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滅運圖錄[全書完]

第三十一章 一番辛勞終不負

　　石軒在地肺深處，過得是萬分艱難，那一朵朵有著靈性的地煞陰火，不停在自己身邊環繞飛舞，吞噬著地煞陰火幡放出來的那些碧油油火焰，就像是見到了美味無比的食物。

　　剛才，為了躲避肖楚河的追蹤，石軒一路往下，憑藉著地煞陰火幡的特性，來到了地肺深處，在相當於二劫陽神與三劫陽神威力的陰火混合地帶躲藏。

　　可是不管地煞陰火幡與這裡的環境有多麼的融洽，其只得五層寶禁的實質，還是讓石軒周圍的陰慘慘火焰被不停吞吃，搖搖欲墜。

　　石軒只得全力激發地煞陰火幡禁制，不顧後果地放出碧綠陰火，以滿足那些貪婪的靈性火焰，因為在上方，肖楚河正不停攻擊，想要逼出自己，就連相當於二劫陽神實力的地煞陰火都被打滅了不少。

　　苦苦支撐十餘個呼吸後，石軒終於感覺到肖楚河離去，地煞陰火幡放出的火焰現在只剩下薄薄一層，隨時都可能會被靈性火焰給吞噬完。

　　石軒準備往上而去，現在有太極圖蒙蔽天機、遮蔽氣息，肖楚河只要斷了追蹤，就難以再次綴上自己，自己得趁碎玉決還起作用的最後十多息，有多遠逃多遠，再找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藏。

　　可是石軒剛剛上行才一個剎那，就感覺到些靈性火焰如影隨形而至，一旦讓它們將地煞陰火幡的碧火給吞食完畢，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因此石軒心中立刻有了決斷，黑色小幡上碧綠光華一閃，然後就有九九八十一朵碧綠火焰無聲無息出現，如水波動，蕩起漣漪，向四方急速而去，引得那些靈性火焰分頭撲食，讓石軒四周頓時空空蕩蕩起來。

　　趁此機會，黑白光芒閃耀，石軒在太極圖保護下衝出了地肺深處，來到了之前被肖楚河打滅了的陰火帶，然後隨意找了一條向東方裂開的縫隙進入，在蒙蔽天機、遮蔽氣息的同時，遁光也發揮到了這種情況下的最大。

　　石軒連換了七八條裂縫，在幾個呼吸後，衝出了地底，來到了東海海溝內，周圍全是深藍近乎黑色的海水以及巨大無比的深海巨獸。

　　此時，石軒碎玉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以支撐其衝上雲霄，瞞過地膜，在虛空宇宙中尋找隱蔽地方了。

　　於是石軒繼續往東，在海水裡急速而行，沒過幾個呼吸，石軒就來到了海面，這裡是東海深處，與飛來院相距足有十幾萬里，遠遠超過了肖楚河心靈意志的籠罩範圍。

　　找了一個只有普通野獸的小島，石軒將手一揚，佈置了一個隔絕氣息的陣法，並且將太極圖一指，其上就飛出無數黑白光華，化成一個個禁制，融入了剛才的陣法當中，其能有效蒙蔽天機。雖然不如直接使用太極圖，但與肖楚河隔了那麼遠的情況下，也足夠了，畢竟等等太極圖的威力就會大降，與現在這個禁制的效果相差不多。

　　…………

　　做好這些佈置，石軒方才鬆了一口氣，盤腿坐在陣法中央，等了三息，就發現元神馬上變得虛弱無比，僅僅只剩下一成不到的實力能運用，當然，法則上的優勢、境界上的碾壓，讓石軒面對元神以下的對手時，依然還是輕鬆無比。

　　「成就了元神後，運使碎玉決就不是減少本源那麼簡單了。」石軒檢查自身元神的時候，有了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的第一次天劫會提前三十年到來，與碎玉決道術玉簡上記載的相符。

　　在元神以下，運使碎玉決，是燃燒本源，會帶來一定程度的壽元減少，石軒有陰陽二氣瓶彌補本源的情況下，壽元減少的微乎其微，一次也就是幾年的樣子，不像別人都是十年起。

　　而到了元神，本源已經完全融入了元神裡面，使用碎玉決，就是燃燒元神，與大妖、菩薩燃燒法身、金身類似，會帶來一定的虛弱期，以及引得天劫提前降臨，這個就是陰陽二氣瓶轉化的甘霖無法彌補得了。

　　目前碎玉決使用一次，且不連續使用，是提前三十年，如果連續使用，第二次則是一百年，第三次是三百年。一旦碎玉決進階仙術，那麼使用一次，會讓天劫提前六十年。

　　不過石軒並沒有太在意這個，拖延三十年天劫的方法還是很多、很好找的，那種拖延一兩千年的都有。

　　正常情況下，石軒估計過，如果自己不壓制元神的修煉，那麼第一次天劫會在五百年左右來臨，而渡過一次天劫後，還有直接引發下一次天劫的機會。只要自己稍稍壓制一下元神修煉的速度，那天劫至少能推遲一百年，所以三十年確實不算什麼。

　　適應了下驟然降低的實力，石軒拿出陰陽二氣瓶，喝下了唯一一滴甘露，就算其無法讓天劫推遲降臨，但也能彌補元神虛弱，讓自己提前恢復實力。

　　陰陽二氣瓶已經進階幻形法寶，它轉化而來的最好甘露，可以讓石軒只能使用一成實力的時間縮短到三天，只能使用五成實力的時間縮短到七天，當然，現在想要轉化成一滴這種甘露，至少得一個陰神尊者，或相似的武聖、羅漢等。

　　此刻陰陽二氣瓶內所有精華只能轉化出這麼一滴甘露了，因此石軒將注意打到了剛才東海海溝裡看到的那些碩大無比的深海巨獸，它們個個實力不凡，但因為身體太大，靈智不高，所以就算有七階妖獸的程度，也無法化形和產生智慧，除非哪天機緣巧合，成就了大妖法身。

　　喝下這滴甘露後，石軒只覺元神的虛弱好了很多，感歎起剛才真是危險的很。

　　一旦自己和劍通慧不當機立斷遁走，反而自負實力與肖楚河大戰，那身死道消的可能超過七成，畢竟肖楚河佔了飛來院好幾百年，常常逼問劍通慧渡過第三次天劫的方法，所以對於劍通慧具體還剩多少實力，心知肚明。

　　這一點，從肖楚河毫無顧忌、充滿自信地趕回來，就表明的很是清楚，因為如果他不肯定劍通慧目前剩下的實力，只要稍有差錯，讓人將仙符揭開，面對三劫陽神，那就是死路一條。而且，他後來感應到劍通慧，也同樣沒有任何擔心地出手攻擊。

　　如此一來，加上肖楚河已經發現了石軒，兩人就無法像對付枯葉老和尚那樣，由劍通慧以自己三劫陽神的身份，正面施加壓力，吸引注意，然後由石軒蒙蔽天機，暗中一擊，使其重傷，搶得先手。

　　另外，肖楚河身上肯定也有類似於碎玉決的秘法，一旦他使用出來，那就是近乎三劫地仙的實力，而他又不像枯葉老和尚那樣有著很大的隱患，在劍通慧陽神極度虛弱、無法爆發的情況下，有九成把握戰勝兩人，七成把握全部擊殺。

　　倒是被肖楚河追蹤時，石軒心中一直有著不少的底氣，這是來自於對太極圖的自信，唯一的沒把握則在於，能否在碎玉決效果消失前，擺脫肖楚河，擺脫則生，擺不脫則死，五五之數。

　　最後石軒通過地煞陰火幡在地肺中的特殊作用，成功擺脫了肖楚河。

　　…………

　　想到地煞陰火幡，石軒念頭一動，那面黑色小幡就出現在了石軒掌中，其不如往常看起來那麼陰冷、幽深，顯得黯淡、虛弱。

　　「最後那一下爆發地煞陰火引開那些靈性火焰，看來讓其元靈受了重創，恐怕不經過一兩百年的溫養，是無法再次使用了。」石軒看著地煞陰火幡，心中默默評估著，這次元芒大世界之行，自己付出的是相當之多。

　　法寶受創，又付出很多，但石軒心情甚好，這一次的收穫可是非常之大，不提返回通天大世界之後能夠拿到的《周天星斗劍法》，光是那張金剛琉璃仙符，對於第三次天劫以下的陽神、菩薩、大妖、地仙等來說，都是無價之寶，是能夠讓他們傾其所有交換的事物。

　　在這一點上，石軒相信劍通慧不會騙自己，而枯葉和尚對金剛琉璃仙符的態度，也從側面做了印證。

　　「想不到這張仙符，在第三次天劫時，居然有如此玄奧的作用，那我的最強底牌就不再是同歸於盡的手段了！」石軒拿出那張金色符篆，邊打量邊在心中暗道。

　　金剛琉璃仙符目前並未激發，除了那六個大字「唵嘛呢叭咪吽」越看越是深邃奧妙外，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符篆。

　　石軒將元識緩緩落到金剛琉璃仙符上，立刻就感覺被它周圍莊嚴慈悲的氣息隔絕在外，不過石軒並不心急，只是將元識與那氣息交互，使其慢慢適應融洽。

　　過了一個時辰，那氣息逐漸不再排斥石軒的元識了。石軒這才將元識緩緩深入，終於進到了仙符當中，感應到了那一絲空冥莊嚴的靈性。

　　又用了一個時辰與那絲靈性勾連，石軒念頭一動，金剛琉璃仙符就自動進入了陰陽二氣瓶中，不再隔絕石軒的元識和仙術。

　　仙符這種事物，不像法寶，必須掌握住中樞，再掌握各層禁制，只要勾連了內裡的靈性，就能隨意使用，當然，其也容易被人搶奪。

　　與靈性勾連過後，石軒也肯定了劍通慧所言的玄奧用處。

第三十二章 飛來院中人心亂

　　收起金剛琉璃仙符之後，石軒手中又出現了一個素青色儲物袋，正是剛才沒來得及交給劍通慧的那個，來自於二階菩薩枯葉。

　　雖然已經做了約定，儲物袋內的事物都歸劍通慧所有，而且石軒乃堂堂真人，不是那種食言而肥的傢伙，但打開瞧一瞧還是有必要的，真有什麼自己需要的事物，到時候也能與劍通慧交換，免得失之交臂。

　　「一面防禦性質的青色小幡法寶，幾本佛經，幾個菩薩金身寂滅後留下的舍利子……」枯葉的儲物袋，東西繁多，可惜大部分乃佛門器物，石軒用之不上，比如那舍利子就是煉製佛門秘寶的極好材料，類似於玄之又玄的事物，能承載低階仙術，只是煉製佛門秘寶必需佛門真傳功法，石軒換來也是無用。

　　而那小部分非佛門，或是不限制佛門功法的器物，又都是石軒可有可無，並非很需要的東西，一路看下來，石軒唯一看得上眼的就是那青色小幡，其是渡過了一次天劫，禁制為十層寶禁的純陽法寶。

　　不過石軒身上除了金剛琉璃仙符的價值遠遠超過儲物袋內所有事物相加，並沒有能拿來換取青色小幡的等價物品，因此，石軒只得作罷，總不能拿宗門的如意捆仙索來換吧。

　　這時，無數光點穿過了石軒布下的蒙蔽天機，遮掩氣息的陣法，在石軒面前聚合成形，正是一身紫衣、俊美秀氣的劍通慧，他也不在意周圍環境，盤腿坐在了石軒面前，淡淡地道：「想不到你的本命法寶在幻形階段就能蒙蔽天機，差點讓某沒找到你，還好佛門禿驢的氣息，某分外敏感，不是你這小小的陣法能掩蓋的。」

　　他看起來很是孤高清傲，卻絲毫沒掩飾本身氣息的虛弱，不過石軒卻能看出來，比起當時威壓枯葉時淡定氣勢下的外強中乾相比，有了很大的好轉。

　　「劍真人你的傷勢恢復了一些？」石軒將儲物袋送了過去。

　　劍通慧點點頭：「借助金身恢復了一點，所以就過來看看，之後想要恢復到全盛的修為，至少得好幾十年。」他接過儲物袋，看也沒看就收了起來。

　　劍通慧說得雲淡風輕，就像是休息了片刻，過來串門一樣，但石軒很清楚，他應該是躲開肖楚河後，見肖楚河並未追上來，明白其是綴上了自己，所以抓緊短暫時間，借助金身，施展秘法，恢復了些許修為，然後迫不及待地趕過來助陣，哪知道自己蒙蔽了天機，讓他一陣好找。

