銅甲。」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

  上官琦道:「那毒煙雖然厲害,但如是習過上乘內息之法的人,閉上一兩個時辰呼吸,並非難事,何況,在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已可置你於死地了。」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老夫就是不用毒煙,你們也非敵手。」

  上官琦暗道:「這人既是滾龍王的師叔,定然是一位智計武功均遠勝於人的難惹人物,唯一的缺點,是自視過高,易為言語激怒,先得設法把他穩住,不讓他施展毒煙再說。」心念一轉,故作冷笑,道:「你可是不信任在下的話麼?」

  那銅甲怪人大怒道:「老夫如用兵刃勝得你們,那就算勝之不武了。」果然放下了那玉瓶和短棒。

  上官琦眼看他中了激將之法,心中暗喜道:「此人雖是長輩身份,但卻無怪能為那滾龍王所用,這等激將之法,如若是用在滾龍王的身上,決然是難收效果。」當下一舉手中金刀,笑道:「老前輩,小心了,在下手中的金刀,是柄寶刀,利可斷金切玉。」

  那怪人道:「縱是寶刀,老夫何懼,快些出手吧!」

  上官琦金刀一揮,劃起一片金芒,道:「在下手中有兵刃,已然佔了先著,還是老前輩請先出手。」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既是如此,你要小心了。」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上官琦早已運集了功力,存心一試此人的掌力,當下右掌一揚,硬把一掌接下。

  掌力一觸之下,上官琦已知逢上了勁敵,幸而他早已有備,暗中咬牙,左掌向後一收,人也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左掌一收即出,運集了全力推出。

  兩股暗勁撞擊之下,立時旋起一股急風,滿室迴盪。

  那怪人似是未料到上官琦內功如此深厚,心頭駭然。他身著銅甲,行動不便,不能像上官琦一般的惜力向後疾退之勢以卸去那反震之力,只好硬著頭皮承受一擊。別人雖無法看出他神情,但甘苦自知。上官琦反擊的一掌,震得他一條右掌盡皆酸麻,內腑中氣血浮動。

  但上官琦用足十二成勁力,反擊一掌,看對方竟是紋風不動,心中大是震驚,暗道:「此人功力果然深不可測,倒是不宜和他硬拚掌力,只有仗寶刀之力求勝了。」

  雙方皆有顧忌,彼此誰也未再搶攻。

  那天木大師,在雙方各出全力猛攻之際,卻突然向那銅甲怪人身後欺去,探手一把,抓起玉瓶,退回了原位。

  那身著銅甲的怪人,正被上官琦一掌反擊震得氣血浮動,暗中運氣調息,竟然不知天木大師悄然取走了玉瓶。

  雙方相持約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上官琦忽然警覺,暗道:「此地縱然未近毒室,恐亦不遠,拖延時間,對自己大為不利」當下金刀一振,當胸刺去,口中喝道:「老前輩請試試在下手中的驚魂金刀。」

  那怪人手上戴著一雙金光閃閃的手套,也不知用何物作成,手腕之上,盡為銀甲包住,舒捲伸展,都不靈活,平常和人動手,全都是硬打硬接,掌臂攻襲,可當兵刃,但聽得驚魂金刀之名,不敢再憑藉身著重甲,硬行奪人兵刃,突然一側身子,向旁側避去。

  天木大師只道他發覺了自己搶得玉瓶,要來搶奪,左手執瓶,右手鐵禪杖一伸,點了過去。

  只聽那怪人冷哼一聲,右手一揮,噹的一聲,竟然硬把鐵撣杖架了開去。

  金元道忽然橫跨了幾步,搶過鐵棒,大喝一聲,擊向那怪人後背。

  上官琦足覺此等群毆有失公允,但眼下處境險惡,如不把此人制服,讓他退出此室,只怕凶多吉少,況且兩人動作奇快,上官琦縱然想阻止,已是不及。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那鐵棒竟被彈了回來。這人身著重甲,行動雖然遲緩,但他全身刀劍難傷,對敵之間,佔了不少便宜。

  金元道擊中強敵,看他若無其事,不禁心頭駭然,疾快地向後退了三步。

  上官琦緊隨著欺身而上,金刀一振,平胸點去。

  那驚魂金刀,毫無起眼之處,那身著重甲的怪人,一時忘記,右手一伸,抓了過去。

  他手上帶著銀線髮絲合以編織成的手套,尋常刀劍,無能傷他。但這驚魂金刀,鋒芒絕世,雙方一觸之下,立時鮮血飛濺,那怪人右手齊腕間,生生被金刀斬去,疼得驚叫一聲,翻身向後奔去。天木大師鐵禪杖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擊了過去。

  那怪人左臂一伸,擋開禪杖,奔向石壁。

  只見他猛力向石壁上一撞,室中燈光,忽然暗去。

  上官琦高聲叫道:「良機不可失,快追上去。」當先一躍,直向那怪人去向衝去。

  但覺砰的一響,撞在壁石上,就這一瞬間的工夫,那身著重甲的怪人,已然走得不知去向。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一齊衝了過去。天木大師畢竟是經驗廣博之人,唯恐黑暗之中傷到了自己人,人未到,先行叫道:「上官施主。」

  上官琦道:「兩位快些停下。」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收住身子,齊聲間道:「那人呢?」

  上官琦道:「走了。這石壁之間,都有暗門,只是咱們不知開啟之法而已。」

  天木道:「不是老衲危言聳聽,咱們此刻,實不宜多在此地停留,必須盡早設法離開此地,那人決不甘心傷在上官施主的金刀之下,既然脫身,必將要全力施以報復。」

  金元道接道:「上官大俠可帶有火摺子麼?」

  上官琦道:「只有一個,因此不敢輕用。」

  金元道道:「咱們既知他隱沒於此處,這開啟暗門的機關,想必就在附近數尺方圓之內。咱們用心搜來,不難發現。」

  天木大師道:「這話大有道理。老衲被那滾龍王囚禁了數十年,長進最大的要算這一雙眼睛了,不用火摺子,八尺內老衲可一目瞭然。」

  上官琦退後了一步,道:「大師請仔細看過。」

  天木大師上前一步,運足目力,仔細看去。

  只見那壁上一片平滑,別說找不出暗門的痕跡,連一點可疑的地方也是看不出來,不禁一皺眉頭,道:「奇怪呀!」

  上官琦接道:「可是瞧不出異樣之處?」

  金元道道:「咱們看到他身形隱失於此,自然是不會有錯。」突然提起拳頭,一拳搗向石壁。

  天木大師身子一側,退了開去。金元道揚起右手鐵棒,左拳右棒,不停在石壁之上敲打。片刻之間,壁間八尺方圓內盡為棒拳所點,石屑紛紛落下,但仍然不見暗門啟開。

  上官琦道:「滾龍王修這復壁,耗去心血不少,其間只怕是別有巧妙。這等蠻幹,只怕於事無補。」

  金元道對上官琦敬重無比,聽他一說,立時退讓一側,說道:「上官大俠手中有寶刀,何不一試?」

  上官琦道:「目下倒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舉起手中金刀,暗用內力,猛向石壁中刺了進去。

  石壁堅牢,上官琦這一刀雖然刺了進去,但卻大感吃力,心中暗暗奇道:「這驚魂金刀,向來是無堅不摧,這石壁怎的如此堅硬?」腕上用力,拔出金刀。

  黑暗中突然閃起一點銀芒,帶著森森寒意。

  上官琦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只見那金刀尖端兩寸長短,金色盡褪,變成了一片銀白,光華閃動,寒氣逼人。

  驚疑之間,石壁呀然而開,一片燈光透了出來。

  天木大師一橫禪杖,道:「老衲開路。」當先而入。

  上官琦居中而行,金元道走在最後。

  一條四五丈長的甬道,通向一座大廳,廳中燈火輝煌,但卻緊閉著兩扇黑門。

  天木大師腳下加快,片刻之間,到了那緊閉的黑門之前,揚起手中鐵禪杖,搗了過去。

  那兩扇黑門,似是虛掩,禪杖點到,應手而開。

  這座敞廳深而不寬,橫闊不過一丈有餘,但卻有六丈多深。每隔五尺,點著一盞白玉作的碗燈,兩側相對,深入後壁,總共二十四盞,燈光強烈,照耀如晝。

  天木大師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上官施主,咱們可要進去麼?」

  上官琦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天木大師禪杖護胸,大步而入。

  金元道看那室中佈置覺得有些不對,心想勸阻,又覺不太適合,猶豫之間,人也隨著上官琦走了進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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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50: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無所不能


  兩扇黑門,砰然關了起來。

  天木大師究竟見多識廣之人,霍然停下腳步,道:「快退!」

  上官琦目光流轉,看室中毫無異樣,忍不住,道:「為什麼?」

  天木道:「這室中古怪……」

  話還未完,突覺那二十四盞白玉碗之中,火焰突然高昇,陣陣藍焰,由那玉碗中湧了出來。金元道急急說道:「上官大俠快退,藍色火焰兇惡無比,一沾上身,就無法撲滅。」

  說話之間,那湧出的藍焰,突轉強烈,二十四盞白玉碗燈中,藍焰如泉,急湧而出,片刻之間,滿地盡都是藍色的火焰。

  天木大師首當其衝,眼看藍焰湧向身來,一提丹田真氣,運起功力,一掌劈了出去。

  一股強猛的勁風,挾著呼嘯之聲直撞過去。

  那湧來火焰吃天木大師強猛的掌力一擊,火花飛濺,湧起了層層藍波,憑空飛舞,聲勢更覺駭人。

  金元道一側身子,搶到上官琦的前面,道:「上官大俠,快請劈開室門。」口中說話,雙掌已連環劈出。

  天木大師也不停發掌,兩人的掌力,交織成一片強大的風網,有如有形之體,硬把藍焰阻攔六七尺外。

  但那湧出的藍焰,被兩人掌力連連擊擋,愈翻愈高,片刻之間整個的石室盡為那藍焰瀰漫。

  上官琦暗暗歎息一聲,心中暗忖:「滾龍王這密道之中,還不知有多少佈置,看來要想通過,實非容易之事。地道中不見日光,現下不知是何時刻,約略估算,大概已將近和左右二童、錫木大師等相約時刻,倒不如暫時退出地道,先和幾人會面之後,再行設法重來。」

  心念轉動,立時揮動手中金刀,向那石門劈去。

  絕世鋒刃,列名三寶,果非虛傳,那石門雖然堅牢,重逾數千斤,但仍是應手而開。

  上官琦心知自己如不當先退出,這兩人決然是不會先己而退,當下先退了出去,高聲叫道:「石門己開,在下已先出了石室,兩位也請退出來吧!」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連環並出劈空掌力,憑仗內勁,擋住那藍色的火焰。火焰雖被擋住,但藍焰卻是越集越多,有如石堤阻水,水勢越聚越多,聲勢越來越大,只要略有後力不繼現象,那藍焰勢必如洪流驟至,一湧而上。兩入口雖未言,但心中卻是暗暗驚駭。聽得上官琦呼叫之言,立時向室外退去,一面繼續發掌,阻擋那藍色火焰。

  退出了石室數丈之外,那藍焰來勢,才逐漸減弱。

  上官琦轉眼望時,兩人都是滿頭大汗,一半是發掌所累,一半是被那近身藍焰的熱力所炙。

  天木大師道:「上官施主,咱們既不能越渡這一段火道,不知該當如何?」

  上官琦凝目沉吟了片刻,道:「這甬道中機關重重,如若憑血肉之軀硬闖,那是有死無生。傷在滾龍王設布的機關之下,那倒不如決戰於戰陣之前。如若這甬道別無通路,咱們不妨以毒攻毒!」

  金元道一拍大腿,道:「好一個以毒攻毒!」

  天木大師接道:「上官施主可是準備火攻麼?」

  上官琦道:「目下我還未能想出什麼辦法好。火燒、水灌,哪一樣有效,咱們選用哪樣……」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少林立派數百年,一直是武林中泰山北斗,傳聞於世的絕技,就有七十二種之多。據晚輩猜想,世人所知的少林武功,雖可當得絕技之稱,但卻未必就是少林寺的絕技,不論哪一個武林門派,都不許把派中的絕技私授別人。那滾龍王雖然身兼數家武功之長,但如說已然天下無敵,只怕也未必能夠,但他能縱橫武林數十年,也非易事。據在下推想,所謂俠義人物,個個心存仁慈,不肯隨便施下毒手,就此一念,便給了滾龍王甚大的便利。這一正一反之間,相差的距離是太大了。」

  天木大師道:「上官施主說得不錯,對付滾龍王,勢必要下毒手。」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好!兩位請隨在下暫時離開此地,如能一舉把這裡黑屋之人,盡皆使其醒悟,自然最好,不然就把他們一舉盡殲其中。」

  天木大師道:「老衲有一不情之求,還望上官施主賜允。」

  上官琦道:「大師有什麼吩咐,儘管請說,在下如力所能及,自是無不答應。」

  天木大師道:「老衲和那崑崙名宿青靈道長,同為滾龍王囚在此地,一室而居,數十年生死與共,還望上官施主一併救他離此。」

  上官琦道:「只怕我無此能耐。」

  天木大師道:「施車手中寶刀,削鐵如泥,救他並非難事,何況此人武功,還在老衲之上,教他出來,咱們也好多個有力的幫手。」

  上官琦道:「在下願效綿薄。」

  幾人憑藉來時記憶,反身向外衝去。

  這密道之中,有著甚多的鐵閘石門,來時暢通無阻,但回去之時,卻是阻難重重。

  上官琦心懸錫木和左右二童之約,憑仗寶刃鋒利,揮刀開路,闖過了五道鐵閘,四座石門,才到了青靈道長被囚之處。

  天木大師搶入石室,高聲說道:「道兄,上官施主已決心和滾龍王……」忽然覺出不對,住口不言,陡然伸手,一把抓起青靈道長。只覺青靈道長的身軀僵硬、冰冷,似已氣絕多時。

  天木大師微微一呆,熱淚滾滾而下,緩緩放下手中的屍體。

  上官琦緊傍他身側而立,經過之情,看得十分真切,當下長歎一聲,道:「大師不用悲傷了,人死不能復生,何況傷亡在滾龍王手下的人不下千萬,青靈道長不過是其中之一。」

  天木大師黯然接道:「他如不堅拒上官施主相救,早已脫險,也不致落此下場了。」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行近那入口之處,石門早已加鎖,上官琦寶刀鋒利,揮刀削石,片刻間破壁而出。只見三具屍體,橫臥石道中,一具全身紫黑,兩具四肢被人斬去。

