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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幫夫萬萬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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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39:29 |倒序瀏覽
幫夫萬萬歲 作者:子澄
  
男主角:安玖熯 女主角:蔚甘琳

她她她……她竟然又親他了!
天哪!他該不會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蔚甘琳那可怕的「口水攻擊」?
都是這女人的狼吻,才會害他夜夜噩夢纏身,不論任何收驚方法通通無效!
雖然他每回都能化險為夷,但這根本就和她的「幫夫運」毫無關聯嘛……
可惡的安玖熯,幹麼每次都把她的「幸運指數增強之吻」說成「強迫性親吻」?
真是沒良心的傢伙!他也不想想看,哪一回被她親了之後,他沒得到好處?
要不是看在他是她未來老公的分上,她才不屑用這麼甜蜜的方法幫他補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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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39:55
楔子

「安玖熯,你怎麼可以欺負緯緯?」中西瓜班的周老師打老遠就夾帶著龐大的怒氣往蕩鞦韆這邊走來,沿途的小朋友們都倉皇地做鳥獸散,只有被點了名的安玖熯定在鞦韆旁動也不動。

他不是不跑,而是被老師的怒意嚇壞了,兩隻腳硬是像被釘進土裡的木樁般不動分毫。

「我沒看過像你這麼皮的孩子,三天兩頭就闖禍!」周老師氣昏了,不由分說地拉著他的小手,快步走到牆邊壓住他的肩。「你!你就給我站在這裡罰站,二十分鐘後才可以進教室!」

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安玖熯的頭低低的,心裡不斷向老師離去的腳步吼著,但完全沒有用,因為沒有人聽到他心裡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告訴老師,是緯緯先搶你的蕩鞦韆,你才推他的?」一個軟軟輕輕的聲音靠他好近,近得像在身邊一樣。

「你是誰?」安玖熯抬起紅紅的眼,看向身邊紮著兩條辮子的紅衣小女生。

「我是蔚甘琳,你可以叫我甘琳或琳琳。」小女生漾起一抹甜笑,看起來像個小天使。

「我沒看過你。」他從小班升上中班,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小女生。

「我今天第一天上學。」

「你別管我,走開!」

「可是我看你很傷心的樣子……」

「走開!」這女生好討厭,看不出來人家在傷心嗎?討厭死了!

「你不要哭。」小女生彎身看向他低垂的臉,眼裡盛滿同情。

「我才沒有哭!走開!」雖然他還小,但他也是要面子的,這女生到底懂不懂!?

「乖乖,不要哭哦,把頭抬起來好不好?」小女生像個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你到底——」要幹麼!安玖熯生氣地抬起頭,不料小女生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徹底呆住了,比剛才老師吼他時,更叫他驚恐!

她她她……她竟然親他!?

小女生捧住他的臉,嘟起的唇印上他的嘴,安玖熯不敢置信地瞪住眼前那張紅潤潤的臉蛋,他不知道自己的臉比她還要紅!

她……老天!她口水真多!

「看,不哭了吧?」小女生放開他,漂亮的嘴角又笑開了。「每次我哭哭,媽媽都會這樣親親我,我就不哭了。」

「你……」天吶!他想尖叫! 「很有效ㄏㄆ,你真的不哭了。」小女生一派天真地瞅著他的臉。「下次你再哭,我親親你就沒事了。」她還做「補充說明」。

「不……」必了。

「你等我一下哦。」小女生突然對他眨眨眼,一溜煙地跑進教室。

過沒多久,周老師由教室裡走了出來,將他之所以推緯緯的前因後果弄個明白後,賞了他一顆代表歉意的糖果。

「對不起,老師沒有問清楚就處罰你,來,這顆糖給你吃。」

原來,那個小女生去為他「申冤」呢!

風涼涼的,風乾了他臉上的淚痕。他摸了摸嘴,感覺心熱熱的,嘴也熱熱的,然後,想起那個小女生甜甜的笑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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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0:20
第一章

跑!

快跑!

再跑快點!

就算跑斷了腿也得跑!

他不斷地跑、用力地跑,再不跑快點性命堪憂啊!

不會有人相信他在躲什麼,因為追著他直衝而來的,是教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透明黏液——口水。

口水,如山洪爆發般的口水不斷向他湧來,他感覺自己快被那大量的微黏液體淹沒;窒息感掩上他的腰、他的胸、他的口,甚至囂張地淹上他的鼻,他就快死了!

死在一大片如汪洋大海般的口水裡!

沒有人相信他會死在一片口水海裡,除了他。他的確相信——

自己會死在口水海裡,終有一天!

汗流浹背地由床上彈坐而起,安玖熯兩顆眼球像遇見怪獸般瞠圓,在略帶緊張地環顧四周後,終於放鬆地垂下緊繃的肩,乏力地伸手抹過汗濕的臉、額。

他懷疑自己這輩子直到踏進棺材的那一刻,恐怕還是無法擺脫這個恐怖至極的噩夢,畢竟這個夢已持續了漫長的二十二年,從他上幼稚園中班的第一天開始。

甩甩頭,走到浴室用冶水沖了個澡,才走回房套上T恤、牛仔褲,連皮帶都還來不及套上褲孔,不知打哪兒冒出一雙軟軟的手臂,毫不溫柔地環住他的脖子往後拉,差點沒讓他提早升天!