　　想不到劍通慧倒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物。但看他的態度，要是自己道謝，反而會惹得他不滿意，所以石軒只是笑著道：「可惜石某正在虛弱期，否則以劍真人你目前恢復了的修為，兩人聯手，未必不能拿下肖楚河。」

　　「多半碰不上他了。」劍通慧聽到肖楚河的名字，冷冷說了一句，接著轉而說起另外的事，「某看你精通六道輪迴之術，正好某也擅長此道，可以看出你的天人道、地獄道、餓鬼道與其他三道不協調，有著很大隱患。」

　　石軒苦笑了一下，這個可無法解釋，只能道：「事出有因，現在石某只能找機會增強另外三道了。」從孔然給的資料看，劍通慧在看守佛門時，機緣巧合學會了佛家的六道輪迴，並結合本身道門功法，創造了屬於自身的一套六道輪迴性質的劍法，算是六道輪迴上的大家宗師。

　　見石軒不肯明說，劍通慧並不強求，他算是見獵心喜，於是與石軒探討起六道輪迴上的諸般心得疑難。

　　劍通慧的六道輪迴，重點在於六道變化，而石軒的六道輪迴重點在於陰陽生死變化，各有千秋，一番交流後，都有很大收穫，彌補了不少見識上的狹隘之處。

　　…………

　　風和日麗，慧遠正在飛來院偏殿打掃，這偏殿佔地極廣，可只有寥寥數人負責。

　　不過隨著慧遠開了兩識，身體愈發強健，做起這些事情來，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勞累，很是輕鬆。

　　做完了這一切，慧遠隨手打了幾拳，只覺神清氣爽，與他一起打掃的幾個雜役，也是貪婪地呼吸了一下，似乎空氣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東西。

　　正在這時，巨大而又低沉的響聲從後山傳來，使得整個飛來院不停搖晃，慧遠與其他雜役先是被聲音震得頭暈耳鳴，站立不穩，接著就被搖晃的地面拋倒在地。

　　發生了什麼事情？所有人心中都驚慌地閃過這個念頭。

　　他們躺在地上，看到天空中映照出赤色、青色、黑色、白色、明黃色、混沌色的光彩，五顏六色，美麗無比。

　然後誦經聲、念佛聲諸般清心禪音從後山傳來，有巨大金色浮屠落下，天空則充滿淡金色的琉璃佛光，讓人心緒平和，靜中生樂。

　　「後山？！仙符？！佛陀？！」慧遠心中一下閃過了這三個詞語，顧不得地面還在搖晃，就要翻身站起，往後山奔去。

　　可他翻身的念頭才剛剛出現，那誦經聲、念佛聲中就猛地出現了無數歌頌聲、讚美聲，這無數道聲音同時響起，匯成一道聲音，震撼至極。

　　緊跟著，後山天空一暗，就像虛空破碎、大日隕落一般，然後佛光一斂，響亮悲鳴聲傳了過來。

　　這一切變化，都是在幾個剎那間完成，慧遠心中翻身的念頭都還未傳遍全身。

　　見此情況，慧遠愈發焦急，但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明白以自己的修為、能力，插手後山之事，就如飛蛾撲火，螳臂擋車，沒有任何效果。

　　可是自己能做些什麼呢？慧遠剛這麼問自己，就見到後山狀況又變，一半是金蓮盛開，佛光萬丈，星光耀眼，充滿了寧靜祥和的味道，彷彿極樂淨土降臨世間，一半是惡鬼橫行，猙獰恐怖，充滿嫉妒、貪心、悔恨、怨毒、詛咒諸般負面情緒，讓人難以自拔地感覺痛苦，好像十八層地獄來到了人世。

　　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慧遠看到這不似人間手段的一幕，深深痛恨自己修為低下，不說插手，連過去圍觀的能力都沒有。

　　痛恨之後，慧遠更加堅定了修煉的念頭，沒有金剛怒目，哪有菩薩慈悲！

　　就是這麼想了一下，慧遠沒有看到後山的其他變化，如山峰坍塌，紫光沖天，劍氣淩霄，天人悲憫。

　　當他回過神來後，就見到後山一條浩瀚星河倒捲，內裡全是無量星光凝聚的佛像，像是天上銀河落九天，威勢驚人！

　　「萬佛星河？！未來星宿佛！」慧遠傳承了《未來星宿道》，所以很快認出來這是《未來星宿道》上的最強仙術——萬佛星河，頓時他激動不已，完全將那從天而落的巨大浮屠給忽視掉了。

　　他的激動剛起，就見到紫色劍光再現，帶著修羅殺伐之意，剛才萬佛星河的源頭，出現了一尊百丈大小的金身菩薩，結印相迎，之後星河反捲，浮屠急回。

　　「菩薩……」慧遠正在祈禱菩薩獲勝，就看到後山天空再次一暗，如同剛才一般，不過這次慧遠隱隱約約看到，在暗淡的天空中，有一個高冠古服、衣袖飄飄、出塵脫俗的巨大虛影，他的背後是無數虛空開闢又破碎，眾多星辰產生又隕落，一雙日月交替中爆炸。

　　慧遠和其他人看到這個場面時，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震撼，就像蒼天、日月、時光等自然萬物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一般，帶著一種亙古不變的味道。

　　震撼當中，百丈大小的金身菩薩盤腿跌坐，雙目緊閉，結寂滅印，背後現出兩棵巨大沙羅樹虛影，一枯一榮，佛光急速黯淡，金身很快變小。

　　「菩薩……」慧遠心中念著同樣的詞語，卻已經悲痛不已，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淚水，全然沒有注意後面的青天蓋落。

　　等到一切平靜，慧遠一臉茫然，後山已經被毀，仙符肯定也是不在，自己該何去何從？

　　修煉！開識！金身！重振佛門！慧遠臉色越來越堅定，就算沒有佛陀指點考驗，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決不放棄。

　　堅定了決心，慧遠匆匆忙忙就往後山而去，即使仙符九成九不在了，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自己就要去探查一下。

　　「小遠，你去哪裡？！後山那麼危險！」與慧遠相熟的雜役高聲喚道，剛才後山發生的一幕幕，可把他們震撼和驚嚇到了，那就是道法、佛法？

　　慧遠不聞不問，本身又開了兩識，後面人趕之不及，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後山方向。

　　「說不定，那裡會有仙人菩薩們遺留的好東西？」有人一下醒悟過來，於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飛來院眾人各懷心思，紛紛跟隨慧遠的腳步而去，一時之間，飛來院大亂。

　　…………

　　一片虛無，就像從來沒有過後山一樣。

　　這裡只有巨大的深坑，難見其底，是肖楚河青天蓋落造成的，但慧遠並不知道這些，圍著深坑找了許久，直到地下水漫上來將深坑變成大湖，才歎息放棄，離開飛來院。

　　此時，肖楚河追蹤失敗，返回了飛來院，看著慧遠離開，並未出手阻止，他堂堂二劫地仙，還抹不下臉皮，拿只開了兩識的小和尚洩憤，而且未來星宿佛也死在了那道門真人和劍通慧手上，並未佔到任何便宜。

　　回到自家院子，肖楚河將房內東西一收，準備遠遁躲藏，一旦不能在劍通慧修為未恢復時抓到他，那就得面對他恢復修為後的報復，肖楚河可真沒把握接下來。

第三十三章 星斗劍法入手來

　　「老爺，小的該死，沒有能阻擋他們分毫，連進入他們交手之地都辦不到，讓老爺您差之毫釐。」姚江見肖楚河回來，老淚橫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肖楚河搖搖頭，時間緊急，長話短說：「非你之錯，是老夫判斷失誤。」

　　承認自己錯誤的心胸和勇氣，肖楚河還是有的，那種死也不認為是自己的錯，總覺得是別人連累自己，或是世界不公造成錯誤的人，肯定不會檢討得失，不能從中有所收穫，自然是早早死得骨頭都化渣了。

　　其實自從那個裝神弄鬼的所謂未來星宿佛，借慧遠間接地將金剛琉璃仙符對第二次天劫有極大幫助的事情，告訴了自己後，肖楚河就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

　　因為金剛琉璃仙符的作用並不能肯定，肖楚河是將信將疑，懷疑對方是藉此讓自己坐視他破壞龍脈，救出劍通慧，實際上並無此作用。

　　而且劍通慧渡過第三次天劫的方法、秘術是比金剛琉璃仙符更加確鑿無疑的事物，沒有那麼虛無縹緲，因此肖楚河只是將金剛琉璃仙符作為備選，默許慧遠在那裡誦念佛咒，吸引仙符，坐觀其成，反正很長時間內不會有太大效果。

　　

　　至於那未來星宿佛的實力，肖楚河並沒有太過擔心，要是他實力高過自己，哪會行此鬼鬼祟祟之事，直接打上門來便是。

　　哪知道，有真人會如此強大的氣運秘術，不用破壞龍脈，剎那之間就將仙符上的氣運之力斬破，讓自己出現了判斷失誤。

　　肖楚河不得已將計就計，準備趁劍通慧剛剛脫離鎮壓，最為虛弱的時候，將他拿下，搜索渡劫秘術，並將仙符一併收入囊中，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事已至此，肖楚河歎了口氣，對姚江道：「劍通慧已經脫困，等他恢復了修為，必定會來找老夫麻煩，以報日夜逼問他秘法之仇，老夫準備避其鋒芒，去其他開放的大千世界走走，一邊尋找渡劫秘法，一邊則增廣見聞，免得再犯下今日錯誤。」這次主要問題就是自己見識不夠。

　　「小的願意跟隨服侍老爺。」姚江連連磕頭道。

　　擺擺手，肖楚河淡淡道：「老夫此次外出，肯定諸多風險，無法照看於你，你就回京師去吧，劍通慧心高氣傲，人仙以下的修士他連看都不會看，更不要說牽連報復你等了。」

　　他不再多說，化身青光，就消失在了空中。

　　…………

　　當石軒斬破仙符上那五條氣運之龍，讓它們各歸其位的時候。

　　天南省萬仞嶺，龍脈交匯處。

　　一道淡淡人影正在山腹內裡緩緩出招修煉，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起了一條威壓萬方的淡白色之龍，並與身邊虛空若有似無地連接，好像要化成橫跨天南大地的巨龍。

　　這人影猛地一收招，奇怪地看著遠方，自言自語道：「剛才身上好像一下少了些什麼？可仔細探查，又沒有其他感覺，只是覺得沒那麼順暢了，但又不是不順暢，奇怪！」

　　……

　　西疆省白沙山。

　　青狼和熊羆謹遵石軒教誨，這些年深居簡出，深怕被郭玉泉邀請了能蒙蔽天機的真人、菩薩，從而步定西王柯明旭的後塵。

　　日日修煉也是無聊，兩妖就常常喝酒取樂，正酒到酣處時，兩妖同時一震，放下酒杯，奇怪地對視了一眼。

　　「熊羆道友？有沒有覺得少了點什麼？」青狼疑惑不解地問著熊羆。

　　熊羆憨厚的臉上皺緊了眉頭：「青狼道友你也有這種感覺？可是說不清楚是什麼，而且很快又被補上來了。」

　　兩妖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也沒什麼損失，更沒有心血來潮的危險感覺，乾脆就繼續飲酒。

　　除了他們之外，北寧省摩雲嶺金翅大鵬王嶽千，天南省另外兩大人仙、一位大妖，都有了這種奇怪感覺，甚至其他所有武道修士，心中都掠過了一陣異樣，可他們心靈修為不夠，難以察覺。