  金元道抱拳對那屍體幾個長揖,道:「諸兄安息。兄弟如有三寸氣在,定當為諸兄報仇。」

  上官琦心想錫木、左右二童之約,低聲道:「咱們走吧!」當先一躍,飛落門前。

  這一段目睹身歷的險絕之地,使他經驗大增,身落門前,一舉金刀,向門上挑去。

  只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兩支毒箭,隨開啟的木門射了進來。

  天木大師、金元道同時吃了一驚,大喝一聲,齊齊向上官琦撲了過來。

  上官琦冷笑一聲道:「兩位不要驚慌,幾支毒說氈能傷得了我?」

  兩人眼看兩支毒箭盡皆射在上官琦的前胸,竟然傷他不得,心中更是佩服,暗道:「此人小小年紀,內功已達此等之境,如此天生奇才,那是不難克制滾龍王了。」

  星月照耀之下,只見那毒箭尖端,還有兩個尖銳的鋒刺,正是專破內家氣功的須刺,但上官琦竟然不畏,當真是匪夷所思了。

  金元道和天木大師,都是數十年未見過天光,不禁長長吁一口悶氣。

  抬頭看去,只見星光閃爍,夜風拂面而來。

  天木大師道:「老衲做夢也想不到還有重睹星辰的一天。」

  上官琦道:「這就是滾龍王府了。」

  金元道目光四下打量一陣道:「高樓連雲,一望無際,比兄弟濟南府故居,氣派大得多了。」

  上官琦看他一脫險,就興起故鄉之思,想他未被囚禁之時,定也是高樓字第,嬌妻美妾,僕從如雲,當下微微一笑,道:「滾龍王授首之後,兄弟定當到金兄的府上去叨擾幾杯。」

  金元道尷尬一笑,道:「數十年音訊全無,故居早不知是何模樣的了?」

  天木大師突然自言自語他說道:「奇怪呀!」

  上官琦道:「什麼事?」

  天木大師道:「咱們在那地下密道之中,鬧得天翻地覆,難道真的就無人知道麼?」

  上官琦道:「只怕咱們這左近就有埋伏。」

  天木大師、金元道都不自覺地轉臉四下望去,一面低聲說道:「在哪裡?」

  上官琦剛才憑藉那天蠶絲衣躲過了毒箭之劫,但卻感到那毒箭來勢強勁,那射箭之人功力不弱。

  凝目望去,但見星光滿天,卻不見敵蹤何處。

  上官琦低聲說道:「敵暗我明,兩位要小心了。」

  天木大師暗道:「數丈內不見敵蹤,想那埋伏在室外施襲之人,一見毒箭無功,早已嚇退了。

  念頭轉動之間,人已近那鐵柵。

  上官琦知那柵上塗有劇毒,一提真氣,飛躍而過,一面說道:「兩位不可觸到鐵柵。」話還未完,突然覺眼前銀芒一閃,十幾種暗器挾著疾風打來。

  這暗器施放時機,恰當無比,剛好在幾人身子躍起力盡將落之際。

  上官琦左袖一揚,護住了五官要害,懸空提氣,不退反進,拚力向前一撞。

  但聞一陣噗噗之聲,大部份的暗器,都由上官琦承受下來,天木大師和金元道才得幸無損傷。

  天木大師暗叫了一聲慚愧!道:「老衲等又得到了施主一次救命之恩。」

  上官琦道:「咱們四周,隱伏著不少強敵。」

  突然一陣冷笑,道:「諸位能躲過這漫天飛蝗的暗器施襲,足見武功高強。」

  就在那喝聲餘音飄蕩未絕之際,上官琦還未來及答話,突見紅光一閃,緊接著兩道強烈的黃色燈光,照了過來。

  剎那間,燈光亂閃,七八道強烈的孔明燈,分照在三人身上。

  幾人剛從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道出來,又被困在強烈的燈光之下,但見燈光耀目,已無法看得清周圍的景物了。

  緊接傳過來一聲冷笑,道:「你們還不丟下兵刃,難道還妄圖抵抗麼?」

  上官琦左袖掩面,目光一轉,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兩位請凝集功力,我一發動,兩位立刻發掌護身,先擋住暗器襲來之勢,再行設法攻敵。」

  天木大師、金元道齊齊暗凝功力,低聲應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看那專破氣功的毒箭,仍是無法傷得上官琦,對他的武力修為,更為佩服,自歎不及,也不再堅持出手相助。

  上官琦口中說得輕鬆,心中卻也不敢大意,暗中提聚真氣,陡然大喝一聲,手中金刀一揮,人隨刀走,直向那燈光中衝了過去。

  就在上官琦發動的同時,幾聲輕微的機簧之聲,連續響起。

  強烈的燈光下,只見無數的銀芒閃動,破空飛至。

  那是細小的毒針,經強勁的機簧彈射而出,勢道極快。

  上官琦心知此等細小毒物難以憑藉武功硬行封擋,舉起左袖,掩住面門,右手卻揮舞金刀,直向那燈光之處衝去。

  只聽一聲冷笑喝道:「這三絕毒針,專破內家氣功,你……」

  話還未完,上官琦已然衝近燈光,金刀揮掃之間,響起了兩聲慘叫,立時有兩人傷在金刀之下。

  隱身發射毒針的強敵,眼看那毒針射中了上官琦,對方竟是若無其事,此乃聞所未聞之事,不禁心頭大駭。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眼看著上官琦衝過閃閃銀芒的毒針,立時緊隨發動,各自揚掌劈出。

  這兩掌乃兩人畢生功力所聚,勢道威猛,非同小可,何況那天木大師又是以掌力見長,勁力排蕩,風聲呼嘯,毒針大都為掌力震落。

  那三絕針雖然霸道,但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無法及遠,兩丈之外,就成了強弩之未,再吃兩人掌力一震,銀針紛紛跌落地上。

  這時,那燈光已然大部被上官琦金刀毀去,只餘下較遠處的三四盞,仍然射出明亮的光芒,但那已無濟於事了。

  天木低聲喝道:「金兄請為老衲掠陣。」一揮鐵撣杖衝了上去。

  但見殘燈橫屍,佈滿一地。上官琦已然劈死了大部份敵人,直向較遠的燈光衝了過去。

  他手中金刀鋒利,又有了速戰速決之心,出手刀式,無一不是狠辣的手法,刀閃處必有人斷臂橫屍。

  天木大師揮舞手中禪杖,幫同上官琦掃蕩殘敵,片刻之間,伏擊的強敵,大部傷亡在金刀禪杖之下。

  遍地伏屍,血污狼藉,星光下一片淒涼。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嗚嗚的牛角聲,滾龍王府中所有聳立樓閣中燈光全部熄去。

  一座廣大的庭院,剎那間一片森沉,不見一點燈光,想是剛才牛角聲乃是一種先行約定的號令,一經發施,不論王后、妃子,一律都得遵守,無一違誤。

  上官琦略一辨識方向,道:「兩位請隨我來。」當先向前奔行。

  奇怪的是經過這一戰後,竟然再未見攔擊之人。

  上官琦奔到和錫木及左右二童約會之處,哪裡有三人的形蹤?仰望天色,已近二更,想三人早已該到來才對,迄今未見,定然是有了變故。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都對他十分尊敬,見他凝目沉思不語,若有無限心事,也不便打擾於他。

  忽然間,傳過來一個柔細的女子聲音,道:「錫木和左右二童,早已被擒。眼下這四周,雖然埋伏有不少高手,不知何故卻不肯出手攻襲,想是必定另有陰謀……」

  那聲音嬌細異常,頗似連雪嬌的聲音,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上官琦運足目力,四外搜望一陣,果然發覺了許多可疑之處。

  只見四周的花樹之下,都似靠立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星光黯淡,這些人又都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如若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上官琦冷哼一聲,暗道:「他們遲遲不肯出手,不知是搞什麼鬼。」縱身一躍,直向一株花樹撲了過去。

  那人影,仍然是靜靜地站著不動,上官琦暗念一轉:「這人倒是沉著得很。」右手一探,抓了過去。那人眼看上官琦右手將要近身,竟是仍不讓避。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就在掌指將要近身的剎那之間,突然收了回來,疾退兩步道:「什麼人,再要裝襲賣啞,可別怪我出手毒辣了。」

  金元道突然由身後躍了上來,手中鐵棒一伸,向那黑影搗去。

  只聽蓬然一聲,擊在了一個柔軟之物上面,但那黑影,卻仍然動也未動過一下。

  金元道經驗老到,低聲說道:「這不是人,咱們快退!」

  上官琦亦知滾龍王詭計多端,什麼下流毒辣的手段都用得出來,聽得金元道一喝,立時向後退去。話雖如此,但情勢仍是晚了一步,只見火光一閃,一道藍焰,由那花樹後面疾噴而出,射向兩人。

  上官琦金刀一展,舞起一片寒芒,擋住那射來藍焰,口中卻厲聲喝道:「快退!」

  只聽砰然一聲,那噴射而來的藍焰,吃那金刀一震間,爆散出無數的藍星。

  就這一瞬時光,場中形勢已然大變,但見人影閃動,火光流竄,由那聳立的花樹之後,閃出來無數的全身黑衣的奇裝怪人。

  這些人全身被一層密密的黑布包住,連兩隻眼睛上也蒙著一塊水晶石。

  上官琦默數人數,總共有二十二個,布成了一個圓陣,把三人團團圍在中間。

  天木大師目光一轉,只見這些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捧著粗如茶杯、長約三尺的黑色筒子。

  他雖被滾龍王囚禁了數十年,但因昔日常在江湖之上走動,見識甚多,看那些現身的黑衣人奇裝異服之外,還拿著那樣一個黑筒,心中立時生出了警惕之心,低聲對金元道道:「這些人的裝束和手中兵刃,有些奇怪,咱們不能讓上官施主涉險。你替老衲掠陣,我上去試試筒中有什麼古怪之處?」

  金元道道:「還是請大師替我掠陣,我去試它一試。」

  兩人爭先恐後,起了爭執,也延誤了一些時光。

  就是這延緩的片刻工夫,耳際間已響起了上官琦的聲音,道:「兩位不用爭了,他們手中的黑筒之內,滿蓄毒火,惡毒異常,燃燒力頑強難熄,兩位切不可輕身涉險,還是退回來,咱們共議拒敵之策。」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同時為之一呆,緩緩向後退去,天木大師低聲對金元道道:「這真是能者無所不能。上官施主不過二十三四,但他的武功機智,臨敵衡勢,洞察細微,卻非咱們能及得萬一。」

  金元道道:「那是當然。如非上官大俠這等才氣縱橫的奇人,如何能克制那凶頑絕倫的滾龍王?」

  這兩人暗對上官琦敬佩不置,卻哪裡知道暗中還有指示那上官琦的人呢?

  原來那些黑衣人現身之後,上官琦只覺這些黑衣人個個裝束詭異,但想到寶刀鋒利,厚甲堅兵,也是無能抗拒,那黑筒縱是特製之物,又有何懼?

  他憑仗寶刀,連闖險關,又仗身著天蠶絲衣,刀箭不侵,豪壯之氣大增。眼看天木、金元道躍躍欲試,也未出言阻止。這當兒,突聞一個柔細之音傳了過來,道:「這些人手中黑筒,暗藏毒火,寶刀、寶衣均不可恃,快些阻止他們出手,再謀脫身之策。」

  上官琦聽聲辨音,赫然連雪嬌的聲音,仔細聽去,發覺那聲音來路,正在那群黑衣人中,他只約略計算出方向,大略位置,但無法確定,哪一個人是連雪嬌所改扮。

  這時,那些黑衣人對三人合成了一個包圍之勢,各自舉著手中的黑筒,對準三人,卻遲遲不肯動手。

  上官琦右手金刀護面,暗中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天木和金元道說道:「兩位請暗中準備,如若在下一發動,兩位請緊隨在我的身後衝出。」

  天木、金元道各自輕咳一聲,閃到了上官琦的身後。

  上官琦默察這周圍的黑衣人,除了可從他們的身材大小上,看出一點分別之外,別無可資鑒別之法。

  但他心中卻明白,在廿二個人中,有一個連雪嬌,和另一個指揮這群黑衣人的首領,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黑衣人手中黑筒裡的毒火,立時將對自己暴射而至。

  連雪嬌久久不敢講話,想來定然怕暴露出身份。

  眼下的情勢,上官琦只有自己憑仗智慧,在這險惡的環境中去尋求生機。

  他追隨唐璇,學會了忙亂中保持鎮靜,險惡中衡度敵勢,尋求生機。他經過一番靜靜的考慮、判斷,想到了這二十二個人中,必有一個統率全軍的首領,決心擒賊擒王,找出統隊的首領,一擊成功。

  他鎮靜留心地觀察了一遍,發覺了四個可疑的人。

  這四人身體嬌小,和其他之人大不相同。

  兩個在正西的方向,由適才連雪嬌聲音傳來的方向判斷,那兩人之中,有一個是連雪嬌。

  一個是在正北向,一個正東方。他無法決定四個人,哪一個才是領導黑衣人的首領。

  雙方對耗了幾近一頓飯工夫之久,彼此一直保持著對峙形勢。

  上官琦原本想在他們發動的瞬間,再破圍而出,生存之機要大上幾分,那是他們手中火筒方向已定,再變化,難免要留下空隙,但對方堅持不肯出手,卻是大大地困擾了上官琦。

  他打量了退路,借金刀遮面,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天木大師和金元道說道:「兩位請看正東、正北兩方,那身材較小之人,我一發動,你們就分向兩人衝去。天木大師請攻正東,金兄請攻正北,正南方可用掌力擋它一下發動的攻勢。咱們一出敵陣,立時向東南集中,七八丈外,有一處土坑,可在那地方,先熄去身上沾染的毒火。」

  金元道聽他在危急之中調兵遣將,有條不紊,心中更是敬服。

  上官琦揚揮一下手中金刀,立時暴閃起一片金光護住身子,似欲衝出圍困,但暗中卻留神那四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希望能在他們舉動之間,看出一點端倪,找出暗中統領這黑衣人的首腦。

  好像是對方預見了上官琦的用心,四個人都是紋風未動。上官琦暗暗歎息一聲,忖道:「看來只有冒險一試了。」

  就在快向外衝出的瞬間,竟又改變了突出這圍困的計劃。

  那暗中主持其事的人,沉著精幹,如非機智、武功兩者過人的高手,實難有這等的氣度。

  他回顧天木和金元道一眼,道:「兩位記著,在下一發動向外突圍,引得強敵分神,兩位立時向外疾闖,給他們應變不及,找一處可避身體的地方,用暗器接應我。」

  也不讓兩人回答,驀然間金刀一振,疾如電光一閃,衝向了正東方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

  他聽出連雪嬌似在正西方向,不論這正東方嬌小的黑衣人是否是統率這黑衣人的首腦,但他不是連雪嬌可以斷定,是以出手一擊,疾如狂賤迅雷,閃閃刀光中,加著一股急猛的掌風。

  那黑衣人似是覺到了上官琦來勢過猛,難以硬擋,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

  上官琦目睹黑衣人向後退去,手中金刀突向右掃,左手易掌變指,點向了左面一個大漢。

  這幾招突襲變化,招招是威猛奇奧之學,可算是極盡了上官琦胸中所學。

  金刀過處,鮮血噴灑,右側一個大漢,攔腰被斬兩段。左面大漢,也中了一指,應手向後倒去。

  但這一瞬之間,黑衣人全皆發動,手中的黑筒,一齊舉了起來。

  上官琦心知如不引他們射出毒火,天木、金元道決難闖得出去,當下大喝一聲,左袖護面,一躍而起。

  突然間,火光暴起,十數道藍色的火焰,直向上官琦射去。

  天木大師,禪杖疾掄,一式「法輪九轉」,運足了真力,橫掃過去。杖風疾猛,遠及一丈開外,金元道緊隨天木大師身後向外衝去。

  這時,空中藍焰交射,景色奇絕,上官琦金刀護身,光射三尺開外。

  那激射藍焰一和上官琦手中金刀相觸,立時爆散無數的火花,團團把上官琦包入了那火花之中,金元道手中鐵棒突然脫手飛出,擊在一個黑衣人前胸,借勢一掠兩丈。他舉動雖快,但身上仍然沾上一點火花,立時熊熊燃燒起來。

  天木大師手中禪杖,掄得呼呼風響,一杖擊在地上,塵土飛揚中,借勢衝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身上穿著避火衣,十分笨重,轉動不夠靈活,滾龍王訓練出這些施放毒火手,原本是準備和各大門派群打群攻時才派用場,他們衣服都經過一番精心設計製成,不但可避毒火,而且可避刀槍。窮家幫中由唐璇訓練了八英、四十八傑,滾龍王卻組成了鐵甲騎士、黑衣衛隊、毒火手等。他憑仗藥物,迫使無數的武林高手就範,驅使他們賣命。再就其中選出精銳,組成各種集體攻守組織。那些施用毒火的黑衣人,雖然個個都有一身武功,但他們衣著笨重和神智受制,對敵間難以自主,無法機動應變。

