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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斐]為愛向前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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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6:29 |倒序瀏覽
為愛向前衝 作者:黎斐

聶子颺是出版社最暢銷當紅的人氣作家,出書在即竟然說他交不出稿來?
出版社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連夜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派人坐鎮去他家盯稿。
這個人要耐打耐罵還得耐操,不能太笨又得裝笨,要聰明又不能太聰明,
最重要的是,少了這個人對公司還不能有太大影響!
左思右想,出版社決定派社裡最最偉大的行政小助理白詩童出征!
白詩童接到這個重責大任,心中的興奮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
想她為了出版社火裡來水裡去,全是為了見聶大牌他一面!
聶子颺不但才華洋溢,還擁有模特兒般的身材及外型,
還有他那憂鬱的、似乎總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再加上他那特立獨行、不隨波逐流的灑脫作風──
天啊!她白詩童究竟是交了什麼好運?!
誰知道一見他本人,她心中那尊完美的雕像頓時崩裂!
眼前這個滿臉鬍渣、長髮凌亂、衣衫不整的男人,
是他嗎?她要暈倒了……原本還要為愛向前衝,
如今要衝到哪裡去啊,衝得下去才有鬼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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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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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6:45
楔子   

  某大出版社,不算小的空間裡充斥著接二連三「鈴鈴」的電話聲、列表機「吱吱」的機械聲、影印機「喀嚓」的捲紙聲,還有大夥兒此刻正異口同聲的叫著同一個人的名字——

  「詩童,待會兒將這份資料各印五份!」一會兒編輯王姐說。

  「詩童,這個包裹下班前拿到郵局寄掛號!」一會兒業務章先生說。

  「詩童,待會兒記得到印刷廠……」

  於是白詩童就在大家的吆喝聲中打轉,一下子做這個、一下子做那個,忙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進公司已經快一年了,想當初詩童會到這裡上班,完完全全是衝著人氣作家聶子颺而來,以為到這裡工作,可以常常看到他穿梭在辦公室裡高挑瀟灑的身影,和聽到他充滿哲學而富有智慧的談話。她還曾經偷偷的幻想過搞不好哪一天兩人一不小心四目交錯於空氣中,一時天雷勾動地火,於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就此展開……於是她認命的倒了快一年的茶水、影印了快一年的資料、跑了快一年的郵局、銀行、印刷廠……可是她太天真了,除了偶爾接過他打來的電話外,根本從來就沒親眼看見過他,更別提什麼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了,這和她想像中的美景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白詩童趕緊加快腳步拿著要寄的郵件朝一百公尺遠的郵局飛奔而去。

  聽說今天的溫度有三十四度耶!本來坐在辦公室裡還沒感覺(這就是發明冷氣機的偉大),可是一走出辦公大樓,瞬間就是一陣熱呼呼的風迎面襲來,吹得她熱汗直流散落的髮絲附著在出汗又油膩的臉上,純棉的白色襯衫也要濕不濕的貼在身上。

  她閃躲著來往的行人及車輛,突然間,一陣酸楚襲上心頭。

  她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呢?

  可是,沒有人聽見她心裡的吶喊,熱鬧的街道、來往的行人也沒有人在意她的悲哀。

  再過十分鐘郵局即將拉下鐵門,她沒有時間自憐。

  詩童舉起手臂,用衣袖快速擦乾眼角的眼淚,繼續朝著前方的郵局疾步前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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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7:22
第一章   

  晚上九點整,奇怪的是,都已經是下班時間了,會議室竟然還燈火通明,裡面沉重的低氣壓簡直可以製造出一場不小的風暴。

  出版社的高層人員、總編以及社長,眾人的表情全都灰頭土臉的,嘴巴裡像是含了一整瓶黃連,表情說有多悲情就有多悲情。

  小小的一間會議室,即使空調已經開到最大,大到在熾熱的八月天還得在身上加件外套御寒,可還是管不住大家香煙一包接過一包的抽,所製造出來的滿屋子煙味。    

  唉!怪來怪來去都得怪那個有史以來最難搞的天才作家——聶子颺。要不是為了討論如何整他,不,是「協助」他順利交稿,大家早就約會的約會、打球的打球,哪會在這個時候還得留在公司裡浪費青春?   

  眼看著距離預計出書的時間一天天的逼近,沒想到今天下午五點半以前,那傢伙竟然還悠悠哉哉地告訴他們靈感還沒出現,所以連一個字也還沒寫。

  天啊!已經快一年了!而他們老早就對外發佈消息——太陽文學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得獎者——聶子颺的新書十月份鐵定出版,沒想到都八月了,他聶大公子竟然連半個字兒也沒蹦出來,這不是存心讓同行看笑話嗎?

  如果茵茵在就好了,可是她又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這麼重要的時候請產假,他們一時真的想不起來到底該派誰來接替她逼他交稿的任務。  

  事到如今,不採取「那個」辦法是不行了,大家有志一同的同意。不過,這個倒楣的人選該派誰才好?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摸一摸鼻子,沒敢接受這個棘手的爛攤子,萬一逼不出那個聶子颺交出稿子來,反倒還不小心得罪了他,讓他一氣之下跳槽到其他出版社,到時候誰又該負這個責任?

  「喂!你說說看,到底該派誰去?」社長——張計淮不耐煩地拿著筆不停的敲打桌子。「你看小霈怎麼樣?」他不斷地抖動一雙二郎腿,隨便提了個名字,只想趕快離開這裡去會情婦。

  靠!這個聶子颺真是整死人了! 

  「不行、不行!小霈剛好是那個傢伙最喜歡的類型,貿然地把她送過去非但是羊入虎口,搞不好連小霈也被他收買,我們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向來喜歡研究三國的總編高三郎煞有其事的加以反對。

  「那麼王佳君呢?她總該可以吧?」他頻頻看錶,又隨便提了個名字。

  「也不行,她這個月也有幾本稿子要盯,恐怕不太適合……」

  「這麼說來,這個人需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才合適?」張計淮又哈了一口煙,眉頭鎖得化不開來。

  「依我看,這個人要耐打、耐罵又耐操,不能笨可是又得裝笨,要聰明又不能太過聰明,更重要的是,少了這個人,對公司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高三郎林林總總的列出了一長串條件。

  兩人又陷入一陣苦思,真是的!這樣的人到底該上哪兒找……

  突然,門被一把推開,一張年輕女孩的臉從外面探了進來。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還在開會!真的很對不起……」白詩童睜大一雙無辜的眼睛,臉頰紅通通地不停點頭道歉。

  眾人心照不宣地彼此看了一眼,嘴角一致露出狡猾的微笑,隨後又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就是妳了!」兩人異口同聲,心中同時落下一塊大石頭。

  ※※※※

  「妳剛剛說什麼?妳要搬去聶子颺的家裡住?」詩童的妹妹詩雅,眼睛興奮得閃閃發亮,不敢相信這麼好的運氣會發生在姐姐身上。

  詩童全身輕飄飄地,還沒有從這個從天而降的好消息中恢復過來。  

  她正打算放棄這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打算聽爸爸的話乖乖回鄉下相親把自己嫁掉時,沒有想到,向來高高在上的公司主管,竟然當著她的面告訴她,她即將被派到聶子颺家裡協助他完稿。

  是她——白詩童耶!一定是主管看她平時任勞任怨地工作,所以才決定將這麼好的機會給她。

  「別發呆了,快回答我的問題啊!」詩雅在一旁急得跳腳。

  詩童優美的嘴唇如下弦月般拉得彎彎的,喜孜孜地笑著說:「是啊!我不但會跟他住在一起,而且還要二十四小時緊跟在他旁,他餓了我就煮飯給他吃、他渴了我就泡茶給他喝、他累了我就幫他在僵硬的肩膀上按按摩,就這麼一直到他稿子寫完,怎麼樣?羨慕吧!」她得意地抬高下巴,平凡的她一輩子從來就沒這麼風光過。    

  詩雅這一刻真是恨不得能跟詩童對換身份,畢竟對象可是當今文壇數一數二的青年作家——聶子颺。

  談起聶子颺,他不但有才華,而且那一張輪廓鮮明的臉孔,模特兒般修長、精壯的身材,根本就是天生作明星的料子;再加上他特立獨行,不隨波逐流的行事風格,更是受到時下年輕一輩的崇拜,詩童這次真的是賺到了!

  「不過,姐,妳不是答應爸爸明天要回鄉下相親?」她殘酷地提醒詩童。

  詩童不以為然的斜睨了她一眼,好像詩雅剛剛說了什麼傻話。 

  「拜託!都什麼節骨眼兒了,誰還有心情去相什麼親?再說,我之所以來台中工作,還不是希望有機會能夠親眼見到他?如今媳婦熬成婆,辛辛苦苦得到這個親近他的機會,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可能放棄!」她意志堅決,眼神毫不遲疑地透露她的決心。

  詩雅玩味兒的看著向來是父母眼中乖乖牌的姐姐,如今竟然為了聶子颺而忤逆父親的指令。唉!放眼望去,也只有他才能夠讓向來矜持的姐姐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吧?

  夜晚,詩童興奮地自衣櫃裡一件件的過濾她將帶去的衣服。

  這件不好,樣子太老舊了!

  這件也不行,袖口的地方都褪色了!

  這件也不可以,線頭的地方都鬆掉了!

  東挑西撿過後,她頹然地望著凌亂的衣櫥,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體認到「衣到用時方恨少」的感憾,後悔自己怎麼不多花些時間跟朋友去逛街、瞎拼?  

  不過一想到能看到聶子颺本人,她又開心了起來。

  本來真的是打算放棄了,以為這輩子是絕對沒有辦法親眼見到聶子颺本人高大帥氣的身影,聽他以低沉悅耳的嗓音談論古今中外的文學,沒想到機會竟然在放棄之後卻又自己找上門來,在最後一刻美夢成真,不僅如此,還得到可以到他住處為他服務的殊榮!

  一定是老天爺看她可憐,成天被人任勞任怨地呼來喚去,毫無自尊可言,於是決定幫助她完成這個一生的願望。看來她每月初二、十六拜拜時所許下的願望,土地公爺爺一定是默默的放在心上了。

  離出書的時間只剩下兩個月,這代表在這兩個月當中她可以天天看到他、聽他說話。兩個月耶!這兩個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以前曾經看到一本漫畫,書名已經忘了,不過好像也是有關大作者和小編輯的故事,故事的結局是兩個人在朝夕相處下,小編輯的善良融化了大作家原本孤傲的心……雖然聶子颺不孤傲,她也不是什麼小編輯,不過……想著想著詩童突然紅透了臉,哎!羞死人了,竟然在熾熱的夏天作起春夢來了。

  ※※※※

  昨天晚上,詩童由於興奮過度,所以整晚無法入睡。

  當她一早醒來,看見鏡子中的自己——蒼白的臉孔及惱人的黑眼圈——她幾乎欲哭無淚。幸好有遮瑕膏及睫毛膏的輔助,總算讓她原本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重回原貌。

  為了能夠給心目中有天神形象般的聶子颺一個好印象,她特地換上一套去年夏天折扣季時狠心買下的D&G小洋裝,就連腳下穿的也是miu miu的當季細跟涼鞋,這身全新的行頭她平時根本就捨不得穿,可是今天不是平常、聶子颺也不是什麼一般人,實在太值得派上用場了! 

  一看時間不早,她提著簡單的行李趕緊上門。

  照著地址看來,他住的地區可是高級路段呵!一想到能跟他一起工作,她就忍不住害羞地竊笑。

  向管理員告知來意後,管理員立刻撥了對講機到樓上,他一連按了好幾下對講機才得到回應。  

  「聶先生?樓下有一位您的訪客。」管理員必恭必敬地說,知道這個住戶不怎麼好惹。

  「拜託!現在才幾點?不管是誰都叫他下午再來!」剛睡醒的人脾氣都不怎麼好,可是聶子颺的脾氣又偏偏比別人更難伺候一點。

  「是的。」他這句話等於是說給自己聽,因為聶子颺老早就不客氣地將對講機的話筒給掛上了。  

  詩童的臉上繼續保持微笑,等著管理員開口請她上去;可是管理員只是一臉無可奈何的對她說:「小姐,聶先生請妳下午再過來。」他聳聳肩,表示這不關他的事。

  這突如其來的拒絕,讓詩童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

  「不可能的,出版社的人都已經跟他講好了啊!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請你再幫我轉告一次好嗎?」她表面上雖然平靜,然而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難道這根本就不是真的?公司根本就沒派她過來,昨天發生的一切其實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管理員面露難色,可是看她神色凝重,好像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找聶先生……好吧!就再幫她一次好了。

  「我再幫妳聯絡一次,要是這次答案還是一樣,妳也就別再為難我了。」他勉為其難的同意。

  詩童差點當場感激得痛哭流涕。「當然,大哥,那就麻煩你了!」

  管理員按著對講機的心情可以用心驚膽跳來形容,再怎麼說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大樓管理員,實在是禁不起大作家聶子颺的一再咆哮。

  「又怎麼了?我不是說過了下午再過來的嗎?」聶子颺接起對講機,不分青紅皂白的先是一陣狂吼。  

  詩童迅速的從管理員手中搶過對講機。「你好,我是張計淮社長派來的,請你務必要讓我上去!」她語氣十分堅定,帶著半脅迫的意味。

  「張老頭派妳來做什麼?」死老頭,就是愛找他麻煩。

  「我是為了稿子的事情而來,相信出版社也已經跟你聯繫過了。」雖然她的口氣充滿自信,不過握著對講機的手卻緊張得不停顫抖。 

  聶子颺皺著眉頭不停的回想,的確,高三郎那個傢伙昨晚好像有打電話過來,不過昨晚實在是喝了太多酒,已經想不出來昨晚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

  「算了、算了!要來就來吧!」說完他又粗率地掛上對講機。

  聶子颺的公寓位在第十三樓也是最頂樓,詩童利用電梯裡的鏡子不斷審視自己的裝扮,不是撥撥頭髮就是拉拉衣服,甚至還對著鏡子練習待會兒見面時的微笑,會這麼做全都只為了給他一個好印象。

  「你好,我是方山出版社的白詩童。」她的嘴角以迷人的弧度往上拉,還伸出手與想像中的聶子颺握手。 

  書裡說,與人握手時兩眼要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握手時要稍微出力,臉上要保持微笑,態度要從容不迫,這樣才可以給人誠懇的感覺……

  「叮。」

  電梯停了下來,詩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直背脊,往前邁開自信的步伐。

  她走到聶子颺的住處門口,按了一下門鈴。「叮咚。」

  不久之後,她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詩童以有史以來最優雅的姿態站著,就像模特兒那樣站著丁字步,不過臉上的笑容卻因為過多的練習而開始變得有些僵硬。眼看著門即將打開,她的心也「怦怦、怦怦」的越跳越用力、越跳越用力……  

  「聶先生你好,我是——」她臉上調練有素的微笑,以緩慢的速度演變為英文字母O型,因驚恐而張大的嘴巴簡直可以塞進一顆桃子。 

  怎麼來開門的是隻猴子?

  猴子一雙圓滾滾的棕色眼睛骨碌碌的直盯著她瞧,雙腳不斷左右跳動,好像準備隨時跳上來攻擊她。怎知,這個念頭才剛一產生,牠就真的朝她撲了過來。

  「哇!救命啊!快走開……」猴子識貨的緊捉著詩童一身昂貴的D&G白色小洋裝,隨著詩童的上下跳動而跳動,一點也要放手的意願。

  詩童緊張地顧不得原本練習好的優雅、自信、誠懇、從容不迫的形象,嚇得在門外不停來回奔跑。

  「叫什麼叫?妳是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不成?」聶子颺一派悠閒地斜倚著門框,一點也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猴、猴子、我身上有猴子,快、快幫我把牠拿下來!」她的聲音因為受到太大的驚嚇而有些顛三倒四。 

  「為什麼要把牠趕走?我看牠還挺喜歡妳的,不是嗎?」他的嘴角饒富興味的上揚,原本被打擾的怒氣全被惡作劇所帶來的快感取代。

  詩童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求求你,我什麼都不怕,就怕這種毛茸茸的東西,你就快幫我將牠抓下來吧!」她的眼眶泛著委屈的淚光,這是什麼天下掉下來的好機會嘛! 

  聶子颺誇張地歎了一口氣。「唉!好吧,既然妳不懂得欣賞牠的友善,牠又何必自討沒趣的巴著妳不放。」他虛情假意地說,接著吹了一下口哨。「噓,羅密歐過來。」 

  那隻叫「羅密歐」的金毛猴子,懶洋洋地轉過頭來看了牠的主人一眼,可是一雙銳利的爪子還是緊緊的扣住她的D&C小洋裝。

  這個死羅密歐,每次看到美女就見色忘友,看來只好硬把牠抓下來了。 

  聶子颺幾個大步來到她的面前,雙手抓著羅密歐,想把牠抓下來,牠卻硬不下來。  

  「妳別亂動!」他皺著眉頭,沒好氣的說。  

  詩童如憲兵站崗般站得筆直,讓聶子颺硬是使力將牠給拉了下來。 

  「嘶——」這聲音不是布料撕裂的聲音嗎?  

  詩童先是看到「羅密歐」手裡握著一大塊白色布料,緊接著低頭又看到她自己的米黃色內衣。」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聶子颺、白詩童及羅密歐——皆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鎮住,足足有五秒鐘沒人開口。

  最後聶子颺清清喉嚨,一本正經的說:「咳、咳,妳這件胸罩樣式還挺好——」

  可詩童卻無法接受他的讚揚。

  「啪!」詩童一個巴掌就往聶子颺俊俏的臉打了下去。

  「你這個無賴!」她瞇著眼睛死命的瞪著他,在他沒來得及反應前一溜煙的跑進廁所裡,反的將門鎖上。

  從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就是這麼開始的。  

  ※※※※

  「什麼?妳要住在這裡?」聶子颺高八度的聲音簡直可以將死人從墳墓裡嚇醒。  

  詩童坐在榻榻米上,剛剛那件被羅密歐抓破的D&G小洋裝已經被一件黑色T恤及深藍色的貼身牛仔褲所取代。

  老實說,一看到他本人,詩童原本飄飄欲仙的心立刻掉落地面,砸成千萬個碎片。  

  眼前這個滿臉鬍渣、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目露凶光、邪裡邪氣的男人真的是那個素有「文壇王力宏」之稱的聶子颺嗎?