　　……

　　一處偏僻鄉村，正有一群年輕人，跟著一位老人家，在田里勞作，種植靈穀、靈草。

　　他們身手敏捷，看起來修為不凡，他們一舉一動雖然陽剛威武，但卻少了領頭那位老人家行止之間的圓潤內斂，返璞歸真。

　　這老人家突然抬起頭，平靜無波多年的心靈裡，剛才居然起了一陣漣漪，好像一件失去許久的珍貴事物又重新找到了一般，讓他一陣愉悅輕鬆：「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師傅，您在說什麼？」後面的年輕人不解地看到師傅停下自言自語。

　　那老人家輕鬆笑了笑：「沒什麼。」

　　……

　　一座連綿起伏的山野中，顧滄海正在來來往往的野獸、妖獸中安然而坐，它們都對他視而不見。

　　顧滄海這些年尋求金丹契機有所收穫，但還是差了臨門一腳，此時正在總結反省。

　　他猛地睜開眼睛，表情疑惑地自語道：「剛才是什麼感覺？彷彿蒙塵已久的心靈一下被擦拭乾淨了？」

　　疑惑了一會兒，他苦笑搖頭，繼續閉目回想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

　　曠野之中，衛沛凝緩緩行走，神情恬靜。

　　忽然之間，她只覺心中悸動，莫名感懷，等到這陣心情平靜，她想起了自家孩兒，突然悵然若失。

　　這一刻，殘存下來的諸多道門、佛門弟子，都有了這樣那樣的不同感受。

　　…………

　　通天大世界。

　　石軒和劍通慧穿過地膜，經過隧道，出現在了天空當中。

　　孔然早就通過兩人之間的秘法聯繫，知道了劍通慧的脫困，此時正青衣素裙，姿態妙曼地漂在空中，略微有些激動地看著出口。

　　石軒出來後，本打算先讓這對夫妻敘下舊，述說下離別情懷，再提《周天星斗劍法》之事，所以就稍稍往旁邊退了一退。

　　哪知道孔然和劍通慧只是相視一笑，所有激動、陌生都化成了平安喜樂，似乎千年的分別只是短短一瞬。

　　「多謝真人相救夫君，這是《周天星斗劍法》。」孔然將那破舊黯淡的玉簡直接就給了石軒，同時笑道，「還請真人留下聯絡之法，妾身要是從父親那裡打探到了你需要的陰陽兩儀類劍法或是劍氣功法的消息，才能第一時間轉告於你。」

　　石軒欣然答應，對自己來說，這可是比《周天星斗劍法》還要重要無數倍的事情，涉及自己成道關鍵，先前在浮游商行拿到的功法目錄，經過自己的篩選，一門符合要求的都沒有，讓自己實在是了無頭緒。

　　「多謝劍夫人。」石軒一邊將聯絡之法留下，一邊接過《周天星斗劍法》。

　　「這是妾身答應了石真人您的。我們夫婦就此告辭。」孔然微笑道，然後和劍通慧攜手飄然而去。

　　石軒隨意掃了下那破舊黯淡的玉簡，確定是正本之後，就收了起來，現在這個地點，哪是修煉劍術的好地方。

　　《周天星斗劍法》入手，又收穫了金剛琉璃仙符，石軒心情愉悅，決定回蓬萊派，安心修煉仙術和劍法，因此，石軒並未往前往那些浮空島嶼，寬廣大陸，直接轉身返回出口，往通天大世界外飛去。

　　出了地膜，石軒正要引動時空道標，突然看到遠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剛剛飛入進口，他身材高胖，沒有頭髮。

　　「他也來了通天大世界？」石軒略微有些疑惑，不過通天大世界乃萬方交匯之地，是繁華開放的大世界，甚至百年就會有一次玄之又玄事物的交換會，他出現在這裡很是正常，而且現在自己修為低過他許多，想要跟蹤探查困難不小，畢竟他也是擅長蒙蔽天機、推衍推算的人物。

　　所以石軒沒有多想，引動時空道標，往蓬萊派返回。

　　…………

　　元芒大世界內，高階修士之間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因為肖楚河失蹤了！

　　西疆省白沙山上，青狼和熊羆正面色凝重地看著彼此。

　　過了片刻，還是青狼按耐不住問道：「熊羆道友，這次你前去飛來院，可發現了什麼端倪？」

　　「飛來院後山已經沒了，底下鎮壓的那位應該已經走脫，至於肖楚河，很可能是躲起來了，免得遭他報復。」熊羆語氣沉重地道。

　　青狼很是不解：「可這龍脈並未毀壞？！那仙符上氣運怎麼會被人破壞掉？」

　　「俺也不知，不過據俺用那龍脈秘術觀察，五條龍脈都有移動，有的更是變向，想來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人強行打破。」熊羆帶著懷疑神色地看著青狼。

　　青狼頓時一驚：「你是說老爺傳授秘法，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要救人，肖楚河哪裡攔得住！」青狼不敢去相信那個可能。

　　「他讓你照顧的修士，可沒有來西疆吧？多半是他隨手指的修士，目的就是趁機賜下秘法給你。」熊羆好像胸有成竹，「而且當時飛來院的雜役們，看到的後山真人、菩薩交手的場面裡，就有你說的天人一指！與你描述的一模一樣，一指就點死了一位金身菩薩，但其威力絕對不超過三階仙術！」

　　青狼心中起了滔天巨浪，但還是不敢就此懷疑：「可老爺他，他有天人氣息啊？！說不定那只是他的身外化身！」

第三十四章 宗門之內有波瀾

　　熊羆忽然咧嘴一笑：「既然能有不用破壞龍脈就強行打破仙符加持氣運的秘術，為什麼就不能有可以模仿天人氣息的秘術呢？青狼道友你可曾直接感受到他的出手威力？是否一感覺到天人氣息就不敢出手了？」
　　
　　一連三個問題讓青狼是啞口無言，當時情況確實如熊羆所言，除了天人氣息外，老爺在自己面前展示過的實力就是兩個剎那點死兩位元神真人，這種情況，換一位元二劫陽神真人來就能隨意辦到，說不定修為深厚一點的一劫陽神也可以做到。
　　
　　見青狼無話可說，熊羆繼續侃侃而談：「當然，也可能正像青狼道友你所說的，那只是他的身外化身，但也正如你所言，他想救飛來院後山被鎮壓的那位，大可以一來到我們大世界，就直接出手，肖楚河哪有膽氣和天仙對抗？為什麼要等到後來才派身外化身去做？結合他讓我們改變龍脈方向的事情，俺覺得已經一目瞭然了。」
　　
　　聽完熊羆的話，青狼沉默了片刻，開始懷疑的同時，又不敢貿然相信熊羆的結論：「可是熊羆道友，你敢完全肯定嗎？！要是老爺本來只是修煉秘術，但沒多久就有人請托上門，讓他去救飛來院後山那位呢？這樣他無暇分心，只是派身外化身就不難理解了。而且其他四條龍脈的方向改變是無人知曉，老爺要動我們這條龍脈，大可以同樣而為，犯得著通過我們，還把秘法傳授我們嗎？」
　　
　　熊羆被青狼的反問給問住了，好半天才回答：「只能肯定九成，但青狼道友你所言全部建立在巧合上，可能基本沒有！」
　　
　　「某的話確實可能很低，但沒有絕對的把握，貿然質疑一位天仙真君，可是非常危險的，咱們目前完全不能排除掉那一絲可能，畢竟仙陣可不是什麼滿大街都有的貨色。」青狼苦笑道，懷疑歸懷疑，只憑懷疑就行事的話，要是撞正鐵板，那就悲慘萬分了。
　　
　　然後他猶豫了下才問熊羆：「要不然，等那小修士來了西疆，某就去把他抓來問問？看能否從他那裡得到確切的證據。」
　　
　　熊羆搖搖頭：「先不說那小修士八九成與他沒什麼關係，只是隨手指定，就算真的有關係，光憑他的氣息，天大地大，也無處尋去，即使他到了西疆，不靠近你萬里範圍，你同樣無法用直覺感應於他。而且如同青狼道友你自己所講，目前還沒有絕對把握肯定他不是天仙真君，一旦你對小修士做了什麼，惹起了他的怒火，那你就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青狼見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乾脆道：「反正某已經立下誓言了，大不了就熬個千把年，如果他不是天仙真君，肯定不會過多驅策某，不耽誤某尋求功德渡過第二次天劫。」
　　
　　話是這麼說，但青狼心中一想到自己被個普通一劫或是二劫陽神真人給誑騙，就氣憤難平，更別說自己在他面前的種種阿諛奉承醜態，讓自己回想起來都羞愧難當。
　　
　　「呵呵，還好俺沒有主動投效。」熊羆心情愉悅地說了一句，看當初把你得瑟的，不過他發現青狼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後，趕緊閉口，幸災樂禍又分憂解難似地道，「不如這樣，下次他再降臨，或是咱們遇上，就由俺悄悄出手試探他一番，免得青狼道友你還得為他做牛做馬千年，到時候就算你不能主動傷害他，也可以想辦法壞他的事情，出一口心中惡氣。」
　　
　　青狼沉重地點點頭：「就依熊羆道友你所言。」
　　
　　…………
　　
　　這次中途沒有任何阻擋，石軒引動許真君加持的時空道標後，直接就回到了蓬萊派天樞峰底的冰窟當中。
　　
　　「石軒，你如此快就回來了，可是《周天星斗劍法》沒有線索？」躺在冰棺中的許真君感覺到從紫光大門裡出來的石軒後道。
　　
　　石軒微笑回答：「不敢有瞞真君，弟子此行非常順利，已經拿到了《周天星斗劍法》，正是回來開始修煉的。」
　　
　　「真的？」許真君都有點不敢相信了，這種等級的劍法哪是那麼容易就尋到的，不過石軒也不可能為此撒謊。