  上官琦金刀護身,提一口丹田真氣,向前衝了一丈多遠,才落實地。

  只見手中金刀,竟然沾滿了藍色的火焰,熊熊高燃,不禁心頭大驚,忖道:「這毒火不知是何物調成,竟是如此頑強。」

  這時,他身上也沾了幾點毒火,衣褲盡燃,幾成火人。

  這時,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都已衝了出去。金元道在地上滾了一刻工夫,才把身上毒火熄去,但背上已被火燒傷兩處。

  上官琦憑仗寶衣護身,全身毒火高燒中還可支持,當下一伏身,橫向天木大師等滾了過去。

  那手執毒火筒的黑衣人,並未再追過來,緩緩又退回那花樹後面。

  靜夜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馬嘶,十幾個手執長矛、身騎健馬的大漢疾衝過來。

  上官琦身上毒火猛烈,滾出了十餘丈,仍未熄去,身上衣服大都燒去,如非身著刀火不侵的天蠶寶衣,早已被毒火活活燒死。

  天木大師一橫禪杖,擋在路中,道:「金施主快助上官施主熄去身上毒火,老衲阻擋來敵。」

  金元道兩手急挖了一個土坑,把上官琦埋了起來,才把他身上火勢熄滅,但上官琦左手和後頸之上,寶衣未能護到之處,已被燒傷。

  這時,天木大師已和先仲近的人動上了手。這些人個個身披鐵甲,座下健馬,手執長矛,看準施襲之處,才拍馬衝上。他們手中鐵矛,長達一丈八尺,重逾數十斤,加上拍馬快衝之力,來勢猛惡無比。天木擋架了三人,已覺出不對。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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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5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展神威


  原來這些身著鐵甲的騎士,個個力大無窮,那長矛一擊間,再加上快馬疾奔的衝擊之力,重逾千斤。天木大師雖然功力深厚,但也難和這些人硬拚,擋過了三人衝擊攻勢,雙臂已然隱覺酸麻。

  回頭看去,上官琦身上火勢已熄,挺身站了起來。

  這些鐵甲騎士,每次攻勢,都是三騎連沖。天木這一延誤間,第二波鐵甲騎士已然衝到。長矛揮展問,直刺過來。

  這些鐵甲騎士,個個久經訓練,三騎聯合的攻勢凌厲嚴密,那長矛威勢籠罩之間,三丈以內,無法躲避得開。

  天木大師略一忖思,那矛尖寒芒,已然刺近了前胸,形勢所迫,天木大師縱然再想讓避,已自無及,只好沉喝一聲,揮動禪杖掃去。

  借這一聲沉喝,他全身的功勁,盡貫於雙臂之上,一招「力捧五嶽」,硬將那刺來一矛,封架開去。

  這一矛雖然被他擋開,但雙臂已感奇疼難抬。

  只見寒光閃動,第二支長矛已迎胸刺來。

  天木大師心知自己難再硬行接下這一矛的攻擊,但形勢危迫,只好揮動禪杖,硬行地掃了出去。

  只聽砰的一聲大震,長矛掠過天木大師的頭頂刺過。

  那衝奔的快馬,忽然打一個旋身,轉身而去,第三騎快馬,卻緊隨著衝到。

  天木大師勉強封架開那第二隻長矛,全身的蓄勁已盡,禪杖脫手落地,人也向後倒了下去。

  但見寒光閃動,一隻長矛,疾向天木大師的「玄機」重穴點到。

  就在這生死一髮之間,上官琦卻一掠而至,手中金刀疾揮,直向長矛上面掃去,腳下一加力,踢開了天木大師。

  刀矛相觸,響起了一聲輕微的金鐵交鳴,那百煉精鋼的矛尖,竟被鋒芒絕世的驚魂金刀削斷。

  上官琦雖然一擊削斷矛尖,但亦覺右臂一震,暗道:「好強的勁力!如非憑仗寶刀的鋒利,想撥開他這一擊,實非容易之事。」

  只聽拍的一聲,上官琦金刀斬斷的矛尖,深射入地中不見。

  那馬上的鐵甲騎士,忽然一帶快馬,疾轉而去。

  金元道一探手,抓起天木大師,道:「老禪師受了傷麼?」

  天木大師道:「不要緊,我不過是用力過度,全身虛脫……」目光一抬,瞥見三個鐵甲騎士,向上官琦疾衝而來。

  金元道探手一把,抓起了天木大師丟在地上的禪杖,道:「大師快請運氣調息,我去助上官大俠一臂之力。」

  上官琦橫刀凝神,目注那疾衝而來的三個鐵甲騎士。他剛才接得幾人一擊,已知這班人個個不可輕視,哪裡敢心存絲毫大意?

  只見寒芒閃動,直向前胸刺來。

  上官琦身子微側,先避開那長矛正鋒,金刀斜舉,正待推出,一支禪杖,橫裡疾掃而來。

  金鐵交觸,響起了一聲大震。那長矛雖被金元道一杖推開,但本身卻吃那長矛反震之力,震得連退了四五步遠。

  緊接道,第二支長矛挾著一片尖風刺到。

  金元道兩臂的酸麻未消,但卻暗中一咬牙,奮盡全力,又掃出了一杖。

  只覺那長矛沉重無比,一杖竟是未能抬動,閃動的矛尖,仍然刺向了上官琦的前胸。

  上官琦手中金刀一揮,搭上長矛,外勁內吐,橫裡一削。

  那一丈八尺的長矛,吃那驚魂金刀削下來一尺多長。

  上官琦左手一探,抓過斷矛,那第二名衝過來的鐵甲騎士,卻一帶韁繩,向旁側轉去。

  第三個鐵甲騎士,疾衝而到。

  上官琦大喝一聲,左手中握著的半截斷矛猛擲而出。

  馬如狂隴奔來,矛似閃電而去,正中那鐵甲騎士的前胸之上,只聽噹的一聲,那鐵甲騎士,身子在馬上晃了兩晃,仍然向前衝來。

  上官琦心中一動,暗道:「他們身上披鐵甲如此之厚,這行動定然是不夠靈活,折轉之間,更是不易,只是他們手中矛長,一丈方圓,仍無法逃過他們的追襲而已。」

  念頭轉動之間,忽然想出了克敵之法。

  眼看又是三個鐵甲騎士並排衝來,立時低聲對金元道道:「咱們快退。」回手一把抓起天木大師,疾快地向左側奔去。

  那三個鐵甲騎士,雖然眼看上官琦等折轉向左避去,但因鐵甲奇重,身子折轉不靈,快馬又急奔如飛,收勢不住,一衝而過。

  上官琦放下天木大師,道:「大師傷勢如何?」

  天木一躍而起,道:「老衲經這一陣調息,已覺出氣力大復。」

  金元道遞過禪杖,道:「這班人衝擊力道猛惡,不可力敵。」

  上官琦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些身披重甲的騎士雖然勇猛,不畏刀槍,但他們卻失去了靈活應變之能。憑仗我手中寶刀,再加上兩位之力,那是不難對付他們……」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悠長的怪嘯聲,打斷了上官琦未完之言。

  緊接著四周火光閃動,無數的火把突然高高燃起。

  上官琦目光一轉,不禁嚇得一呆。

  原來那高燃的火把之下,出現了無數的黑衣人,數十匹高大的健馬,布成了一座圓陣,團團把三人圍了起來。

  刀光、劍氣,在高燒的火把下流動、閃爍。布在四周的鐵甲騎士和黑衣人緩緩向前推進,逐漸地縮小了包圍的圈子。

  數十個鐵甲騎士布成圓陣的空隙中,佐以黑衣人為輔,使這包圍圈更形嚴密。

  怪嘯聲和一種動人的鼓聲混合交織成一片充滿著殺機的樂章,數十支長矛在火把下閃動著精芒。

  上官琦回顧了大木大師和金元道一眼,低聲對兩人說道:「咱們要各盡所能地支持下去,兩位不可和那鐵甲騎士硬拚蠻力,在下手中金刀的鋒芒,可用作克制那長矛的利器,兩位只要能夠防守住那黑衣人的攻襲,咱們就可和他們纏鬥上一段時間……」

  他仰臉望望天色,自言自語他說道:「大概咱們外援也該趕到了。」

  金元道精神一振,道:「什麼?咱們還有外援?」

  上官琦道:「是啊!在下來此之時,曾和那窮家幫歐陽幫主約定,今宵要率領高手趕來此地。」

  金元道道:「窮家幫乃武林中第一大幫,向來是一諾千金。既然是那窮家幫幫主答應了你,那是定然會趕來此地。」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我想,今宵三更時分,他們定然可以趕來。」

  其實,他和連雪嬌、歐陽統等相約裡應外合,一舉先把滾龍王府毀去。如能破去毒室,取得解藥,使滾龍王基業先失,自是最好不過。縱然這目的難達,也要把滾龍王府鬧一個天翻地覆,毀去他一些佈置。這相約之言,雖然一點不錯,但卻並非今晚。上官琦為了激勵天木和金元道的鬥志,不得不從權應變,說了幾句謊言。

  這時,那些鐵甲騎士和無數的黑衣人,已然逼近了幾人停身之處。

  上官琦目光一轉,低聲對金元道道:「金兄手中沒有兵刃,在下先去搶過那支長矛。」突然一伏身子,弩箭離弦一般,直向前面射去。

  他動作奇快,一閃之間,人已躍到一個騎士的身前。

  馬上人長矛一沉,疾向上官琦刺了過來。

  上官琦早已想好了對敵之策,金刀刀背一撥長矛,左手一伸,抓住了長矛。

  那鐵甲騎士,手中長矛忽然向上一甩,希望能把上官琦甩了過去。

  卻不料上官琦借力升空之後,立時自行放手,卻直向那鐵甲騎士馬背之上搶去。

  那鐵甲騎士身上披著沉重鐵甲,讓避極是不易,眼看著上官琦要落上馬背,卻是無法閃避,只好一伸左臂,橫空擋去。

  上官琦金刀一沉,立時響起了一聲慘叫,那鐵甲騎士一條左臂連同臂上的厚甲,齊齊被上官琦斬斷。

  趁他驚痛未復之際,手腕一挫,奪過長矛,返身一掠,又回到原處,遞過長矛,道:「金兄,將就著用吧!」

  金元道雙手接過長矛,道:「多謝上官大俠。」

  上官琦道:「不用客氣了,大敵當前,咱們要合力禦敵。」

  金元道大喝一聲,長矛一舉,疾向一個衝近身側的鐵甲騎士刺去。

  那鐵甲騎士手中長矛揮動,不理金元道刺來長矛,卻揮手一矛刺向金元道。

  天木大師禪杖一舉,擋開了刺向金元道前胸的長矛。

  上官琦金刀一揮,斜裡削去,噹的一聲,又削斷了一支長矛。

  金元道一矛刺在那鐵甲騎士前胸,只覺手腕一震,雙臂微微一麻,不禁大吃一駭,暗道:「這等鋒利的矛尖,竟然刺不透他身著重甲。」

  但那大漢吃金元道長矛刺中左肋,雖未破甲而入,但那股強大勁力,震動之下,卻一個跟斗翻了下去。

  那人雙臂、雙腿,各處轉動的關節,都被重甲所包,伸動極不靈便,這一摔倒地上,竟是半天爬不起來。

  這時,四周強敵已然逼近到一丈開外,數十支長矛齊齊伸出,有如一片槍林,把三人團團圍了起來,但卻蓄勁未發,似是還在等什麼人一般。

  上官琦暗暗歎息一聲,忖道:「看來今日要想脫圍而出,只怕是困維萬分了。」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個紅衣少女疾奔而來,排開眾人,大步而入。」

  上官琦打量了來人一眼,不禁一皺眉頭,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那紅衣女子已搶先說道:「哼!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上官琦道:「不錯,在下區區上官琦。梅姑娘,咱們久違了。」

  原來這紅衣女,乃是郡主梅娟黛。

  梅娟黛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想討好我,那也沒用,反正你今日想逃出此困,勢比登天還難。」

  上官琦道:「那倒未必見得。」

  他口裡雖硬,但心卻是明白,梅娟黛說的一點不錯,想逃出今日之危,真是比登天還難。

  他漸漸地失去了突圍的信心,只有捨命苦戰到底,直到精疲力盡,被人殺害,或是生擒。

  心念轉動,回顧了天木和金元道一眼,說道:「兩位對敵之間,千萬不要用出全力,咱們要保留些餘力,以侍援手。」言詞之間,已隱隱露出今夜準備突出重圍之意。

  金元道忽然低聲問道:「上官大俠身上可帶有些乾糧麼?在下覺著肚子有些餓了。」

  他這一提,上官琦、天木大師全都感受到飢餓之感。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乾糧麼?吃完了。」

  只聽梅娟黛冷笑一聲,右手一揮,人卻疾快地向後退去。

  四五支長矛,分由四面八方,集中向上官琦刺了過去。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手中金刀一舉,使出太極慧劍中一招手法,四兩破千斤,輕輕一撥,那東邊長矛掠身刺過,人卻借勢欺攻,左手抓住長矛,直向那鐵甲騎士衝去。

  他們心中所畏,還是這鐵甲騎士,矛長力大,封避不易。只要能把這鐵甲騎士除去一部份,使他們無法封死四周退路,今宵就突圍有望。

  他一心想殺除兩個鐵甲騎士,以豎威望,冒險直衝上去。

  但見刀光如雪,精芒流動,三四柄厚背鬼頭刀齊齊砍了過來。

  上官琦一提真氣,貫注背後,握矛的左手微一加力,凌空而去,一挺後背,接下那些砍來利刃,人卻借勢衝近鐵甲騎士,金刀一推,直向小腹刺去。

  金刀鋒芒,刺透重甲。

  上官琦拔出金刀,鮮血激噴而出。

  他殺了一個鐵甲騎士,精神為之一震,金刀呼的一招「平沙落雁」,橫削而去。

  適才四五柄鬼頭刀,砍在了他的背上,竟然未能傷得了他,那些黑衣人,甚是驚震,攻勢一緩,才給他殺那鐵甲騎士的機會。此刻看他金刀削來,立時紛紛揮動兵刃封架。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斷劍殘刃,紛紛橫飛。

  上官琦大發神威,長嘯一聲,一招「雲霧金光」,驚魂刀幻起一片金光,鑽入那黑衣人群之中。

  一陣慘叫響起,血雨、斷肢,四濺橫飛。

  上官琦心知能否脫圍在此一舉,兩刀得手,立時衝入了人群之中。

  天木大師禪杖疾掄,擋開兩支長矛,緊隨上官琦入了人群之中。

  金元道兩手一振,長矛出手,人卻大喝一聲,疾躍而起,飛落在上官琦的身後。

  上官琦憑仗那驚魂金刀之威,衝出了一條血路,混入了強敵之中。四周的鐵甲騎士失去了猛衝的威力,雖是身陷重重包圍之中,但事實上卻是安全了很多。

  要知滾龍王府中的黑衣衛隊,品流複雜,有各大門派門下弟子,亦有江洋大盜,不少武功高強之人。上官琦憑那金刀,身上又穿刀箭難傷的天蠶寶衣,不畏暗襲,自是縱橫自如,倍見勇猛。天木大師功力深厚,手中禪杖施展開來,呼呼風嘯,丈餘內勁力激盪。那黑衣衛隊的攻勢雖然凌厲,但一時之間,卻難以近他之身。

  但金元道卻是被迫得險境環生。他長矛投擲出手,憑仗一雙空拳拒敵,心中雖想奪取一件兵刃,卻難以如願,雙手忽拳忽掌,加上閃避身法,人雖未傷,但已鬧得手忙腳亂,滿頭大汗,隨時有死傷之險。