  可是電視上看到的聶子颺不像這樣啊?電視上的聶子颺總是白白淨淨的,眼神帶著一抹憂鬱、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連笑容也充滿稚氣。他斯文的外表跟他一貫犀利、帶著批判精神的寫作風格完全不同,也正因為如此,他本身的矛盾更增添了外界對他的好奇。

  可是,不論如何,記憶裡的聶於颺絕對不會和這個粗魯、沒有同情心的男子畫上等號。 

  「是的,張社長還有高總編輯是這麼告訴我的。」她的臉色已經恢復到之前所排練過的優雅與果斷,至於以往對他的熱情也早在他見死不救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他們憑什麼這麼決定?妳給我搞清楚,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們誰愛來就來、要走就走的度假別墅!」他的暴跳如雷和詩童的沉著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別對我發脾氣,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如果你真要找個人出氣的話,你不打通電話去公司問問他們?」她聲音輕柔地說。

  聶子颺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副「妳不說我也知道」的表情,一手拿起電話撥到公司興師問罪。

  「給我接高三郎!」

  「好久不見,子颺老弟,哈、哈……」高三郎在電話那頭乾笑了幾聲。  

  「少在那裡打哈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聲音毫不保留地表現出他此刻燃燒得正旺盛的怒火。 

  「喔!這麼說來我們家詩童已經到了嘍?」 

  「你、到、底、說、是、不、說?」他咬牙切齒地瞪著電話筒。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呀?我說子颺老弟啊,你應該沒有忘記你十月份有本新書要上架的事吧?」他在座位上蹺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抖動雙腳。  

  「你別故意扯遠,這兩件事一點關係也沒!」  

  「怎麼會沒關係呢?你看看,十月就要出書了,可是到昨天為止你卻連半個字也沒交過來,你說我們怎能不急?」他無奈地解釋,順道摳摳發癢的鼻孔。  

  「稿子的事我自有分寸,總而言之,你先叫這個女人滾回去再說!」他毫不妥協的低吼。  

  「這我得跟你說聲抱歉了,因為這件事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就算我能決定,我也不會放棄這個整死你的機會,高三郎竊笑著。 

  「不是你,又是誰?」累積的怒氣已經在爆炸的邊緣。  

  「張社長。」他輕鬆地回答,反正死的是別人,他一點壓力也沒有。  

  「又是張老頭!他人呢?」早知道是他,又何必拉拉雜雜的跟這個高三郎扯一大堆,真是浪費時間! 

  「他啊?目前應該在飛往加勒比海某小島的路途上吧!」  

  「你們——」聶於颺氣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別氣別氣,我們派詩童去並不是要干擾你墮落……不、不——是平靜的生活,我們只不過是希望她能幫你分憂解勞,讓你能有更多的時間寫稿,如此而已啊!」他說得客氣,不過心裡卻暗咒:我就是知道你最討厭不認識的人在你家出出入入的,看我怎麼整死你!  

  「你給我等著!看這筆帳以後該怎麼算!」說完馬上就「喀嚓」一聲掛了電話。

  詩童早已經從聶子颺風雨欲來的眼神當中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可是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沒有錯吧?」她態度謙卑,不想成為他發洩怒火的對象。

  聶子颺瞇著眼睛,濃眉深鎖。

  「我警告妳,識相的話最好離我越遠越好!」他抱起羅密歐走進書房,藉著用力甩門發洩挫敗的怒氣。

  詩童瞪著關上的門發呆,果然,幻想的破滅是成長的開始!

  明明今天早上還哈他哈得要死,不僅如此,還為了他違背了父親要她回去相親的指令;可是才一見面,話還沒講到半句,就立刻發現他骨子裡竟然滿是卑劣、下流的因子,她當下真是恨不得能立刻轉身離開算了。

  可是父親從小就教導她們,一旦受人之託就得忠人之事,所以,儘管她怎麼不願意也還是留下來了。

  她嘴角揚起一絲慘笑。原來從前所自以為是的優點,那些桀驁不馴的特質,什麼有傲氣、有個性、有思想……都是需要隔著一段距離來欣賞,才會有朦朧的美感;像這樣赤裸裸的直接接觸,還真是會被傷得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一想到自己在出版社忍辱負重了快一年,為的全是這樣差勁的一個人,她就忍不住為自己叫屈。

  算了、算了!這又何嘗不好?至少認清之後就不會再將熱情白白地浪費在他的身上,到時候也可以安心地將工作辭掉,聽爸媽的回鄉下找個人嫁了。

  再者,她心裡也有一個小小的渴望——她希望利用這個機會向上級證明她白詩童的工作能力;她要讓他們所有的人知道,像她白詩童這麼有才幹的人,竟然被埋沒在跑腿的工作當中,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殘害國家幼苗嘛!

  這間公寓約有四、五十坪大,裡面的室內設計是採日式風格,除了客廳及廚房外,又以日式拉門分隔三間房間及一間浴室。還有一處寬敞的露天陽台,但是有好幾盆花草枯萎的枯萎、凋謝的凋謝,讓向來喜歡種些花花草草的詩童覺得十分可惜。

  這麼大的房子住起來是舒服,不過打掃起來肯定不太容易。 

  想到這兒,她立刻挽起袖子,開始整理四周,畢竟一個良好、舒適的工作環境可以激發他寫作時的心情。  

  對於一個養了寵物的大男人,你對他的期望能有多高?

  除了到處都是散落滿地的報章雜誌、吃了一半的零食、早已經滿出來的垃圾袋不說,還有羅密歐吃剩的西瓜跟其他水果,難怪到現在連一個字也還孵不出來。

  幸好她的手還稱得上靈巧、動作也夠快,沒三兩下的功夫,每樣東西都乖乖地安放在它們應該在的位置,一點也沒亂來。 

  眼看時間不早了,詩童檢查了一下他的冰箱,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煮的,但是裡面除了將近一打的啤酒以及爛掉了的水果外,連一樣能吃的東西也沒有。  

  不行!有充足的食物才能帶來良好的體力,有良好的體力才能讓聶子颺有精神工作。廢話不多說,她拿起包包跟放在桌上的一大串鑰匙,隨即奪門而出,替他覓食。  

  ※※※※

  「叩叩!」    

  安靜無聲~~

  「叩叩叩!」詩童再敲一次。 

  還是靜悄悄的~~

  「喂!吃飯了!」她隔著木製拉門拉開嗓門大聲說。

  依然沒有回應~~  

  他會不會趁我出去的時候開溜了?她擔心的想。不管了!先看看他到底在不在裡面再說。

  打定主意,她悄悄推開和式的拉門,卻發現他人不但還在,而且正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視螢幕打電動。

  她沒有多加思考就衝過去將電視機關上。

  「妳這個該死的女人!快把電視打開!」他氣得七竅冒煙,差點克制不住地拿起遙控器向她砸過去。  

  詩童無視於他陰鷙的眼神及危險的姿態,執意的站在是電視面前,一副慷慨赴義的模樣。  

  「現在不是玩樂的時候,快出去把飯吃了,吃完就馬上回去工作。」她居高臨下的望著坐在榻榻米上的聶子颺,樣子好不威風。

  子颺瞪著她的樣子彷彿她頭上突然迸出一雙角似的,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敢對他聶子颺下達命令?

  他的嘴角浮現一絲冷冽的微笑。「妳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這裡是我家,不請自來的也是妳;妳不安分地離我遠一點就算了,竟然還反客為主的命令起我來?真不知道妳是向誰借的膽子?」他皮笑肉不笑的鬼臉讓人看了真想痛扁一頓。

  詩童毫不示弱的挺直背脊,也學起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想,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吧?我是不請自來沒錯,不過如果有人按時交稿,還需要我在這裡『打擾』嗎?」她毫不客氣地痛批他一頓,順便發洩一下今早受到的窩囊氣。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子颺心裡氣得癢癢的。

  忽然,他的嘴角陰森的勾起。 

  「妳這個不要命的小姐,難道一點也不擔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嗎?」他忽地站了起來,朝她一步步逼近。

  他的逼近讓她一步步倒退。  

  「你……你想幹麼?」她兩手護胸,表現出不惜一搏的決心。

  「這裡的隔音設備超好,即使妳喊到死也沒人聽得見,這妳知道嗎?」他的口氣過度溫柔,冰冷的眼神卻教人不寒而慄。

  她硬生生的吞了一大口的口水。「你……你別亂來!」

  他發出低沉的笑聲。「亂來?妳都對我『亂來』了,我為什麼也不能對妳『亂來』?妳不會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  

  「我……我只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行事?那麼我也是奉命行事嘍?妳知道,男人的身體跟腦袋通常是分開的,當我的身體想找個女人解決生理需求時,我的腦袋是否也要奉命行事?」她嚇得慘白了原本粉嫩的一張小臉,讓他看了好不爽。死三八,剛剛還要那麼凶,現在凶不起來了吧?

  他在說啥?生理需求?他不會是真的想硬幹吧?

  她逐步往後退,臉上堆滿了僵硬的笑容。「嘻嘻!咱們有……有話好說,別衝動、別衝——啊!」她倒退著走,不小心絆到門檻兒,整個身子往後倒,眼看著就要在他的面前跌個狗吃屎。

  嗚嗚——我怎麼這麼歹命!

  咦,怎麼過了那麼久還沒感覺到頭殼撞擊地面的痛楚?

  「妳再不起來我就要放手了,死三八。」

  死三八?  

  她倏地張開眼睛正想抗議,沒想到他那張邪惡的臉孔離她的眼睛僅有短短幾公分的距離。

  「啊~~非禮啊~~」她放聲尖叫,兩手自然而然的往前一推,這一推使原本伸出手臂支撐她重量的聶子颺重心一個不穩,兩人一併往後傾倒。

  該死的女人!他低咒。

  縱使心裡討厭她討厭得不得了,可還是下意識的抱著她翻個身,讓她不至於撞擊到地上。

  「哼——」當他背像肉墊般撞下去的那一刻,他不禁皺眉,發出悶哼。

  幸好家裡鋪的都是榻榻米,否則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唉喲!痛死我了!」詩童揉揉腫了一個小包的額頭,首先以難。

  「妳拿頭殼痛我的下巴還敢喊痛?」他閉著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還不都是你——」她終於注意到身下躺的是聶子颺堅實的胸膛,而不是榻榻米,她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都是你存心不良才……才惡有惡報!」她神情緊張地整理衣著。 

  他勉強張開一隻眼睛,揚起俊俏的濃眉。

  「妳當真以為會有人對妳那副媲美乾扁四季豆般的身材感興趣嗎?」他懸掛在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好不輕蔑,直教人想將他的一張俊臉撕下。

  詩童全身上下的血液唰地往臉上衝。乾扁四季豆?雖然她的胸部不大,不過也有32B勒!而且她的身材關他屁事啊?

  她不自然的扯扯唇角。「如果沒有興趣……你剛剛……呃……剛剛為什麼要對我非禮?」她抬高下巴,高傲地說。

  子颺一聽,完全不顧形象地放聲大笑,笑得爽朗、笑得瀟灑、笑得欠扁。  

  「白詩童……妳叫白詩童是吧?嘿,妳真是單純,給妳一點暗示就以為自己有吸引人的本錢了嗎?難道妳不知道引誘人犯罪,沒有一點姿色是辦不到的?」

  她氣白了臉,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你……你……」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一張嘴這麼惡毒?

  他一個使勁,挺起背,彎著腰,咻地站了起來。「你什麼你啊?吃飯啦!」他瞟了快氣暈的詩童一眼,氣定神閒的走過去開始用餐。

  這個殺千刀的!損人不帶髒字,想必是平常訓練出來的,從前真是瞎了狗眼才會覺得他迷人、有文學家的氣質,她已經可以預見自己往後的日子會過得如何「愜意」,來人啊,救人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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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7:44
第二章   

  整理了一整天,詩童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坐下來好好地喘一口氣。

  「噓——」她隨意的躺在剛剛才拖過的木製地板上,伸伸筋骨。

  以前她真的深深相信,能為他工作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就像小時候年幼無知,只要有誰被老師派去辦公室甚至是家裡去打掃,大家都會覺得既羨慕又嫉妒那個人,能得到這個「殊榮」。

  長大之後才漸漸的明瞭,去當免費的童工有啥好高興的啊?

  這就跟現在一樣,如果只是拖拖地、擦擦桌子就算了,最氣不過的是還得替那隻臭猴子把屎把尿,當她是愛心保母ㄛ。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是她想像中的聶子颺,他是惡魔,是上帝派來測驗她耐性的壞天使。在這個彼此交惡的情況下,還得竭盡心力的為他創造一個好的寫作環境,若不是她個性好,老早就再賞他一個巴掌然後逃之夭夭了。

  「砰!」門被用力的打開,隨即又被大力的關上,緊接著便看到聶子颺一雙修長的腿從她旁邊匆匆走過。

  「等等!你要去哪裡?」看著他彎身順手從桌上撈起一大串鑰匙,詩童警覺的從地板上坐起來。

  「出去逛逛。」他看也沒看她一眼,直接往門口前進。

  莫非他想落跑?詩童二話不說,立即站起來跟了上去,在他關門之前一腳滑過門縫。

  聶子颺皺著眉頭低頭瞪她。「妳又想幹麼?」

  詩童不自然的撇撇嘴。「剛剛忙完了一天,我也想出去走一走,調解一下疲勞的身心。」她胡亂找了個藉口搪塞。

  聶子颺原本濃得化不開的眉頭如撥雲見日般一下子舒展開來,嘴角帶著媲美太陽神阿波羅的微笑,可惜詩童看傻了,沒注意到他眼角不懷好意的戲謔。

  「好啊,我就順便帶妳去調節一下。」他體貼地附和。

  詩童讚賞有加地看著他,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棄守,沒有執意將她支開;看來他的本性應該不壞,只不過是她來得太突然,他一下子沒有辦法習慣罷了!詩童欣慰地想。

  過了沒多久,她就發現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開得這麼……快?」詩童瑟縮著肩膀,單薄的背可憐兮兮地緊貼著汽車椅背,不僅全身僵硬,連牙齒也緊張得上下打顫。  

  「快?現在才開到150就嫌快?那麼等我開到200的時候不就是飛到月球了?」他冷冷地回答。

  我的媽咪啊!詩童在心裡發出哀嚎。難怪他會變得那麼體貼,原來是算計好了要給她一趟難忘的登陸月球之旅!都怪自己太過輕易的就相信他,可是話又說回來,即使早就知道他要飆車,她也還是得盡忠職守的跟過去,真是倒楣啊——

  「媽呀——撞上了!」一輛大卡車迎面駛來,詩童反射性的抬起汗濕的手掌蒙住眼睛。

  嗚嗚……爸爸、媽媽、妹妹永別了!

  子颺動作熟稔地操作方向盤,一個轉彎便輕鬆化解。

  「妳可不可以安靜一點,別一直鬼叫?」他幸災樂禍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慘白的臉孔卻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我鬼叫?那麼是誰在玩命?又不是趕著投胎,幹麼開那麼快!」她氣得全身顫抖,恨不得踢他下車,換她自己來開。

  「喂!是妳自己要跟來,可不是我強押妳上車喔。」他快快撇著,說完又加速超越了另一輛車。  

  「哇——」詩童緊握著把手,冷汗直流。「我……我想我快要吐出來了。」她兩眼無神,臉色也由白轉青。 

  「妳有膽就給我吐看看——」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隔壁「嘔」的一聲。

  他緊張地回過頭,這下子臉鐵青的人是他。

  這可是他年初才買的法拉利啊,這下子全被這個該死的女人給糟蹋了!

  我可憐的法拉利寶貝,此仇不報非君子,妳等著瞧!

  ※※※※

  幾天後的某個夜裡。  

  「又要去賽車啦?」一看到他拿著鑰匙打算出門遛達遛達,詩童故作輕鬆地調侃。

  一直到了現在,只要一想到他那天晚上氣得想要殺人的表情,詩童就忍不住偷笑。

  活該!誰叫他故意開快車嚇唬她?這正好印證了老祖宗所講的「咎由自取」!

  「怎麼,還敢跟嗎?」他挑高一道鷹眉,嘴角冷冽地抽搐。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責任心的問題,你當真以為我那麼喜歡跟在你屁股後面跑嗎?要不是不相信你的……為人,打死我也不想再坐你的車。」她抬高下巴,倔強地說。

  「別說妳不想坐,我的愛車也不想再讓妳這種女人碰一下!」說完拿著鑰匙,準備往外走。

  詩童一溜煙的鑽過門縫來到他身後。

  「你……你不是說過不讓我坐你的寶貝法拉利的嗎?先說好,到時候我若又吐了的話,你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她好心的提醒他,主要是因為她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死亡之旅。

  「誰說我要開車?我只不過是要到附近的酒吧去喝點小酒罷了!」他背著她,臉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酒吧?這樣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她低著頭自言自語。只要不用再領教他高明的開車技術,讓她去哪她都樂意。

  他住的地段屬於都市中的鬧區,附近除了的許多五星級的大飯店外,還有知名的百貨公司及許多異國料理的餐廳、酒吧。

  出了他所居住的那棟社區,前面是一條幽靜的河流,河的兩岸充斥著許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酒吧;有美式的、英式的、日式的、台式的,時常走沒幾步路就能看到金髮碧眼尖鼻子的外國人,儼然是一個小小聯合國。

  過沒多久,詩童跟在他身後,走進一間風格獨特的酒吧。

  藍色的燈光、迷幻的電子樂,打扮入時的顧客——卻全是清一色的男兒身。若硬要說唯一與這個地方不相稱的事情,無非就是她的出現了!