　說話間，石軒忽然看到冰窟另外一面的冰壁裡面，盤腿坐著一個白髮白眉老修士，正是張正言張掌門，他雙目緊閉，沒有任何氣息傳出，就像被凍僵在了冰壁裡面一般。
　　
　　「這，真君，張掌門為何會如此？」石軒遲疑了一下向許真君詢問道。
　　
　　許真君歎了口氣：「他想借助諸天神雷鑒成就外道元神，犯了宗門戒律，所以被罰凍入冰壁百年，以儆傚尤，目前靈星已經接替了他的掌門之位。」
　　
　　「張掌門竟會如此做？！」石軒有些驚訝，畢竟張掌門給自己的一貫印象，就是萬事以宗門為重，稱得上勤勤懇懇，為宗門嘔心瀝血，想不到他居然會做出如此有悖宗門戒律之事，哎，看來長生之路、外道元神給人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連張掌門這種修士都難以把持住自身。
　　
　　不過石軒轉念之間想到，諸天神雷鑒在張掌門手中，宗門又因為自己多了能借助純陽法寶成就元神的外道功法，兩者之間可能產生的聯繫，許真君和林洛林真人絕對不會沒有考慮到或防範到，所以石軒沉吟後問道：「真君您對此事應該早有預見？」
　　
　　許真君自嘲地笑了下，語氣有些幽深：「正言這孩子，乃是被遺棄的孤兒，被他師傅碰上，帶進了我們蓬萊派，之後一直在宗門內長大，參加法會入門，突破引氣、神魂，成就上品金丹，心性不可謂不好，但他的執念也由此而來。」
　　
　　「真君你是說，張掌門的執念是太注重宗門？」石軒聽出了許真君的意思。
　　
　　許真君恩了一聲：「他的經歷，讓他打心眼裡視宗門為家，無論做什麼事，都首先考慮到宗門，不肯違背一點宗門戒律，這對宗門來說，是頂好的。但作為修士，不管其如何看重宗門，也不能失了自我，只要不涉及宗門存亡，該自私的時候需得自私，該考慮自己的時候一定要優先考慮自己。」
　　
　　「長生之道，元神之道，歸根結底是自我之道，需得照見自身。自我不強，是找不到生死玄關的。正言心目中的宗門，就成了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讓他難以邁出那一步。像石軒你，只要真的對自己有利，宗門戒律恐怕未必會遵守的那麼嚴格。」許真君見石軒有些疑惑的樣子，就直接以石軒自己舉例。
　　
　　石軒一下想起自己私傳「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給青狼的事情，雖說事急從權，青狼也是自己奴僕，但嚴格來講，確實算是違背了宗門戒律，由此可見，自己雖然很喜歡蓬萊派，也願意為宗門出力，但確實不是一點點宗門戒律都不肯違背之人。
　　
　　於是石軒上前一步行禮道：「弟子正要向真君請罪，這次弟子為了得到《周天星斗劍法》，將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傳了出去。」
　　
　　「你啊你，嘿，真被老道說中了！不過《周天星斗劍法》在諸天萬界裡面能排進前十，比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強了不少，宗門也不算吃虧。你看守天涯海角樓二十年，此事就算揭過，林洛那丫頭正等著外出積攢功德。」許真君笑罵道。
　　
　　石軒本身回來就是準備苦修，在天涯海角樓修煉也無不可，而且就算沒有這個處罰，江真人、林真人都不在，自己這個石真人也是必須去鎮守天涯海角樓的。因此這處罰只是象徵性的，石軒自然答應得很爽快：「弟子遵命。」
　　
　　許真君又歎了口氣，繼續說起張掌門：「所以正言這孩子成就陰神後，老道就讓他留在本方大千世界擔當掌門，處理門中事物，希望這種日復一日的無聊瑣碎生活能讓他反感，無法忍受，再加上壽元漸漸流逝產生的越來越大的壓力，使他想擺脫這種束縛的生活，從而突破宗門為重的執念，來向老道請辭。如果真能這樣，他也就找到生死玄關的契機了。可惜直到現在，他也沒明白老道的用意所在。」
　　
　　「所以，真君你和林真人才坐視張掌門換取外道元神功法，並且繼續持有純陽法寶，就是想看看外道元神的誘惑能不能讓張掌門突破宗門為重的執念？可是他現在這樣？」石軒算明白了許真君和林洛的心思，不過張掌門既然都違背了宗門戒律，為什麼還未踏入生死玄關。
　　
　　「卻是老道想差了一點，雖然他突破了執念，但也顛覆了自己堅定的道路。根基都不穩了，談何踏入生死玄關。」許真君又恢復了剛才自嘲的語氣。
　　
　　「而且老道也是存了一點私心，諸天神雷鑒乃開派宋祖師在西荒得到功法時一併得到的純陽法寶，當時其就渡過了兩次天劫，並且十八層寶禁圓滿很久，距離第三次天劫已是不遠。其後又是近兩萬年下來，以老道估計，頂多再有幾百年，它就要迎來第三次天劫了。」許真君繼續說道。
　　
　　石軒這下清楚宗門打得是兩手準備，要是張掌門因此成就元神，自然是大好事，若是不成，成就外道元神也不算差，畢竟諸天神雷鑒損毀在第三次天劫下的可能很大，反而不如外道元神能守護宗門幾十萬年來得長久。
　　
　　可為什麼張掌門並未成就外道元神，反而被凍在冰壁裡面了呢？

第三十五章 初守宗門踞小閣

　　許真君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要是他能想辦法瞞過老道和林洛，搶先將陰神寄託諸天神雷鑒，成就外道元神，老道也頂多重罰他，不至於取了他性命，或是斷了他的元神。可惜他也是初次行這種事，難免慌張和愧疚，終於功虧一簣。」
　　
　　石軒點點頭，執掌一個宗門，最重要的就是一碗水大致上端平，就算許真君和林洛，在諸位陰神尊者裡面，最屬意張掌門，但也不能做得太過偏袒，頂多是給他一個機會，並且自己也不會放水，照常行事，全看他能不能把握住，如果不能，就此作罷，否則宗門就完全沒有凝聚力了。
　　
　　至於絕對的公正，絕對的一碗水端平，那是不可能的，是人就有私心，尤其是元神真人，如同許真君所言，都是自我很強的，做些隱蔽的違背宗門戒律的事情，並不會放在心上，只要能說得過去，不影響到宗門的延續和傳承。
　　
　　「那弟子就此告辭。」石軒見無他事，就準備先回洞府一趟，然後去看守天涯海角樓。
　　
　　許真君沉吟了一下道：「老道已經吩咐靈星，將諸天神雷鑒放上了善功榜，只要善功足夠就能兌換，這樣其他想要轉修外道的陰神尊者也有個盼頭，諸天神雷鑒也不至於損毀在第三次天劫下。你看守天涯海角樓時，先一併將諸天神雷鑒執掌。」
　　
　　就算蓬萊派這種家大業大、財大氣粗的宗門，也捨不得拿諸天神雷鑒去賭一把能不能渡過第三次天劫，畢竟其成功可能太低，比陽神真人渡過第三次天劫還低，蓋因陽神真人還能煉製渡劫秘寶、修煉各種仙術等，純陽法寶就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宗門有個七八件純陽法寶倒是可以試一試，可現在只有三件，沒了一件就損失太大。而且若是以前，沒有辦法之下，是只能硬著頭皮讓諸天神雷鑒渡劫，但石軒卻尋回了一門外道元神之法，可以借純陽法寶成就元神，由不得蓬萊派的高階修士們不起心思。
　　
　　石軒聽許真君說了那個善功數量，真是嘖嘖驚歎，自己完善了《神霄真法》，又找回了兩門外道功法，還收集了那麼多的靈器、材料、靈草，這所有加起來的善功，也才恰好是兌換諸天神雷鑒所需善功的一半，石軒甚至嚴重懷疑，許真君定下善功數目的時候，就是參考的自己，然後再翻一倍。
　　
　　不過這樣也好，本來到了陰神尊者這個境界，若是無望元神，自然是願意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無論是遊歷也好，還是閒居也罷，除非涉及宗門大事、轉世秘寶等，都不太願意出來做事，善功對於他們已經用處不大。
　　
　　現在許真君如此規定，凡是想要長生的陰神尊者，就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積攢善功，而且這麼多的善功，沒有三五百年，是不可能籌齊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石軒一樣，又能完善真法，又能尋得外道元神之法，還能拿回幾百件靈器……
　　
　　「若是讓那些未來幾百年內將為宗門做牛做馬的陰神尊者們，知道了真君定下善功數目的真相，會不會暗地裡紮草人罵我？」石軒離開冰窟時，略微可憐起那些陰神尊者來，順帶也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前太過給力，算是創下善功積攢數目最多的記錄。
　　
　　其實要不是石軒現在需要開始苦修，還真願意再去積攢點善功，純陽法寶誰不喜歡，就算只能用個幾百年，也是極大的保障，當然，這也會讓宗門絕大多數陰神尊者畫圈圈詛咒石真人的，您老都已經長生了，何必還搶弟子們、晚輩們的長生希望呢？
　　
　　…………
　　
　　出了後殿，來到了接天殿，靈星早已感覺到石軒的來臨，站了起來，對石軒行禮道：「拜見石真人。」他比起十多年前，又蒼老了一些，應該不是因為壽元問題，他才成就陰神尊者沒多久，多半是為了張掌門之事，那可是他的授業恩師，亦師亦父，恩重如山。
　　
　　「靈星掌門多禮了。」石軒打了個稽首。
　　
　　靈星露出一絲笑意：「石真人這次外出遊歷如此之快就回來，想來頗有斬獲？」除了許真君、林真人、張掌門外，其他人都是不知石軒外出是為了什麼，還是按照慣例推測：元神真人都要遊歷其他大千世界，搜集渡劫秘寶的材料。

　　石軒微笑回應：「承蒙靈星掌門吉言，略有收穫。」
　　
　　又閒談了幾句，石軒就要返回洞府，靈星欲言又止幾次後，才開口道：「石真人請留步。」
　　
　　「不知靈星掌門有何事？」石軒明白他想說些什麼，可那事自己也無能為力。
　　
　　靈星面帶悲慼地道：「不知石真人能否去求肯下許真君，師父老人家壽元只有兩百年不到，再被凍入冰壁百年，差不多就絕了前方的路了。真有什麼懲罰，成就元神之後再來也不晚。」他知張掌門一貫看顧石軒，所以才求肯到石軒頭上。
　　
　　石軒想了下道：「事關宗門公正和延續，許真君是不會更改主意的。」靈星有點失望，但馬上聽到石軒話風一轉，「而且張掌門執掌宗門六七百年，想來積攢了諸多善功，就算百年後出來，未必沒有時間籌夠善功兌換諸天神雷鑒，前路並非無望，而且江真人推衍轉世秘術，有了些頭緒，到時候能轉世重來也未可知。」
　　
　　石軒很清楚，許真君是給張掌門留了一線生機的。
　　
　　靈星其實也知道石軒去說情的可能很低，畢竟這件事實在太過嚴重，只是盡人事聽天命，此時，他聽了石軒的分析和安慰，心情略有好轉：「希望一切能如石真人您所言。對了，靈星還要謝過石真人您尋得外道元神之法，讓我等無望道門正宗之路的修士，不至於完全絕望，只待來世。」
　　
　　最重要的是，就算這世尋不到純陽法寶，等到來世時，也可以轉修《天象自然蘊靈大法》，不必苦苦追尋虛無縹緲的道門正宗元神。
　　
　　石軒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逕直離開了接天殿，外道元神之法雖然沒有那麼虛無縹緲，但也是兇險異常，成功可能並不高，到了那時候，如果身死道消，不知道他們會感謝自己，還是怨恨自己，就算真的成就了外道元神，等到天劫來臨，他們不知又是何種心情。
　　
　　…………
　　
　　天璣峰石軒洞府，內裡空空蕩蕩無有一人，敖古還在鞏固妖丹，青索不知去哪裡遊蕩了，石軒在洞府上留下自己回來的資訊後，就直接去了天涯海角樓。
　　
　　林洛一襲白衣，正在斗室之內演練劍術，感覺到石軒回來後，有些驚訝，又有些興奮。
　　
　　「你找到《周天星斗劍法》了？」石軒剛剛走上二樓，就聽見了林洛的詢問，很是直接，蘊含激動，作為喜好劍術劍法的她，面對諸天萬界排名前十的無上劍法，自然是不需要掩飾自己的心情。
　　
　　石軒笑著點頭：「正是，林真人可以拿去一觀。」說完拿出那黯淡破舊的玉簡，劍法之物本身就是拿來交流的，而林洛自家有絕世劍法，且精研多年的情況下，八九成不會轉修，頂多看下大致，作為他山之石。
　　
　　林洛沒想到石軒如此大方，怔了怔，然後啞然失笑：「石軒你這是在考驗我道心？我的《先天青蓮劍歌》尚且沒有修煉到家，怎麼會轉練你的《周天星斗劍法》。只是想等你練個小成後，與你切磋交流一番罷了。」
　　
　　「恐怕要讓林真人失望了，晚輩還未開始修煉。不過裡面的內容倒是看過，交流是不成問題。」石軒笑呵呵地說道。
　　
　　林洛同樣微笑起來，將手一指，憑空出現一張案幾：「請。」
　　
　　等到交流完畢，林洛取出一件鏡狀法寶，一口銀白飛劍：「上次得你指點功德之事，我有了些眉目，正好你也回來了，就煩勞你看守天涯海角樓。這是諸天神雷鑒，這是天靈劍。」
　　
　　從張掌門一事後，作為陰神尊者的掌門是不能再繼續執掌宗門純陽法寶了，所以都給了看守天涯海角樓的真人，掌門只能掌管宗門仙陣。
　　
　　林洛接著又道：「不過此次外出，還得天靈劍相助，我就用我的善功換取它一段時間的使用。」
　　
　　石軒也沒意外，畢竟自己也是這麼幹的，將諸天神雷鑒接了過來：「應該之事，若林真人你有什麼需要相助的地方，大可以來尋晚輩。」
　　
　　諸天神雷鑒與自己見過的師傅的本命靈器很像，是中間凹陷的鏡狀法寶，凹陷分成三十六個部分，對應神霄三十六雷法，外面是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光彩奪目，而且內外兩個部分，似乎分別連成了一體。
　　
　　林洛微笑點頭，轉身灑然而去。
　　
　　…………
　　
　　天涯海角樓第二層一下冷清了下來，石軒坐到了往常江真人、林真人坐的地方，從不同以往的視角看著眼前的場景。
　　
　　剛才許真君提起的時候，石軒並未多想，現在方才微笑道：「想不到我也有當圖書館管理員，看守收藏典籍閣樓的一天。」