  忽聽號角傳來,四周的鐵甲騎士突然帶轉馬頭,疾奔而去。

  就在那鐵甲騎士退走當幾,東、南、西、北突然各亮起一盞紅燈。

  上官琦金刀疾揮,連出二招絕學,又傷了兩個武功高強的黑衣衛隊,高聲說道:「咱們先衝出重圍再說。」

  原來,四周的黑衣人愈來愈多,把三人重重圍了起來。這些人服有藥物,神智早已迷亂,只聽號令之聲,不知死亡可怖。上官琦連傷多人,全身都濺滿了鮮血。

  這場惡戰,乃他有生來所經歷最為殘忍的一戰,眼看血雨、殘軀,橫飛噴灑,越打越是寒心。

  回頭望去,只見金元道浴血苦戰,赤手空拳,輾轉於刀光劍影之中,形勢險惡,命懸頃刻。

  天木大師也只是勉可自保,一時雖可無恙,但要想衝出重重圍困,只怕已是力不從心了。

  上官琦目光一瞥兩人形勢,只有先行救援金元道。當下一提真氣,大喝一聲,施出了一式「長虹經天」,直向金元道停身處衝了過去。

  金光閃動中,一陣金鐵交鳴的大震聲,無數的兵刃皆被那金刀削斷。

  但上官琦吃這阻力一擋,未能衝到那金元道的身側,便已力盡而落。

  他救人心切,立時長長吸一口氣,直向那人群中衝去。

  金元道正值難再支持的當兒,突然人影浪裂,壓力大減,不由精神一振,呼的一股拳風,打倒了一個黑衣人。

  上官琦右手金刀一招「鳳凰展翅」,閃閃金光,掃了出去。

  但他心中仍未忘去金元道赤手空拳拒敵,如若他手中有一件兵刃,形勢當能改觀,因此上官琦早已留心,要替他奪取一件兵刃。全刀向右側橫掃的同時,左手也同時向左首一個大漢的手腕之上抓去。

  那人手中用了一柄緬刀,上官琦看那緬刀,特別明亮,閃動耀目,出手一擊間,用出了拿穴扣脈的絕學十二擒龍手,果是應手而得,一把將那大漢手中的緬刀奪了過來。

  只覺背上一陣劇痛,左手緬刀,用力向後掃去,人卻借勢閃開。

  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站著兩個身軀魁梧的黑衣人,一個手握七節鋼鞭,一個手中抱著一對日月輪。

  這兩人在這些黑衣衛隊之中似是身份甚高,兩人一現身,那些包圍著兩人的黑衣衛隊立時向後退去。

  上官琦低聲說道:「金兄,請接兵刃。」反捏刀尖,把緬刀遞了過去。

  金元道四周的壓力雖除,但他身上,已然負傷數處,接過緬刀後,身子搖了兩搖,幾乎倒了下去,手中緬刀觸地,才把身子穩了下來,說道:「上官大俠不用顧在下……」

  上官琦接道:「金兄快請運氣調息,兄弟這裡有內服靈藥。」說話之間,已經取出丹丸,展指一彈,正好射入了金元道的口中。

  金元道吞下丹丸,立時運氣調息。

  上官琦手橫金刀,緩緩退到金元道的身側相護。

  那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一直冷冷看著上官琦,直待那金元道吞下靈丹,那手握七節鋼鞭大漢才冷冷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琦心中奇怪,暗道:「哪有這等問法的?」口中卻應道:「在下上官琦。」

  那懷抱雙輪大漢,道:「你自信有能力衝得出去麼?」

  上官琦四外望去,就這眨眼間工夫,四周又增加了不少黑衣人,當下冷笑一聲,說道:「如若是只有在下一人,闖出這點圍困,也不算什麼為難的事。」心中卻是暗暗忖道:「這滾龍王府中,不知有好多黑衣衛隊,怎的能在片刻之間集中這許多。」

  只見那兩個大漢互相望了一眼,那手持雙輪之人,突然向前欺進一步,左手中青鋼輪一揚,劈了下去。

  上官琦手中金刀,突然一翻,疾向那青鋼輪上點去,暗暗中蓄藏了極強的真力,希望能一擊得得,借勢傷了這兩個大漢,因為這兩人似是這黑衣衛隊中的首領人物,如能一舉間盡殲兩人,或可收震懾強敵之效。

  哪知刀光還未和輪影接觸,那大漢已挫腕收回了青鋼輪,低聲說道:「再過一刻工夫,你們即將遇上王府中戰力最強的十三勇士,那時,縱然我們有相助之心,也是無能為力了。」

  說話之間,手中的雙輪,並未停下,舞出了一片青光,但出手招術,卻是花拳繡腿,看上去青芒閃閃,聲勢嚇人,卻毫無攻人之能。

  上官琦道:「高見如何?」

  那手執青鋼輪的大漢,道:「為今之計,只有我們詐敗而走,你們緊追不捨,或可逃出這黑衣衛隊的圍攻。」

  上官琦暗暗忖道:「只要能夠脫出這群黑衣人的圍攻,不論他們有何鬼謀,只要能小心一些,不難對付……」心念一轉,說道:「這個法子不錯。」

  那施用青鋼輪的人,忽把一招劈下,口中卻大聲喝道:「此人刀法精純,老二快上來助我一臂之力。」

  那大漢應了一聲,揮動手中七節鋼鞭,呼的一鞭,掃向了金元道。

  這金元道原被五個黑衣衛隊中的人圍攻,但這施鞭大漢一出手,那五個黑衣衛隊立時退了下去。

  金元道緬刀一振,道:「很好,很好,這等單打獨鬥,金某死而無憾。」

  那大漢七節鋼鞭一個盤打,帶起了一陣呼嘯的風聲,繞在金元道的身側,重重鞭影,掩住兩人身子,低聲說道:「突圍時,請緊隨我身後。」

  金元道一皺眉,道:「那上官大俠呢?」

  那大漢道:「他已有人接引,不勞費心。」

  金元道道:「還有那大和尚呢?最好也能把他救出險去。」

  那施鞭大漢似已不耐,冷冷說道:「我奉命救人,能救得幾個,很難預料。快些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那大漢話說完,果然揮動鋼鞭向後退去,金元道緊隨身後,舞起一團刀影,兩人裝出一攻一退,倒也毫無破綻。

  那面,施青鋼輪的大歎,已把上官琦帶出了重圍。

  奇怪的是那些人眼看這兩個大漢敗退,出了重圍,卻是不肯出手相助。

  片刻間,上官琦和金元道已遠離了那群集的黑衣人,施輪大漢一收雙輪,道:「兩位此去向西而行,不足兩里,就可出了滾龍王府。」

  上官琦道:「多承相救,感激不盡,但在下還有一位同伴,尚望相救。」

  那手執七節鋼鞭的大漢,略一沉吟,道:「兩位先行退去,我等設法救他出來就是。」鋼鞭一揮,和那分執雙輪的大漢,一齊轉身而去。

  上官琦放心不下,略一打量四周形勢,低聲對金元道道:「金兄請在那一叢花樹中暫隱身形,在下去接迎天木大師。」

  金元道知他武功高過自己甚多,手中寶刀更是鋒利無匹,當下應道:「在下遵命。」閃身隱入花樹叢中,藉機運氣調息。

  上官琦遠遠地追隨那兩個大漢身後,看他們果然奔向天木大師。

  只見兩人行蹤所至,黑衣人紛紛退開。

  上官琦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兩人果然是統率黑衣衛隊的首領人物,但那些服用過藥物、神志已有些迷亂的黑衣人、也未必能在夜暗中辨識得一無差誤,但這兩人行經之處,這些黑衣人卻紛紛退開,只怕這其間大有文章。」

  他追隨唐璇,學得了不少料事之能。那料事第一要旨,就是要精密地觀察,找出疑點,仔細分析,判斷結果。再加這些時日中,連番經歷的惡戰凶險,使他的閱歷大力增進。

  上官琦一時雖無法瞧出那些黑衣人何以在兩人行經之處紛紛退避,但他卻料斷出,這兩人必有一種指揮這些黑衣人的暗記。

  兩人衝入重圍,果然又把天木大師帶了過來。

  上官琦抱拳,道:「兩位今宵之情,在下當牢記心中,以圖後報。」

  那手執七節鋼鞭的大漢,微微一笑,道:「我等奉命行事而已,三位該早些走了。」

  上官琦道:「在下還有三位同伴,陷身於滾龍王府之中。」

  那手執雙輪的大漢,一聳雙肩,道:「三位能夠逃得性命,已屬僥倖,還嚕囌甚麼?」

  執鞭大漢接道:「三位快些走吧,出了王府,西行五里,自會有人接應。也許你那同伴早已脫險,在等待你了。」不容上官琦再答話,轉身疾行而去。

  上官琦望著兩人的背影,突然想起那艷麗多智的連雪嬌來,她似是一直在暗中保護著自己,控制著全局,脫出那黑衣人重重的圍困,自然是她在暗中的部署了。

  很多日子來,他一直未仔細地想過連雪嬌。袁孝那純樸渾厚的天性,使他對好惡愛慾,都有著顯明的表示。他沒有矜持,也沒有做作,率直地表現了心中的愛慕,這性格給了上官琦深沉的痛苦。

  武功的成就上,袁孝憑仗著那驚人的天賦,純而無雜的心念,進境大有一日千里、後來居上之勢;但在情場上,上官琦卻自認是個強者,他的滯灑、英俊,不但使袁孝望塵莫及,幾乎是深閨少女們夢中的情郎,強弱懸殊。但那數年日久相處的深厚友誼,使上官琦在不自覺中動了英雄肝膽,決心要促成袁孝和連雪嬌的好事。

  但那智慧過人的連雪嬌,卻仍是未能免俗,一縷深情,早已深繫上官琦的身上,但少女的矜持以及袁孝那率直示愛的款款深情,在三人之間造成了微妙的關係,使每個的心底深處,都蘊藏著一種莫名的痛苦。

  平日裡不想也罷,這一旦想起來,那深藏在心底的隱痛,就如脫韁怒馬,不能自己……

  上官琦呆呆地默想著往事,忘記置身何地。

  天木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上官施主……」

  上官琦應了一聲,如夢初醒,抬頭望去,只見十丈外火把如晝,十幾個身著紅衣、腰繫綵帶的大漢,向幾人停身處奔行過來,暗數那身著紅衣的大漢,不多不少的一十三人,想來定然是那大漢口中的十三勇士了,當下說道:「咱們走吧!先出了滾龍王府再說。」

  三人施展開輕功身法,向西而行。

  這一路果然是阻攔甚少,上官琦急於脫險,一遇上攔阻之人立時急下辣手,仗著驚魂金刀的絕世鋒芒,常在一交手間,立斃對方。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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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章 妾意綿綿


  出得滾龍王府,上官琦依言西行五里,夜色中水光閃動,竟到了一個水湖岸旁。

  這座水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佔地約有五畝左右,水中生滿了荷葉。

  上官琦站在岸邊,默默出神,形勢變化,顯然和那大漢說的不同。

  他原想兩人是受了連雪嬌的囑咐,接應三人出險,但此刻,他不得不重作考慮,也許又是滾龍王安排下的詭計羅網。

  他凝目沉思了片刻,說道:「金兄、大師,兩位可精通水性?」

  荷葉深處,傳過來一聲嬌笑,道:「不用精通水裡功夫,上船來休息一下吧!」

  天木大師舉起手中禪杖,喝道:「什麼人?」

  但聞木槳撥水之聲,一艘小舟由那陰暗的荷葉深處滑了過來。

  月光下,清晰地可見到一個青衣少女,長髮披垂,雙手緩緩搖槳而來。

  金元道道:「上官大俠,滾龍王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切不可中了他的詭計。」

  上官琦微微一笑,說道:「不勞兩位費心,這一位是接迎咱們的人。」

  說話之間,那青衣女已縱身一躍而上。

  上官琦指著天木大師,道:「這位乃少林一代高僧,天木大師父。」

  轉手又指著金元道道:「這位金兄,是濟南府大英雄。」

  那青衣女落落大方,點頭對天木大師等一笑,道:「兩位苦戰半宵,定然十分辛苦,我已為兩位備好了酒飯、衣物……」兩手互擊兩掌,荷葉深處,又駛出一隻小舟。

  操舟之人身著勁裝,背月而立,看不清面貌年歲。

  天木大師低聲說道:「上官施主,這位女施主是……」

  上官琦接道:「窮家幫中文丞。」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都被滾龍王囚入了毒室數十年,對江湖中事早已隔閡,是以窮家幫主之名,文丞、武相,卻是從未聽過,當下一抱拳,道:「多謝款待。」縱身躍上小舟。

  那勁裝大漢,立時又運槳駛舟,沒入荷葉深處。

  上官琦道:「這兩人武功不弱!」

  青衣女接道:「小舟上已備好香茗、細點,你連日苦戰,備極辛勞,此際不談公事,咱們行舟賞月,過一夜安靜的生活。」突然伸出纖纖玉手,拉住上官琦的手腕,躍上小舟。

  兩人聯袂而起,落上小舟,果然,小舟中已擺好了香茗細點。

  這青衣女正是連雪嬌,但她此刻已完全一副漁家女的打扮,青衫長褲,高高捲起一雙褲管,露出了玉膚冰肌,渾圓的小腿,長髮散垂肩上,隨著夜風飄飛。

  只見她手拿雙槳,劃了兩下,小舟穿入了荷葉叢中,馳向湖心。

  水波蕩漾,明月皎潔,連雪嬌緩緩放下雙槳,揚手理一下散垂的長髮,笑道:「這點心,都是我親手作的,你吃點看看,是否可口?」

  上官琦依言吃了一塊,果是甜香兼具,不禁連聲讚道:「姑娘手握兵符,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臨陣搏敵間,豪氣猶勝男兒,設謀行略,更愧煞七尺之軀,卻想不到還能作得這手好點心。」

  連雪嬌盈盈笑道:「你是由衷讚美呢,還是信口開河?」

  上宮琦道:「自然是由衷之言。」

  連雪嬌緩緩仰起臉來,望著當空皓月,低聲說道:「人生幾回月當頭,今宵咱們要盡歡而散。」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姑娘你……」

  連雪嬌銀鈴般的笑聲響蕩在耳際,接道:「明月良宵,豈可無酒?」探手從艙下取出來一個玉瓶,接道:「上官琦,你敢喝麼?」

  上官琦一挺胸道:「在下雖不善飲,但也不能辜負盛情。」

  連雪嬌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上官琦被激起了豪壯之氣,道:「大不了斷腸毒藥。」

  連雪嬌微微一笑,玉指輕彈,一寸長短的玉瓶口,應手飛入湖心,手一抬,仰臉喝了一大口。

  嬌麗如花的連雪嬌,此刻一反平日的姻靜,放聲嬌笑,媚態橫生,長髮飄風,一派豪放神情。

  上官琦一時間呆在船上,不知如何是好。

  連雪嬌仰臉又飲下一大口酒,道:」人生幾何,對月當歌,可要聽我一闋《長相思》?」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連雪嬌粉頰泛起醉人的紅暈,秋波流轉,緩緩解開胸前的對襟衣扣,不禁吃了一驚,伸手奪過了她手中玉瓶,低聲說道:「這瓶中究竟是何物?」