  他人異樣的眼光讓詩童十分不是滋味,奇怪的感覺從心底升上來,她緊挨在他身旁,不敢離開半步。

  「喂!這裡是怎麼搞的?怎麼除了我以外沒半個女性?」她小聲的開口。  

  「當然,因為這裡是Gay bar,除了妳以外,誰敢那麼不識相?」他輕鬆地說,接著跟酒保點了一瓶啤酒。「小四,海尼根一瓶,妳呢?妳要喝什麼?」他回過頭問詩童。

  原來傳說中的Gay bar長得就是這副德行……詩童把握機會多看了兩眼。

  「Gay bar?你來Gay bar做什麼?莫非你也是……」她突然跟他保持距離,彷彿他身上帶著病菌。

  「找靈感!怎麼?這還得向妳報告才行嗎?」他皮笑肉不笑的,心裡暗自盤算究竟要怎麼設計她才會爽快。

  「我又沒這麼說……」她委屈地噘著嘴巴。「我要柳橙汁啦!」真是的!哪裡不去偏來Gay bar,真不知道他們這些搞文藝的人都在想什麼。

  詩童發現他的人面在這裡也挺吃得開的,時常有人來找他敬酒、打招呼,只不過他們感興趣的對象全是他,對她反倒是不聞不問。  

  不久,子颺又突然站起來。  

  「你又要去哪裡?」她緊張地開口。

  「洗手間,妳也要跟我進去幫我擦小屁股嗎?」他假兮兮的冷笑。

  詩童不好意思地紅著臉、低著頭,乖乖地喝起她的柳橙汁。

  好不容易擺脫了詩童,他走到吧檯跟小四咬耳朵。

  「喂,看到那個跟我一起來的女孩沒?好好的替我『照顧』一下。」

  小四看看他指的方向,瞭然於心的笑笑。「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

  子颺高高興興地從後門溜到隔壁的撞球間,打算再給白詩童一次難忘的回憶,讓她早日離開他的生活。

  ※※※※

  奇怪?他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出來?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詩童心裡好不擔心,一點也沒想到他可能又再耍什麼花樣。  

  「Hi,我可以請妳喝杯酒嗎?」一位留著木村柘哉式長髮的男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未經她的許可便逕自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謝了!我不喝酒。」她簡短並堅定地回絕,瞧也沒瞧他一眼。  

  「不喝酒怎麼會來酒吧呢?」他故作瀟灑地撥弄那頭秀髮,似乎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詩童就偏偏對這種裝模作樣的男人提不起興趣,更何況是在Gay bar裡遇見的男人。 

  「就跟我不是Gay也來Gay bar的意思是一樣的。」她毫不修飾地說,心裡祈禱這個不請自來、自以為是什麼曠世美男子的人能離她越遠越好。「我的朋友待會兒就回來了,你何不識相點,自己先離開?」  

  「妳指的是聶子颺吧?」他陰險地勾勾嘴角。 

  「知道就好。」

  「嘿嘿,妳這個傻姑娘,難道妳被他設計了還不知道?」他誇張地搖搖頭,假裝為她感到惋惜。  

  詩童皺著眉頭,不解地瞪著他。「你在胡說些什麼?」她口氣微慍,不相信聶子颺會對她做出這種事。

  「難道妳不覺得他消失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點嗎?」

  他說得沒錯,他去廁所的時間是久了點,不過……不!他不可能這麼做!她想替他辯解,然而證據確是如此的薄弱。 

  他當然可能這麼做,畢竟他從不隱瞞對她的鄙視,總認為她是出版社派來的走狗,恨不得她離他越遠越好。

  詩童氣得站了起來。

  「妳要去哪裡?」他也跟著站起來。

  「不用你管!」她回過頭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自重,別再纏著她。

  「難道妳不想知道他哪裡嗎?」

  詩童立刻停下腳步,這個該死的聶子颺!

  ※※※※

  他仔細的想瞄準球桿,可是心裡雜念太多,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專心打球。

  「砰!」清脆的聲音伴隨著桿子的推進響起,可是球卻沒有乖乖進洞,固執地停留在離球袋0.1公分遠的地方。

  「該死!」他煩躁地將球桿一丟;願賭服輸,他拿出皮夾,抽出三千元鈔票遞給對方。

  「再來一局?」對方再度邀約,想趁著他心煩氣躁的時候讓他多貢獻點鈔票,否則等他恢復正常的時候,要贏他球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了!我有朋友在隔壁,得回去看看她才行!」話一說完,聶子颺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走。

  真是麻煩的女人!他心裡嘀咕著。

  他知道將她交給小四是再安全也不過的事,反正她人在Gay bar,有哪個男人會真對她提得起興趣?可是儘管心裡這麼想,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心裡直犯哆嗦。  

  女人真是麻煩啊!

  一回到酒吧放眼望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喂!那個女人呢?」

  他的口氣掩飾不住緊張的情緒,讓小四看了有些奇怪。

  「你不是要我好好『照顧』她嗎?剛剛令偉來的時候,我就叫他順便去……『處理』了。」子颺陰鷙的表情讓他嚇得話越說越小聲,難道他搞錯了?子颺並不是真的要他「照顧」她?  

  「令偉?你把她交給那搞性派對的曹令偉?」他氣得差一點講不出話來,他要的只是讓幾個沒有殺傷力的Gay去調戲她,可不是要真的傷害她啊!「他們是多久前離開的?」他的聲音像彷彿從地獄發出來那樣低沉,如千年冰山般酷寒的表情,看起來十分駭人。  

  「大概……十分鐘之前吧!」他害怕自己真的不小心捅出樓子來,講起話來開始結巴。  

  聽完,他立即旋風般的轉身朝門外奔去。  

  「詩童!」他對著街道狂吼,企盼能得到回應。  

  可是回應他的只有來往呼嘯而過的喇叭聲。  

  他不死心的沿著巷道呼喊她的名字,心情的恐懼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越來越深。  

  「詩童……妳在哪裡?」  

  忽地,他隱約聽到輕微的撞擊聲,他循著聲音來到一整排停滿車子的街道。  

  撞擊聲緊接著又響起——  

  「你——快放開我!」    

  聶子颺毫不猶豫地朝著一輛黑色的馬自達跑車衝過去,正巧看到曹令偉趴在詩童嬌弱的身軀上,動作粗暴地上下其手。  

  他怒火中燒,用力的打開車門,將曹令偉從車子裡硬拉了出來。   

  「嘿,是你——」他話沒來得及說完,卻被聶子颺用力的揍了一拳,往後倒在引擎蓋上。  

  曹令偉自認被揍得一頭霧水、莫名奇妙。「你幹麼打我——」他這次還是沒能把話說完,被另一記左鉤拳給打得瘀青凝血,不省人事地趴在車蓋上。

  解決了曹令偉,他心中的罪惡感並沒有因此消失。

  聶子颺突然害怕去面對詩童怨懟的眼神,錯的是他,若她要他死,他也會立刻躍入河內,絕無半句怨言。

  當他回過頭的時候,看到詩童已經自己下了車,他無法從她冷靜但慘白的臉孔中窺探她所受的傷害,可是她胸前殘破的衣襟卻讓他看了好不忍心。 

  他二話不說,脫下了襯衫,輕輕地披在她的肩上。

  「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男子漢敢作敢當,他誠心誠意地請求她的原諒。就連當她抬高手臂時,子颺也沒有做任何閃躲的動作,只是默默地承受她的怒火。

  「啪!」這一個巴掌又狠又猛,連詩童自己也被這麼大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你怎麼不躲開?」她的嘴唇咬得滲出血來,眼淚也不斷地在眼眶打轉。

  「我說過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所引起,要打要罵全由妳了。」他的眼神既固執又憐憫,尤其是看到詩童不斷的壓抑自己脆弱的情緒,肩膀也抖個不停時,他心裡的罪惡感就不斷的上升。

  「你——」她那雨水落下般的拳頭敲擊他堅硬的胸膛。「我恨你、恨你……」她不再隱瞞淚水,用力的打著、忘情的哭著,直到力氣用盡、淚水也乾了。

  「對不起、對不起……」聶子颺安安靜靜地抱著她,輕輕地拍打她單薄的背,在她的耳邊不地懺悔。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貼著他的胸膛開口。

  「你真的這麼恨我嗎?」她哭啞了的聲音好不委屈。  

  「不!我不恨妳,我只是希望——」他欲言又止的停下來。 

  「只是希望我離開?」她替他接了下去。 

  他慘淡地笑笑。「可以這麼說吧!」 

  她舉起手臂,抹去滿臉的淚水。

  「無論如何,在你交稿以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提起工作,她又重新點燃鬥志。 

  「我知道。」他淡淡地說,心裡開始不怎麼厭惡這樣的想法。

  「那麼……你還會趕我走嗎?」她噘著嘴巴問。 

  「再說吧。」他模稜兩可的回答,主要是因為還不知該如何處置她。  

  她瞬間將他推開,對著他橫眉豎眼道:「哼!我就知道你一定還不死心,你儘管出招吧!不過勸你最好有個底,不管你又打算使出一些多麼下流的招數,本姑娘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嘴角藏著一絲苦笑,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是燒了什麼好香,竟然會招惹到這個打不死的傢伙,看來他悠哉且墜落的日子是岌岌可危嘍!  

  而在另一個角落,兩個神秘的黑衣男子,頭戴安全帽,脖子上背了幾台廣角相機,偷偷摸摸的按著快門。  

  嘿嘿——這下又有好戲可看嘍!  

  ※※※※

  日子一天天過去,子颺漸漸發現,有個女人在家裡也不是什麼壞事,不但能把他的豬舍打掃得乾乾淨淨,每天還有香噴噴、熱騰騰的食物可以享用,連平時疏於照顧的花草,也因為她的細心照料重新恢復生機。  

  有個女人在不但不壞,若他再誠實一點就該承認——真是他媽的好極了!  

  可是,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讓那個一天到晚對他發號施令去動筆的女人知道這一點。 

  想到那個喜歡命令他的女人,子颺的心裡就悶——以他聶子颺在藝文界呼風喚雨的名聲,哪個人膽敢得罪他?可是這小女人偏偏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懷疑對她而言,他除了是部寫搞機器外,就什麼也不是了。

  說到那本即將要交的稿子,他忍不住煩躁地抓抓頭髮。

  寫了近十年的文章,也得過不下數十個文學獎,然而,就在他去年少年得志,一舉拿下國內文壇最重要的太陽文學獎後,就面臨了生平第一個瓶頸。

  從得獎至今他已經起了數百次稿,不過卻時常寫了一、兩張,甚至是幾個字就無法繼續下筆,到頭來又得撕掉重新起稿,一遍、一遍、又一遍……-

  或許他已經到了江郎才盡的時候了吧!

  「你這隻潑猴!快給我放手!」客廳傳來一陣陣尖叫聲和奔跑聲,人猴大戰再次準時開打。  

  詩童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讓子颺暫時脫離技窮的夢魘,臉上也浮現出難得的笑容。

  白詩童是個很奇特的女人,說不出來她究竟是哪裡奇特,論外貌,比她美的多的是;論身材,她前既不凸,後也不翹,拿什麼跟人家比?論溫柔,如果她指著他的頭命令他去寫稿的樣子說得上是溫柔的話,那麼就表示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那麼……她到底是哪一點讓人一想到就想笑呢?

  忽然,一個念頭急速閃過,聶子颺盡量保持冷靜,怕一興奮過頭會將那一閃即折的靈感給沖走。

  他手忙腳亂地從凌亂的書桌上隨手找了幾張空白稿紙和一枝筆,以行雲流水之態疾筆書寫。由數個字組成一個段落、由數個段落再組成一頁、兩頁、三頁……這當中不曾中斷過,更不曾撕掉重寫。

  這麼順手的感覺讓他一陣狂喜,因為有好長一段時間,他不曾像現在這樣文思泉湧,寫得如此痛快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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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8:11
第三章   

  聶子颺的固執是無庸置疑的,只不過任誰也無法料想到的是,向來唯唯諾諾的白詩童竟有這樣大的意志力,下定決心達成這項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即使上一次他的疏忽導致白詩童險些失去清白,不過,這可不代表聶子颺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給她什麼好臉色看。

  不是三不五時的嫌她礙眼,就是故意對她冷嘲熱諷,說她的臉皮比大象還厚,這還不打緊,更氣人的是還說她對他一定是心懷不軌,否則怎麼可能受盡凌辱還死賴著不走?  

  試問,誰會喜歡被人這樣殘酷地踐踏自尊?即使對象是詩童曾經崇拜過的聶子颺也一樣。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可恨的是連一隻猴子也不肯放過她,時常不知道哪根筋短路就往她身上撲,苦的是她又求助無門,只能孤軍奮鬥。

  唉!這壓力豈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呢?  

  但她還是只能將這些辛酸往肚裡吞,一邊安慰自己只要兩個月就能逃離這個人間煉獄。  

  這樣的想法雖然十分阿Q,不過詩童現在也只能自我安慰了。

  「鈴鈴~~」緊鄰她身旁的電話突然響起,讓正在發呆的詩童嚇了一大跳。

  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脯。「呼~~嚇死人了!」

  「喂?」

  「白詩童!笨蛋!妳這個傢伙是去幹麼的?公司是派妳過去逼他寫稿,可不是派妳過去跟他搞緋聞的,妳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主編高三郎一聽見她的聲音,不分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陣嚴厲的數落。

  詩童被罵得眼冒金星,不知所以。「高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耶。」她戰戰兢兢,小心地開口。

  「不知道?!」他升高分貝。「妳現在就去給我買一份『二週刊』回來看!」說完,「啪」的一聲迅速摔上電話。

  詩童手裡握著「嘟嘟嘟……」作響的電話筒愣地原地,頭腦還沒有從剛剛高主編辟哩啪啦的指責當中恢復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蹙著眉心,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二週刊不都專幹些揭發名流人士八卦消息的勾當嗎?跟她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市井小民又有啥關係?可是既然高主編都這麼說了……只好去買來看看吧!

  趁著聶子颺將自己關在書房寫作的時候,她放輕腳步溜了出去,幸好樓下不遠處就有一家便利超商,不必再走多遠。

  「歡迎光臨。」親切的收銀人員宏亮的聲音響起。

  詩童不打算多作停留,到書報櫃拿了一本當期的「二週刊」,看都沒看就直接到櫃檯結帳。

  「這一期的『二週刊』賣得很好喔!大家都是衝著聶子——」收銀人員說著說著,一看到詩童後笑容突然擴大。「咦?這封面上的人跟妳好像喔!」她興奮的來回看看雜誌又看看她。

  她的發現激起了詩童的好奇心,她低頭一看……

  嚇!

  只見標題上寫著:「知名作家聶子颺與神秘女友共築愛巢,當眾演出英雄救美記。」她又瞄了一眼封面照片,照片上是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他的臉背對著鏡頭,而那個女孩的面貌好眼熟,好像是……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詩童慌慌張張地付了錢,一把抓住雜誌往出口開溜。  

  ※※※※

  「二週刊」——

  根據本社記者「不經云」埋伏數日所得到的最新情報,當今華人文壇最受矚目的年輕作家——聶子颺,與一名神秘女子同居已有數日之久……

  兩人於日前一同前往台中地區一間頗富盛名的Gay bar……之後該名神秘女子與另一位神秘男子一起離開Gay bar,可是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兩人在車內大聲爭執……之後聶子颺衝出Gaybar,將該名男子拉開,並拳腳相向……

  最後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激情相擁,經由「不經雲」的觀察,兩人的感情已經到了目中無人、如膠似漆的境界…… 

  「目中無人?如膠似漆?!」詩童的手緊握著早已捏得發縐的雜誌,全身氣得發抖,咬牙切齒。這個叫什麼「不經云」的傢伙是瞎了眼嗎?明明就是「目中帶刀」、「相看兩厭」,硬要顛倒是非,指鹿為馬!  

  她氣憤地繼續往下看。 

  那個叫什麼「不經云」的傢伙彷彿怕讀者不相信,還安排了好幾張曖味不清的圖片。從聶子颺將那個變態男出車外,揍了他好幾拳,到她賞了聶子颺一巴掌、最後哭倒在他懷裡,每一張照片底下還加了附註,什麼「心急如焚」、「妒火燃燒」、「由愛生恨」、「重回他的懷抱……」這些話都出籠了,這傢伙當真以為自己是民視八點檔的編劇嗎?還是對看圖說故事的把戲情有獨鍾?難怪高主編會這麼生氣!  

  「我完了……」她雙手摀住臉,嘴裡喃喃自語。  

  她白詩童工作認真、負責的形象全毀了。 

  「什麼完了?」聶子颺一手抱著「羅密歐」,另一手端著剛泡好的咖啡,突然出現在她的身旁。  

  詩童猛一抬頭,瞇著眼睛想像自己是科幻電影中的外星人,能從眼睛裡發射出光線將他瞬間燒焦。  

  「都是你這個害人精,自從跟你扯在一起,霉運就接二連三的來。」她失去理智,氣呼呼地怒視著他,越來越懷疑自己以前怎麼可能為他瘋狂過?這就是年少無知的悲哀。

  他挑挑眉,嘴角輕蔑地翹起,「不請自來的人竟然還好意思抱怨?我看妳是……」他的注意力被榻榻米上的八卦雜誌吸引了過去。「『知道名作家聶子颺與神秘女友共築愛巢,當眾演出英雄救美記。』哈!這說的不就是我們嗎?哈哈哈——太有趣了!」他笑得前俯後仰,好不誇張,驚動了「羅密歐」,牠對他齜牙咧嘴的翻翻嘴唇,接著往詩童身上撲了過去。

  「救命啊!」詩童嚇得拔腿就跑。

  一人一猴在房裡追逐的當中,聶子颺悠悠哉哉的看完整篇對他的報導。 

  「哇!這傢伙竟能將白的硬說成黑的,想像力真是了得……沒想到妳也被拍進去了!拍得還不錯嘛!」他幸災樂禍地發表評論。

  詩童乘機將追到廚房的「羅密歐」反鎖在裡面。

  「這報導是針對你而來的,我只不過是一個無辜的平凡小老百姓,竟莫名奇妙的成為你的陪葬品!你不同情我就算了,竟然還笑得出口,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她雙手插腰,下巴抬高,挺直背脊站立在他的面前,企圖以氣勢彌補身高的不足。

  他不以為然的看了她一眼。「妳有點常識好不好?這種不入流的雜誌誰會把它當真啊?」他早已經領教過他們那些三流記者捕風捉影的功力,再說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榮登」封面人物,對這一類的「偽新聞」早巳見怪不怪了。

  「才怪,剛剛……」說到這裡她的喉嚨忽然一緊,眼眶泛紅。「剛剛高先生還特地打電話過來責備我。」想到一早就被莫名其妙的刮了一頓,詩童心裡好不委屈呵。

  「唉!他那種食古不化的人怎麼可能懂得欣賞人家的幽默呢?如果妳真的覺得這委屈,這裡的大門隨時為妳打開,妳任何時候都可以大步的跨出去,最好永遠不要再回來。」他涼涼地說,彷彿這件事情跟他一點關係也沒。

  「都是你的錯!假如那一天不是你設計我,他們也不會有機會拍到這些照片,還讓我差一點……差一點被污辱!」一想到那天那個變態男噁心的鹹豬手在她的身上到處撫摸的慘痛回憶,淚水終於克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子颺一看到她的眼淚,原本譏誚的表情頓時收斂起來。

  該死的!如今說來千錯萬錯似乎都變成是他的錯。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過沒多久讀者就會知道自己被愚弄了。」他一改之前的幽默,一本正經地說。

  「你說得簡單,反正你是鼎鼎大名的大作家——聶子颺,不用看人臉色,也可以不用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可我不同,我拿人薪水,老闆眉頭一皺我就要等著喝西北風,況且我沒出嫁,若被人家看到這樣的報導,叫我要怎麼跟家人解釋?」話一說完,詩童放在桌上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

  「完了!」她蹬著電話,彷彿那一是顆定時炸彈。  

  「妳不接?」他揚眉,看著在桌上振動的手機。

  她表情凝重地往前接起了電話。「喂?」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阿童!妳給我馬上回來!」詩童的父親厲聲說。

  「您看到那篇報導了?」她囁嚅地問。  

  「不只我看到,妳那些叔叔、阿姨也全都看到了!一個姑娘家卻搞出這樣的緋聞,妳要家裡的人面子往哪擺?!」他氣呼呼地大聲嚷道。 

  詩童歎了口氣。「爸,事情並不是像您在雜誌上看到的那樣,是那個記者斷章取義自己編的。」她冷靜地解釋。

  「好!如果故事是他編的,那麼照片呢?照片上的人也不是妳嗎?」

  照片!該死的,是誰發明照相機這樣東西的?