第三十六章 宛如昨日照影來

　　看守天涯海角樓是非常清閒的，所以接連多日都無人來麻煩石軒，讓石軒能夠安心修煉仙術和鑽研周天星斗劍法。
　　
　　天涯海角樓二樓一片黑暗，但卻有無數璀璨星辰在上方閃閃發亮，彷彿讓人置身星空當中，可這蔚為壯觀的一幕僅僅只是持續了幾個剎那，就崩解開來，現出了原本只有兩個書架的場景。
　　
　　「周天星斗劍法果然難練，就算只用『紫薇降世』配合部分劍招布下『小周天星斗大陣』也不是須臾之間能夠練成了，起碼得有百年之功，這還是我一直修煉《周天星斗劍法》且凝練了劍意。」石軒將四象滅世劍一收，內心感歎道。
　　
　　《周天星斗劍法》上分開來的劍招，以石軒現在的修為和劍術的進境，只花了幾日就全部練成，但於一劍之中布下諸多陣法，且將這些陣法合成大陣的劍術，石軒只是有了頭緒，即使「周天星斗大陣」的簡化版本「小周天星斗大陣」，都得花費一兩百年的時光才能練成，完整的「周天星斗大陣」至少得天人期能開創小千世界後，方才能修煉成功。
　　
　　當然，《周天星斗劍法》上有些劍招確實是相當玄奧，不提「北斗指路」這劍法總綱，光是「壽星高照」這一招陰神期的劍法，就有削人壽元的能力，不過到了元神期，就有些雞肋了。
　　
　　這時，石軒感覺到有一位剛剛進入引氣期，還未吸納天地靈氣入體的弟子，往天涯海角樓而來，於是就暫停了修煉其他仙術的安排，以他現在的情況，怕是來挑選五大功法的。
　　
　　…………
　　
　　竇天峰壓抑不住內心喜悅，滿臉喜色地走進了天涯海角樓，自己不僅順利邁過了修道路上第一道關隘，進階引氣，而且在沒依靠丹藥的情況下，僅僅只用了十三年時間就成功，在人才輩出的蓬萊派中也能算是佼佼者，雖然比不得宗門典籍上記載的許知非、石軒等前輩，但也絕對是出類拔萃了。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從小奇遇不斷的竇天峰也不會喜形於色，但剛才自己拜入內門後，掌律堂首座湯默湯師叔祖，呃，不對，應該叫師父了，決定收自己為記名弟子，明日就舉行儀式，以後一旦自己能突破到神魂期，那就正式成為他的入室弟子。
　　
　　能拜入一位上品金丹宗師門下，那是修真界諸多低階修士夢寐以求的事情，這讓竇天峰如何不開心，如何不喜悅，尤其在外門時，因為靈魂修為進展緩慢屢受別人歧視。
　　
　　「這位師弟是來挑選五大功法的吧？請上二樓，還有，恭喜師弟突破引氣，進入內門。」值守此處的內門弟子笑呵呵地看著竇天峰道。
　　
　　竇天峰高興之下，看誰都很順眼，更別提對方還是真心實意地賀喜，因此微笑拱手道：「多謝師兄。」然後依著對方的指點，往二樓而去。
　　
　　那值守此處的內門弟子看著竇天峰，自言自語地道：「這位好像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名頭甚響的竇師弟？十三年就能進階引氣，果真不凡，哎，肯定會被哪位金丹宗師收入門下。」
　　
　　竇天峰上到二樓，看到此處相當寬廣，但空空蕩蕩，偌大一層裡只有兩個書架，一個書架上擺了五根玉簡，另外一個書架上擺了二十四根玉簡，而值守此處的則是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看起來普普通通，可卻與周圍環境有著難言的融洽。
　　
　　竇天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麼，有點愣住了，能值守天涯海角樓二樓的肯定是內門中人，可他身上又沒有天地靈氣威壓，莫非是神魂長老，甚至是哪位潛修的陰神尊者？
　　
　　畢竟真傳弟子、金丹宗師人數稀少，在宗門內的又常常為外門弟子講道，竇天峰不可能不認識，聽聞中品金丹宗師無望元神，他們進階的陰神尊者不用閉死關，很可能看守宗門重地。
　　
　　石軒見竇天峰沒有說話，淡淡開口道：「你的善功玉簡呢？」到了元神境界，乃是真真切切「像由心生」，石軒已經習慣了這個模樣，也就難得更改。

　　竇天峰將善功玉簡遞給石軒，讓他查看身份，自己則恭恭敬敬地道：「前輩，弟子剛剛進入內門，是來挑選功法的。」他也不糾結了，不管是神魂長老還是陰神長老，對他而言都是前輩。
　　
　　「嗯，你要選哪門功法，貧道去給你取來。」石軒隨意看了看善功玉簡後，微笑對竇天峰說道。
　　
　　竇天峰趕緊道：「不敢勞煩前輩，請前輩告知弟子《小諸天雷法真傳》在哪個書架，弟子自行去取。」
　　
　　石軒覺得這話怎麼有點耳熟，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就是當年自己來挑選《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時，和江真人的對答嗎？
　　
　　想起了這個，石軒不由笑了一下，將手一招，放了五根玉簡那個書架上就飛出了一根玉簡，落入自己掌心，然後一邊將其拓印到另外一根上，一邊笑瞇瞇學著當時江真人的回答道：「難得看到晚輩如此敬老了。記住功法之後，不要忘了將玉簡還回來。」
　　
　　竇天峰聽到石軒如此老氣橫秋的回答，呆了一下，恭敬地道：「多謝前輩。」修士可是沒辦法憑外貌判斷年齡的，那種看起來只得幾歲的小孩很可能就是幾百上千年的老魔頭。
　　
　　石軒見竇天峰拿了玉簡後並未馬上離開，明白他多半還有其他事情，於是笑道：「莫非小朋友你還要兌換些什麼？」
　　
　　竇天峰此時正猶豫不定，因為他進入蓬萊派之前，在墜星海外海一個神秘荒島上有了一番奇遇，收穫了不少好東西，其中最珍貴的就是一門能直接修煉的道術《千幻萬影遁》，可惜那次奇遇沒有得到根本功法，所以他依然按照最初的打算，通過法會，進入了蓬萊派，最終突破引氣期，進入了內門，即將被金丹宗師收為門下。
　　
　　不過這門道術需要金丹期才能修煉，竇天峰每每只能望梅止渴，直到今日與師父湯默一番交談之後，才有了另外的心思。
　　
　　本來他很擔心自己的奇遇暴露出來，會被宗門拿走，畢竟道術可是珍貴得很，所以今日旁敲側擊，想看看師父對此是什麼態度。
　　
　　當他問起宗門有多少門道術的時候，湯默直接回答：「二十四門，不算多也不算少。」
　　
　　竇天峰一下震驚了，他以為道術這種珍貴東西宗門頂多七八門的，想不到有二十幾門之多，如此的話，真不一定會貪心自己的那門道術。
　　
　　而湯默之後的話更讓他震撼：「裡面有引氣期、神魂期能修行的道術，甚至有幾門出竅期就能練，不過除了進階神魂、金丹這種可以去挑選外，普通外門、內門弟子只能拿道術去換道術。」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可竇天峰並沒有注意這個，震撼之後，起了很大貪念，要是自己現在就能學會一門道術，那在引氣期時就有了保命的底牌。
　　
　　告別湯默出來，往天涯海角樓的路上，竇天峰思前想後，決定拿《千幻萬影遁》換一門現在就能修煉的道術，但當他準備說出口的時候，又起了些許擔心，直到被石軒問起，才咬牙下定決心道：「弟子想換一門道術。」
　　
　　「哦，想換道術的話，必須有另外一門道術。」石軒再次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也能碰上一回來交換道術的，本來蓬萊派一共十七門道術，加上自己交的五門外物神通道術，變成了二十二門，但這些年來陸續又有弟子得到道術，添加了兩門。
　　
　　竇天峰話一出口後，就鎮定了下來：「弟子有一門《千幻萬影遁》道術。」
　　
　　石軒點點頭，沒像江真人那樣還要和掌門商量，直接依照宗門規矩道：「將道術刻於玉簡上給我。」
　　
　　竇天峰用靈覺將《千幻萬影遁》刻於玉簡之中，接著交給了石軒，當他發現石軒直接就看了起來後，同樣羨慕得很，想不到看守天涯海角樓二樓還能有這福利！
　　
　　「確實是道術，你想選哪門？」石軒看完確認道，同時激發了四象滅仙劍，觀察起這位弟子的氣運來，能在引氣期之前就能奇遇得到道術，可稱得上氣運不凡了。
　　
　　果不其然，竇天峰的氣運已經是小小的錦雲，超過了普通神魂期修士，不過卻沒有威壓、震懾、魅惑等特殊意味在裡面，嗯，等他成就了神魂，有什麼需要運氣的事情，宗門就可以吩咐他去辦了。
　　
　　竇天峰連有哪些道術都不知道，談何選擇，只好恭敬地問石軒：「前輩，不知有哪些道術是引氣期就能修煉的？」
　　
　　「烈火金瞳，碎玉決，庚金劍氣……一共七門。」見他沒有請教過別人，石軒淡淡回答，並且將每門道術大概有什麼效用、缺陷講了一下。
　　
　　竇天峰頭疼起來，不知該如何選擇，他開始的打算是遁法、遁術等逃命用的，哪知道引氣期能修煉的裡面沒有，選進攻類道術的話，那五門外物神通施展距離又太近了，很是難用，烈火金瞳選了則無法修煉雷光紫瞳。
　　
　　他最後咬牙道：「弟子選《碎玉決》。」
　　
　　石軒心說英雄所見略同，將《碎玉決》玉簡攝了過來，複刻到另外的玉簡上交給竇天峰。
　　
　　竇天峰歡喜地接過，就要離開，可想起還沒問過前輩姓名，實在有些失禮，於是轉身問道：「弟子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第三十七章 三十六法凝仙雷