  連雪嬌媚笑道:「酒啊!」

  上官琦果覺一股酒氣,由那玉瓶中直衝上來,香氣撲鼻沁心。

  連雪嬌左手掩住了前胸,眨動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笑道:「你可敢喝下一口?」

  上官琦道:「有何不敢!」舉瓶喝了一大口。

  連雪嬌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酒?」

  上官琦道:「不知道。」

  連雪嬌道:「九轉女兒紅。」

  上官琦道:「沒有聽說過,大不了醉我今宵。」舉手又喝了一大口。

  連雪嬌笑道:「酒能亂性,此酒尤凶,你不能再喝了。」

  上官琦道:「區區一瓶酒,豈能使我上官琦迷失本性?我不信。」舉手傾瓶,盡皆喝下。

  連雪嬌欲待阻止,已自不及,心中大急道:「一杯九轉女兒紅,鋼鐵亦化繞指柔,你喝了大半瓶,怎麼得了!」伸手去搶玉瓶。

  她心中早已深印上官琦的影子,面對著日夜索繞在心頭的情郎,九轉女兒紅提早發作,右手去勢一偏,抓住了上官琦的右腕。

  上官琦一和玉指相觸,感應頓生,只覺一股熱力由丹田直泛上來。

  這熱力來勢奇猛,剎那間過穴穿脈,遍及全身,血脈貪張,腦際間一片混飩。

  連雪嬌急道:「我本意要助長你的功力,卻不料反害了你……」

  她的神志還保持著清醒,說話也還能說得清楚,但那抓在上官琦右腕上的纖纖玉指,卻是愈來愈緊。

  九轉女兒紅強烈的藥力作怪,上官琦逐漸地迷失了自己。

  他緩緩抬起頭來,兩道眼神,暴射出強烈欲焰,望著連雪嬌。

  突然,他反手握住了連雪嬌的兩隻小臂,猛然用力一拖,連雪嬌櫻嚀一聲,整個嬌軀,被上官琦抱入了懷中。

  連雪嬌神智還保持一種迷惆的清醒,內心中隱隱記著不能造成大恨,鑄錯終身,但她心中儘管是記著,嬌軀卻是依偎在上官琦的懷裡,不肯掙扎。

  酒性藥力,似乎是逐漸淹沒了兩人的人性,使他們忘去了自己……

  小舟失去主舵的舵手,被夜風吹出了荷叢,飄蕩在湖心。

  碧波蕩起了漣筋,月白風清。

  一聲長嘯傳來,使那神智已將迷亂的連雪嬌突然恢復了一點清醒。

  那熟悉的嘯聲,她雖然在迷亂中,亦辨出來人是誰。

  水中反映出一個美麗的影子,長髮散亂,衣襟盡裂,露出了玉膚冰肌。

  她羞澀地拉一下衣襟,伸手點了上官琦幾處穴道,理一下散亂的頭髮,高呼一聲:「袁兄弟。」

  一條人影,踏波而來,眨眼間已登上小舟。

  來人正是袁孝,轉動一雙圓圓的眼睛,望了連雪嬌一陣,又瞧瞧上官琦,道:「我大哥怎麼了?」

  連雪嬌似是被袁孝嚇醒了幾分酒意,道:「他吃醉酒了。」

  袁孝道:「咱們讓他好好地睡一場吧!這些時光中他一定很累。」伸手向上官琦穴道上點去。

  連雪嬌橫手一擋袁孝的右手,道:「不成,我已經點過了他的穴道。」

  袁孝微微一笑,道:「好吧!咱們就坐在這裡陪他。」靠著連雪嬌坐了下來。

  連雪嬌勉強壓制下去的被藥力引起的慾念,重新熾烈起來,不自禁地把嬌軀向袁孝懷中靠去。

  袁孝伸出粗健的手臂,緊緊地摟住了連雪嬌。連雪嬌掙扎了兩下,但她如何能掙脫袁孝的神力?何況她並未用出了全力掙扎。

  純厚的袁孝,腦際間早已盤旋著這美麗的倩影,但因連雪嬌平日的莊嚴,使他不敢妄動親熱之念,此刻玉人在懷,嬌纓低喘,哪裡還能控制得住,不禁低下頭去,親了一下連雪嬌的櫻唇。

  連雪嬌飲下的九轉女兒紅藥酒藥性已發,如何還能禁受得起袁孝的這親熱的挑逗?剎那間慾念上騰,心如火焚,不克自持,雙臂一張,緊緊地抱住了袁孝。

  要知此時,連雪嬌已被那發作的藥性衝亂了神智,根本已失去了辨識上官琦和袁孝的能力。

  這是個可悲的錯誤。渾厚的袁孝,平日裡早已為連雪嬌絕世姿容傾倒,但連雪嬌對他卻是忽冷忽熱,莫可捉摸。有時,她感袁孝的相救之情,對他十分溫柔;有時,她想到因他和上官琦引起的錯綜複雜的糾紛,對袁孝又異常的忿恨。連雪嬌情緒的變化,形諸於外,就變成了那種忽冷忽熱的態度。

  這態度,給了袁孝莫大的困擾,也控制了袁孝的憂喜。

  此刻,連雪嬌投懷送抱,極盡嬌柔,一陣陣少女的幽香,沁人袁孝的心中,這幽香燃起了袁孝的慾火,他大膽地撕去連雪嬌的衣服。

  皎潔的月光,照著一個玉膚冰肌的美麗身體。

  袁孝潛在心底的戀情,有如一頭奔放的野馬,撲向連雪嬌。

  小舟起了一陣劇烈的波動,濺起一片湖水,灑落連雪嬌的臉上。

  連雪嬌吃那冰冷的湖水一激,神智陡然清醒過來,看全身衣服,已盡被袁孝扯去,心中又羞又急,揚手一掌,疾向袁孝穴道之上點去。

  這當兒.袁孝早已失去了控制自己能力,焚身慾火,使他失去了理性,眼看大功將成之際,連雪嬌突然掙扎起來,不禁心中大急,伸手一指點向了連雪嬌的穴道。

  兩人同時出手,點向對方穴道,此際兩人都已無能封架對方襲擊,彼此都被點中,同時暈了過去。

  小舟上,沒有了一點聲息,也失了舵手,隨著夜風,飄流在湖面上。

  不知是過去了多少時間,上官琦首先醒了過來。

  原來連雪嬌點上上官琦的穴道時,用力甚微,是以上官琦酒力一消,立時自行運氣活了穴道。

  這時,月亮已沉落西山,天地一片黑暗,只是滿天的寒星閃爍。

  上官琦揉揉眼睛,坐了起來,抬頭望去,不禁心頭大震。

  這震動,包括了驚駭、忿怒和一股莫名的憂苦。

  他探首把面孔在水中浸了一下,使神智更清醒些。

  湖水冰冷,使他僅餘的一點酒意亦被激醒,仔細看去,只見連雪嬌幾乎全裸的身體呈現在星光之下,左手玉臂,環繞在袁孝的頸間。

  那袁孝身上的衣服,也大部脫去。

  雙雙交頸並臥。

  一縷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他站起身來,長長吸一口氣,腦際間閃掠過一抹殺機。

  他緩緩舉起了掌勢。

  只要他掌勢一落,連雪嬌和袁孝都將喪命在他的掌力之下。

  往事像閃電般一一展現心底,他想起自己由數百丈的峭壁上,被那滾龍王打下懸崖,他想起袁孝的母親,那孤苦、寂寞、多病的老婦人,對自己是那樣親切、愛護。

  上官琦黯然長歎一聲,無盡的恩怨和妒火,都在這一聲長歎中隨風而去,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掩蓋在兩人身上。

  黎明的夜暗,逐漸退去,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

  湖上的景物,也逐漸的顯得清晰。

  上官琦仔細看去,兩人似是睡意正酣,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湖中荷葉深處,不知埋伏著多少人,如若讓別人看到他們兩人這等景象,連雪嬌豈不要失盡那文丞的尊嚴?」伸手推了袁孝一下,道:「喂!袁兄弟,快些醒醒,天要大亮了。」

  兩人睡得香甜,竟然不聞呼叫之聲。

  上官琦心頭懊惱,忖道:「哼!你們睡吧!我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就是。」

  他雖然盡量想使自己心情平靜,但那潛藏心底的一縷妒恨之火,總是難以消失,腦際間那連雪嬌的倩影也愈來愈覺得清晰。

  他站起來,又不忍離去,心中同時思忖:這一幕春色旖旎的景色,如若被窮家幫中的人瞧見,只怕連雪嬌再也無顏在窮家幫中發號施令,還有誰來消滅那滾龍王的狂焰……

  為公為私,自己都不能坐視不管。

  仔細看兩人睡狀,雖然姿態親密,但卻似是被人點了穴道,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一縷妒念,頓然消失,雙掌齊出,拍活了兩人穴道。

  上官琦心中明白,如若自己留在這小舟上,那是個何等尷尬的局面!是以在兩掌拍出的同時,人也一躍而起,離開小舟,施展出「登萍渡水」的上乘輕功身法,踏著浮在水面上的荷葉而去。

  就在上官琦去後不久,連雪嬌和袁孝同時醒來。

  連雪嬌睜開眼睛,看全身衣服全無,不禁失聲尖叫,呼的一掌,推向袁孝。

  那袁孝見連雪嬌發了脾氣,早已駭得不知所措,眼看連雪嬌一掌推來,竟是不敢閃避,也未運氣抗拒,被打得悶哼一聲,飛落在湖水之甲。

  連雪嬌一掌擊出,心中忽生不忍之感,她飲用那九轉女兒紅酒。昨宵經過,尚可記憶大部,暗暗忖道:「此事不能怪他。」當下長歎一聲,說道:「快些游上船來,你怎麼不運氣抗拒呢?」

  袁孝雙手潑水,躍上小舟,喜道:「你不生氣了?」

  連雪嬌心中百感交集,默然不語。

  袁孝輕輕歎息一聲:「你只要不生氣,縱然是每天打我一頓,我心中也是高興得很。」

  連雪嬌櫻唇啟動,欲言又止,望著那蕩漾湖波,淚水奪眶而出。

  只聽拍拍兩聲,袁孝自己打了兩個耳光,而且落掌奇重,只打得嘴角間流出血來。

  連雪嬌心中不忍,伸出手去,輕拂他腫起的面頰,柔聲說道:「事情不能怪你,你又何苦這般自責?」

  袁孝道:「我如看到你愁苦不樂,心中難過得很。唉!只要你能快樂,我縱是身受千般痛苦,也是心甘情願。」

  他一向不善言詞,這幾句話,說得虔誠萬分,情意深重,尤過千萬盟誓約言。

  連雪嬌伸出纖纖的玉手,握著了袁孝手腕,緩緩把嬌軀偎入了袁孝的懷中,望著水底中青天艷陽,柔聲說道:「咱們得快些殲滅那滾龍王,也好找個清淨地方安居下來,好麼?」

  袁孝道:「不論你說什麼,自然都是好的了。」

  連雪嬌突坐正身軀,道:「你待我恩情深重,實叫我不知如何報答……」

  袁孝道:「只要你過得快活,就算報答我了。」

  突聽蓬的一聲,一隻包袱,落在小舟之上。

  連雪嬌心頭一震,腦際間又泛現起上官琦那英俊滯灑的影子,頓覺五內如焚,淚水簌簌而下,暗暗忖道:「我如是真的愛他,為什麼不把清白的女兒身體交付給他?縱然他將來負心變卦,我也該承擔那些痛苦;如若我不點了他的穴道,眼前之人,豈不是他……」

  袁孝隨手取過包袱,打開一看,只見男女衣物各一套,不禁大喜道:「這一定是我大哥送來的了。唉!這世上除了媽媽之外,只有師父和大哥待我最好了。」目光一轉,接道:「你在想什麼?」

  連雪嬌心如劍穿,強作歡顏,笑道:「你待我恩義深厚,咱們又鑄錯今宵,我在想給你生個孩子,以報深恩……」

  袁孝大喜接道:「那當真是好事。」

  連雪嬌淒苦一笑,道:「以後咱們不在一起時,你想念我時就看看孩子,那就等於見到我了。」

  忠厚的袁孝哪裡能聽懂連雪嬌這弦外之音?只高興得手舞足蹈,繞著船緣奔走起來。

  他輕功卓絕,沿著船緣奔走,但卻是輕若無物,小舟靜停湖波,紋風不動。

  連雪嬌理一下散亂的長髮,穿上衣服,說道:「快過來穿上衣服,赤身露體的成何體統?」

  袁孝縱落舟中,迅快地穿好衣服,忽然眉頭一皺,說道:「我大哥呢?昨夜我登舟之時,好像大哥也在這裡。」

  連雪嬌道:「你撕了我的衣服,他替我們找尋衣服去了。」

  袁孝長長歎息一聲,道:「那大哥定然是瞧到我赤身露體的樣子了。」

  連雪嬌道:「他是正人君子,縱然瞧見,他也一掠而過,決計不會細看。」

  袁孝道:「不錯,不錯,大哥是正人君子。我袁孝,唉!卻是終究難脫野猴氣,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來。」

  連雪嬌意念已決,心中反而平靜了不少,淡淡一笑,道:「這事情不能怪你一人,我也是一樣有錯。反正以後我也要嫁你為妻,這些事,不用去想它了。」

  袁孝道:「唉!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大哥。」

  連雪嬌暗道:「不是你,那上官琦早已和我成為一對情侶了。」口裡卻笑道:「什麼地方對他不住?」

  袁孝道:「我大哥好像是也很喜歡你,但他對我太好了,不願使我傷心。唉!真的,我如一日看你不到,那就無心茶飯;要是常年不能見你,倒還不如死了好些。」

  這幾句話,出自袁孝之口,當真是鏗鏗鏘鏘,擲地有聲。

  連雪嬌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又是感動,又是悲痛,黯然歎息一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大哥容貌俊逸,武功又好,正是深閨少女夢寢難求的情郎,你還怕他討不到媳婦?」

  袁孝道:「世上的女人雖多,但像你這般美麗的人,只怕是難再找出第二個了。」

  連雪嬌道:「那是你心中的想法,你大哥決不會這般想。」

  袁孝道:「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連雪嬌道:「自然是真的了,我為什麼要騙你?」

  袁孝道:「那就好了。我這些日子中老是擔心,大哥要是也喜歡你,我就只有早些死去算了。」

  連雪嬌道:「不談這些事啦。滾龍王已被我計誘回師,一場決戰就在眼前,還不知咱們能否逃得此劫呢?」

  袁孝精神一振,道:「我跟你走在一起,那滾龍王決然傷不了你。」

  這幾句話,說得豪邁、慷慨,充滿大丈夫氣概。

  連雪嬌緩緩離開了袁孝的懷抱,坐正了身子,道:「從此刻起,不許你再妄自碰我一下,直到滾龍王授首之日。」她又恢復了昔日那冷若冰霜的神情。

  剽悍的袁孝,已完全拜伏在連雪嬌的石榴裙下,臉色一整,說道:「要是我能殺了滾龍王……」

  連雪嬌接道:「那時,我將變成了你的妻子,什麼事都依著你。」

  袁孝道:「好極,好極!」

  連雪嬌舉手掠一下飄垂的長髮,自言自語他說道:「時刻該到了。」

  一語甫落,遙聞遠處響起了一陣悲號的號角聲。

  連雪嬌側耳靜聽一陣,突然一躍而起,道:「快走!滾龍王已到了十里之內。」施展開上乘輕功,踏著湖面的荷葉,飛奔上岸。

  袁孝的動作比她更快,雙臂一振,沖天而起,懸空一個觔斗,翻出去兩三丈遠,左腳一點水面上的荷葉,立時又騰身而起,兩起兩落已躍上了湖岸。

  他雖是晚了連雪嬌一步,但卻是和連雪嬌一齊落在湖岸之上。

  連雪嬌舉手互擊兩掌,立時由近岸的荷葉深處滑出來兩艘快舟。

  快舟上四個勁裝大漢,取過排在肩上的牛角,吹了起來。

  沉如悶雷的聲音中,隱隱有一股豪壯之氣,聽得人胸中熱血沸騰。

  空曠的原野裡,立時現出來數十條人影,陽光下疾如奔馬而去。

  平靜的湖面上,木槳翻飛,十幾艘小舟馳近湖岸;數十條勁裝大漢飛離小舟,奔向遠處。

  上官琦悄然從一株大樹上飛落實地,緩步走近連雪嬌,抱拳說道:「上官琦聽候差遣。」

  連雪嬌已不復昨宵的嬌媚溫柔,粉臉上似是籠罩了一層冰霜,肅然說道:「你帶著收來的兩位英雄,和我走在一起。」

  上官琦應了一聲,轉目望去,只見左右二童、錫木大師、天木大師、金元道並肩站在湖畔,一個個向他微微點頭作禮。

  天木大師手中仍然提著禪杖,那禪杖引起錫木大師的注意,不時把目光投注過去,但此刻天木髮髯虯結,衣衫破爛,錫木雖然留神觀察,但除了那禪杖之外.再也瞧不出可疑之征。

  遙遠處傳來了一聲長嘯,混入了彼起此落的號角聲中。

  連雪嬌玉手一揮,道:「走!」當先向前奔去。

  群豪施展開上乘輕功,緊追連雪嬌的身後,八九條人影奔行在空曠的原野上,疾逾飄風。

  上官琦緊追兩步,行在左右二童身側,說道:「兩位離開王府很久了麼?」

  左童張方微微一笑,道:「我們等候上官兄時,中伏被擒,遭囚人一座暗室之中,幸得連姑娘相救,接引我們到此。」

  上官琦哦了一聲,暗暗忖道:「看將起來,連雪嬌已在滾龍王府中布下了甚多眼線內應。」

  忖思之間,到了一座雜林旁側。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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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眾叛親離