  「這些我以後會跟您解釋,不過現在我還不能回去。」她鐵著心說。

  「妳還不回來?都已經出了這麼大的事還不回來!」

  「對不起,一旦等到這裡的工作結束之後,我一定會立刻回去,請您諒解。就這樣了,再見。」說完,她立刻掛上電話。

  「喂喂……」

  這是她第一次掛人家的電話,而對象竟然是她向來最尊敬的父親,她難過得默默掉著眼淚。

  一旁的子颺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的罪惡感也越來越深。

  唉!有那麼嚴重嗎?

  「我看妳還是回去吧,免得日後嫁不出去,怪我耽誤了妳的終身大事。」  

  她使勁瞪了他一眼。「別想!別以為這點小事就可以將我擊退,我說過了,在你交出稿子之前,無論如何我是不會離開的。」

  雖早已領教過她的好強,不過還是對她的剛毅感到驚訝。

  他聳聳肩。「我沒有意見,妳自己看著辦吧!」說完,端著咖啡又回到書房。  

  對於他的瀟灑,詩童既生氣又羨慕,照理說他應該是那個該抓狂的人才是啊,可是他非但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還能拿它當笑話看。

  一想到之前高主編打電話來時那麼大的火氣,詩童就不由得擔憂起來,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還有挽救的機會嗎?

  ※※※※

  方山出版社—— 

  自從「二週刊」披露了聶於颺和白詩童的緋聞後,出版社就接到許多女性讀者「關心」的電話,接到幾乎手軟。

  一聽到電話鈐聲再度響起,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想接,最後還是由剛進公司不久的工讀生準備挨罵。

  「喂,這裡是方山出版社,您好。」 

  「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一名女性憤憤不平的聲音傳來。  

  「您指的是關於聶子颺先生的緋聞嗎?」他客氣地問。  

  「當然!那個女人是誰?」她生氣地質問,簡直是以聶子颺的老婆自居。

  「這件事其實是一場誤會,那名女性是我們的工作人員之一,她只是去協助他寫稿而已。」

  「她長得又不是多美,怎麼可以一個人獨佔『我們的』聶子颺!」顯然她沒有聽見工讀生的解釋,一味抒發心中的悶氣。

  這就是重點,如果他的新歡是個什麼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她們也認了,反正人家條件比她們強;可是他偏偏跟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扯在一塊兒,在她們心目中,地位像神一樣崇高的聶子颺,怎麼可以跟這麼平凡的女人搞在一起呢?  

  任憑出版社的人員如何解釋,還是無法讓她們感到安心,有不少人甚至擺明了如果這件事屬實,她們就要拒買他的書,以示抗議。

  這下子事情可就大條了!方山出版社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收益屠以出版聶子颺的書籍為主,一旦讀者拒買他的書,那麼他們還有什麼生存空間?  

  高層主管針對此事挑燈夜戰,緊急開會研商對策,最後一致同意將白詩童調回來,並緊急召開記者會對外說明。

  ※※※※

  自從消息爆發之後,詩童隨時處在神經緊繃狀態,唯恐公司高層主管會隨時再次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

  她真希望自己是聶子颺,如果換作她是他的話,她或許也可以冷眼看著這一切,讓旁邊的人去乾著急。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麼齷齪的地步,就算是拿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一定死也不會來。

  算了!事到如今已經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她打開電視想放鬆一下心情。  

  她百般無奈的變換頻道,她已經夠苦情了,所以賺人熱淚的連續劇吸引不了她,吵雜的音樂台也被她排拒在外、Disovery正在分食小羚羊的花豹家族提醒了自己的處境,接著畫面來到新聞台——

  「……對於聶子颺先生最新傳出來的緋聞,妳有什麼看法?」記者將麥克風湊近正在書局看書的一名女性讀者。

  女性讀者一聽,將聶子颺去年得獎的書《盡日》往旁邊一丟,一把搶過麥克風。

  「我堅決反對!那女人看起來又不怎麼樣,憑什麼將他搶走?哼!她一定是使出什麼狡猾的小伎倆,才會讓聶子颺一下子昏頭轉向!」她橫眉豎眼的加以鞭撻。

  記者將麥克風硬從讀者手中奪回。「那麼請問一下,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妳對他的支持與喜愛?」

  讀者將麥克風搶回來。「會!」她十分肯定地回答。「如果聶子颺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為什麼我不行?」

  記者訕訕然地對著鏡頭笑笑。「好的,以上是記者XXX,針對某週刊報導作家聶子颺的pub事件所得到的一般民眾反應,現在將現場交還給主播……」

  詩童瞪著電視畫面,眉頭越皺越深,嘴巴越張越大。

  「有這麼嚴重嗎?嚴重到需要動用到SNC連線?」高先生說得沒錯,公司是派她來協助他寫稿,而不是派她來搞緋聞,沒想到稿子還不知道到底動了沒,自己就先上頭條,天啊!聶子颺真的是她命中的剋星嗎?  

  站在她身後的聶子颺,光看她發呆的樣子就知道她在為什麼煩惱,神奇的是她失魂落的樣子,竟然奇跡似的挑動起他內心的某一條神經,讓他想要安慰她,告訴她只要有他在,包準沒人會找她麻煩。

  唉!或許是因為他已經自覺到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吧。

  「喂,我要出去吃飯,要不要一起去?」他問道。

  詩童依然兩眼空洞的盯著電視,傻傻地搖搖頭。 

  奇怪,她向來不是最怕他一個人溜出去的嗎?怎麼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聶子颺抓著她的手臂,硬是將她拉了起來。

  「做什麼?放開我!」她用力地甩手,企圖擺脫他。

  「不放。」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耶!不是最討厭我到處跟著你嗎?怎麼現在又要我跟了?還是你嫌我的麻煩不夠多?想要再多製造幾件聳動的新聞,好讓我落得工作能力不佳的罪名提早失業?」她淚眼汪汪地瞅著他。  

  「我們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又何必管別人是怎麼想?」他理直氣壯的說,接著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一副墨鏡跟早已經準備好的鴨舌帽替她戴上。

  「這樣別人就認不出妳來了吧?」

  她摸摸眼鏡跟頭頂上的帽子,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他牽著走。

  ※※※※

  外面正下著雨,詩童坐在駕駛座的旁邊,心神不寧地望著外頭順著車窗不斷滑落下來的雨滴。

  高主編打來的電話,讓她意識到公司高層對這件事的憤怒與不諒解,這也難怪,若換作她是老闆,也一定會氣個半死。畢竟聶子颺可不是什麼普通的一般作家,他可是文壇的王力宏,是公司最重要的資產耶!也就是說他不單單是出賣他的才華,那俊秀的外表更是令人無法忽略。

  就算王子要配也只有公主才配得上,可是卻莫名其妙的被她這個乾扁的蘿蔔乾給糟蹋了,難怪那些書迷會這麼生氣。

  她有股預感,她留在這裡被他欺負的日子不多了。

  「哎——」詩童又哀聲歎氣了起來。

  「別再胡思亂想了,事情既然然都發生了,再煩惱下去又有何意義?」  

  「你不會懂,從小到大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敬業,不管是誰交代的事,既然我答應了就一定會全力以赴,也從來沒讓任何人失望過。

  「可是如今卻發生了這件事,不僅公司的人對我不諒解,連家人也對我有微詞,這是我頭一次讓人對我這麼失望。」說著說著,聲音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這就是人生,不可能樣樣事情都照妳的期望發生,何不看開一點?」他瀟灑的說。

  她抿著唇,斜睨了他一眼。「像你這種天之驕子,是不會瞭解我們這種小人物的悲哀的。」

  「天之驕子?」他冷冷地抽動嘴角。「妳如何斷定我是天之驕子?妳以為今日的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他嚴厲駁斥。

  詩童羞愧得紅了臉,他說得沒錯,他如今的成功當然是經過一番努力才得到的,她又有什麼資格冷嘲熱諷?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這也是她的另一項優點,有錯她絕對承認。

  「我接受妳的道歉。」他咧咧嘴,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詩童側面觀察他,心想:聶子颺這人其實也不壞,像小孩子一樣,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沒有心機。

  沒想到平時對她凶巴巴的,當她沮喪時他還能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真是讓人感動啊!  

  「幹什麼這樣盯著我?」他眼角帶笑地瞟了她一眼。

  「其實你也還滿善良的嘛!」

  「善良?哈哈——」他笑岔了氣。「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真是稀奇。」

  這個晚上,氣氛出奇的融洽,他們買了些東西在車上吃,將車子開到大肚山欣賞夜景,雖然話不多,可是雨聲加上水晶音樂的演奏也挺浪漫的,一點也沒有冷場的尷尬。

  而此時,兩人心中各自懷著心事。  

  詩童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隨時都有走路的準備。就算她不引咎辭職,相信公司主管也絕對不會放手不管。

  真是可惜,才剛開始覺得他越來越符合她心目中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形象後,就要離開,說實話,還真是有些不捨。可是她只是一個受雇於出版社的小助理,哪有什麼權力決定去留呢?

  她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側面好迷人啊!

  又濃又黑的眉毛,長長的睫毛,長長的眼睛,挺直的鼻樑,性感的薄唇,充滿鬍渣的下巴,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從第一天來到這裡,對他留下了極差的印象後,她就沒有再注意過他,差點就忘了他是這麼樣一個英俊的男人。

  對聶子颺而言,他不得不承認,雖然白詩童有時候催他寫稿的嘴臉,讓他氣得想掐住她的脖子叫她滾,可是自從她闖進他的生命後,讓他原本枯竭的寫作靈感再度泉湧,這是無庸置疑的。

  再說,她的嘴巴不像大部公他所認識的女性那樣,一天到晚吱吱喳喳的講個不停,除了克盡職責偶爾對他炮轟去寫稿外,其他時候她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榻榻米上看書,或者將是電視音量關小,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視。

  說起來,她是個單純的女孩,即使上一次因為他的惡作劇讓她差一點被污辱,她也沒再提起那件事。

  他看得出來這件事對她的傷害很大,由此可知她的確是一個責任感很重的女孩,不過卻被他錯待了。

  他看了身旁的詩童一眼,她依然凝視著窗外,瑟縮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從心裡想憐愛她。不用她開口,也不難猜測她心裡一定又在煩惱緋聞事件,不過既然事情是由他而起,他絕不會讓她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後果。  

  ※※※※

  一大早,行動電話像是救火車的鈴聲般,以雷霆轟頂之勢將詩童從溫暖的被窩裡驚醒。

  下意識裡她知道這通電話已經決定了她的未來,她的身體頓時僵硬住,愣在床上,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於是電話停了又響、響了又停,直到她的腦筋漸漸清醒——她知道有些事情躲得了一時,並不代表能躲過一輩子。

  她動作僵硬地接起了電話。「喂?」

  「妳已經可以回來了,中午公司會召開記者會,妳得一同出席解釋當天的狀況。」對方沒有費神解釋他是誰,直接下達了殘酷的命令。

  誰打來的都不重要,結論才是重點。

  「好的,我知道了。」她也簡短地回答。

  「嘟嘟嘟……」

  詩童放下電話,無意識的下床著手整理行李,當她手裡拿著那件被「羅密歐」抓破的白色洋裝,第一天見面時劍拔弩張的畫面一下子回到腦海。  

  已經多久了?才兩個禮拜吧!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兩個禮拜,她的心情宛如洗三溫暖般的忽冷忽熱,像坐雲霄飛車似的忽高忽低,如果不是在這裡,這兩個禮拜的時間大概還是像往常那樣庸庸碌碌,沒能這麼精彩。  

  淚水模糊了視線,那件破碎的白色洋裝被她用力的握在胸前,無法鬆手。 

  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不甘心走得這麼窩囊,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他。她還有好多、好多話還沒告訴他,沒告訴他她對他的仰慕,沒告訴他她對他的欽佩,沒向他傾吐她對他一廂情願的單純愛意,畢竟這才是促使她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呵!  

  可是現在想這些都已經太遲了,她必須離開,而且馬上就得走。她離開之後,聶子颺是否還是一樣泡麵、麵包或冷凍水餃就解決了一天?才種下不久的花他會不會照顧?「羅密歐」呢?雖然對 他的毛過敏,不過她還是擔心她一走了就沒人跟它鬧,擔心它會撿垃圾桶裡的東西亂吃,吃壞了肚子哇哇叫……  

  她的眼神黯了下來,她想太多了。在她出現之前,他們一人一猴還不是過得好好的?況且到時候公司一定還會再度派其他的編輯過來,那個時候,他們或許早已經忘記她了吧!  

  她怪起自己,怪自己當初不多體恤他,忽略掉他的憤怒純粹是人類的自然反應。

  換個立場想,今日要是換作她是聶子颺,家裡莫名其妙來了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打算賴著不走,即使是為了工作,難道她就能兩手一攤默默接受嗎?

  衣物不多,一下子工夫就全都收拾乾淨了,只不過回憶太過沉重,拖慢了她離去的步伐。

  牆上的咕咕鐘,短針停在七,長針停在十,這個時間聶子颺還在夢周公,詩童杵在他在門口,思考著是否該當面向他道再見。

  「算了吧!」她淺淺一笑,笑得淒涼。

  離去前,她回過頭將每一景、每一個角落看得清楚,烙印在腦海裡,因為,這或許——不,肯定是最後一次見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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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8:34
第四章   

  他作了一個夢,在夢中,白詩童對他笑得好不燦爛,跟平常催他寫稿時的嗜血模樣全然不同,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想碰她、撫摸她細白柔嫩的小臉。

  可是就在他的手一碰到她時,她卻笑著躲開,隔著距離繼續對著他微笑。  

  他心化了、融了,一心只想緊緊的抓著她,不讓她再次脫逃。於是她跑,他追,他動作快,終於握到她纖纖手臂,一把將她攬在懷中。

  他低頭看著她朦朧的眼,美麗的雙眼帶著濃郁的傷感,她的紅唇微微輕啟,露出皎白貝齒,他著迷地望著她,彷彿出了魂,忍不住低下臉親吻她豐潤的雙唇。

  就在四片嘴唇即將貼合的那一刻,他竟醒了過來。聶子颺從喉裡發出受挫的低吟,同時不情願的發現到身體已經亢奮起來,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

  該死的,他寧可夢中的女人是全天下任何一個女人,也不要是時常氣得他半死的白詩童。

  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八點半了,心裡奇怪,這個時候早被白詩童叫醒,坐在餐桌上半睡半醒的吃著早餐。

  或許是她真的累了吧!

  對他而言這件事或許不算什麼,反正這就是身為公眾人物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不過對單純的白詩童而言,這件事或許稱得上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羞辱,真是苦了她了。   

  ※※※※

  三個小時過去了,依然不見她出現,子颺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她不會想不開吧?」

  他倏地拋下筆,衝出書房。

  叩叩!「喂!妳還在睡嗎?」

  安靜無聲。  

  他心更急了。   

  叩叩!「白詩童,我要開門進去了!」  

  沉默依舊。

  他將門往裡面一推,一道清涼的風瞬間拍拂在他的臉上。

  窗戶開著,室內空無一物,只有原本固定住的傢俱,放眼搜尋,看不出一絲絲她曾經住過的蛛絲馬跡,若不是空氣裡仍隱約的飄散著一股她身上特有的玫瑰香氣,這間客房彷彿不曾接待過任何人,像是一場夢,一場作了兩個禮拜的夢。

  接著他看到了那把她奪走的備鑰。  

  當下他知道她離開了,什麼時候走的他並不知道,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再也不會有人在他的耳畔啐啐念,再也不會有人逼他吃飯、逼他寫稿,再也投有人阻止他玩電腦遊戲……可是——可是為什麼他心裡沒有一點點快樂的感覺?

  當他轉過身,面對空空蕩蕩的屋子,莫名的感到一股空虛的寂寥。他打開電視,讓吵雜的聲音趕走這種不被期望的情緒波動。

  「……聯合國再一次否決我國提出的……」

  他打開冰箱,冰箱都是白詩童留下的滿滿的食物,他取出一顆蘋果,丟給坐在一旁發呆的「羅密歐」。

  「我們現在得到了最新畫面,現在我們將現場交給正在方山出版社採訪記者會的念琪……」

  方山出版社?這五個字吸引了聶子颺的目光。

  透過螢幕,他看到那張今早在夢裡出現的熟悉臉孔。她垂著眼瞼的眼眶紅了,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此時有些凌亂,她的兩手交纏,透露出她的不安。他的胸口一緊,像是被人緊緊揪住,無法呼吸。

  記者會一開始,由幾位熟悉的老面孔,出面解釋白詩童的身份,之後,麥克風被傳遞到她的面前,她握著麥克風,聲音空洞,眼神遙遠的開始陳述事情的發生經過。

  「……聶子颺先生看到我被人家欺負,於是奮不顧身地前來救我,之所以會……會打他以及抱著他哭,純粹是……一時情緒失控所致,在這裡我要向聶子颺先生及全國愛護他的讀者說聲抱歉。」說著,她站了起來,對著所有的鏡頭深深一鞠躬。

  他看到她快速的抬起手抹去滑落的淚水,心裡萬分不捨。

  「妳白癡!明明就是我設計的陷阱,是我的錯,幹麼還把我塑造得像英雄一樣?」他氣得對著電視大聲咆哮,嚇得一旁的「羅密歐」顧不得蘋果多美味,丟了就跑。  

  記者會沒有因為他的咆哮而中斷,最後由高三郎代表出版社做出總結,結論就是她已經被調回公司,風波自此結束。

  可是媒體可不這麼想。

  當記者會結束時,一堆記者及攝影機瞬間將詩童包圍起來,閃光燈不停閃爍,一個個尖銳無比的問題此起彼落,她皺著眉頭,臉色蒼白,閃躲著人牆,企圖獲得喘息的機會。

  聶子颺覆額,心疼地歎了口氣。

  早知事情會落得這步田地,那晚他死也不會抱她,讓她遭到這麼大的委屈。可是時間不可能倒轉,他一定得想個辦法彌補自己的疏失。

  這個時候他早已忘卻他們之前的針鋒相對、不愉快的回憶,也忘記之前一心想將她趕出去的決心。

  ※※※※

  記者會結束,當她總算穿透由記者及數部攝影器材所築的銅牆鐵壁,立即被工作人員架著離開現場。

  「詩童,這段時間妳不用來上班了,先避一陣子再說吧!」編輯張姐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被排拒在外的媒體。

  詩童表情漠然地點點頭,沒多說些什麼。

  不久,等媒體漸漸散去,她才由後門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回到家時雅詩正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一看到詩童,她的眼神瞬間黯了下來。

  「姐……」 

  詩童在她身旁坐下來,若無其事的笑著。

  「嘻嘻、妳剛剛有看到我的記者會吧?怎樣,我上不上鏡?」她俯身兩手托著下巴,眼睛盯著閃爍的電視螢幕。

  詩雅眉頭微蹙,深深地瞅著她。    

  「要哭就哭,何苦假裝堅強?」因為心疼,所以她的聲音夾帶著氣憤以及不忍。

  詩童的笑容頓時褪下,眼神也失了焦,凝視著不知名的遠方。

  望著她失魂落魄的表情,令詩雅忍不住抱住她,她們姐妹倆的感情雖好,然而就像大部分的家庭一樣,羞於以肢體動作表達對彼此的關懷,就在這一刻,當詩雅擁著她顫抖的肩,她再也克制不住這一、兩日來所承受的委屈及壓力,相擁而泣。

  ※※※※

  「接高三郎。」聶子颺的聲音冷漠得聽不出情緒,沒有人知道他正極力克制滿腔怒氣。

  編輯曉風聽出這是聶子颺的聲音,她訕訕地說:「請問您是聶子颺嗎?」

  「哼。」

  「很抱歉,高主編剛下班,請問是否有什麼事,我可以幫您轉達。」

  「好,你告訴他或任何一個可以決定的人,明天把白詩童找來,否則以後我的書會交由其他出版社發行,這樣夠清楚了吧?」他不慍不火地說,正由於過度冷靜,反而讓人聽起來更加覺得有壓迫感。  

  曉風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連忙道:「您先別衝動,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沒什麼好商量,就這麼決定,明天早上十點之前如果還沒看到她,什麼都別說了。」語畢,逕自掛上電話。

  曉風聽著嘟嘟嘟的電話聲,頭上一隻烏鴉飛過。

  事不宜遲,她趕緊撥了高三郎的行動電話,將這件事源源本本地說給他聽。

  「什麼?」他大聲嚷。「這傢伙又哪根筋不對了?」  

  緊接著,他立刻折回公司,在辦公室內撥電話給他。

  「子颺老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竭盡全力的隱藏心中的怒火,客客氣氣地說。 

  「叫白詩童回來,否則咱們一拍兩散,就是這麼簡單。」他簡潔地說。 

  高三郎瞪著電話,以唇語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頓,最後低下氣地說:「為什麼?當初你不是非常反對她過去嗎?現在將她調回來不是正合你的意?想想看,莫名其妙來了個女人在自己家裡進進出出,多麼不方便啊,你說是不是?」這個該死的聶子颺,怎麼這麼難伺候?!