　　石軒聽到竇天峰問自己姓名時，其實很想學江真人那樣即興作一句詩，不著痕跡地點出自己的名字，顯得頗有高人風範，但石軒這幾輩子從來都不是有詩才的人物，只做得來不著平仄的歪詩、打油詩。
　　雖說虛妄裡面有一世是書生，但留下來的片刻卻不在這上面，所以石軒還是息了作詩的念頭，免得丟了臉皮。
　　自己前世聽過的符合場景的詩倒是不少，可總不能給這小朋友念什麼「先有鴻鈞後有天，貧道更在鴻鈞前」、「玄門都領袖。一氣化天玄」、「太極兩儀並四象，如今還在掌中存」、「與天同壽莊嚴體，歷劫明心大法師」吧？
　　這些詩詞就算以石軒的惡趣味，也有點念不出口，所以石軒只是淡淡道：「貧道石軒。」
　　竇天峰一愣，覺得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略微一思索，立刻就想起了在宗門典籍上見到過這個名字，剛才自己還在念叨的！
　　就是那位和第七代掌門許知非並列宗門進階引氣速度最快的前輩修士，石軒！許知非祖師可是貨真價實的元神真人，能與他並列創造記錄，這位元石前輩的境界應該也是不低，聽說他兩百餘年前成就的上品金丹，應該早就是陰神尊者了吧。
　　只是宗門上品金丹進階的陰神尊者不是都在閉死關嗎？竇天峰心中疑惑不解，但又不敢詢問這種宗門秘事，趕緊恭身行禮道：「弟子拜見石前輩，謝過石前輩指點。」
　　「如果無事，你就退下吧。」石軒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等到竇天峰離開，石軒雙目一合，開始修煉起仙術來。
　…………
　　山中無日月，兼且看守天涯海角樓很是清閒，一眨眼四十一年過去了。
　　石軒端坐天涯海角樓二樓，面色凝重，雙目緊閉。
　　元神之上，三十六個神霄雷法的各色道術銘紋，先經二十八年的修煉，已經九階圓滿。再經石軒苦練「神霄真雷」仙術，這些道術銘紋緩緩移動五六年後，聚集在了一起，就差一點就連為了一個完整的仙術銘紋。
　　石軒在元神之內，按照「神霄真雷」上載有的符篆文字，艱難地觀想出了兩個充滿雷光的黑白文字，它們與普通開天陽文、創世陰文略有不同。
　　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這兩個符篆文字，讓它們落在了那三十六個道術銘紋聚集之處，這是石軒最近七八年每天必做的功課。
　　隨著這最後兩個符篆文字落到那不完整的銘紋上，整個銘紋產生了扭曲，不停轉動，散發出三十六種光彩，最後光彩一斂，濃縮成了一個小小的仙術銘紋，雷光隱現，靈動活潑，玄奧滄桑，危險恐怖。
　　石軒將手一抓，就見到整個二樓充滿了各色雷芒，如水滾動，有湛藍、明紫、純青、亮銀、雪白、赤紅、黃褐、幽黑等等，隨著石軒心念一動，所有雷光都變成了雪白色。
　　雖然這些雷光距離書架、地面還很有些距離，且威力內斂，但其上也生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看起來如同寒冬臘月一般。
　　「總算將神霄真法給練成了。」石軒把雷光一收，心情愉悅地感歎道，除了五行滅仙劍、兩儀微塵至少還得十幾二十年，其他幾門能直接修煉的仙術，石軒都在這一兩年內修煉成功了。
　　而不能直接修煉的那些，合自己功法的，大概還有百來年，不太合功法的，估計得渡過一兩次天劫，理解掌握天地法則更深之後，方才可能進階仙術。
　　石軒再次閉目，開始感受體悟起另外幾門仙術來，雖然仙術想要修煉到二階，必須渡過一次天劫，但同樣是一階仙術，也有掌握得精通與否的區別，畢竟仙術不單單是一個銘紋，還有與天地法則的交融，掌握理解得越透徹，與天地法則就交融得越契和，等到第二次天劫後，也越容易進階。
　　一階仙術非常精通和不太精通之間的威力差距，就如幻形法寶五層寶禁與一層寶禁之間的區別，沒有輕鬆碾壓的能力，卻可以牢牢壓過一頭。
　　隨著石軒念頭一動，一張看起幽黯、深邃，如同漆黑夜空一般的黑色符紙，浮現在了石軒面前。
　　石軒伸出手指，在上面一劃，黑色符紙上頓時就出現了「三息之後，蓬萊派有大雨，持續兩息」等十幾個深紅色文字，好像是硃筆所寫，亦像是陳舊血液所凝，詭異、神秘而又吸引心神。
　　蓬萊派內，今日正是風和日麗的天氣，來來往往的弟子都顯得悠閒而又愉悅。
　　可突然之間，天空就暗淡了下來，傾盆大雨毫無徵兆地從天而降，淋在觸不及防的弟子們身上，要不是他們的道袍都有簡單的避雨功能，恐怕會多出許多落湯雞來。
　　他們正要咒罵出聲，但馬上雨停天明，又是一個豔陽天，只是多了幾道雨後彩虹罷了。
　　弟子們面面相覷，覺得此事頗為古怪，紛紛懷疑是哪位金丹宗師在演練興雲布雨道術，就連那些神魂期真傳弟子、長老也不例外，只是他們更加奇怪為什麼沒有法力或是靈氣波動呢？
　　至於幾位金丹宗師，則把懷疑物件對準了石真人，能弄出這種場面，目前在宗門內的，非他莫屬，不過他們同樣奇怪，為什麼沒有法力或是靈氣波動，像是正常的天氣變化！
　　演練體悟完「因果丹書」，石軒面前又出現了一個黑白八卦，一乾、二兌、三離、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在其中央是一片空白。
　　卦象變化不定，吸收周圍氣息。隨著太極圖分出一道虛影，落在先天八卦正中，成黑白太極狀，石軒立刻覺得元神空靈，似乎能通過先天八卦於冥冥中感覺到什麼。
　　結束掉「先天八卦」這門仙術，石軒將太極圖在元神中的位置移到其銘紋處，並與其相連，這樣自己在平時也能擁有心血來潮、感應危險的能力了，換句話說，雖然還沒有渡過第一次天劫，但石軒其實與一劫陽神真人沒多少區別了。
　…………
　　天樞峰接天殿內，剛剛舉行完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只餘掌門靈星和新晉真傳弟子竇天峰。
　　竇天峰心中感懷頗深，進階引氣後自己的經歷是跌宕起伏，就像看過的那些前輩真人的傳說一樣，有危險有機遇，有苦有甜，如今終於磨礪了道心，踏出了神與魂合的腳步。
　　然後他見到靈星掌門微笑道：「其實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還有最後一步，你且隨老道來。」
　　「還有一步？」竇天峰微微有些驚訝，儀式不是都結束了嗎？
　　靈星笑呵呵地看著他：「真傳弟子是要傳承本門道統的，自然要拜見本門元神真人，由他們手中得到本門三大真傳之一。」湯默在二十多年前進階陰神，去了其他大千世界，所以這種本該師父來講的事情就由靈星掌門代勞了。
　　竇天峰這些年的經歷雖然不少，但一直沒有觸摸到元神這個層次的事情，加上師父湯默在他外出遊歷時就離開了本方大世界，很多宗門的事情來不及告知他，所以竇天峰表情精彩難言：「難道傳說是真的，本門隱秘處有元神真人在潛修和鎮守宗門？」驚訝、激動、喜悅、與有榮焉等種種情緒混雜。
　　「呵呵，本門有四位元神以上的祖師，兩位在外遊歷，一位在閉關，目前宗門內可以拜見的是石真人。」靈星的回答肯定了竇天峰的問題。
　　竇天峰跟在靈星身後，走上了接天殿的一條小路，心中驚訝已經收住，剩下的都是激動和歡喜，修真界中多年未有元神真人現於普通修士之前，關於他們的種種早就成為了傳說，如今能見到一位傳說中的人物，而且還是自家宗門的，讓他如何不激動和歡喜。
　　沿著小路繞來繞去，竇天峰發現居然走到了天涯海角樓後面，莫非那位真人是在平時無人敢於上去的天涯海角樓三樓鎮守？
　　等等，石真人？石真人！！
　　這怎麼可能？！石前輩成就上品金丹還不足三百年的！！那些傳說的前輩真人從陰神算起，起碼都是三五百年才進階！
　　雖然元神真人成為了傳說，但成就元神、得道長生的誘惑和艱難可是反覆出現在每個典籍故事裡面，哪有人不足三百年就從金丹飆升到元神的！
　　一想起這可能，竇天峰就覺得自己的常識被顛覆了，心中起了狂風巨浪，似乎、大概、可能，在上古傳說裡面，有著類似的速度。
　　恍恍惚惚中，竇天峰跟著靈星掌門上了三樓，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身素青道袍的石軒正含笑端坐中央蒲團，背後的青色玉案上擺放有九根光華流轉的玉簡——林洛離開前，將兩門外道元神功法放在了這裡，方便陰神尊者們來兌換。
　　竇天峰心中的震驚達到最大後，反而恢復了神智，大禮參拜道：「弟子拜見石真人。」
　　石軒也是不喜歡繁瑣儀式的，因此笑道：「好了，參拜過後，就算真傳弟子的儀式完成，你可想好了選哪門真傳和哪兩門道術？」
　　竇天峰雖然已經習慣了蓬萊派莊重但不華麗，甚至簡陋、簡單的儀式，但也沒見過如此簡單就完成儀式的，險些沒回過神來，心中感歎元神真人果然不拘常禮，瀟灑自在：「弟子選《神霄真法》，天雷遁和雷神刺。」
　　等他拿到功法和道術離開時，心中默默感慨：「果然看守典籍樓這種宗門重地的都是非凡人物。」

第三十八章 大道從來最無情

　　看著竇天峰離開，石軒卻是想起了自家弟子，綰兒基本就是玉婆婆在調教，能成就上品金丹與自己的關係實在不大，劉羲和陳然兩位弟子，自己教導的時日又太短暫，只有十七八年的時間，遠遠談不上是個好師父。
　　
　　回到天涯海角樓二樓，劉羲正在等待著石軒，他昨日回到宗門，並不知道師父就在天涯海角樓鎮守，還是今日去師父洞府照例拜見時，才曉得師父已經回來，所以參加完竇天峰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一番感歎後，就匆匆忙忙到天涯海角樓來拜見，可還沒和石軒談上幾句，靈星掌門和竇天峰就過來參見真人了，於是只得在下面先候著。
　　
　　「你說你準備去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石軒緩步走到蒲團邊坐下，語氣既不含稱讚之意，又不帶譴責味道，讓劉羲不知怎麼的，就悄悄鬆了一口氣。
　　
　　劉羲看著依然年輕如故的師父，再想起自己斑白的頭髮，歎了口氣道：「回稟師父，弟子壽元已經不足五十年，上品金丹的希望微乎其微，再拖上二三十年的話，身體、神魂衰竭，恐怕連中品金丹都難以成就了。」
　　
　　說完之後，他見石軒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又繼續道：「本來弟子是非上品金丹不成，但四十多年前，陳然師妹隕落在尋找金丹契機上，讓弟子一下就醒悟過來，若不能在六七十年內成就上品金丹，那之後的歲月就是徒勞無功，沒必要再蹉跎人生。」
　　
　　「像周師叔、余師叔、明師叔，一個尋覓百多年後還是選擇了中品金丹，一個堅持近兩百年卻最終隕落在了追尋上品金丹的路上，一個雖然還在繼續，但似乎也看不到希望，所以弟子決定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其實他心裡沒說出口的則是，像師父您這種驚才絕豔，修道三百年內就能成就元神，證道長生的人物，哪是我們這種只能算是資質較好的修士能以之為榜樣的。
　　
　　看著眼前斑白頭髮的中年修士，他臉上依稀能看出昔年那個倔強的殭屍臉小孩，石軒心中微歎，本以為兩位弟子中，劉羲這個好勝心強，背負著深仇大恨，將全身心寄託在道法修煉上的孩子，更容易成就上品金丹，畢竟他有著堅定的意志，只要報完仇後，將滿心的倔強和堅定重新找到方向和道路。
　　
　　可想不到報完仇後，他將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家族上，修煉道法的堅定意志漸漸被享受的生活給磨平了。
　　
　　反而是石軒開始並不怎麼看好的陳然，一直堅定著追尋上品金丹之路，雖歷經艱辛、危險卻毫不放棄，可惜天不容情，只差了一點，最終隕落在了某處洞府裡核心的陣法下，讓石軒一陣惋惜，如同對於余若水的隕落。
　　
　　劍出無回，不留後路，非生既死，這是余若水選擇的道路，也是最為鍥合《密傳斬仙劍匣》的道路。
　　
　　她在最後一次外出尋找上品金丹契機時，只帶了自己的本命劍匣，其他符篆、秘寶、保命底牌統統留在了宗門內，單人獨劍，去了禹餘大世界附近不遠的虛空宇宙，想於危險的斬殺天魔中求契機。
　　
　　當時石軒正在元芒大世界當中，等回來鎮守天涯海角樓後，據其他也在虛空宇宙的星辰上收集材料的弟子所言，隔得遠遠地看到，余若水最後的一劍轟轟烈烈、璀璨無比，就像將所有生命都燃燒在了那一劍當中。
　　
　　如果她對面不是好幾頭金丹期的天魔，恐怕她已經踏出那一步，成就了上品金丹。即使如此，那一劍過後，那一片虛空，也只餘下了一頭重傷的金丹期天魔。
　　
　　可惜大道之下沒有如果。
　　
　　「為師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決定服食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石軒收回心思，淡淡地問著劉羲。
　　
　　劉羲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想起了這些年重建家族的榮光，被後輩們恭敬、崇慕地喊著老祖宗時的喜悅不凡，而且就算師父貴為元神真人，對於弟子成就上品金丹也是無法提供太大助益的，所以他語氣堅定地開口：「弟子已經下定決心，有負師父您期望了。」