  連雪嬌停下腳步,回顧了群豪一眼,道:「諸位請在此地稍候。」返身入林而去。

  群豪都對她傾服,個個守候在雜林外面,不敢擅人。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那聳立林木中隱隱可見一角茅屋,似是住有人家,連雪嬌直向那茅屋中走去。

  等候約一頓飯工夫之後,連雪嬌才奔返雜林。

  這時,她裝束已換,青帕包頭,一身勁裝,背上斜背了一支長劍。足登小蠻靴,腰掛革囊,更顯得婀娜多姿,英氣逼人。

  上官琦手捧著驚魂刀走了過去,說道:「姑娘兵刃!」

  連雪嬌望了那驚魂刀一眼,道:「你帶著用吧!」

  上官琦還待推謝,連雪嬌已拔步而行,一面說道:「咱們快些去吧,再晚了只怕要誤大事。」放腿奔行,速度漸快。

  她這一走,群雄盡皆相隨而行。

  這時,四外的號角突然靜止下來,郊野寂然,聽不到一點聲息,只有群雄的腳步聲劃破了沉寂。

  奔行約七八里路,連雪嬌突然放慢了腳步,道:「諸位請隱起身形。」

  這是條荒涼大道,兩側生滿了雜草,放眼平川,除了伏身躲在那雜草之中,別無掩身之處。

  連雪嬌一聲令下,群豪只好紛紛隱入路側那荒草之中。

  上官琦心中納悶,暗暗忖道:「此地形勢遼闊,毫無險要可據,如若攔截那滾龍王於此,先失去奇襲之效。」

  只見連雪嬌探手從革囊之中摸出一個金哨,放入櫻口,吹出了一種尖厲刺耳的聲音。

  片刻之後,遙見數條人影,由正西方向直奔而來,速度奇快,眨眼間己然清晰可見。

  連雪嬌收了金哨,閃伏在草叢之中,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心,正巧和上官琦並肩而臥。

  那疾奔而來的人影,很快地到了群豪隱身的草叢之處。

  上官琦暗暗摸出驚魂金刀,準備一出手就傷人,因為這草叢中隱避的人很多,來人不用搜查,只要稍微仔細地看上兩眼,就可以看出上官琦藏身之處。

  來人的臉上一色的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神光炯炯的眼睛。

  上官琦暗數來人,正好五個,看衣著神情,都非窮家幫中之人,正待暗中招呼袁孝一齊出手,忽見那正中一人,舉手在頭上劃了一個圓圈,緩緩解下面上黑紗。

  連雪嬌輕輕一扯上官琦的衣袖,低聲說道:「起來。」當先起身,迎了上去。

  上官琦也只好緊隨著站了起來,右手橫著金刀,隨在連雪嬌的身後。

  但見連雪嬌左手在腦前挽了一個手式,五個人齊齊拜了下去。上官琦暗暗忖道:「這連雪嬌出身滾龍王府,自是熟知王府各種連絡記號。這五人此刻雖敵友難辨,但看樣似無惡意。」

  只聽連雪嬌問道:「王爺的大駕呢?」

  那居中一人答道:「駐駕在五里之外。」

  連雪嬌道:「為什麼不走了呢?」

  那居中大漢道:「王駕本己深入,但發現有變之後,立時撤退了十里。」

  連雪嬌道:「現在停駕何處?」

  那大漢道:「坐守純陽宮,分令調援。」

  連雪嬌玉手一揮,道:「你們去吧!」

  那大漢應了一聲,五人齊齊站起,返向來路行去。

  上官琦低聲間道:「這些人,可都是忠於姑娘的麼?」

  連雪嬌道:「我對他們,都有過救命之恩……」

  上官琦暗暗忖道:「看來她是早已在滾龍王府中埋下眼線了。」

  只聽連雪嬌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惜費盡我心機的八面埋伏,竟然是難以誘敵中伏。」

  上官琦道:「如若咱們盡起埋伏高手,逼向純陽宮,滾龍王是否會親身出戰?」

  連雪嬌道:「雖然可逼他親自出手,但那是一場勝負難料的混戰。」

  說話之間,忽見正北塵土飛揚,幾匹快馬急奔而來。

  當先一人,灰衫長髯,正是窮家幫幫幫主歐陽統,他身後隨著背帶飛叉、腰排飛刀的五個灰衣大漢。

  這正是唐璇費盡了千辛萬苦為窮家幫訓練出來的精銳,八英四十八傑中的八英,但八英已折其二,一個重傷未癒,只有五人可以用以出戰。

  連雪嬌迎了上去,欠身說道:「見過幫主。」

  歐陽統翻身下馬,頷首說道:「不用多禮。你月來奔走涉險,本座時時掛念……」

  連雪嬌接道:「妾身勞師動眾,卻未能有所建樹,上有負幫主厚望,下無以慰幫中弟子,更愧對唐先生遺命保薦,想來汗顏無地。」

  歐陽統道:「滾龍王兇惡險詐,神出鬼沒,武林同道無不側目退避,任其宰割,短短月餘之功,已扭轉劣勢,搶盡主動,使那滾龍王疲於奔命,此等才氣,豈是常人能及?唉!唐先生壯志未酬,遽爾西歸。留下了一局殘棋,如非姑娘挺身而出,當此大任,當不知武林中要鬧成何等模樣了……」微微一頓,接道:「姑娘需要的人手,本座俱已帶來候命。」

  連雪嬌輕輕歎息一聲,道:「滾龍王未近王府,已警覺有變,立時退守純陽宮,傳令調集援手,致妾身一番心血白費了。」

  歐陽統道:「滾龍王機智過人,豈可以常敵看待?他既退守純陽宮,咱們是否也要變更原計,和他在純陽宮前決戰一場。」

  連雪嬌沉吟了一陣,道:「困獸之鬥,必出全力。如若盡出咱們幫中精銳,和他硬拚,只怕是玉碎之戰,何況賤妾料想,這一戰縱然能盡殲滾龍王的護駕衛隊,也未必能擒得那滾龍王。」

  歐陽統道:「姑娘之意呢?」

  連雪嬌道:「非至最後關頭,咱們不能以幫中弟於和那些服過迷藥之人硬拚。」

  歐陽統點點頭道:「這話不錯。一切聽憑姑娘調遣,自本座起,一律遵令行事。」

  連雪嬌道:「幫主身份尊貴,乃一幫龍頭,豈可隨便聽人之命?」

  歐陽統道:「如有必要,我也要一樣出動臨敵。」

  連雪嬌望了身後五人一眼,道:「這五位可也是咱們幫中弟子麼?」

  歐陽統道:「八英只餘六人,一個還重傷未癒,難以臨陣。」

  連雪嬌道:「妾身想挑帶一批人手,趕赴純陽宮一探虛實。」

  歐陽統道:「本座可否同行?」

  連雪嬌道:「不敢有勞幫主。」聲音突然轉得十分低沉。歐陽統點頭一笑,策馬而去,留下了五人聽候調遣。

  上官琦目注歐陽統背影去遠,微微一歎,道:「兵貴神速,咱們即刻動身如何?」

  連雪嬌道:「你急什麼;還怕沒有架打?」略一辨識方向,舉手在頭頂上,劃了一個圓周,隱身在草叢中的人,紛紛站了起來。

  上官琦四顧一眼,說道:「此行純陽宮,只不過想一探那滾龍王虛實,人多礙事,反足以暴露身份。屬下之意,不如就目下之人中選出幾個,隨侍同行。」

  他想到此行或許難免一場惡戰,人手一多,反有顧此失彼之慮。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不勞費心,我自有成竹在胸。」舉步向前行去。

  上官琦碰了一個軟釘子,說不出是何種滋味,默然隨在連雪嬌身後行去。

  他如未入窮家幫,仍是客居身份,早已拂袖而去,但此刻卻是無法意氣用事,因為兩人在幫中身份懸殊,連雪嬌縱然叱罵他一頓,也是極為平常的事。

  群豪奔行了一陣,遙見幾處殿脊、屋角,突出於一片叢林之中。

  連雪嬌突然停了下來,目注五英,說道:「你們就在此地停下,佈陣待敵,接應我們。」

  這五英追隨唐璇甚久,不但武功上都有著很深的造詣,尤精合搏之術。八英同出,固是可配合得天衣無縫,就是兩人三人聯手,亦都有獨到之處。一聽吩咐,立時散佈成一座陣勢。

  連雪嬌道:「果然訓練有素的慣戰之士。」又轉身向前行去。

  又行十餘丈,連雪嬌又留下錫木和左右二童。

  走近雜林,又留下天木和金元道。

  這一來,只餘下連雪嬌、上官琦和袁孝三人。

  人林不足丈餘,立時由幾株大樹後閃出了幾個黑衣勁服之人,手執單刀,攔住了去路。

  連雪嬌一拱手,道:「請上稟滾龍王,就說昔年王府郡主、眼下窮家幫中的文丞連雪嬌,有事求見。」

  那居中而立的黑衣大漢打量了連雪嬌一眼,道:「稍候片刻,容我通報。」回身急奔而去。

  連雪嬌回顧了上官琦一眼,柔聲說道:「還生氣麼?」

  上官琦道:「屬下不敢。」

  連雪嬌笑道:「你可曾穿上天蠶絲衣?」

  上官琦想到數番得寶衣救命,當下欠身說道:「穿上了。」

  連雪嬌道:「那很好,我也穿有寶衣。如若滾龍王變臉動手,不用分心於我……」頓了一頓,接道:「設法照顧你袁兄弟。」

  上官琦只覺心中突然被人紮了一刀般,垂首說道:「屬下記下了。」

  連雪嬌道:「百年人生一覺夢,萬里河山一局棋。你想開些……」

  上官琦緩緩抬起頭來,道:「我想得很開。」忽然和袁孝那兩道炯炯的目光接觸,不禁心頭一震,暗道:「上官琦啊!上官琦,你既已捨己為人,立意促成袁兄弟和連雪嬌,如今眼見好事將成,你怎的又動兒女心腸呢?」

  他振奮起精神,輕輕咳了一聲,對袁孝微微一笑,道:「袁兄弟。」

  袁孝道:「大哥有何吩咐?」

  上官琦笑道:「等一會,咱們就可能見到滾龍王了,也將陷入他那重重的圍困之中。」

  袁孝道:「是啊!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

  上官琦道:「滾龍王那人陰險刁惡,是個大大的壞人。」

  袁孝道:「我知道。」

  上官琦道:「等一會萬一要和那滾龍王的屬下動手時,你不要顧忌大多,放膽用出全部本領來,也讓滾龍王見識一下。」

  袁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大事情一般,接道:「大哥,那不是要殺傷很多的人麼?」

  上官琦道:「不錯,但如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你了。」

  袁孝道:「小弟記下大哥之言。」

  說話之間,一個黑衣人急急跑了過來,道:「王爺有請三位純陽宮相見。」

  這純陽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佔地約二畝大小,除了前後院子之外,共有三重殿院。

  那黑衣人帶著三人穿過了第一重的庭院,到了二重大殿。

  殿外有一個高出地面不足兩尺的平台,用青石堆砌而成,工程似是不小。

  平台上一張寶座坐著身著青袍、身披黃色斗蓬的人。

  這人給了連雪嬌太深的印象,她不用細看,只見到那神情,那衣著,已然認出是滾龍王。這滾龍王這次大膽異常,身前身後連護衛之人也是不見。

  連雪嬌左右回顧一眼,舉步向平台之上走去,揚手一揮,道:「窮家幫中文丞,見過王爺。」

  滾龍王冷冷說道:「很好,你竟然繼承了唐璇的衣缽,而且還出任了窮家幫的文丞。」

  連雪嬌道:「我再以女兒身份,拜謝父王的養育之恩。」

  滾龍王道:「女兒要和她父王作對?」

  連雪嬌道:「情非得已,事出無奈,還得父王大度包容。」

  滾龍王突然一揮手,抓向了連雪嬌的右腕。

  連雪嬌人雖拜倒,卻是暗中留神著滾龍王的一舉一動,看他揮手抓來,立時一提真氣,退後五尺,仍然保持著半屈雙膝的下拜姿勢。

  滾龍王冷笑一聲,道:「好啊!你的武功是大有進步了。」喝聲中揚腕一點,點向了連雪嬌。

  連雪嬌右袖一拂,掃出一股暗勁,一擋滾龍王的指力,人卻橫向左側移開五尺,說道:「父王已親手在女兒身上下了附骨毒針。這等惡毒之物,在父王想來,那自然是無法可救了,自然該認為他養育的女兒早死去了!」

  滾龍王冷冷道:「但你還好好地活在世上,並未死去,而且處處和我作對。」

  連雪嬌躍身而起,笑道:「我已拜謝過養育之恩,咱們父女的情意已絕。」

  滾龍王冷笑一聲,道:「你的膽子不小。」

  連雪嬌笑道:「今後咱們將是生死的對頭,各憑武功、機智,決戰於疆場之上。」

  滾龍王道:「你以為自己還能平安地退出這純陽宮麼?」

  連雪嬌道:「你可知道善者不來?我如無備,豈敢輕易闖來此地?」

  滾龍王突然站了起來,緩緩轉過臉來,兩道冷森的目光凝注在連雪嬌的臉上。

  一張毫無表情、毫無血色的怪臉和那懾人魂魄的目光,只看得連雪嬌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袁孝身子一橫,靠近了連雪嬌的身側.金睛圓睜,怒視著滾龍王。

  上官琦刷的一聲抽出金刀,微一揮搖,道:「在下奉了拜兄唐璇的遺命,要取你項上人頭,奠祭在他的靈前。」

  滾龍王不理上官琦,冷森的目光一直凝注在連雪嬌的身上,說道:「你該多帶一點人手來。窮家幫中,不少高手。」

  連雪嬌道:「不勞掛心,我已早有安排。」

  滾龍王道:「那很好。」突然舉手一揮,平台四外人影亂閃,眨眼間湧現出四五十個黑衣人,擋住了歸路。

  上官琦目光疾快掃掠了一周,心頭暗生驚駭,忖道:「這許多高人,如若是一湧而上,我等今日如想退出這純陽宮,只怕是不太容易。」

  連雪嬌突然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大聲嬌笑起來。

  滾龍王怒道:「你笑什麼?」

  連雪嬌道:「這些人未現身前,我倒是還有些擔心,不知你如何安排,但現在,我卻很放心了……」

  滾龍王似是警覺到自己的失常,他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發覺了失常忿怒,將會助長連雪嬌強烈的信心。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忍下心中的激忿,冷冷一笑,道:「你可覺著我無法把你留在純陽宮麼?」