  「你們想將人送來就來,想將人帶走就得走,你們當我這兒是哪裡啊?」他毫不客氣地說。「我們認識也有好幾年了,你覺得我是這麼隨便的人嗎?」

  「當然不是。」他不情願的低聲承認。「可是,白詩童這次惹出來的風波,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解決。這是上面的人決定的,看來是無法改變了。」

  「我不管這件事是由誰決定,當初我順了你們的意讓她留下,她何時才能離開就得由我來決定。」他態度強硬,不容得半點妥協。  

  「子颺老弟你聽我說——」

  「如果你以為可以說服我,那麼你大可什麼都不必說了。」他粗率地打斷他。「待會兒我會發一封新聞稿到各個媒體,剛剛告訴你的事,請你好好想清楚,明天早上十點以前,別忘了。」

  「等等——」

  是話喀嚓一聲斷掉,高三郎終於放膽的大罵出聲。

  「X!跩啥跩?都已經寫不出東西來還敢這麼跩?去你X的!」一氣之下,手一揮,桌面上的東西應聲散落。

  約莫過了三、四分鐘,理智慢慢恢復,他重新拿起電話撥給正在打高爾夫球的社長張計淮。 

  「社長,聶子颺嗆聲如果明天早上十點之前不把白詩童送回去,以後他的書就不交給我們發行了。」他覆額,聲音好不無奈。

  他聽了之後氣得破口大罵。「媽的!這又是什麼情形?」

  「我看你小白球也別打了,先回來處理再說吧!」  

  張計淮重重地歎息,真是上輩子欠他的,否則怎麼可能這輩子任他胡作非為,卻對他一點辦法也不沒?

  聶子颺打完電話之後也沒閒著,他回到書房,低頭寫信,約莫一個小時左右,他將這封信傳真給全國各大小媒體。

  他知道方山出版社必然會同意他的要求,所以他所要做的就是讓白詩童可以安安心心地留下來,並且洗刷她的污名。畢竟,雖然他並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可不代表每個人都練就了一身跟他一樣刀槍不入的好功夫。

  當最後一封傳真完之後,原本懸掛著的一顆心總算稍稍的鬆懈下來。

  明天應該就能再看到她了吧!

  這想法讓他感到安心,可是他拒絕深入思考為什麼這個想法能左右他的情緒,最多只願意承認她是因為他才丟了這個職務,所以身為一個有良知的人,他有必要這麼做。

  至於他從什麼時候開始關心他人的死活,這又是另一個他不願去思考的問題。

  ※※※※

  泡完了熱呼呼的熱水澡,詩童的心情的確是好過了一些。

  跟父母通完了電話,允諾了他們兩位老人家明天會搭車回去,離開這個傷心地。

  望著孤立在角落,由聶子颺住處拎回來的行李袋,詩童心裡又是一酸,趕緊撇開視線不忍多看一眼。 

  現在終於能夠體會何謂「南柯一夢」的意思,一想到自己原本擁有跟他獨處的機會,可是卻被自己的不夠體恤給搞砸了就嘔。

  他現在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稿子不知道寫得順不順利?不知道會不會很快就忘了她這麼不起眼的人?  

  手機刺耳的音樂忽然響起,她很怕,怕又是公司打來罵人的電話。她湊身一看,沒錯,果然又是公司打來的。

  一想到今天早上她一進公司,所有人對她的冷嘲熱諷與不諒解,一把無名火又燃燒了起來。

  她不想接這通電話,反正她已經打算不幹了,沒有必要再這麼委屈自己。

  不久,鈴聲終於停了,可沒幾秒,又再度響起,如此反覆了三、四次。

  她的心開始動搖。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不肯放棄,一再的撥進來試圖跟她聯絡上?如果只是單純的想打電話過來責備她工作不力,也沒有必要這麼堅持吧?莫非……莫非是聶子颺出了什麼事?  

  一想到這點,她立刻忘了之前的堅持,立即接起電話。

  「喂?」

  「白詩童,我是高主編,妳……妳明天可以開始上班了。」他的聲音有些暴躁。  

  原來是這件事,她總算放了心。

  「不,我想不用了,我正打算搬回鄉下住。」她冷冷地回答。

  高三郎一聽她要搬回去,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不行啊!妳千萬不能夠搬回去!」他的口氣立刻出現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

  她覺得好笑。「為什麼?這樣不是幫公司解決不少問題嗎?」

  高三郎向上翻了個白眼,莫非是近朱者亦,近墨者黑?否則向來唯唯諾諾的白詩童,怎麼現在說起話來有聶子颺的影子?  

  「嘿嘿,妳真是愛說笑,怎麼可能有這一回事?」他連忙陪笑。「那個聶子颺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對,突然堅持要妳繼續留在他那裡工作,我看妳明天就再過去吧!」  

  她怔住,是她聽錯了嗎?聶子颺要她回去?那個向來處心積慮要將她趕走的聶子颺,竟然要她繼續留在他那裡?

  「為什麼?」他這個時候不是該歡欣鼓舞地慶祝她離開嗎?怎麼反倒要她回去?真是奇了、怪了。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誰知道那傢伙又在想些什麼?我看他只是喜歡唱反調,真是去他x的!」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那麼……是真的嘍?他真的要她回去?誰管他究竟安的是什麼心,重點是他要她回去耶!她興奮地握著電話發起呆。  

  「……喂!妳還在嗎?」這個丫頭,八成是興奮過度了。 

  「喔,在啊。」她訕訕然笑笑。他只要她——白詩童,而不是其他編輯,她感動得眼眶開始潮濕,鼻尖也開始泛紅。「可是……可是今天的記者會怎麼辦?」中午已經透過媒體告訴大家她被貶回邊疆,沒想到不一會兒工夫又要被調回去,不知道屆時又會惹出什麼風波。  

  「唉!管不了那麼多了!那傢伙威脅我們,明天早上十點以前看不到妳,彼此的合作關係也完了。妳看看!有人做事這麼顧前不顧後的嗎?」若非深知白詩童不是聶子颺喜歡的那型,否則實在很難相信兩人真的沒什麼。  

  他剛剛說的話讓她再度震驚不已,這的確是有一點超過,聶子颺竟然會為了她而向出版社發出最後通牒,她曾幾何時變得那麼重要了?

  莫非……莫非他喜歡……她?天啊!有可能嗎?

  ※※※※

  七點半,鬧鐘準時響了起來,其實沒有鬧鐘她也照樣可以準時起床,因為她昨晚根本睡不著,整個腦袋瓜都在想著同一件事情。

  他為什麼這麼堅持要我回來?

  想著想著,天一下就亮了,眼眶底下的黑眼圈突然提醒了她,幾個星期前的那一天也跟現在一樣,因為興奮而睡不著,因為睡不著而出現黑眼圈——

  孤立在角落的行李袋昨天看起來是這麼的楚楚可憐,可是現在看起來卻是這麼的可愛,她呀,要再度拎著它,重新回到聶子颺的懷抱。

  懷抱?噗哧——想太多了!都還沒證實什麼,就這麼一廂情願的作起白日夢,她傻傻地笑著搖頭。

  想到昨天當她告訴詩雅這個消息時,她還是不贊同。她說:「還回去幹麼?都被他們欺負成這樣,妳幹麼還管他們的死活?」

  當她將這個決定告訴鄉下的父母時,父親更是氣得大聲罵道:「真是丟人現眼!被人家糟蹋成這樣妳還有臉回去?妳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有多麼喜歡他,不知道他已經變得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他不但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拉她一把,給她溫暖,還為了她不惜跟出版社撕破臉,他這麼做……是否真代表了什麼呢?  

  當大廈管理員張伯伯一看到詩童,原本惺忪的眼睛立即眼睜開。

  「白小姐?妳回來啦!」  

  詩童靦腆地露出個微笑。這件事情短短一天就鬧得滿城風雨,他不想不知道也難吧!

  「是啊,今後還在您多多照顧才行呢!」  

  「回來就好,否則聶先生寫這篇文章就失去意義了。」

  「文章?什麼文草?」她好奇道。

  「啥?妳不知道嗎?」他看起來有些驚訝,以為他們這些當事者應該知道所有的風吹草動,接著他將剛剛看的報紙推到她面前。「瞧,這上頭就有一封聶先生寫的信。」  

  詩童接過報紙,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  

  這封信是以他原本的手稿字跡刊登出來的,她認得那瀟灑、優雅的字體,是屬於聶子颺的字體。  

  致各大媒體:  

  有鑒於敝人的工作以及私生活竟引起社會的異常關注,驚動各媒體及讀者,在此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缺乏隱私雖已是身為公眾人物的我早已習慣的宿命,不過,並不代表我週遭的朋友也得被我一同牽連進去。  

  某週刊以斷章取義的方式編織了一套虛偽的報導,愚弄了聰明的各位,在此我要表達我的遺憾,也要對因為這件事平白無故而被波及的我親愛的同事,表達我的憤怒。  

  我不願為此多說些什麼,然而我必須要說的是,平凡的我和每個人一樣擁有愛人與被愛的自由,不會因為各位的關愛而被剝奪了這項權利,更何況是一個最單純不過的工作夥伴的關係?  

  在此,我向白詩童小姐致上我十二萬分的歉意,並請求她再度協助我新書的寫作事宜,如外界要對此多做揣測,我也無力阻止,只能說公理自在人心。 

  要支持我的請繼續支持我,不想支持我的也請自便,不需強求,只要快樂就好。  

                         聶子颺

  看完之後詩童莞爾一笑,果然是標準的聶式作風,又褒又損,且絕對的自信。  

  而且,瞧,那個所謂的「親愛的同事」指的不正是自己嗎?真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何時變得如此親密?這又讓她不免再度懷疑他對她或許懷有一些曖昧的情愫,一想到這,她又緊張得一顆心蹦蹦跳,唉!又想遠了。

  在電梯內等待的心情跟第一天一樣忐忑,開門的那一剎那,心已經跳到咽喉,望著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門,激動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才分開了一天,卻宛如隔世,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感受?

  她的雙頰染上一層紅暈,眼睛亮晶晶地閃爍著,按著門鈴的手指頭有些顫抖,等待的心情是既期待又害怕。

  怕些什麼呢?怕自己會迫不及待的朝他飛奔而去?怕一切其實只是幻覺,下一秒就會消失? 

  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大門應聲而開。

  「喀嚓——」  

  先是看到他一雙赤裸的大腳,一條褪了色的牛仔褲,一件沒扎進去的白襯衫,他懷裡抱著的「羅密歐」,佈滿鬍渣的性感下巴,性感的薄唇若有似無的笑著,挺直的鼻樑,眼睛——一雙如深海般幽暗的眼睛……

  「嗨——」她笑得靦腆。

  他往後退一步。「進來吧!」

  詩童拎著不輕的行李,步伐有些狼狽。

  待她一進來,身後的門一關上,他冷不防的開口。「妳這個傢伙,走的時候也不打聲招呼,妳以為這樣很瀟灑嗎?」

  詩童偷瞄了他一眼。哎呀——他看起來怎麼這麼凶?剛剛嘴角的笑容跑哪裡去了?

  「ㄜ……因為你剛好在睡覺,所以……」見他凶神惡煞似的表情,她的聲音也越變越小。  

  「所以妳就可以不告而別?」  

  「也不是啦——」她侷促地玩弄著指頭,一下子想不出來該如何解釋。

  「算了!妳什麼都別說了。我早餐還沒吃,去幫我準備一下吧!」他不耐煩地皺眉。

  「早餐?」她呆呆地重複他的話。

  他向上翻了個白眼,好像在跟一個白癡說話。「廢話,否則妳以為我要妳回來幹麼?真是的——」說完,他抱著「羅密歐」走回書房。

  詩童愣了幾秒,頭上一隻烏鴉飛過,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或者該說是錯估了這次的重逢。

  咦?怎麼跟她想像中感人肺腑的重逢畫面相差十萬八千里?是他要她回來的耶!且剛剛報紙上不是還有他親筆寫的那封信,他還稱呼她是「親愛的同事」,怎麼……會差這麼多?

  不會吧?難道從頭到尾只有自己表錯情?錯把他的愛心當愛情?真是糗斃了!

  算了,她認了,要吃早餐是吧?好,本姑娘一定把你服侍得服服貼貼的,讓你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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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8:58
第五章   

  在聶子颺發佈新聞稿後的一個禮拜,有一位知名電視女主播疑似從事賣春行為,因此立即轉移了所有媒體的注意力,也再次證明大眾對醜聞的興趣及對舊聞的健忘。

  雖然有讀者老曾揚言拒買聶子颺的作品,可是實際上他的作品不但沒有滯銷,反而還造成他歷年來的所有著作賣到缺貨的情形,這倒是出版社始料未及的。  

  自從詩童搬回聶子颺的高級公寓後,更加瞭解到自己之前對聶子颺要求她回來所做的揣測是多麼的荒謬。雖然跟之前極惡劣的態度比較起來,現在的態度已經好很多了(至少不會一天到晚叫她滾),可是離「有好感」也還有一百萬光年的距離。

  幸好回來的那一天她沒激動地抱住他,否則就糗大了。她自我安慰地想。  

  奇怪?怎麼從前竟會認為白詩童是個相貌平凡的女人?聶子颺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心裡前所未有的出現這樣的聲音。

  雖然她的臉蛋並不是他向來喜歡的古典美人型的瓜子臉,可是鵝蛋型的臉孔也自有她迷人之處,再加上一雙眼角微揚的鳳眼,顧盼間所流露出慧黠、靈巧的眼神,以及微翹的鼻尖和優雅的唇形,雖然談不上國色天香,可是卻不能否認,這張有個性的臉蛋也足以迷煞不少人。

  再看看她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女性特有的柔媚,就連她整理家事時的動作也好不優雅,就算生氣也絕不會說半句粗話,更別說「手腳並用」了!  

  他幾乎可以看到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傳統精神在她身上重現!

  他不免想起,之前交過七、八個女朋友,不是什麼文壇才女就是搞政治的,一個比一個強悍,每一個都跟他講男女平等,上了床得極力滿足她們的性需求,下了床分道揚鑣誰也別叫誰去洗衣、拖地。不知道和白詩童這樣的傳統女性交往,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喂!你不要再這樣盯著我看行不行?這樣會讓我粉尷尬耶!」他的視線在她身上逗留太久,她總算忍不住地抗議。

  「我在想事情。」他簡短地回答,可視線還是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半寸。

  「想事情也沒有必要看著我吧?」她皺著眉頭,無法理解。

  「我必須看著會移動的物體才想得出來。」說完又吸了口煙,吞雲吐霧了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的姿勢真是性感——他抽煙的動作也讓詩童看得出了神。

  她甩甩頭,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 

  「那就看你的寶貝羅密歐啊!它一天到晚跳來跳去的,一定比我更適合!」她順水推舟地建議。 

  子颺看了身旁的「羅密歐」一眼,它似乎也感應到自己成為別人談話的焦點,還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對子颺「吱吱」笑了起來。  

  「它?還是算了吧!」他抬起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拍了一下它的紅屁股,「羅密歐」朝著他齜牙咧嘴的跳開來。

  過了一會兒,一陣刺耳的音樂聲突然在安靜的室內響起來。 

  詩童起先以為有客人,立刻衝到門外看。  

  「咦?人勒?」她左看看、右看看。  

  「笨蛋,那是對講機的聲音。」他低著頭看報,頭也不抬地說。  

  笨蛋,你自己才是笨蛋哩!她在心裡對他扮了個鬼臉。  

  她接起對講機。「喂?」  

  「白小姐嗎?樓下有一位秦沛文先生,請問要讓他上去嗎?」

  詩童轉過頭詢問他。「有一位叫什麼……秦沛文的先生要讓他上來嗎?」

  他彷彿早知道他會來似的,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樣子。

  「請他上來吧!」他依舊低頭看報,懶懶地回答。

  「喔,那就請他上來吧!」

  不久,門鈴響起。

  「嘿嘿,這一次該不會弄錯了吧!」她信心滿滿地上前開門。

  「Aloha!」一位戴著墨鏡,皮膚黝黑的男子,一看到詩童立刻熱情地抱住她。  

  「哇~~你幹麼啦!放手啦——」詩童嚇得花容失色,趕緊用力將他推開。

  「真是害羞,沒關係,我就是喜歡害羞的東方女孩。」接著他大剌剌越過她走進去。「聶子颺呢?老傢伙,出來吧!」

  老傢伙?這人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吧?詩童跟在他身後,默默地搖頭。 

  「都這麼久沒見,嗓門還是一樣大。」聶子颺斜立在牆上,還是一副要死不死的酷樣。

  秦沛文是聶子颺小時候就認識的死黨,全家移民到美國LA(洛杉磯)已經有好幾年了,目前在一家全球知名電腦軟體公司當程式設計師,每年固定到台灣出差,來的時候多半都在聶子颺這裡。

  「你也是,這麼久沒見,還是一副欠揍的老樣子!」接著他走向前,兩人勾肩搭背,瀟灑地擁抱。

  「這次又打算住多久?」聶子颺開口。

  「看情況,不過一、兩個禮拜應該是跑不掉吧!」

  看來兩人是舊識,知道這裡不可能發生兇殺案後,詩童溜進廚房替他們煮咖啡,順便讓他們好好地敘敘舊。

  接著,詩童端著兩杯咖啡回到客廳,安靜地將杯子放在桌上。當她正想悄悄離開時,卻被秦沛文叫住。

  「等等,坐下來一起聊聊嘛!」他拍拍身旁的空位,大方地邀請。  

  詩童嘴一斜,偷偷地對聶子颺擠眉弄眼,暗示她沒興趣參加他們溫馨的懷舊聚會。

  「可是……」她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絕。

  聶子颺眼睛閃耀過一絲促狹,好像挺享受看著她侷促的樣子。

  「反正又沒有其他事要忙,何不坐下來一塊兒聊聊?」聶子颺佯裝熱情地說。

  頓時三條黑線出線在詩童的額頭上,早該知道這個傢伙天生反骨,不跟人家唱反調他心裡不爽。

  「好啊,那就坐一下下好了。」

  坐定後,陌生男子定眼瞧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正想開口化解這份尷尬時,他搶先一步說:「妳本人要比照片好看多了!」他的眼睛毫不隱藏對她濃厚的興趣。

  照片?莫非……「你也知道這個烏龍新聞?」

  「誰不知道?這件消息在我們LA,甚至是所有華人地區造成的轟動,應該是無人不知曉吧!」他又問:「不過這件事應該不是真的吧?」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他和詩童一眼。

  在詩童要開口大聲否認時,沒想到竟被聶子颺搶先一步開口。

  「拜託,這是什麼問題?假使別人誤會也就算了,若連你也會被愚弄,那就太說不過去了。」他眉頭微蹙,好似不樂於與她相提並論。 

  雖然這件事是好事者虛構的,不過聽他這樣說,詩童心裡還是很不好過。

  「我就說啊,你這個肉食性動物怎麼可能突然對清粥小菜感興趣。」當秦沛文不小心看到詩童緊抿著嘴唇,尷尬的模樣,終於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不過我本人向來偏好像妳這種類型的東方女孩,不知道妳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什麼?哪有人剛認識就問人家私密的事情,是不是國外待久了神經都會比較大條?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磊落,詩童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沒有啊。」最後她實話實說。

  聶子颺偷偷鬆了口氣,可是又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她有沒有男朋友關他屁事啊?