　　石軒擺擺手道：「自己的道路自己選擇，你自行去大日普照樓兌換吧。」即使劉羲選擇繼續尋覓上品金丹之路，自己也只能用先天八卦加太極圖推衍其契機在何方，並且結合他的心性、道路，做出提示，沒辦法直接讓他成就上品金丹。
　　
　　說起來，無論是元神真人、陽神真人還是天仙真君，對於弟子在上品金丹和元神這兩步的突破，都無法直接提供幫助，不像在元神、陽神真人渡天劫上，能開闢小千世界的天仙真君是助益甚多。
　　
　　所以一旦宗門裡出了位渡過第二次天人衰劫的天仙真君，宗門裡的真人數量就會急速增長，翻上幾倍，並非成就元神的人數變多了，而是元神之後存活的真人更多了，依據時間累積，數量自然就上去了。
　　
　　劉羲恭敬告退，這四十多年裡他已經調整好了身心，只等神丹到手就閉關突破。
　　
　　…………
　　
　　五日之後。
　　
　　石軒背著雙手站在天涯海角樓，看著蓬萊派上空風起雲湧，龍虎交匯，其中心正是天璣峰後山閉關之處。
　　
　　整個蓬萊派的弟子都在議論紛紛。
　　
　　「這是不是成就金丹時的天象變化？」有新晉弟子問著那些老資格的弟子。
　　
　　上品金丹基本是在外成就的，而中品金丹最近幾百年也就那麼幾位，所以被問到的所謂老資格弟子差點啞口無言，不過還好狀況和道書上記載的相同，於是個個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金丹異象，我可見過不止一次……」
　　
　　竇天峰正準備去雷府大世界內閉關，見到這種變化也是駐足觀賞，心中有些激動，畢竟這意味著宗門又出了一位金丹宗師，不過看其是在門內成就，多半乃中品金丹，剛剛成就神魂，正是躊躇滿志的竇天峰微微有點兒瞧不起這位同門。
　　
　　…………
　　
　　經過幾日鞏固，劉羲出關，準備去天涯海角樓拜謝師父，然後觀看道術。
　　
　　神丹只能增加三成可能，這讓劉羲對於自己如此順利成就中品金丹頗為自得，一路之上，毫不掩飾自己的金丹氣息，讓看到他的弟子、同輩以及還在神魂期徘徊的長輩們個個又羨又慕，尤其是那些本來就沒在追尋上品金丹的神魂期長老，一想到自己就算依靠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也難有把握成就金丹，就黯然神傷不已。
　　
　　「弟子叩謝師父這些年教誨和栽培。」劉羲來到天涯海角樓，心情愉悅地拜伏於地。
　　
　　看著意氣風發，就連相貌都年輕了幾分的劉羲，石軒雙眼半開半闔，淡淡地道：「起來吧，你有此心就行了。後面架子上那二十五根玉簡是宗門道術，你可自去觀看。」
　　
　　劉羲知道師父一貫這個態度，也沒多想，滿心歡喜地就要去觀看玉簡。可猛然看到自家師父一下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頓時奇怪地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麼喜事發生？」
　　
　　石軒點點頭：「輕月回來了。」這些年明輕月依然苦苦追尋著上品金丹，哪怕只要她稍稍閉關數年就能凝結妖丹，得享萬年壽元。
　　
　　「呵呵，弟子也許久未見明師叔，正好拜見一下。」因著石軒的關係，劉羲也算與明輕月熟識，所以他笑著應了這麼一句，畢竟他剛剛成就了金丹，錦衣豈能夜行，總有點展示的心態。
　　
　　石軒並未說話，繼續閉上眼睛，表情重新淡然。
　　
　　當劉羲將能修煉的道術都記在了腦海後，明輕月的身影出現在了二樓門口。
　　
　　他趕緊迎了上去，行禮道：「師侄見過明師叔。」
　　
　　「呵呵，劉羲你成就金丹了？」明輕月一襲紫衣，風采依舊，一邊回著劉羲的話，一邊微笑看著石軒行禮：「輕月拜見石真人。」
　　
　　劉羲正要回答，就聽到自己師父笑著道：「你我何需如此多禮。呵呵，還未恭喜你成就上品金丹，一朝夙願得償。」石軒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向明輕月恭賀道。
　　
　　劉羲頓時啞口無聲，本以為在神魂圓滿徘徊兩百多年的明師叔壓根兒就沒希望成就上品金丹了，最後肯定會轉而尋求中品金丹之道，哪知道她居然真的能忍住那種折磨，闖過這個關隘！一時之間，他聯想自身，不由悵然若失，或許自己再堅持一下，也是上品金丹有望？
　　
　　…………
　　
　　南蠻大陸，十萬大山深處。
　　
　　一片山谷上空，一條足有百丈大小的深黑色蜈蚣正往下噴出黑色腥臭的毒液，它有成千上萬對巨足，身上帶著一層溫潤的光芒。
　　
　　片刻之後，它停了下來，發出嗡嗡的人聲：「居然敢在我蠱神宗看顧的部族傳教，吸收願力，真是不把我百蜈子放在眼裡！還好你跑得快，老子又天劫壓身，否則一定把你抓來養蠱。區區一個陰神層次的神道修士也敢如此大膽？！

第三十九章 四面皆敵已末路

　　這條巨大的蜈蚣見山谷中，除了那神道修士提前走脫，他麾下的神兵、神將、護法以及在此處的神壇都已經被自己毀掉，除了根基，遂擺了擺尾巴，悠哉悠哉地往蠱神宗山門返回。

　　一路上，他心裡依然在想著這件事情，不時冷笑：「我禹餘大世界，即使上古之時，也是道門正宗為主，神道修士只能算旁門左道，壓根兒上不了檯面。現在雖然道門不算昌盛，但八大宗門、散修聯盟，還有西荒其他傳承淵源的中等門派所統禦的地方，都是禁止神道修士傳教，這傢伙八九成就是如此，才將注意打到了十萬大山那些部族頭上，娘的，明顯沒將老子放在眼裡嘛！」

　　蠱神宗的修士雖然看起來詭異恐怖，但實際上他們成就元神之道，也是道門正宗，與劍修成道法一脈相承，劍修是「一口飛劍性命交修」，他們則是「一隻本命蠱蟲性命交修」，同樣要經過鍛體、養氣、出竅、引氣、神魂、金丹、陰神這道門七步，成就元神同樣要斬破虛妄，所以百蜈子經常以道門正宗自居。

　　當然，比起蓬萊派這種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道門，蠱神宗還是略有不同，其一身修為大半在本命蠱蟲上，所以挑選本命蠱蟲是他們修行的重中之重，要是能挑選到好的上古，甚至太古異種，則以後修行之路要輕鬆得多，像百蜈子的本命蠱蟲隱翅萬足蚣就是上古異種，相當不凡。

　　而且他們有本命蠱蟲回饋，在成就金丹的堅定道路，以及成就元神的斬破虛妄上，要比蓬萊派這種道門簡單一些。

　　當然，有利也有弊，蠱蟲成長比人緩慢，他們的修為進益跟著也同樣緩慢，常常出現壽元到頭還沒等到本命蠱蟲回饋的修士，另外，受蠱蟲天性懼雷影響，他們渡過天劫要艱難好幾分，因此蠱神宗雖然也是傳承久遠，但門內元神真人經常在天劫下隕落，目前只得百蜈子一人。

　　這條巨大的蜈蚣正是百蜈子的本命蠱蟲隱翅萬足蚣，其本體在山門內拖延天劫，只能讓本命蠱蟲出來處理此事，它身上無形的幾千對翅膀一個扇動，就化成無聲無息的風，轉瞬之間就到了山門外。

　　看著山門內佈置的拖延天劫的陣法，這巨大隱翅萬足蚣長長歎了口氣：「想到西荒，就想起流雲老鬼，他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百年前見他之時，他還和老子一樣拖延天劫，想不到不足百年，他就已經是一劫陽神真人了。不過不能學他，天火門朱炎子不就隕落在了天劫之下，哎，老子不等這隱翅萬足蚣成長到萬對翅膀的地步，絕不主動引下天劫。」

　　歎氣聲中，巨大蜈蚣慢慢變小，鑽入了宗門陣法裡面。

　　…………

　　中土之地，神都。

　　「國師，洞淵教的叛逆已經在城外百里紮營，準備攻城了。」一名身穿沉重盔甲的武將正對一位玄衣中年道士行禮道。

　　大安朝國師徐成周面容清臒，頜下留著幾縷黑色長鬚，仙風道骨，一柄銀白雪絲拂塵搭在左肘，他點頭回應道：「吾已知曉，你且上城樓準備法壇，本座稍後就去做法，將那些叛逆一網打盡。」

　　這名武將對國師很是迷信，聽了徐成周的吩咐後，恭聲應是，快步往城樓而去。

　　等那武將消失在眼前，徐成周才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大安朝因歸真教有道之士鎮壓，承平日久，武備廢弛，甚至就連歸真教中，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自己這輩，居然只有自己一人能突破到出竅期。

　　若天下如同往常，這也不是什麼大龘事，有自己鎮壓足夠了，然後再慢慢培養幾個好苗子，爭取能有兩三位突破到出竅。

　　哪知道從洞淵教浮現在朝廷諸公眼前僅僅十個月不到，這大安朝就已經是大廈將傾之相，被其從南邊十萬大山邊緣一路就打到了神都，據說，在洞淵教大軍內，有好幾十位出竅期的高手，就連平日裡雖然循規蹈矩，但出竅期護法不少的普度菩薩廟也被擊敗，目前他們退縮到了本身發跡處的揚州一帶。

　　前路艱險，但徐成周已經無路可退，若他是那些兄弟、叔伯等學道不精又貪生怕死之輩，肯定是捲了財物，遠走天涯，憑藉一身修為，天下何處去不得，可徐成周明白，自己是徐家，是大安朝最後的支撐了，自己一走，徐家三百餘年的江山立刻就會分崩離析，如此怎麼對得起徐家列祖列宗，怎麼對得起歸真教三位祖師！

　　「國師，法壇準備好了。」那名武將很快就返了回來。

　　徐成周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沒有說話，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緩步往城樓而去。

　　他的十幾名隨身僕從、歸真教弟子，隔了一段距離，遠遠跟在其後，不過有幾位正在竊竊私語。

　　「李師兄，你說咱們這場會不會贏？」一位面容普通的僕從問著一個歸真教弟子。

　　那李姓弟子冷笑一聲：「怎麼贏？對方與觀主修為相當的就有幾十個！觀主雖然貴為國師，可也不是三頭六臂，哪能擋得住！」

　　另外一位弟子驚疑不定地道：「不是說那是前面潰敗的將兵們隨意編造的嗎？他們可沒有什麼道術修為。」

　　「哼，編造？看看徐家子弟來了幾位？除了國師，一位也沒來！」李姓弟子憤恨地說道，可在他似乎半閉的眼睛裡，有著若有若無、難以引起旁人注意的金色火焰跳動，

　　聽了李姓弟子的話，這些僕從、弟子們個個臉色鐵青，本以為跟隨國師是好差事，想不到卻是來送死的，於是安靜前行片刻後，悄聲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李姓弟子再次冷笑：「我們又不姓徐，為什麼要給徐家賣命？平日裡那些徐家子弟個個趾高氣昂，修行根本不努力，卻要將資源佔據，哼，歸真教還不如直接就改名徐家算了！」

　　這些話說得弟子們感同身受，明明是修真宗門，實際上卻是修真世家的做派，拿什麼來讓這些外姓弟子歸心？

　　「李師兄，那咱們找機會離開！」想到往日種種憋悶之處，弟子們已經沒了為大安朝效力的心思。

　　李姓弟子露出猙獰的笑容：「為什麼要離開？大家為什麼不搏一搏榮華富貴，洞淵教對那些投降的可一直頗為優厚。」

　　僕從、弟子們安靜了下來，似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好半天，眼看就要上了城樓，才悄聲道：「一切聽憑李師兄安排。」

　　…………

　　徐成周站在法壇後，看著城樓外那密密麻麻的兵馬，人一過萬，無邊無盡！而在兵馬裡，則有二三十位身穿金甲的顯眼人物，正是洞淵教的神兵！個個都有出竅期的修為！

　　定下心神，徐成周已經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正要激發法壇，可突然感覺到背後有小神通施展的波動，觸不及防下，被那金色小刺直直打在背心。