  連雪嬌笑道:「我已很完善地準備,窮家幫會傾盡全力,保護我的生命……」她放聲嬌笑一陣,又道:「他們已經失去了唐璇,不會再讓我受到傷害。」

  滾龍王恢復了冷靜和陰森,雖然他心中正覺著怒不可遏。

  他緩緩把目光掃掠過上官琦和袁孝,冷冷的接道:」就是他們兩個人麼?我不信數十個隨侍護駕的高手的圍攻,仍對付不了他們兩個。只要他們能夠困住他搏鬥上五十個照面,我就有從容擒你的時間。」

  連雪嬌淡淡一笑,道:「咱們出手的時間不短了,你那被譽為世無解救之藥的附骨毒針,仍然沒有傷害到我。」

  滾龍王冷哼一聲,正待接口,連雪嬌卻搶先接了下去,道:「那是說,在這段時間中,我有了奇遇。既然能解了附骨毒針之危,或亦將練成了特殊的武功,不信,你可試試!」

  上官琦環掃了四周包圍的黑衣衛隊一眼,心中暗自盤算著突圍之法。

  要知滾龍王吃過袁孝和上官琦的苦頭,似是他們的拳路、掌指,都是為了克制自己的武功而練。

  這位縱橫武林、所向無敵的魔頭,已失了決斷之能,他沉吟著,不敢下令讓這些黑衣衛隊出手圍攻。

  連雪嬌冷然一笑,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回師得太快了。」

  她目光勇敢地投注滾龍王那毫無表情的臉上,侃侃接道:「東、南、西、北四侯各率著高手,遠在數百里外,他們無能在一日夜內趕來純陽宮救你。那王府雖然近在數十里內,可惜策謀無人,他們也不會趕來助你。我能逃出了你的毒手,對別人豈無影響?目下,你已是眾叛親離、四面楚歌之境……」

  滾龍王接道:「梅娟黛……」

  連雪嬌不讓他接下去,搶先道:「我們見過了。」

  滾龍王冷哼一聲,道:「我不信她也敢背叛我。」

  連雪嬌道:「除非她也服過迷神的藥物。你的權威建築在殘酷的屠殺上,所以,你不敢放縱屬下。雖然親若父女家人,梅娟黛確不敢背叛你,但如今她見我之後,那就不同了。王爺,你該明白,你是無能統制任何一個神志清醒的人。梅娟黛,她很清醒啊!」

  滾龍王冷然一笑,道:「沒有人會和你有著同樣的運氣,我雖早知你的刁滑,可惜沒有早殺了你。」

  連雪嬌心中微微一震,沉吟了片刻說道:「你是在梅娟黛身上下了那附骨毒針?」

  滾龍王道:「怎麼樣?」語氣中充滿了急躁。

  連雪嬌心中多了幾成把握,淡然一笑,道:「我學會了起附骨毒針的法子,救了自己,也救得了梅娟黛。」

  滾龍王雙目中神光暴閃,殺機由神光透射出來,但他終於忍了下去,按捺激動的心情,語氣平和他說道:「梅娟黛,她不像你一般刁滑,她受到我的寵愛,會知道如何來報答於我。」

  他知道能夠多拖上一刻時光,自己就多一分制勝的把握。

  連雪嬌咯咯嬌笑,道:「如你不在她身上下了附骨毒針,她怎會效忠於你?很多事,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留下的破綻大多了。」

  她剛好和滾龍王的存心相反,在她了然了滾龍王只有這幾十個黑衣衛隊隨行時,她知道速戰速決,最為有利。

  她想激起滾龍王的忿怒,讓他自己先行出手,在未出手之前,先要用銳利的詞鋒瓦解他的鬥志。

  滾龍王沉吟默思,避不作答。

  連雪嬌揚起手來,姿勢異常優美地理一下頭髮,笑道:「你那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

  滾龍王忿怒他說道:「怎麼樣?」

  連雪嬌道:「堅牢無比,機關重重!」

  滾龍王道:「諒你也攻它不開。」

  連雪嬌笑道:「你可記得那地下毒室中,有一個天木大師麼?」

  滾龍王沉思一陣,似是在回憶天木大師其人,突一躍而起,道:「他怎麼了?」

  連雪嬌道:「現在純陽宮外,你可要見他一面?」

  滾龍王突然一拂袍袖,幾縷細如牛毛的神芒毒針,齊齊射向了連雪嬌。

  連雪嬌僅別過臉去,避開了面門,任那毒針射入身上,竟然不讓不避。

  滾龍王突然縱聲而笑道:「你本能閃過我那神芒毒針,可是你忘了我的手法,發射針毒,常在別人無法戒備的環境和時間中。」

  連雪嬌道:「可惜,你這次毒針的毒性不夠劇烈,只怕無法傷得了我。」

  她突然站起身來,身子一抖,射人那衣內的金針,竟然一齊掉落下來。

  這情形,使滾龍王大為驚愕,半晌後說道:「你,你又學得什麼武功?」

  連雪嬌突然一揮手,道:「讓你隨行的人去休息會吧?高手相搏,他們插不上手,徒自擾人手腳……」

  滾龍王似是已逐漸地屈服在連雪嬌的壓迫之下,也許是他無法再忍受下去這份寂寞。

  他一生縱橫武林,一直是主動地謀算別人,這些年來,更是聲威所指,所向無敵。

  但他此刻,卻被連雪嬌的一番話所震撼,天木大師、金元道,都是他安排毒室中的要人,他們竟然被人救了出來,難道那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當真的被他們破去了不成?

  他失去了鎮靜,也激起潛在的凶性,他懷念那耗費他半生心血建立的毒室,那是他聲威、權勢賴以築建的中心。

  雙方都沉默著,但沉默中卻潛伏著無比的緊張,其實,這片刻表面的沉寂,在連雪嬌和滾龍王的心目中,都正有著無比激動。

  連雪嬌期望著這番話能激起滾龍王的怒火,使他失去了自制,動了衝回王府的念頭。

  滾龍王也確然被她激起了這種強烈的衝動,他開始自估本身的武功,如若一個人,單獨地闖出純陽宮,憑一身所學,那是很少有人能攔得住他。

  他掃掠了一下群集在四周的黑衣衛隊,忖思道:「這些人,雖然武功都不能算差,但卻無法和窮家幫中的高手抗拒,帶著這些人,只怕還有礙手腳。」目光移轉到連雪嬌的臉上,冷肅他說道:「你也敢和我單獨動手?」

  連雪嬌心中微微震動了一下,她知道滾龍王已中了圈套,但必須自己冒險和他單獨地搏鬥一陣。

  她盡量想著和袁孝山居半年學得的武功,抬起了頭來,淡然一笑,道:「王爺如若想稱量一下我的武功,自是捨命奉陪。」

  滾龍王豪氣忽發,道:「好!咱們就這般一言為定。」目光一掠袁孝和上官琦,接道:「要他們退回去。」

  連雪嬌道:「你的黑衣衛隊呢?」

  滾龍王手一揮,包圍四周的黑衣衛隊,突然向四周散去。

  上官琦緩緩把手中金刀,遞給了連雪嬌,道:「你們兵刃相搏,我知道,你縱然不能勝他,但也絕不會敗在他的手中。」

  連雪嬌道:「真的麼?」臉上綻開了一片笑容,似是給了她不少的信心。

  上官琦道:「真的,但最重要的是,你必先剷除去心裡對他的恐懼。我的武功,原不如他,但因我心中不怕他,所以,我們每次動手,他都無法勝我,那是我的氣勢先勝了他,至少是我沒有怯敵之心。」

  連雪嬌道:「我不怕他!」接過金刀,又道:「你們退遠些。」

  上官琦和袁孝對望了一眼.緩緩向後退去。

  滾龍王望著她手中的金刀,冷冷說道:「讓你三招。」

  久年積威,一旦對面相搏,如連雪嬌那般聰慧人,竟然也有著極深的怯畏心理,她舉起手,理一下鬢邊的散發,以掩飾心中的震動,故作輕鬆地笑道:「你也亮出兵刃!我這金刀,有著削鐵如泥的鋒利。」

  滾龍王突然厲聲喝道:「你能在我手下走過三十招,我再動兵刃不遲……」語音一頓,又道:…決些出手啦,要不然你將要失去爭取主動的三招。」

  連雪嬌道:「恭敬不如從命。」金刀一轉,一招「雲龍獻爪」,點了過去。

  滾龍王不閃不避,右手一抬,竟然硬向連雪嬌握刀右腕抓去,出手一半,突然收勢躍退,道:「我忘了讓你三招,這一招不算。」

  連雪嬌道:「我這金刀鋒利無比,你不可硬觸鋒芒。」金刀疾掄,連環三刀。

  這三刀勢道奇猛,竟然不是滾龍王傳授給她的武功。

  滾龍王心中暗驚,忖道:「原來這丫頭果然有了奇遇。」

  忖思之間,連雪嬌的手中金刀,已若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地攻了上來。

  滾龍王讓三招,失去先機,連雪嬌一掄急攻,一連劈出了一十二刀,招招都非滾龍王傳授的武功。這一十二刀的猛攻之中,滾龍王竟然被迫連遲了七八尺遠。

  連雪嬌先聲奪人,信心大增,收了金刀一笑,道:「你如再不取出兵刃,只怕已難有機會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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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3:5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章 三戰王爺


  滾龍王冷哼一聲,一指點了過去。

  一縷指風,衝向連雪嬌前胸「玄機」要穴。

  連雪嬌一閃避開,金刀還未來得及反擊出手,但見人影一閃,滾龍王已欺身攻了進來,右手一招「天地開泰」,掌勢當頭劈下,左手一招「破雲摸星」,幻化出一片指影,分點連雪嬌四處大穴。

  那一招「大地開泰」,乃是少林武學中極具威力的一招,堂堂正正,但那「破雲摸星」,卻是一招十分詭奇、陰森的奇襲。他在一攻之中,用出了奇、正兩種大不相同的招術,陽剛、陰柔兩種大不相同的力道。

  連雪嬌心頭駭然,金刀突施一招「法輪九轉」,金芒乍湧而出,暴散四射,全身都裹在一片金芒之中。

  滾龍王原想這一招縱不能點中連雪嬌的穴道,但至低限度可以迫她向後躍退,卻不料金芒乍湧而起,又把自己迫得自行撤招而退。

  連雪嬌一招得勢,刀法連變,一連三招快攻。

  這三招刀勢,並不威猛,但每一招中,似是都含著無窮的變化,叫人有著封架全都不對的感覺。

  滾龍王被連雪嬌金刀逼退,心中大是忿怒,正待施下辣手,縱然不能活擒了連雪嬌,也要把她傷在手下。那連雪嬌的武功,大多是他傳授,就算這些時日連雪嬌有了奇遇,也不致把昔年武功全都忘去,只要她施展自己傳授的武功,立時就可把她制服。

  哪知連雪嬌劈出的三招,竟然是未聞未見之學。這滾龍王的武功,本極淵博,他不但身兼數家之長,而且涉獵過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但連雪嬌這三招刀法,卻是初次見到,不禁駭然而退。

  他的信心大受挫折,這使他聯想到幕後有很多武功絕高的人在和他作對。上官琦和袁孝兩人練的武功,似是專門克制他的武功,這一招一掌,都是攻向他缺陷所在;而連雪嬌這三刀,卻又是他從未見過的絕學。

  連雪嬌攻出三招,逼退滾龍王后,信心卻大為增強,收了金刀,笑道:「王爺,你亮兵刃吧!」

  滾龍王沉吟不言,他戴有人皮面具,雖然無法由他神情臉色預測他心中的變化,但由他雙目中微現驚愕情形看來,體會出他豪氣信心都在極快地降退。

  只見他緩緩撩起青袍,取出一條其形如蛇、全身墨黑的一盤東西,握在手中一抖,抖出一條軟鞭道:「你的武功,大出我意料之外。」

  連雪嬌笑道:「早勸你亮兵刃,你卻是偏偏不聽。」心中卻是暗自戒備。在她記憶之中,滾龍王和人動手,從未用過兵刃,這形如怪蛇軟鞭,不知有些什麼奇招?

  但見滾龍王雙目凝注在連雪嬌手中的金刀之上,緩緩說道:「我要問你一件事情,你可肯據實答覆?」

  連雪嬌笑道:「你問吧!」

  滾龍王望著金刀說道:「天下兵刃,大都用精鋼煉製,你這柄刀,為何是黃金所鑄?」

  連雪嬌笑道:「你心中所想的未必是口中所言,你想問我的,是這柄刀何以如此鋒利?」

  滾龍王道:「就算如此。」

  連雪嬌道:「我這金刀大有來歷……」

  滾龍王身軀微一顫動,道:「可是驚魂金刀?」

  連雪嬌道:「不錯。」

  滾龍王豪氣盡消地長歎一聲,道:「金刀既現,想那另外二寶是隨著這金刀出世了。」

  連雪嬌道:「武林三寶自然是一齊出世。」

  滾龍王雙目中暴射出奇異光芒,盯注連雪嬌的臉上,用著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道:「孩子,在我手下,數百位武林高手,論才識膽氣,你可算首屈一指的人。」

  連雪嬌呆了一呆,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冷然一笑,接道:「所以,你必須殺我而後快。」

  滾龍王道:「我處心積慮,築造王宮,收羅勇士,那是不只在武林爭霸奪尊。」

  連雪嬌道:「我知道,你想逞兵作亂,問鼎天下。」

  滾龍王道:「是啊!如若我此願得償,那唯一能夠繼承我統率萬民至尊的皇位的人,捨你莫屬了。」

  連雪嬌道:「你這話不覺大晚了些麼?」

  滾龍王道:「那武林三寶如不出世,為父的這番大業終是難有把握。唉!孩子,你也只知武林三寶是武林利器,卻不知它另有大用。」他輕輕咳了一聲,又道:「這世間,能知那武林三寶真正大用之人,眼下只有為父一個人。」

  上官琦忍不住接口說道:「唐璇比你如何?」

  滾龍王不理會上官琦,兩道目光仍然凝注在連雪嬌的臉上,接道:「孩子,你明白,我這數十年來,苦苦追求武林三寶的下落,豈能真是……為了這驚魂金刀有著絕世無比的鋒芒麼?」

  連雪嬌被說得心中怦然一動,忖道:「我也曾仔細地瞧過那武林三寶,何以竟然未能找出可疑的破綻呢?」

  只聽滾龍王接口說道:「也許唐璇明白這武林三寶的真正作用,但為父的敢斷言,他不會明白地告訴你們。」

  他朗聲大笑一陣,又道:「不知為父這判斷是否正確?」

  連雪嬌暗暗忖道:「唐璇留的遺書中,確然未提過這武林三寶別有些什麼作用。」

  滾龍王道:「但為父可以告訴你,誰要掌握這武林三寶,誰就能奪得那天下至尊之位……」他輕輕歎息一聲,道:「我一生為此奔走,直到老之將至。孩子,你該知道,我今年已經是花甲過後的年歲,雄心壯志已逐漸隨著老邁消失,我縱然能取得那天下至尊之位,也沒有幾年好活。我沒兒沒女,你那娟黛義妹又是位天真爛漫、難當大任的孤子,算來算去,你是我唯一的承繼之人。」

  連雪嬌道:「如若我不幸死在你附骨毒針之下呢?」

  滾龍王道:「不會的,孩子,我會天涯海角找到你,為你療治。」

  上官琦耳聞連雪嬌口氣漸軟,心中大驚,急急接道:「哼!連姑娘,別聽他一派胡言亂語。」

  滾龍王冷冷地望了上官琦一眼,道:「我們父女暢敘別後之情,用不到你多口。」

  上官琦和他目光一觸之下,登時覺得心神微微一陣蕩動,不禁大為驚駭,失聲叫道:「移魂大法。」

  只聽連雪嬌柔聲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這一生之中,造孽無數,殺人盈滿,不如聽我良言相勸,放下屠刀,束手就縛,謝罪武林,或能逃得一死。」