  「太好了!那麼妳覺得我怎麼樣?」秦沛文用大拇指指著自己,一副自信的表情。  

  詩童逼自己多看他幾眼,才不會顯得不禮貌。

  其實他長得還不錯,濃眉大眼,笑容也很親切,不過總是少了那麼一點感覺,然而這不是他的錯,任何站在聶子颺身旁的人很難不相形失色的。

  「算了!」他突然說。「一看到妳的表情我就知道,妳的心八成又被那傢伙給偷走了。」他垂頭喪氣地搖搖頭,早已習慣這個事實,這也是身為聶子颺的朋友,同時也是一個男人的悲哀。

  詩童好不尷尬,趕緊瞥聶子颺一眼,瞬間兩人的視線對視,可是他深邃沉穩的眼睛讓她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她迅速的將視線挪開。「你……你別胡說!我跟他怎麼可能?沒拿刀架在脖子上就已經萬幸了,怎麼可能……不可能啦!」她又說又笑的,眼睛還笑出了淚來。

  心好苦啊~~

  「真的嗎?這麼說來我還有機會嘍!」他滿懷希望,殷切地看著她。

  「再說吧。」她保守地回答。

  聶子颺心情不佳地看著他們倆你來我往,眉來眼去的模樣。

  「喂!」他突然大叫一聲,所有人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做什麼?」

  他愣了一、兩秒。「咖啡,幫我泡杯咖啡吧!」  

  詩童瞧了一眼桌上滿滿的咖啡。「咖啡已經泡好,在你桌上了。」

  該死!「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再幫我熱一下,可以嗎?」其實他真正要說的,只要她離開這個傢伙貪婪的視線,她要做什麼都好。

  「喔。」她訕訕然從桌上端起咖啡,彷彿已經習慣了他的無事找碴,轉而問一下秦沛文。「你的要不要也熱一下?」

  「不用,因為咖啡還是熱的。」他竟有所指的看著聶子颺說,聶子颺故意將頭撇開,什麼也沒說。

  等詩童又回到廚房,秦沛文似笑非笑的瞅著聶子颺。  

  「你在想什麼?明明有咖啡還要咖啡,明明熱了還要加熱,你頭暈啦?」

  「我只是要把她支開,伯母還好吧?」幸好他的頭腦轉得快,不過他也是真心關心秦沛文他母親的健康。

  他眼色一黯。「乳方的腫塊已經取出來了,剩下的只能等待觀察了。」    

  「幸好發現得早。」

  「是啊。」

  其實他早就知道秦伯母的病情已經獲得控制,之所以會這麼問只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唉!不知道自己究竟吃錯了什麼藥,發什麼神經,差點讓秦沛文笑掉大牙。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一世英名鐵定毀在白詩童手裡!

  ※※※※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詩童發現一件事——

  秦沛文很熱情,相較之下,聶子颺就悶了許多。

  可是她的眼睛還是只看得見他,還是只會為他心跳加速,

  不過這一、兩天他很奇怪,本來就不多話的他,最近話更是出奇得少,而且詩童感覺到他似乎在躲她,每當她一出現時他就會藉故離開;當她正想跟他說話時,他也會冷冷地回答:「沒空。」

  他怪異的舉止讓她難過,她不明白,他倆為何變得如此疏離?

  想著想著,一不小心刀子不長眼,切到手指頭,劃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紅色的血液瞬間流出。

  寫完了一個章節,聶子颺點了一根煙,享受片刻吞雲吐霧的快感。

  最近心思繁雜,也間接的拖慢了原本預估的寫作進度,而所謂的「心思繁雜」都跟白詩童脫離不了關係。

  就好比之前二週刊的緋聞事件好了,她心情不好,他的心情也間接的受了影響,雖然他百思不解她心情不好關他鳥事?後來她受到處分離開,那一天他整整一個字也沒寫,想著該如何將她抓回來好繼續欺負她;好不容易她回來了,他的心情非但沒有轉好,卻更加浮躁,彷彿像是有把火在心中隱隱燃燒,可是卻找不到位置以致無法澆熄。

  而現在秦沛文那個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對她產生興趣,一看到他們倆有說有笑他就一把火,最後乾脆眼不見為淨,隨便他們去搞。  

  「哎呀——」隔壁廚房突然傳來白詩童酌驚叫聲,聶子颺想也沒想,丟了煙就往廚房衝過去。

  他看到白詩童皺著眉頭,低頭按著手指頭,他三兩步就來到她身旁。

  「怎麼回事——」他止住腳步,看見她的手指頭沾滿了鮮血。

  他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乾淨的手帕,緊按著傷口。

  「妳先到客廳等我,我回房間拿藥。」他冷靜地發號施令,旋即轉身走回房間。  

  詩童跟在他身後,走到客廳坐下,緊緊地按著傷口,染紅的藏青色手帕讓她心裡發毛。 

  幾秒鐘的時間,聶子颺手裡提著急救箱出現,在她面前蹲下。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輕聲責備,口氣中竟帶著濃濃的不捨。

  白詩童默默不出聲,直到他將手帕取下,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當手帕被取下,原本已經凝結的傷口又重新湧出大量鮮血。聶子颺堅定地握著她冰冷的小手,動作熟稔地拿起棉花將血液擦乾淨,接著拿著沾上紅藥水的棉球消毒傷口。

  詩童心臟狂跳,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與他這麼靠近,近到可以清楚聞到他清爽的刮鬍水味道、看到他低垂的長眼睫毛,還有一股淡淡煙草的味道……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他將OK繃覆蓋住傷口,避免碰觸。 

  「謝謝。」她囁嚅道謝。

  他勾著手指輕敲她的頭蓋骨。「沒想到妳這個大廚切菜時也會切到手指頭,是不是功夫退步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動作有多麼親暱。

  在他近距離的注視下,詩童簡直像巧克力般化了開來。

  「只是想事情想出了神……」她垂著頭,不敢向他承認,她是因為想他想到出了神……才會切到自己的手指頭……」

  他聽了之後臉一沉,之前親暱的氣氛一下子蕩然無存。「怎麼?是想他想出了神嗎?」他的嘴角譏誚的上揚,眼神藏著一抹苦澀。

  詩童聽不出他的暗示。「誰啊?」她呆呆地問。

  當然是秦沛文那個傢伙!他想對她這樣大吼,可是他最後只是搖搖頭,站了起來。

  「算了,沒事就好。」他淡淡地說,而後轉身離開。

  又來了,他又要離開她了。她心一涼,有種說不出的失望。

  她悠悠地歎了口氣,緩緩地走向廚房。  

  當聶子颺聽到嘩啦啦的水流聲,他急忙奔回廚房,正好看到詩童站在流理台前,清洗剛剛切好的蔬菜。

  「妳這個笨女人,手都切成這樣子了還想煮什麼菜?」他氣呼呼地關掉水龍頭,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做什麼?要去哪兒?」她踉蹌地跟在他身後,心撲通撲通地跳。

  突然,他在大門前停了下來,不耐煩地開口。「把衣服脫掉。」

  詩童唰地臉一缸。「你……你說什麼?」都還沒互訴愛戀之意,就直接跳到這個步驟,會不會太快了些?

  知道她想歪了,聶子颺邪邪地勾著嘴唇。「妳在胡思亂想什麼?妳總不會要穿著圍裙上館子吃飯吧?」

  這下她的臉更紅了。「喔……」她低著頭,手忙腳亂地褪去圍裙。

  ※※※※

  住在這個地區最大的好處,就是要吃哪一國的美食——不管是法國菜、義大利菜、墨西哥菜、印度菜、越南菜……這裡都有。

  最後聶子颺挑了一間家庭式的義大利餐館,兩人各自點了一盤義大利面及幾道小菜,大快朵頤了起來。

  看著她吃東西其實是一種享受,她的動作極為優雅,拿叉子的模樣像是拿畫筆,一餐吃下來沒有聽到半點餐具碰撞的聲音。

  主食完畢之後,提拉米蘇及咖啡也端了上來。

  「哇!好飽ㄛ!」她心滿意足地摸著肚皮對著他笑。  

  她甜美的笑容讓他一下子看得出神,直到詩童尷尬地開口。「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她摸著自己的臉龐。

  他溫柔地笑笑,指著自己的嘴角。「妳的這裡有蛋糕屑。」     

  糗斃了!她伸出舌頭想偷偷將它舔走,殊不知道這個動作多麼誘人,害得聶子颺頓時心中小鹿亂跳了下。  

  「這樣還有嗎?」她緊張地抿著唇。

  「還在。」他故作鎮定地回答。  

  她眉頭一皺,接著抬起手想將蛋糕屑攆走。  

  聶子颺終於看不下去了。「別動。」就在詩童還搞不清狀況時,聶子颺身體忽然往前傾,一手輕柔地握住她顫抖的下巴,另一手輕輕地將蛋糕屑拭去。

  詩童整個人傻了、呆了。「謝……謝。」她機械化地說。

  「不客氣。」接著他伸出手指,順手將那塊小小的蛋糕屑舔走。她驚訝的表情讓他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一件蠢事,他咕噥一聲,故作無所謂狀的解釋。「別誤會了,一塊提拉米蘇很貴的,這樣做才不會浪費。」

  「當然。」她訕訕然的拉扯嘴角。  

  很爛的藉口,可是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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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9:19
第六章   

  秦沛文白天的時候上班,下了班大部分的時間則直接回來與聶子颺和白詩童共進晚餐。而後,當聶子颺回房間寫書,秦沛文則會陪詩童一塊兒下棋或看電視。

  秦沛文是個很好的同伴,她多少也看得出來他的用心,例如前天他下班回來後買了一大束玫瑰送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送花,嗚嗚~~)、晚上搶著幫她洗碗、當她被羅密歐襲擊時他會幫她趕跑那隻臭猴子、怕她一個人無聊會陪她下棋聊天……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與疼愛的滋味,可是她總是覺得哪裡不對……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只有感激,卻沒有其他感受。是她太貪心了嗎?被條件這麼好的男子捧在手心,自己早就該偷笑了,怎麼還敢嫌哪裡不足?

  相反的,聶子颺沒為她做任何事,可她光是看著他就能心滿意足了……

  「……詩童。」

  詩童尷尬地被秦沛文的叫聲給喚醒。「喔!換我了嗎?」

  「妳最近下棋好像都不怎麼專心,在想誰啊?」他似笑非笑的挑眉看了她一眼。

  詩童低頭看著棋盤,不敢讓他看到她心虛的表情。「沒啊,我在想該怎麼贏你這一輪。」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想贏我?可能要等到下輩子了。」他得意地露齒微笑。

  「才怪!看我……」屬於詩童的黃棋連續跳了七步,來到原本空白的黃色領土,暫時領先秦沛文。

  「哇!妳真開竅了!換我……」

  「該死的!」聶子颺用力的將筆一丟,一把撕起稿紙用力的揉成一團,精準地投入寫字簍。  

  真的很背!而且是背到了極點!心裡明明知道接下來故事該如何發展,可是卻是怎麼寫都寫不順,一改再改,改了又改,整張稿紙活像鬼畫符,心一煩,也顧不得上頭還記錄了文字,直接一把撕掉以解怨氣。

  客廳裡再度傳來一男一女愉快的笑聲,他修長的手指梳過頭髮,閉著眼睛,眉頭緊得舒展不開來。 

  他不是一個容易受到環境影響寫作的人,就連吵雜的酒吧他也可以照寫不誤。可是最近只要一聽到白詩童和沛文的交談聲,他的心思就亂了,一把無名火就這樣升上來,然後就得克制自己,別像個打翻醋罈子的男人,衝出去將他們倆的拉開。  

  天啊!白詩童跟誰在一起關他鳥事?他吃哪門子的醋啊?他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可是,老天!他就是在乎,在乎到書快要寫不下去!一看到他的老友就想揍下去!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抱她!

  秦沛文說得沒錯,白詩童並不是他向來所欣賞的那一種類型,她身材太扁,長得太小家碧玉,個性又太保守,一旦跟這種女人扯上,一定會被黏得死死的!想呼吸也難,想分手更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然而雖然理智這樣告訴他,可是一想到他們倆在客廳有說有笑的畫面,他又忍不住想揍人。

  瘋了!他這次真的瘋了。

  ※※※※

  這幾天時常看到聶子颺趕搞趕到通宵,臉色也明顯的蒼白許多,詩童看了好不心疼,於是燉了一鍋香菇山藥雞湯,想幫他補補氣。  

  她敲了幾下房門,沒有得到回應,便輕輕地拉開門扉。門一開,一眼就見到他已經累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書房裡冷氣開著,他的身上卻只穿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怕他著涼,詩童立刻折回房間拿了一件自己的薄外套,輕輕披在他的背上。

  熟悉的玫瑰香氣刺激他的嗅覺,挑逗起他隱藏許久的慾望,他驚醒,正好看到她要離開。  

  「別走!」他衝動地脫口。  

  詩童回過頭,表情有些尷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擅自進來,只是剛好煮了鍋雞湯,想端進來讓你喝……」她擔心地解釋。  

  她壓根兒就不在意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此刻他只想看著她,只想將她留在身旁。  

  「這幾天趕稿趕得緊,脖子和肩膀有點硬,妳願意幫我按摩一下嗎?」  

  詩童好不吃驚,但她還是點頭如搗蒜。「好啊!」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太熱情了,面容一整,再度開口。「好啊,否則肌肉操勞過度,會影響到往後的寫書進度,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就事論事地說。  

  他的背好寬好廣,彷彿可以容納整個宇宙,詩童將手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隔著衣服按摩他僵硬的穴道。 

  相處已經有一個月之久,雖然對他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單純的崇拜、迷戀,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因為瞭解才會產生的熟悉。他那副不以為然、不可一世的態度,也不再像剛開始時那麼的困擾她,相反地,看久了還覺得挺性格的;尤其當他凝視著她卻一句話也不說時,那種彷彿可以看透她心思,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神,更讓她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他的視線彷彿可以穿透她,可是她卻完全不瞭解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對他而言她算什麼?一個出版社派來的小助理?不用錢的免費煮飯婆?一個朋友?還是他其實也有一點點喜歡她?  

  他應該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吧?否則之前發生那件烏龍緋聞時他為何還特地地陪她去散心,當她離開後又不計一切把她找回來,還有上回煮飯時不小心切到時,他為何又表現出比她還緊張的樣子……

  唉!又再胡思亂想了——

  「怎麼歎氣了?」聶子颺的聲音突然闖進來。

  詩童心裡有些吃驚。「有嗎?」她訕訕然地傻笑著。

  真是笨!發呆就發呆,幹麼還笨到露出馬腳!詩童暗訓自己。

  為了怕他不死心地繼續問,詩童又開口。「這樣的力量可以嗎?」  

  聶子颺轉轉脖子,脖子應聲發出喀喀的聲音。

  「可以再用點力嗎?」他的聲音因為身體整個鬆懈下來而顯得有些沙啞。

  「喔。」詩童又使了些力氣,按摩著他肩上及脖子上僵硬的肌肉。 

  奇怪,平常看他瘦瘦高高的,好像沒幾兩肉,怎麼實際上「摸」起來又如此結實? 

  當詩童的手指往上落在他古銅色赤裸的脖子上時,手指彷彿被電流電到似的一陣酥麻,使她驚嚇到又突然抽了回來。

  「怎?脖子上有刺嗎?」他低低地笑著,只不過暗啞的嗓音也間接顯示出他的內心所受到的震撼。

  「沒有啊……」她囁嚅地回答。

  不想讓他察覺到她的不安,詩童又立刻將手放回去,可是當手指頭一碰觸到他的肌膚時,那種酥麻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詩童一邊揉捏著他的頸背,一邊困惑地想。

  那股酥麻的感覺從她的指尖沿著她的手臂一直流竄到她的胸脯,最後停留在小腹凝結成一股溫暖的風暴。

  詩童頓時全身無力,雙腿微微發抖,彷彿只需輕輕一推她就會飄走似的,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越輕……

  聶子颺不斷強壓住從喉嚨升上來的歎息。  

  這哪叫按摩,分明就是在折磨他嘛!  

  詩童的手像是情人的手,輕輕地愛撫著他的頸背,喚醒他全身幾億個毛細孔,讓他全身上下的每寸肌膚霎時變得敏感起來,而老天爺,她只有碰到他的脖子而已啊!