　　但徐成周也不是莽撞之人，上法壇前早就將一張吸土成甲符激發，所以身上起了一層黃土，將那金色小刺死死擋在外面。

　　待他準備激發符篆、施展天賦小神通擊殺身後之人，又看到好幾個火球、冰刃、青雷往自己打來。

　　「怎麼會這樣？」徐成周緩緩倒下，不敢相信地喃喃道，為什麼所有僕從、弟子都背叛了自己？

　　臨死前，徐成周激發歸真教歷代珍藏的諸多符篆，只見城樓上諸般術法光華閃耀，所有人同歸於盡。

　　…………

　　洛京城，皇宮裡。

　　「什麼，神都城被攻破了？！」身穿明黃帝袍的徐成高連退幾步，險些站立不穩。

　　小太監滿臉恐懼地道：「回稟陛下，神都城確實被攻破了，洞淵教大軍正朝洛京而來。」

　　徐成高臉色煞白，上前兩步，拉住小太監衣領：「國師呢？國師呢？！」

　　「國師，國師被叛徒所害，已經，已經殉國了。」小太監害怕至極。

　　「叛徒？！朕何曾待薄了他們？他們為什麼都要背叛大安朝。」徐成高臉色轉青，似乎氣憤至極，「朕要殺了他們！快招諸位王爺、大臣、將軍前來，朕要發大軍去滅了洞淵教！」

　　「陛下，皇上，那些王爺早跑了，而大臣、將軍們已經去開城門，準備投降洞淵教了！」小太監哭了出來。

　　徐成高後退幾步，一下坐到地上，然後縱聲狂笑，淒厲悲涼。

　　聽到他的笑聲，從殿後出來一位花容月貌、身穿後服的女子，雙膝著地跪坐在他旁邊：「皇上，事已至此，咱們就以身殉國吧，那些大臣、將軍可以投降，我們卻是投降不得。」

　　徐成高靜默了一會兒，猛地站起，搖搖晃晃往殿外走去。

　　「皇上，您去哪裡？」皇后追了上去，拉住了他。

　　徐成高淒然一笑：「朕自繼位以來，夙興夜寐，勤勤懇懇，既無天災，也無民禍，想不到卻落到如此局面，實在愧對列祖列宗。不過朕不甘心，朕不服氣！朕現在去歸真觀祖師殿求祖師顯靈，將那些禍國妖人統統鎮壓！」

　　「可是皇上，雖然傳言祖師已成真仙，常常遊戲紅塵，但之前兩百年，祈求祖師從未顯靈，所以這一百餘年來，早就沒人相信這傳聞了。何必將希望寄託在這上面。」皇后似乎已經死心。

　　徐成高跌跌撞撞出了殿門，聲音落下：「已經末路，何妨一試！」

第四十章 夜深人靜祖師殿

　　洛京，皇宮東側不遠，有一座素雅中透著奢華的道觀。

　　這正是歸真教總壇所在歸真觀。因為徐家發跡皆是由此而來，所以立國之後，將其就建在了皇宮附近，以示對歸真教的尊敬。

　　但現在諾大一個道觀，早就空無一人，衣物、桌椅、香爐、儀式器物等零零星星散落於地，來往院門、房門不管是好是壞，是倒是立，都是大打開著，像是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加上夜已很深，顯得相當荒涼、冷清、雜亂。

　　當朝天子徐成高看著眼前的一幕，臉上苦澀笑容加重，對跟隨自己而來的皇后與那位小太監道：「朕以為只有那群大臣才是軟骨頭，哪邊強倒向哪邊的牆頭草，想不到歸真觀也是樹倒猢猻散，難見忠義之士。」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皇上不必如此憂心，我大安朝十戶之內必有忠信。」那小太監臉上還依稀殘留著淚水。

　　一路連護衛都沒有，從皇宮大院走到歸真觀，看到作鳥獸散的其他宮女、太監，他居然慢慢鎮定了下來。

　　徐成高哈哈一笑：「你倒是個熟讀詩書的，嗯，你能一直陪著朕和皇后走到這裡，也算是忠義之輩，對了，你叫什麼？」一邊說話，一邊和皇后互相攙扶著，繼續往祖師殿而去。

　　「奴婢叫魏敬。」小太監攙著徐成高另外一邊，小聲地回答。

　　三人穿堂過院，很快就來到了祖師殿，當看到祖師殿閃耀著燈火，一派寂靜莊嚴的樣子時，他們都不由自主屏息凝氣，鬆開攙扶的手，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往殿內而去。

　　腳步聲雖小，但在安靜無比的祖師殿內卻是激起了一陣迴響，所以當徐成高、皇后阮氏、小太監魏敬剛剛入殿沒幾步，就感受到了三道目光向自己等人望來，帶著些許驚疑。

　　原來有兩男一女三名黃衣修士，安靜虔誠地在祖師像前跪拜懺悔，直到徐成高等人進來，打破了這份寧靜，才讓他們驚醒過來。

　　「貧道周偉，拜見皇上。」其中三十來歲那位黃衣修士曾經在徐成高每年拜謁祖師殿時，見過他，所以起身打了個稽首。

　　「貧道萬雪，拜見皇上。」「貧道徐宏達，拜見皇上。」另外兩位二十來歲的修士自然也隨著周偉起身行禮。

　　徐成高愣了一愣，沒想到祖師殿居然還有弟子留下：「幾位道長免禮。你們，你們為何不隨其他人而去？」

　　周偉淡淡地笑了笑：「貧道得蒙宗門不棄，納入門牆，傳授真法，從此能一窺無上仙道，大恩大德實是難以為報，只能選擇與宗門共存亡。倒是萬師妹、徐師弟，貧道一直勸他們離開，珍惜此身，為宗門傳承留些香火，可他們卻是全然不聽。」

　　萬雪和徐宏達異口同聲地道：「我豈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之人。」兩人如此默契，不由相視苦笑。

　　頓了頓，徐宏達道：「貧道雖是皇族遠親，但家人皆是早死，是宗門養我、育我，這種時候哪能逃避。」

　　萬雪跟著點點頭：「貧道也是從小在宗門長大，天大地大，只有在此處方才安心，再說也有一些師兄弟忍痛離開，保留香火，不缺我這一份。」

　　徐成高聽聞之後，大笑三聲：「好，好，好，歸真教有你們這等忠義弟子，日後必然復興有望。」能於末路危難之際，見到如此不離不棄之人，讓徐成高雙眼有些濕潤，心中很是激動。

　　「不知皇上所來何事？」周偉問起徐成高的來意。

　　徐成高想起自身，淒然一笑：「那些大臣、將軍都等著天明洞淵教大軍一來就投降，朕只得來祖師殿，看能不能求得祖師顯靈，渡過此難關。」

　　不問蒼生問鬼神，不知怎麼的，徐宏達心裡就出現了這一句話，不過轉眼就是釋然，這次危難，非是天下蒼生有苦，而是鬼神所為，祈求祖師無可厚非，只是歸真教立派三百多年，唯有兩百六七十年前，石祖師現身於洛京一次，之後再無任何音訊，顯靈的可能幾乎沒有。

　　周偉、萬雪、徐宏達不比徐成高只到鍛體，已經開始修煉《歸真經》上的觀想法，各種道門典籍也是熟讀，知道所謂飛昇，只是進階引氣，其上還有諸多境界，方才能證道長生，成就元神，成為真正逍遙自在的仙人。

　　而且就算有祖師還活著，但他們修煉的是道門正宗，不是神道功法，無法感應別人的祈求，哪有那麼巧剛好顯靈。

　　不過這種時候，他們也不想打擊徐成高最後的希望，讓開道路，示意徐成高去祖師像前跪求：「皇上請。」

　　徐成高正了正衣冠，步履凝重地走到了祖師像前，只見臺上立有三個栩栩如生的雕像，中間的是一位白髮白眉、仙風道骨的老者，身著玄衣，掌托拂塵，左邊是一位二十來歲年輕人，青袍高冠，面容平凡中卻透著瀟灑出塵，腳踏青色雷光，右邊則是一位嬌俏而又充滿莊嚴聖潔意味的少女，一襲紅衣，笑容溫婉。

　　點上九柱香，徐成高拜了九拜，將香插入爐中，然後跪於祖師像前，一邊叩首，一邊祈求：「徐承業徐祖師，石軒石祖師，徐錦衣徐祖師在上，後代子弟徐成高於此誠心祈求，現有邪魔外道挾裹盲信，攻城掠地，國勢頹廢，搖搖欲墜，若讓邪魔外道得逞，則大安朝不復，歸真教難存，道統斷絕，請祖師顯靈，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之中。」

　　徐成高知道朝代存亡在祖師這種仙人眼中，乃是尋常之事，不會應此而下凡，只有歸真教涉及祖師們的道統傳承，才會讓祖師因此顯靈，所以將重點放在了邪魔外道和道統上。

　　一陣微風吹過，讓香爐裡的煙和燃燒的香燭晃動了一下，可惜之後再無任何異狀。

　　徐成高雖然幻想過剛一祈求祖師就回應降臨的奇跡，但心中也是明白，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所以稍微失望了一下後，就繼續用力叩頭，同時嘴上念到：「請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他明白最有可能降臨的是石軒石祖師，畢竟好歹現身過一次，可這種時候，其他兩位顯靈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拋諸腦後，所以稱呼並未特指哪位祖師。

　　咚咚咚，徐成高頭撞得蒲團直響，沒一會兒就已經紅腫起來，但徐成高毫不在意，繼續磕頭道：「請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祖師像依然毫無反應。

　　徐成高額頭已破，鮮血直流，將蒲團染得猩紅，他咬著牙，沒有停止地叩頭祈求：「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哪怕磕死在這裡，也不放棄，而他口中的稱呼也漸漸變成了石祖師。

　　見到這鮮血淋漓的淒慘場面，皇后阮氏、小太監魏敬忍著淚，捂著嘴，跟著跪了下來，在徐成高身後一起叩首，不過她們面前的不是蒲團，而是青磚。

　　「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兩個人的聲音與徐成高的聲音漸漸重合。

　　被這虔誠景象所感染，周偉、萬雪、徐宏達相看一眼後，走到皇后元氏身側，同樣跪了下來，磕頭祈求：「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夜深人靜，這聲音在祖師殿內迴盪，彷彿流水滾動，連綿不絕。

　　…………

　　天涯海角樓二樓，石軒正盤腿而坐，身上血紅細線若隱若現，一下深入身體裡，一下浮出皮膚外。

　　經過三十多年緩慢的化血融入，現在正是石軒兩具肉身融為一體的關鍵時刻。

　　石軒默運秘法，週身散發出清新純粹、帶著生命力的清光。隨著紅線的起伏，石軒的面孔似乎在兩張和一張之間不停變化。

　　當紅線深進入肉身時，石軒的臉孔、肉身就無異狀，而當紅線透出皮膚時，石軒臉上則有另外一張面孔浮現，肉身也變為四臂。

　　突然，石軒身上冒出了無數清光符篆文字，每一條紅線上都落下了一個，然後清光大作，石軒就像被包裹在了絲絲密密的清光蠶繭中一般。

　　片刻之後，一道紫光破繭而出，接著清光黯淡、漸漸消失。

　　紫光落在地上，現出了石軒身形，石軒神色輕鬆、愉悅地檢查起自身，現在這肉身處處透著力量，比修煉肉體的煉竅宗師還要強上幾分，就算一階道術打在身上，也難以傷到肉身分毫。

　　肉身上的問題，石軒渡過天劫前，已經無需擔心了，所以石軒悠閒地走回蒲團，坐下閉目養神，可這時，石軒覺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喚自己。

　　「這種感覺，應該是有人以真名於我塑像前虔誠祈求？」石軒心中暗道。

　　正常而言，只有金仙道祖才能做到腦海裡想起他的名字，就能被他感應到，一般神道修士頂多感覺到自家虔誠信眾的祈求。

　　渡過第一次天劫，能心血來潮的陽神真人，別人念起他的名字，他是無法感應到的，畢竟不是神道修士，只有長時間、不停止、非常虔誠、有憑依的祈求，才能激起那麼一絲微弱的心血感應。

　　而石軒現在通過先天八卦和太極圖，間接地擁有了這種心血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