  上官琦聽得一樂,暗道:「原來她並未受到滾龍王移魂大法迷亂神志。」側臉望去,只見連雪嬌雙目之中,也暴射出奇異的光輝,神情間無限溫柔,撩人憐惜,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是了,他們這一番言詞相對,表面上看不出可疑之點,事實上卻是在各運內功,施展迷魂大法,欲亂對方神志。」

  但聽滾龍王冷笑一聲,道:「孩子,你可是想施展我傳授於你的迷魂大法,惑我心神麼?」

  連雪嬌道:「彼此,彼此。」

  滾龍王目中光芒一閃,道:「既不聽我良言相勸,說不得我只好先殺了你,除一勁敵。」

  連雪嬌道:「且莫誇口,目下鹿死誰手,還難預料。」

  滾龍王一抖手中蛇形軟鞭,嗚的一聲怪叫,點向了連雪嬌的前胸。

  連雪嬌金刀橫撩,削向蛇鞭,口中卻冷冷道:「這驚魂金刀無堅不摧,但卻不知能否削得你手中的蛇鞭?」

  滾龍王腕勢一挫,蛇鞭招數未老即收,但卻不容連雪嬌揮刀反擊,立時緊隨出手,剎那間,幻化出漫天鞭影,挾著一陣嗚嗚怪叫之聲,急捲過來。

  連雪嬌金刀展開,幻起一片金芒,護住了身子。

  在連雪嬌記憶之中,她乃第一次見到這滾龍王施用兵刃出手,鞭勢揮轉橫擊,當真是奇招迭出,攻勢凌厲異常。

  連雪嬌謹慎異常地緊緊閉嚴了門戶,半年時光之中,她從袁孝學過了不少武功,其中幾記絕招,威力強大異常。連雪嬌的武功,大都是滾龍王所傳授,兩人刀來鞭往之間,大都同一路數,也正因如此,連雪嬌才能有著制敵機先的防守,更憑仗手中的金刀鋒芒,滾龍王不敢硬行封擋她的兵刃,才維持著一個平手。

  每當滾龍王施出絕學,可置連雪嬌於死地時,連雪嬌就施出從袁孝處學得那幾招武功,破解開滾龍王的攻勢。

  就這般,打成了一個不勝不敗之局,不大工夫,已搏鬥了五十幾個照面。

  滾龍王久戰不勝,心中逐漸地焦躁起來,手中蛇形怪鞭一緊,攻勢更見凌厲。

  連雪嬌只覺對方手中蛇鞭掃劈之間,似是帶著一股強大的潛力,逼得人呼吸急促,心知滾龍王已把渾厚無比的內功貫注在蛇鞭之上,全力求勝。

  再打下去,連雪嬌自知難以支持多久,當下金刀突施一招「風起雲湧」,幻化出一片片金芒,一擋滾龍王的攻勢,向後躍退三尺。

  滾龍王右腕一挫,蛇鞭如影隨形而上。連雪嬌雙足還未站穩,蛇鞭已點到前胸要穴。

  連雪嬌前胸一收,身子隨勢飛走,人已向後退了三尺。

  滾龍王冷笑一聲:「你既無父女之情,豈能怪我無父女之義!」蛇鞭一抖劈下,登時幻起了漫天鞭影,四下攻到。

  這一招勢道奇絕,使人有著無法封架之感。

  連雪嬌匆忙中只好又施出一招「法輪九轉」,金芒乍湧而起,封住了漫大鞭影。

  滾龍王因看她連施四招「法輪九轉」以解危難,心想這一招猛攻之下,連雪嬌又可能再用此招,暗中早想好破敵之法,左手暗蓄內勁,凝聚了指力。連雪嬌一刀封開了滾龍王漫天而來的鞭影之後,收勢換招之際,滾龍王卻突一揚左手,擊出一指。

  這一指來得快速無比,連雪嬌警覺躲閃之時,已然是應變不及,百忙中身子一側,避開了要穴。

  只覺右肩之上,如被鐵錘擊中一般,一條手臂,軟軟地垂了下來。手中的驚魂金刀,也掉落地上。

  滾龍王冷笑一聲,右手一振,蛇鞭點向連雪嬌的心窩。

  袁孝大喝一聲,呼的一拳,搗了過來,拳風猛烈,似排山而下。

  原來他救人心切,這一拳用出了全身的力量。呼呼拳風,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聚。

  強如滾龍王者,亦不敢硬接他的拳勢,身子上閃,避開一擊。

  上官琦縱身一躍,伸手扶起了連雪嬌,低問道:「傷得很重麼?」

  連雪嬌臉色蒼白,但仍然掙扎著離開了上官琦的懷抱道:「我很好,快搶金刀。」

  只見滾龍王蛇鞭一探,飛了過來,捲起了落在地上的金刀。

  上官琦大喝一聲,欺身而進,右手急拍一掌,攻向滾龍王,左手五指半屈半伸,一揮而出,搶那蛇鞭捲起的金刀。

  他雖明知此舉危險異常,但卻怕那金刀被滾龍王搶了去。以他的絕世武功,如再配上這鋒芒絕世的金刀,那無異如虎添翼,是以,明知這等莽撞出手,凶險無比,亦只好捨命出手。

  滾龍王冷笑一聲,手中蛇鞭一振,蛇鞭捲著的金刀,忽然折向上官琦右手削去。

  上官琦知那金刀鋒利無比,駭然而退,避開一擊,左手卻全力擊出一掌。

  滾龍王金刀一轉,又把上官琦左手逼開。

  上官琦雖然招招遇險,每次都是毫釐之差,但他勇猛無比,捨死出手,竟然迫得滾龍王騰不出手來去取那蛇鞭捲起的金刀。

  滾龍王實有著過人的武功,手雖無法取得金刀,竟然能用那蛇鞭捲住的金刀迎戰,而且運用靈活,有如用手一般。

  但聞袁孝長嘯一聲,揮拳疾攻而上,攻向滾龍王的左側。

  這人勇猛剽悍,出手拳勢,招招如鐵錘擊岩石一般。

  上官琦精神一振,把大部精神,專用在奪取金刀之上,雙手忽伸忽縮,抓取金刀。

  滾龍王表面之上,雖然尚能保持著鎮靜,但心中卻暗暗驚心。

  原來上官琦和袁孝一齊出手之後,迫得滾龍王也得用全身的武功對付。

  激鬥中,滾龍王突然左拳一揮推出,和袁孝的拳勢撞在一起。

  兩股奇猛的潛力一撞,袁孝被震得向後連退三步,但此人勇猛至極,略一停頓,立時又衝了上去。

  滾龍王心中雖然暗暗叫苦,但他因帶著人皮面具,縱然他心中再震驚一些,也是瞧不出異樣神情。

  轉眼之間,三人已拚搏四五十合。

  袁孝和上官琦頂門間的汗水,滾滾而下,喘息陣陣。

  上官琦和袁孝的拳路和掌法,大都是克制滾龍王的招數,雙雙搶攻,力鬥了四五十合,仍然無法取勝。兩人都累得滿頭大汗,滾龍王卻是毫無異樣。

  其實滾龍王也早已覺得勞累不堪,身上出汗,但他內功精深,硬是運氣把喘息聲忍了下去。

  袁孝打得性起,一面出拳猛攻,一面縱聲長嘯,又鬥了十餘合,仍然是八兩半斤,難分勝敗。

  這時,上官琦已是全身汗落如雨,但他攻出的拳勢,仍然是異常快速。

  滾龍王在這段苦戰之中,幾度想把那金刀取在手中,但卻始終無法如願。上官琦的全部精神都貫注在金刀之上,只要滾龍王企圖取刀,立時全力攻向滾龍王的要害大穴,迫使滾龍王全力迎戰,無暇取刀。

  上官琦心中明白,滾龍王今日如若取得這件利器,不但今後難再有奪回之望,而且武林群豪都將面臨大劫,因此,他必奪回金刀。

  袁孝的硬打硬攻,配以上官琦的巧襲,滾龍王遇上了生平未遇的苦戰。

  滾龍王涉獵廣博,精通各門各派武功,但袁孝和上官琦的拳掌,卻是專門對付他的一般,出手攻襲封架,似是都是他武功中所有的破綻。

  他採集天下武功之長,獨自創出了指法、拳掌,上官琦和袁孝的武功卻是剛好對付他那獨創的武功。

  滾龍王自知難以取得軟鞭捲起的金刀了,反而影響軟鞭上甚多精妙招術,無法發揮,當下暗中用勁,那軟鞭鞭梢,突然一直,金刀又落在地上。

  隨著金刀落地之聲,滾龍王的招術,更見辛辣凌厲。上官琦、袁孝雖然拳、掌交攻,奮力還擊,但卻是抽不出時間去取那金刀,就像是滾龍王適才無法取得金刀一樣。

  激鬥中,滾龍王突然發出了一聲低嘯,那四周隱伏的黑衣人,突然湧了出來。

  連雪嬌經這一陣調息,體能恢復了不少,看那驚魂金刀,落在三人腳下,但卻都騰不出工夫去撿,身後人影閃動,數十個黑衣衛隊,已湧了上來,不禁心中大急,說道:「你們能把他迫退兩步,我就可以撿起金刀了。」

  袁孝大喝一聲,呼的一拳,搗了出去。

  這一拳不但去勢奇猛,而且是由中宮硬行攻上,滾龍王如不閃避,勢必得硬接他一擊不可。

  連雪嬌的每一句話,袁孝都奉作綸旨,這一拳全力攻出,雖是猛惡異常,但卻是攻而無守,門戶開放,破綻百出。

  上官琦心中大驚,只好全力施援,雙掌齊出,替袁孝封閉門戶。

  但聞嗤的一聲,滾龍王軟鞭蛇頭,由上官琦肩頭劃過,鮮血泉湧而出。

  緊接著一聲大震,滾龍王左掌推出,硬接了袁孝一拳。

  他分心於上官琦迫攻,無法用出全力拒敵,一招硬接之下,兩人各被震得退後兩步。

  連雪嬌冒險而上,蓮足伸出一點,挑起了驚魂金刀,接在手中。

  這不過是一瞬的工夫,袁孝也被滾龍王那強大的反震之力,迫得向後退了兩步。

  連雪嬌的右臂,還難以用來克敵,左手揮動了手中驚魂金刀,疾向外面衝去,一面冷肅他說道:「咱們衝出純陽宮!」

  滾龍王和袁孝硬拚一招之後,亦覺著血氣浮動,必須要片刻調息,才可動手,如若勉強出手,只怕要落內傷,衡度情形,不再出手,暗自運氣調息起來。

  袁孝內腑之傷也許較那滾龍王還要重些,但他仗著天賦異稟,年輕壯健,暗裡一咬牙,回手一拳搗了過去。

  拳勢未到,強烈的掌風,已然撞上了一個黑衣人的前胸,只聽得一聲悶哼,那人應聲倒了下去。

  上官琦伸手撕下了一片衣服,包在傷處,返身向外衝去。

  連雪嬌一面揮刀搶攻,一面回顧了上官琦和袁孝一眼,道:「你們拳掌指力,集中我身前一點,強行奪路。」

  袁孝應了一聲,雙拳連環劈出。

  上官琦也疾發三掌,拍出一股強厲的掌風。

  連雪嬌藉機揮刀猛衝,殺開了一條血路,衝出了純陽宮,疾奔出林。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個個精神振奮,手橫著禪杖、花槍,擋在路中,金元道除了手中一丈二尺長短的亮銀槍外,背上還插著一柄單刀。

  連雪嬌道:「代我們拒擋強敵。」

  天木大師、金元道來不及多問,一閃避開,讓開三人,橫杖舉槍。擋在路中。

  連雪嬌奔走有兩三丈處,停了下來,道:「咱們調息一下再走。」

  袁孝道:「很好,很好……」忽的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連雪嬌從懷中摸出一粒靈丹,交袁孝吞了下去,道:「快些坐下調息一下,你還要拒擋滾龍王。」

  袁孝啟齒一笑,如命盤膝坐下。

  連雪嬌目光一轉,看上官琦右肩上鮮血淋淋,不禁一皺眉頭,道:「你沒穿天蠶絲衣?」

  上官琦道:「我暗中交給袁兄弟穿上了,他豪勇絕倫,才真正是那滾龍王的剋星!」

  連雪嬌默然沉思了片刻,道:「我明白你的用心,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

  上官琦笑道:「我的傷勢很輕,不用為我焦慮,倒是你中他一掌,傷得如何?」

  連雪嬌道:「再有一次調息,即可復元,我有寶衣相護,傷得不重。」

  上官琦不再說話,解開衣服,重新包紮傷口。

  連雪嬌緩緩伸出手去,幫他包好傷處,止住流血,再緩緩閉上雙臥運氣調息。

  這時,天木大師和金元道已和那些逼近的黑衣人動上了手。那天木大師施出了一百零八招風雷羅漢杖法,剎那間,杖影如山,風雷並發。

  金元道槍刺刀劈,配合著天木大師的威猛杖勢,攔阻強敵難越雷池一步。

  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並未繞過兩人追襲連雪嬌和上官琦等,一味揮動兵刃猛攻。

  但天木大師那一百零八招風雷羅漢杖法,乃少林鎮山之學,如若不施展完畢,誰也難衝得過。

  連雪嬌緩緩站起身,低聲對上官琦和袁孝說道:「你們的傷勢如何?」

  上官琦道:「皮膚之傷,不足為慮。」

  袁孝道:「我已經可以和他們動手。」

  連雪嬌低聲說道:「好!你們還是快些運氣調息,我預想,咱們退到五英固守之處,你們體能當可盡復。咱們要在五英處全力出手,一鼓作氣,盡殲這群黑衣衛隊……」語聲微微一頓,高聲對天木大師和金元道說道:「保存實力,不可苦戰,咱們往後面撤。」

  金元道右手持槍,左手握刀,疾攻兩招,低聲對天木大師道:「咱們撤吧!」

  天木大師一百零八招的風雷羅漢杖法,剛剛好使到了第一百招。餘下八招,連環出手,杖舞風雷,勢若倒海排山,那些近身的黑衣人,盡都被迫到一丈開外,借勢和金元道聯袂而退。

  上官琦低聲對連雪嬌道:「何以不見滾龍王出手?」

  連雪嬌道:「我想他也和咱們一般的正在運氣療傷。」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一收兵刃,那些黑衣人立時若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連雪嬌回顧了袁孝一眼,道:「你發幾掌劈空掌以阻敵勢,別讓他陷入了包圍之中。」

  袁孝應命出手,連發四掌。

  側攻而上的黑衣人,被袁孝劈空掌力一擋,天木和金元道才安然撤退,禪杖、長槍左刺右擊,且戰且退。

  連雪嬌帶著上官琦先行退走,卻留下袁孝和天木、金元道一齊後撤。袁孝內功深厚,掌力強猛,只要一發現有黑衣人繞過側翼,立時發掌阻襲。

  一片寬闊的草地上,錫木大師和左右二童早已列陣待敵,天木、袁孝、金元道一近身側,立時閃路讓過三人,擋住那蜂湧而上的黑衣人。

  左右二童雙劍並舉,先擋銳鋒。這兩人極善合搏之術,而且又打得刁鑽異常,不肯和人硬拚,不用連雪嬌下令,他們已開始邊戰邊退,但兩人劍術辛辣,雖是不肯和人硬拚,但卻是尋隙乘空,傷人不少。

  錫木大師禪杖揮掃,更是與二人相互呼應,以補兩人劍勢的不足。這錫木大師乃少林高僧,不但杖法已得真傳,而且內功深厚,杖勢威猛,專以接應兩人劍法中的破綻,自是綽有餘裕。

  這三人似是早已商量好拒敵之策,是以配合得十分嚴密,且戰且走,不作硬拚,不大工夫,三人雖是退出了十餘丈遠,但卻連傷了滾龍王黑衣衛隊中五個高手,而且每傷甚重,凡是受得劍傷之人,皆無續戰之能。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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