  兩腿之間逐漸凝結的力量,迫使他不斷的改變坐姿以免讓自己難堪,可是終究還是管不住慾望的呻吟由喉嚨裡發出……

  「嗯——」

  不期然的呻吟聲,在寂靜裡突然響起,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怎麼樣……」破碎的聲音讓她尷尬地清清喉嚨才又接下去說:「弄疼你了嗎?」 

  是啊!她是弄疼了他,只不過痛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小老弟。 

  「沒有,只是突然覺得頭有些痛,還是——」他原本想要找個藉口結束這場變了質的「純按摩」,可是善良的詩童一聽說他頭痛又立刻自告奮勇,將話接了過去。  

  「頭痛?那我幫你按一下頭頂上的穴道好了!以前啊,只要我爸爸一頭痛,我按一按就好得差不多了喲。」說話的時候,一雙細長溫柔的手指頭又開始在他的頭皮上按呀按了起來。  

  聶子颺閉著雙眼,隨著她指尖的移動,硬生生的吞下一連串的低吟。

  頭本來是不痛的,可是隨著慾望的高漲,兩腿間的空間越來越小,頭腦也跟著缺氧、痛了起來。 

  不行!再這樣繼續下去,他聶子颺鐵定會克制不住理智,像隻小貓在她面前喵喵叫了起來。 

  「夠了。」他極力壓抑著撲向她的衝動。  

  「可是才剛開始按沒幾下而已耶!」她單純地回答。 

  「我說夠了!」他嘶啞地低吼。  

  他反常的聲音讓詩童嚇了一跳,往後倒退一步。  

  看來他的確是病得不輕,否則聲音聽起來怎麼會如此痛苦?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詩童好心建議。  

  子颺臉上出現一抹苦笑;醫生?他需要的是女人,而不是什麼狗屁醫生,除非醫師的處方是「女人一名」!

  「不用了,妳出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喔。」她喃喃低語,走到門前時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他一下。「你確定你不用看——」

  「不用了!」他粗率地打斷她的話,一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她時,子颺又在臉上硬擠出一絲和善的微笑。「真的不用了,謝謝。」  

  詩童扁扁嘴。「好吧!」希望他不會病得太重,以至於影響到寫稿的進度。

  白詩童一走,聶子颺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她若堅持繼續幫他「紓解壓力」,他會不會在她面前噴鼻血?  

  ※※※※

  「我要追她。」秦沛文在陽台逮到正在抽煙的聶子颺,開口就說。

  聶子颺皺著眉,眼神在薄霧中顯得在些距離。  

  「誰?」他明知故問。  

  「除了你們家的小姑娘還會有誰?」秦沛文笑著反問。

  聶子颺的嘴角微微抽搐,笑得淒迷。「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認真的,否則幹麼找你商量?」

  他深深的吸了口煙,又重重的吐了出來。「她不是那種可以隨便玩玩的女人。」

  「廢話,反正我也到了該討老婆的年紀了,而詩童就是那種可以娶來疼的小女人。」他的口氣好不溫柔,彷彿早已規劃好婚姻藍圖。

  「你想娶她?」他的心像是被重重地踹了一下,無法呼吸。  

  「正是這個意思。」秦沛文心滿意足地點頭。  

  「既然都已經決定了就去做啊,我又不是她的監護人,告訴我有什麼用?」他凝望著遠方閃爍的霓紅,苦澀的心情只有自己嘗。

  秦沛文搔搔頭。「唉!告訴你還不是希望你可以多幫幫我,幫我在她的面前多美言幾句,或是多製造一些讓我們相處的機會啊。」他不好意思地斜睨了聶子颺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解風情。

  他笑了出來,聲音空洞。「呵、呵,沒想到你這個大情聖也有需要我出馬的一天啊!」

  「你少糗我了!我很少有事求於你,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秦沛文心急地問。  

  聶子颺不想幫,不想眼睜睜的看著白詩童走進任何一個男人的懷裡,可是他卻又找不出拒絕的藉口,畢竟他們是不同軌道上的人不是嗎?

  他又吐了一口白煙。「你都開口說了,我哪有不遵命的道理?」他翹著嘴角說。 

  秦沛文一聽,感動地往前給他一個大熊式的擁抱。「謝謝!結婚的時候,介紹人就是你了!」 

  他但笑不語,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解讀心中惆悵、鬱悶的情緒。 

  像是將身體的一部分割讓出來,從此不再完整。 

  白詩童之於他到底代表什麼?他不敢細想,更何況他已允諾了秦沛文要幫他的忙,他也沒有資格再追究。  

  夜色還是一樣的美,只是再也無心觀賞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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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29:44
第七章   

  來到這裡的這段期間,除了上回發生的那件緋聞事件,被公司調回去一天,詩童完全沒有休過任何假,她只是全心全意的留在聶子颺的身旁,即使她能幫的忙十分有限,但還是樂此不疲。

  因此,當秦沛文向詩童提議到美術館走走時,詩童並沒有立刻答應。

  「今天可是星期天,別告訴我妳連星期天也要留下來伺候這個傢伙。」他瞪了正在看報的聶子颺一眼,後者則繼續盯著報紙不發一語。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耶。」她猶豫不決。

  「有什麼不好?這麼好的天氣不到外面走走多麼可惜?老小子,你說是不是?」秦沛文偷偷對他眨眼,提醒他別忘了他們的約定。

  聶子颺被動地開口。「想去就去吧!反正妳在這裡又幫不上什麼忙。」他冷冷地說。

  他的話又尖銳又刺耳,彷彿詩童的存在是多餘的,她賭氣地抬高下巴。「好吧!既然我這麼惹人嫌。」她率先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我知道你在幫我,不過……也不用說得那麼過分吧?」秦沛文皺著眉,不以為然的搖頭。

  「少囉唆,快走吧!」他不耐煩地揮手。

  當門再度被關上,室內恢復一片寂靜。

  他躺在榻榻米上,閉著眼睛,怪自己嘴巴幹麼這麼賤?明知講出來的話會傷人,卻還是衝動而為。  

  頑皮的羅密歐跳到他身上,抱著聶子颺漆黑的頭,像在尋找著什麼。

  他開始羨慕起羅密歐,整天只管吃玩睡,不像人有七情、有六欲、會迷惘、會嫉妒、會傷人……  

  好吧!他現在承認了,承認自己是有一點點喜歡白詩童,那又怎樣?她那麼可愛、體貼、聰明,有時候又傻傻的,誰會不喜歡可愛的小女人?但重點是,他們並不是同一掛的,在一起也撐不了多久。

  可是他方才沒有遺漏掉她那受傷的表情,他甚至敢發誓,他看到她的眼角淌著一滴眼淚,唉!這不也是傷害她了嗎?  

  算了,現在想這些都已經太遲,秦沛文那傢伙已經放話要追她,自己也已經同意會幫他這個忙,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回頭路了。  

  ※※※※

  臭聶子颺、王八聶子颺!要人家回來的是你,現在說我是多餘的人也是你,那幹麼還要我回來?你這個大豬頭……

  她氣得在心裡默默地罵了他數十回,可還是解除不了心中的悲傷。  

  她真的越來越不瞭解他了,為什麼前一刻可以溫柔得像水,待她宛如童話故事裡的灰姑娘,下一秒卻又視她為瘧疾患者,避之唯恐不及。 

  男人啊,真不知他們心中都在想些什麼……  

  「詩童,妳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太無聊了?」 

  「啊——對不起!我在想些事情。」她不好意思地傻笑。 

  「妳好像很喜歡思考事情喔?」他故意開她玩笑,雖然這也是事實。 

  詩童一聽臉都紅了。「有嗎?」  

  他突然仰頭大笑。「哈哈……要逗妳真是簡單!而且妳臉紅的樣子真的好可愛。」他眨著眼睛說。

  他這麼一說,詩童更加不好意思,害羞得差一點抬不起頭來。

  「別糗我了啦!」她嘟著嘴巴抗議。

  「好好,不逗妳就不逗妳。詩童,我之所以約妳出來,其實是因為有一件事情要問妳。」他半嚴肅地說。

  他突然正經的樣子讓她有些害怕,可是她還是硬著頭皮問:「什麼問題?」  

  「妳有喜歡的對象嗎?」他的表情有一絲期待。

  他的問題讓她立刻想到聶子颺,可是她當然不能說她在暗戀他。「沒有啊。」她昧著良心回答。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那麼妳對聶子颺那個傢伙也不感興趣嘍?」  

  三道黑線冒出額頭,他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呵呵、沒有啊!怎麼會突然這麼說呢?呵呵……」她企圖以笑聲掩飾說謊的罪惡感。

  「因為啊……凡是我所認識的女人沒有一個逃得他的魔掌,可是沒有一個最後不是落得心碎的下場。」他搖頭歎息。

  「為什麼?」她不動聲色地問。  

  「有些男人是不應該愛的,那種類型的男人只關心自己,害怕承諾,更害怕安定。可是女人就偏偏喜歡這種壞男人,以為自己是特別的,是那個唯一能夠拯救他墜落靈魂的女人。真是笨啊!因為這根本就是男人的問題,和對象是哪個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他一針見血地分析。  

  他的一番話讓詩童心情更加沉重,她也是秦沛文口中可憐的笨女人,因為她也曾經在私下偷偷的這樣想過,幸好她剛剛沒有對他承認,否則就太丟臉了。

  「幸好妳沒那麼笨,否則我還真不知該怎麼把妳救出來。」他讚許地看著她。  

  「呵呵呵……」詩童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拚命傻笑。

  「詩童啊。」他又開口。 

  「什麼?」  

  他清清喉嚨,羞澀的表情跟以往大剌剌的樣子完全不同。「咳咳、妳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她的思緒由剛剛那個話題硬被拉了回來。「啥?你剛剛說什麼?」

  他不厭其煩又重複了一次,這次詩童想裝傻都不行了。

  「不錯啊!」她籠統地說。

  「不錯?」他的臉都綠了。「只是不錯而已?」  

  「呵呵呵……」

  救命啊~~    

  牆上的咕咕鐘顯示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三十分,兩個人出去了七、八個鐘頭,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反觀自己卻豎直耳朵,注意大門那邊所有的動靜,活像個打翻醋桶的丈夫,請聶子颺更加火冒三丈。  

  他們不會直接去開房間了吧?這個想法讓他想撞牆,事後又安慰自己,不!白詩童不像是那麼隨便的人,她不可能這麼快將自己獻出去……老天!白詩童跟誰出去、出去多久,或是跟誰上床,關他鳥事啊?  

  他又想撞牆了!  

  ※※※※

  看完了電影,秦沛文和白詩童到餐廳外帶了一些餐食回到聶子颺的住處,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我們買了一些印度料理回來,快出來吃吧!」秦沛文一進門便大聲喊道。

  聶子颺走出書房,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完完全全看不出之前的焦躁。

  「去了這麼久,應該玩得很愉快吧?」他淡淡地問。

  「很愉快啊!」詩童搶著回答。「我們到美術館看展覽,又到大坑吃飯,下午又去看了場好電影,好久沒這麼快樂了!」其實也沒這麼棒,可是一股莫名的衝動讓她想要炫耀,想要讓他知道沒有他在身旁她更快樂。雖然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其實並沒有那麼的在乎她……  

  聶子颺眼色一黯,沒說什麼。 

  秦沛文聽了之後好感動。「真的嗎?那下禮拜我再帶妳出去玩。」

  即使並不特別期待再度與他出遊,但她還是只能倔強地回答。「好啊!」

  用餐的氣氛很沉悶,除了秦沛文高興地向聶子颺敘述他們今日發生的趣事之外,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吃沒幾口飯,詩童假裝疲憊,先溜回了房間。

  她倒在床上,兩眼無神。 

  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好討厭這麼不坦白的白詩童,為什麼明明喜歡他,還在假裝對他沒有感覺?明明沒那麼有趣,為何還要裝作很高興?明明不想再跟秦沛文出去了,又為何還要再答應?

  向聶子颺告白有這麼難嗎?反正被拒絕是免不了的,不幸一點的或許還會被他抓到把柄大大的消遣一番,可是那又如何?至少她已經誠實地面對自己內心的感情,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

  這樣以後大家相處會不會更尷尬?距離他預計完稿的日期只剩幾個禮拜而已,那麼,就乾脆等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子颺,我已經說了。」詩童一離開,秦沛文立刻迫不及待的向聶子颺報告戰況。

  他不想再聽任何有關他們之間溫馨、感人的故事,可是他最後還是聽見自己開口。「什麼事?」  

  「我告訴她——我希望能跟她交往。」他悶悶地說,聲音沒有一絲喜悅。

  他口氣中明顯的失望竟讓聶子颺心情好了起來。「她怎麼說?」

  「她說我人還不錯,可是她對我沒有感覺。」說完,他懊惱地拿起啤酒罐,大口的給它灌下去。  

  這下他的心情更好了,他按捺住想要大笑出來的衝動,以為他感到惋惜的口吻說:「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搖頭晃腦地回應。 

  他用力的將啤酒罐放在桌上。「我不會因此而放棄的!」他的眼睛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決心。

  「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你的條件這麼好,再另外找啦!」

  「不!就她了,我就是認定她了!」  

  聶子颺的嘴角在抽搐,暗中咬牙切齒——豬喔!幹麼這麼堅持啊?

  「人家都說沒感覺了,你還能怎麼樣?」他的口氣也開始變得不耐煩。

  「你不是說要幫我忙?」他瞥了聶子颺一眼,提醒他。

  他翻了個白眼,記那麼清楚幹麼?

  「你要我怎麼幫?」他老大不情願地問。  

  「多幫我說一些好話,告訴她我有哪些優點啊!」這也要他提醒。

  「優點?」  

  「拜託!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好歹也知道我這個人好在哪裡吧?」 

  聶子颺想想,老實說,秦沛文這個傢伙其實挺適合當個好丈夫,他比他安定,比他專情,比他溫柔,喜歡小孩,渴望婚姻,不抽煙,不酗酒,長得也不醜,也有一定有經濟基礎,女人應該渴望的配偶條件他都有了。

  不像他——不專情,不安定,不溫柔,不喜歡小孩,不渴望婚姻,老煙槍;女人不喜歡的條件他都有,他還有什麼資格追求詩童?

  「到底怎麼樣?」秦沛文急著追問。

  「當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哪有不幫忙的道理。」聶子颺苦哈哈地拿起啤酒一飲而盡。

  ※※※※

  早上高主編又從辦公室打電話來關切聶子颺稿子的進度。

  「只剩兩個禮拜了,他到底趕不趕得及啊?」

  「應該來得及吧!他每天都寫到通宵,寫到眼睛充血,蠻牛都不知道喝掉幾打了,真的很可憐耶!」詩童答道。唉!待會兒再泡杯茶讓他喝吧!  

  「我不管他有多可憐!重點是稿子、稿子!妳懂不懂、懂不懂啊?」主編激動地在電話那頭大聲喊。

  詩童將話筒拿遠,免得耳膜震破。

  「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再去問問他好了。」

  「這件事情千萬不能搞砸,否則咱們都別混了,妳懂吧?」

  「嗯,聽懂了。」她怎麼敢忘記她在這裡的真正任務呢?

  唉——她掛上電話。  

  進去打擾他之前,她不忘泡一壺他最喜歡的凍頂烏龍茶,希望他念在這壺茶的分上能對她稍稍微溫和點,好讓她交差。

  「我幫你泡壺茶來了。」她小心翼翼地端著茶杯走向他,怕不小心被濺出來的熱茶給燙到。  

  「放桌上吧!」他頭也沒抬地說。  

  詩童將茶放在桌上,看他寫得這麼專心,真不知道是否該打斷他的工作。

  子颺的餘光掃到站在前面的詩童,她腳步遲疑,好像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

  「有什麼事嗎?」他停下筆來,抬頭看著她。

  「只剩下兩個禮拜而已,稿子……應該沒問題吧?」她囁嚅地問,總覺得這個時候問他這個問題似乎有落井下石之嫌。

  聶子颺疲倦的臉孔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如果我說稿子來不及在月底前寫完,妳打算怎麼辦?」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又不能對你怎麼樣,反正在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準備辭職回家,大不了也就真的不幹了吧!」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可是一想到公司交給她的任務沒法完成,詩童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聶子颺突然想起秦沛文對他的請托,既然早晚都是要說的,倒不如現在就說吧!

  「妳有考慮過結婚嗎?」

  詩童臉一缸、心一驚,這……會不會太快了?

  「有……有啊!」她嬌羞地低著頭小聲回答。

  「那麼……妳覺得秦沛文這個小子怎麼樣?」

  她的心由雲端瞬間摔落地面,怎麼又是他?!

  原本靦腆的笑容立刻僵硬。「不錯啊。」她冷冷地說。

  接著他又掏出一根煙,拿在修長的手指上把玩。「妳要不要試著跟他交往看看?」  

  「……」她不語。 

  他看了她一眼,她的手指交纏,嘴唇緊緊抿在一起,彷彿有千言萬語。  

  「妳怎麼說?」他又逼著自己追問,可是每一次開口,都得承受一次莫名的心痛。  

  她忽然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瞅著他。「你又怎麼說?」 

  詩童的眼神讓他的心一陣悸動,也讓他為自己感到可笑,為什麼明明是這麼渴望碰觸她,卻得強迫自己跟她保持距離?為什麼從來就不在乎傷害了誰,卻唯獨害怕讓她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我怎麼說?他是個居家型的好男人,是結婚的好對象。」他淡淡地回答。  

  詩童不在乎秦沛文有多好、好優秀,是不是居家型的好男人,是不是結婚的好對象,她眼裡只看得見他——聶子颺。  

  「可是我對他沒有感覺。」相同的話她也已經對秦沛文說過了。  

  「『感覺』這種東西很抽像,可是婚姻卻是非常『務實』的,所以結婚靠的是『理智』而不是『感覺』,否則就完了。」他加重語氣,只有自己知道有一半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大聲反駁,有些生氣他這麼看輕婚姻。 

  「否則是怎麼樣?」他的嘴角不屑地上揚。

  「婚姻是愛情的延伸,是兩個相愛的人的結合,是以感覺為基礎的神聖殿堂,一旦沒有了感覺、沒了愛情,婚姻怎麼可能建構呢?」

  聶子颺抬起雙手,慢慢地鼓掌。啪啪啪——「說得好,將愛情看得這麼神聖,妳恐怕還沒談過戀愛吧?」他一針見血地說,譏諷的表情讓人恨不得踹他一腳。

  暗戀算不算?「雖然沒有,不過——」她的話被聶子颺粗魯地打斷。

  「既然沒有經驗就該多聽聽前輩我的建言,別被『愛情』這兩個字沖昏了頭,務實一點,乖乖的去嫁人,免得被一些登徒子給欺負了。」例如我,他在心裡補充。

  詩童火了,大大的火了,他什麼時候改行當月下老人了?她結不結婚又關他什麼事?

  「很抱歉!你好心的建言,我並不怎麼受用,與其管我要不要結婚,倒不如管好你自己的稿子是不是月底前寫得完。」她瞇著眼、咬著唇,氣呼呼地回應。

  他知道他又惹火她了,可是看著她幾乎快要噴出火來的眼睛以及氣得發紅的小臉,卻只覺得她好可愛。「別擔心我稿子的事,月底以前保證讓妳交差。」他忍著笑意說。

  「那就好,茶泡好了,放在那兒,別放涼了,再見!」最後兩個字她說得格外用力,哼的一聲,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

  待她完全消失在他面前,他終於忍俊不禁,放聲大笑。

  「哈哈哈——」太有趣了!白詩童真的是太有趣了!

  其實他的心裡有些高興,高興她沒有被他說服。他感覺到自己像是個渴望新血的吸血鬼,渴望吸收白詩童天真、純真的氣息,渴望將自己埋在她雪白的頸肩,烙下一個屬於他的印痕,讓她成為他聶子颺的女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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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30:08
第八章   

  「妳真的不跟我去?」秦沛文不只一次的詢問,希望能在這最後一刻改變詩童的決定。  

  「真的不了,你們公司的員工旅遊我去不是很怪嗎?」她也不只一次拒絕。  

  「不會啊!其他人也都攜家帶眷一起參加,有什麼關係嘛!」他看了身旁的聶子颺一眼。「你說是不是,子颺?」

  「我沒有意見。」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極限。要放她跟沛文在外過夜?殺了他還比較快。

  秦沛文瞪了他一眼,氣他怎麼沒幫他說好話,最後只好悻悻然的離開。 

  當他一離開,白詩童和聶子颺兩人對看一眼。  

  「看什麼看?」她衝口說。  

  他漾起嘴角。「為什麼不能看?」 

  她得意地笑了起來。「怎麼?剛剛怎麼沒叫我跟去啊?」 

  「因為我肚子餓了。」他突然站了起來,用下巴指指廚房。「快去下碗麵給我吃吧!」說完,走到陽台抽煙。

  哼!本來還偷偷期望他會說什麼感人肺腑的話,像是什麼我捨不得妳走啦、我發覺妳在我的心目中原來有多麼重要啦……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想想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每次對自己說好了要對他溫柔,要好好把握接下來的時間跟他好好相處,多製造一些美好的回憶,可是一聽他開口講話又會忍不住想對他皺眉頭~~

  下好麵,詩童到陽台叫他。

  「麵煮好嘍!」她探出頭,不忘叮嚀自己口氣要溫柔。

  「妳過來一下。」

  「喔。」不會又要跟她曉以大義吧?

  他抖抖煙蒂。「妳之前在你們公司是什麼樣的職務?怎麼從來就沒聽說過妳?」

  詩童低著頭,不敢回答她其實只是個小助理。「幹麼?」她囁嚅地問。  

  「好奇,妳快說啊!」性子急的他催促了起來。

  「就……就助理啊!」她吞吞吐吐地老實說。

  「什麼助理?編輯室助理還是主管助理?」  

  都不是啦!「是……打雜的小助理。」她自卑地垂著頭,怕他瞧不起她。 

  雖然他依舊是面無表情,不過,老實說,他的確是有些驚訝,這幾天跟她相處下來,他知道她的工作能力絕對不止如此。

  「妳以前讀的是什麼?」他又問。

  「五專讀的是食品營養……」她大概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食品營養?」他的聲音有些大聲。「那麼妳營養師不做,跑去出版社當打雜的小助理做啥?」

  果然,大家的反應都一樣。可是叫她怎麼當著他的面承認,她之所以會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他呢?像他這種人一定是最瞧不起追星族了!

  「一定要說嗎?」她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啟齒。

  他的嘴角抽搐,搞不懂這有什麼好隱瞞的。「說啊!」

  詩童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被取笑的打算。

  「就因為想看……」她越說越小聲。

  「看什麼?」他將耳朵湊過去。  

  「你啦!」  

  「我?」  

  她紅著臉,閉著眼睛用力點頭。原本以為會換來一陣哄堂大笑,可是——咦?怎麼還沒有動靜?

  她偷偷地睜開一隻眼睛,卻只看到他一雙深邃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聶子颺的眼神讓她的心開始騷動,彷彿能嗅到空氣中一股莫名情愫隱隱悸動。

  「妳是為了看我,才屈就於一個小助理的職務?」

  她避開他令人困惑的視線,低垂著臉,輕輕點頭。

  「真沒想到——妳也是我的書迷。」

  「為什麼?」她瞅著他。

  「妳對我那麼凶,實在看不出來對我有任何崇拜的感覺。」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那是因為我不得不如此啊,如果我說:『聶先生,該去寫稿了喔。』這樣你會聽得進去嗎?」她溫柔地反問。

  他笑了開來。「算妳聰明。」 

  看他笑了,詩童也忍不住笑起來。  

  白詩童的笑容好甜,好美,眼角的線條活潑地揚起,真是誘人;粉紅色嘴唇內潔白的貝齒也讓人禁不住想輕舔,他費了好大的意志力才能勉強自己的手不朝她伸過去。

  「等妳這裡的工作結束之後,有什麼其他的打算?」他又問。

  她歪著頭想一想。「我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當一輩子的小助理吧!所以……可能會先搬回鄉下一陣子,看情況再決定。」  

  他突然意識到她所說的「看情況」有一股危險的氣味,他忍不住開口。「看什麼情況?」 

  「可能會結婚吧!」在他面前提到「結婚」這兩個字,心竟然會酸酸的。

  聶子颺的心情比她好不到哪去,他又默默地燃起一根煙,叼在嘴角,眼神迷離。  

  「有對象了?」他聲音含糊地問。 

  她尷尬地笑笑,總不能說他其實是她心裡唯一的對象吧?「還沒有啦!所以我才說看情況啊!」 

  「真的不考慮跟沛文交往看看嗎?」他再度重提。

  她瞪他一眼。「別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

  他將煙拿開,面向她。「好吧!既然如此,妳何不留下來繼續為我工作?」

  詩童猛一抬頭,睜大眼睛困惑地看著他。「為你工作?」

  「我發覺有妳在這裡替我處理大小問題,我也比較能夠專心地寫稿。妳覺得如何?」他說話的口吻雖然是有意無意的,可是心裡卻異常在乎她的回答。

  詩童眉心徽蹙,眼神帶著懷疑。「你是在開玩笑的吧?」有事沒事就對她大小聲,怎麼可能會希望她繼續留下來?

  聶子颺伸出手刷過頭髮。「難道我真的壞到不值得妳的信任?」他哀聲歎氣地搖搖頭。

  「沒錯。」她認真地回答。

  她皺著眉頭回答的樣子,讓聶子颺又忍不住在笑出來。

  「哈哈哈——妳真的很寶!太可愛了——」

  她的眉心開了,心也跟著開了,這是聶子颺第一次說她可愛,是她白詩童耶!如果是要在這裡為他工作,是不是就表示是他的私人助理?像現在這樣繼續住在他家燒飯、洗衣、拖地、泡茶……咦?這跟當他老婆有什麼兩樣?

  一想到當他的老婆她就忍不住身體發顫,不敢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幫你工作?那不是和做你老婆沒兩樣……」詩童不小心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聶子颺聽得一清二楚。

  「這可差多了,當我的老婆還得替我暖床哩!」子颺邪邪地笑著。  

  他的回應讓詩童心一驚、臉一紅,羞愧到無地自容。

  「我……我考慮考慮,就醬子,不吵你了!」啊!我……我怎麼說出來了!詩童紅著臉,一溜煙的消失在他面前。

  一逃出他那令人窒息的眼神,詩童跑回房裡,靠在門板上急速的喘氣。

  他在她心裡燃起一把火,一把不知名的火,一點一滴的吞噬了她,讓她幾乎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他的衣領答應他。

  白詩童向來不是愛冒險的人,可是那禁忌的果實看起來是如此甜美誘人,彷彿世界上最令人心醉神迷的力量都集中在那裡,當聶子颺端出這樣的誘惑來到她面前,她怎麼有力量說不呢?

  不過,幸好她在理智即將背叛她時就奪門而出。

  能夠跟他長時間相處實在是太誘人了,可是,這樣繼續下去是不是等於活在夢裡?何況夢總有一天會醒,當夢醒了的那一天,她還剩下什麼?如果,單單兩個月的時間就這麼令她難分難捨了,等到離開的那一天,她又該如何放手?

  ※※※※

  九月的天氣暑氣依舊,雖然已經冷氣開到十五度,不過子颺還是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也許干擾他的不是氣候,而是一顆焦躁的心。  

  他已經好幾個夜晚孤枕難眠,再加上最近趕稿到頭昏眼花,再這樣繼續下去,他一條老命早晚不保。 

  午夜一點,子颺終於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

  似乎很久沒去PUB了。他迅速地從床上跳起來,順手從衣架上拿起舊牛仔褲和襯衫,準備到附近的PUB獵艷。

  住在這裡的好處之一,就是有滿街的PUB任君挑選。滿坑滿谷的曠男怨女,只要看得對眼,無須詢問過去,無須在乎未來,兩人一拍即合,立刻就可以找地方「辦事」。 

  這個既複雜又簡單的成人遊戲,相信不是乖乖牌的白詩童可以瞭解的。 

  他以最輕的步伐,躡手躡腳地準備開門離去。  

  「咦?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啊?」詩童的聲音由背後響起。 

  聶子颺的手僵硬地停留在門把上,望門興歎。 

  「妳怎麼還沒睡?」不是十點就上床了嗎?幹麼還挑這個時候醒來、破壞他的好事?

  「睡到一半突然覺得渴,想出來倒杯冰開水,怎麼知道就遇到你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右手還握著一杯剛剛才倒好的冰開水。

  都已經睡著了還會被渴醒?看來也只有她白詩童才有辦法吧?聶子颺不禁苦笑。  

  「別讓我打擾妳的美容覺,拜拜!」他扭動門把,決定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出去瘋狂地解放一下,擺脫掉詩童。

  可是詩童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對,一下子就衝到他的面前擋住去路。  

  「這麼晚了你還想上哪裡?不會是稿子寫不完想開溜吧?」她仰起一張小臉,皺著眉心,噘著紅潤的嘴巴,氣呼呼地瞪著他。

  聶子颺低頭看著她,無法專心去聽她一張滔滔不絕的小嘴到底在說些什麼;透過昏暗的夜燈,他只看見詩童隱藏在白色無袖睡衣底下嬌巧的胸部,堅挺的蓓蕾似乎在向他招手……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啊?」詩童瞅著他,只覺得他的眼神的有些……奇怪,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子颺回過神來,清清喉嚨。「妳剛剛說什麼?」

  詩童翻個白眼,天啊!難不成他在夢遊?

  「我是說,你不會稿子寫不完想開溜吧?」她不耐煩地重複一遍剛才的話。  

  子颺挑高眉梢,完全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我只是想出去喝杯小酒,這樣也不行嗎?」他極力抗拒從她身上飄散出來純真的吸引力,免得一不小心會走火入魔。

  「喝酒?冰箱裡、櫥子裡也都有酒啊?不論是台灣啤酒、海尼根、SUNTORY、JOHNNY WALKER……要什麼有什麼,為什麼不在家裡喝,偏偏要到外面喝?」哼!騙肖ㄟ。

  子颺的眼角微微抽搐,這傢伙是存心想找他麻煩嗎?  

  「我要找有女人的地方陪我喝酒,這樣妳該懂了吧?」他實話實說,希望她識相點讓開。  

  詩童突然倒退一大步,好像他是一塊餿掉的牛排,上面還聚集了一堆噁心的蒼蠅。

  「你要去酒家?」她皺著鼻子嫌惡地說。

  「不是!我只是要到附近的PUB喝點小酒、找個女人,彌補我這些日子禁慾的生活,這麼說夠清楚了吧?」強烈竄起的渴望得不到滿足,他的口氣不禁變得粗率。

  她的臉立刻紅得像顆熟透了的蘋果,連耳根也染上紅暈,好不可口呵!可是,再怎麼樣他也明瞭,這個女人不是他聶子颺可以褻瀆的。

  「你……你要去找可怕的一夜情?」她縮著身體問道。

  可怕的一夜情?子颺用力地點點頭,眼神毫不遲疑。

  「可……可是這樣會不小心染上性病,染上性病你就無心寫作,無心寫作稿子就會交不出來,交不出來我就會……」詩童心裡好急,好像有些東西正在失去,她又無力挽回……  

  不要!她不要他走。 

  子颺打斷她的話。「妳放心,我會做好保護措施。」他不耐煩地回答。老天!再不走的話她的貞節就難保了!

  「那……祝你玩得愉快。」她看著他的胸膛。他白色的襯衫上有好幾顆扭扣忘了扣,古銅色的胸肌隱隱約約的露出來,恰巧和雪白的衣服形成強烈的、性感的對比,讓人好想咬一口喔……

  他當然有注意到她口水快要流下來的樣子。該死的女人!難道她媽媽沒教她,遇到像他這樣的男人,得趕緊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要出來嗎?

  「我得走了,回頭見。」他煩躁地拉開門,將困擾他的可愛身影拋在腦後。

  ※※※※

  「子颺!真是稀客啊!」眼尖的Bartender阿魯神情愉快地向子颺打招呼。「好久不見你那瀟灑的身影,莫非這陣子到山上隱遁去了?」他打趣著說。

  「隱遁?先來瓶可樂娜再說吧。」他搖頭苦笑。

  「OK,馬上就來!」阿魯動作迅速地將瓶蓋打開,連同裝了冰塊的玻璃杯一起放到他面前。

  「你不在的這幾個禮拜,可真是讓我們流失了不少客人。」

  「怎麼說?」

  「還是都是那些慕名而來的美眉。你知道嗎?這就像是一種食物鏈,辣美眉要吃你,猛男想吃辣美眉,當她們連續來了好幾天都看不到你後就再也不來了,就因為她們不來,所以也影響到那些慕名而來的男客人,這麼說你該懂了吧?」他一邊擦亮杯子、一邊歪著頭細細解釋。

  子颺淡淡一笑。「這麼說來,貴店要發給我公關費才行嘍?」

  「公關費?嘿嘿,這我不能作主,得問我們老闆才行。」此時又有客人進來,阿魯連忙道:「慢慢喝,不跟你聊了。」說完便走到吧檯的另一端去招呼客人了。

  子颺手裡握著酒杯,眼睛打著高掛在天花板上,沒有聲音的電視螢幕。  

  他是來這裡找女人的,也就是詩童口中「可怕」的一夜情。可是,為什麼一出了家門他又提不起勁兒來?或者,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他對詩童之外的女人都懶得看一眼。 

  是他沒機會嗎?錯了。  

  他可以感覺到,有些女人自他一進門後就在打著他的主意。害羞一點的會故意找機會不經意的偷瞄他一眼,大膽些的乾脆就大剌剌的上下打量著他,彷彿他是一塊頂級的神戶牛排。 

  在這場遊戲裡,他既是獵人,也是獵物。然而,曾幾何時,向來熱中此道的他,突然覺得這樣的遊戲很無聊,很沒有……建設性?

  他心裡一驚,神經抽搐,天啊!他什麼時候也被白詩童給同化了?  

  「可以請我喝杯酒嗎?」一位妙齡女子在他身旁的高腳上坐了下來,  

  子颺轉過頭,眼神慵懶地睨視著她。  

  陌生女子一頭波浪長髮染成了金色,臉上一層厚粉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眼神既殷切又挑逗,猩紅色的嘴唇微啟,36E的豪乳將衣服撐起縐紋,24寸的細腰再加上一雙隱藏在黑色鏤空絲襪下、蹬著細跟涼鞋的修長美腿,這樣的女人的確有本錢勾引任何有生命的雄性動物。 

  「請妳一杯酒算什麼,妳想吃了我也不成問題。」他的嘴角邪邪地上揚,獵人的本性自而然的流露出來。

  陌生女郎笑得好不開心,低著頭,透過一對過分鬈翹的睫毛斜睨著他。

  「那還等什麼?」言下之意,表露無遺。

  果然也是箇中高手,子颺廢話不多說,立刻丟錢結帳,攬著她的蛇腰,迫不及待地朝最近的旅館而去。  

  ※※※※

  浴室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為了增加客人的興致而特別設計的玻璃透明隔間,此時也佈滿了水滴,妖嬈的女體若隱若現,這一切的場景是多麼令人血脈僨張。

  可是聶子颺竟一點也沒有「興奮」的感覺。

  他仰躺在床單上,這張幾百個人睡過的床;他瞪著天花板上猥褻的男女交歡圖,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在抽離,冷眼看著這突然變得陌生的一切。

  男人也會「冷感」嗎?如果不會,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會讓他面對這煽情的一切時竟會心如止水,無動無衷?

  他忽然想到白詩童,不知道當她看到這個情景時,臉是不是會像番茄一樣紅?還是會義正辭嚴的一手插腰、一手指著他要他潔身自愛?

  浴室門一打開,一陣沐浴精的香味跑了出來。陌生女郎濕淋淋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全身上下只裹著一條白色浴巾,立在床邊往下瞅著他看。

  「聽說你的床上功夫好不了得,今晚總算可以讓我來驗證了。」她的眼神發出貪婪的光芒,彷彿躺在她面前的聶子颺是隻待宰的羊,而她正考慮著該從什麼地方開始下手。

  他僵硬地牽動嘴角,說不出心裡到底是快樂還是生氣,只是突然對這種遊戲感到好厭倦……

  陌生女郎伸舌舔舔唇,一個撲身,將子颺壓在身下。

  聶子颺的衣服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被扒開,女郎兩片飢渴的嘴唇不停的在他赤裸的身上游移,一會兒啃咬、一會兒吸吮,子颺的身體終於逐漸被她熟稔的技巧喚醒。

  他暗自鬆了口氣,原來他並沒有變,他還是從前的聶子颺,那個可以瀟灑地遊走在慾望遊戲裡的他。  

  聶子颺翻身將女郎按在身下,俐落地抽開那件多餘的浴巾。女郎豐滿壯觀的巨波在他的注視下微微顫抖,他的動作也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瞪著她那不斷抖動的兩座山峰,他忽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曾經瘋狂地迷戀大胸脯的女人。

  這個時候,他又突然想到白詩童清瘦優雅的體態……

  女郎慵懶地睜開雙眼,嗲嗲地抱怨。「怎麼還不快點?」

  不知道為什麼,詩童的笑臉忽然全盤佔住他的思緒,此刻的他已「性」致全失。

  子颺離開她飢渴的身體跳下床,將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回去。

  「你要走了?」她都還沒有嘗到他的甜頭,他怎麼可以走呢!

  「對不起,我身體不太舒服,先走一步。」說完話,他立即踏出了房間的大門。

  女郎看著門被打開、又「砰」一聲的關上,一氣之下拿起枕頭用力的丟過去。  

  「我恨你!聶子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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