「早啊玖熯,你今天怎麼沒等我叫你起床?」嬌軟的嗓音透著一絲興奮,立刻讓安玖熯反射性地豎起全身寒毛。

「喂!你別亂……」來。他正想出聲制止身後的女人,然而接下來的一切全發生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之間——

來不及了!

一股強大的扭力按住他的雙頰,硬是將他的臉轉動了九十度,夾帶著豐沛的唾液,女人微噘的粉色紅唇不由分說地印上安玖熯的嘴角——泰半因為他極力閃躲,不然應該印在他性感的唇上。

女人扼腕地歎了口氣。

「躲什麼躲嘛!人家是獎勵你主動起床欸」真可惜,好久沒偷吻成功了說!「小器玖熯!小器鬼!」

安玖熯閉了閉眼,仰起頭的唇邊揚起一抹微揚的弧度,眼角甚至閃動著濕濡的水光。

成功了!他終於又一次成功地躲開那令人發狂的口水攻擊!

「謝了,我不需要你的「獎勵」。」如果可以,這種恐怖的獎勵他寧可一輩子都要不到!

「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女人微慍地雙手插腰,數落他的「不識好歹」。「多少人要我的吻都要不到,你竟敢說你不要?簡直是「暴殄天物」!」

「哼哼,暴殄天物。」他扯扯嘴角,俊帥的臉皮要笑不笑,由鼻腔發出不給面子的哼氣聲。「蔚甘琳,多謝你的「恩寵」,我心領了就是。」

沒錯,蔚甘琳,就是這女人造成他二十二年來夜夜噩夢纏身,不管任何補救方式都沒用,包括民俗的收驚儀式都宣告失敗,可見這女人的「病毒」有多厲害。

簡直比「毒絲本」還毒!

「你怎麼這樣說?」蔚甘琳顯然有點受傷。「人家是看你最近運氣不太好,想說幫你補補運嘛!」

的確,安玖熯最近的確走了狗屎運,做什麼都不順利。先是被做了好些年的投資公司裁了員,可惡的是還領不到半毛資遣費;更誇張的是,他一個資管系畢業的高材生竟然找不到工作,處處喝免錢的「閉門羹」,想起來就嘔!

但雖然嘔到心、肝、脾、肺、腎都快由嘴巴裡嘔出來了,他也不需要蔚甘琳用這種方法幫他「補運」!

「你算哪根蔥啊,我要補運?我真要補運也找個正牌的「師公」,找你有屁用 !」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任何工作經驗都沒有,充其量幫幫她家裡的便利商店做個小小的收銀員,她能有啥本事?

「欸,話可不能這麼說哦。」說到「本事」,蔚甘琳的大眼就亮了起來,一屁股跳坐到安玖熯的床上。「你忘啦,我爸媽不是幫我算過命,說我有「幫夫運」的嗎?所以只有我能幫你。」

「幫夫運?」安玖熯嗤笑一聲,不層地睨了她一眼,把皮帶繫上腰間用力扯緊。「每個算過命的女人都說她們有幫夫運。」他要相信才是大笨蛋!

「才沒有!那個算命仙很準的!」到現在都七、八十歲了,看起來還像個年輕小伙子一樣,大家都說他是不老神仙。

「好,就算那個算命仙很準又怎麼樣?」對著鏡子用手扒過頭髮,隨意扒出一個舒服的髮型。「你要真有幫夫的命,幫的也是你老公,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安玖熯!」蔚甘琳陡地大吼他的名。

「幹麼?」扒完了頭髮拉拉衣服,安玖熯的視線一直黏在鏡子上,連「施捨」給她一眼都不肯。

「你這個背信忘義的傢伙,你竟然想悔婚!?」纖纖玉指直指那個顧盼自雄的「負心漢」,蔚甘琳的食指都顫抖了。

「誰悔婚?」百無聊賴地睞了她一眼,安玖熯不耐地環起雙臂。「那是你爸媽跟我爸媽兩對無聊的夫妻隨口胡諂的,就你這笨女人會當真!」

「我才不笨!」她是聽話,爸媽叫她嫁給玖熯,她就當他是她的天!

「你真的相信我們會結婚?」好看的眉打了個死結,安玖熯的耐心快用光了。

「嗯!」蔚甘琳用力地點頭,不疑有他。

「事實證明,你果然很笨。」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走出安玖熯的房間下了樓,蔚甘琳在樓梯口遇見安蔡蘭,她是安玖熯的媽媽。

「甘琳,又來叫玖熯起床啦?」安蔡蘭早就習慣每天這個時間會在家裡遇到蔚甘琳,不是在樓梯間,就是玖熯的房裡,熟絡的恍若她們原本就是一家人一般。「他好像出門了欸.」

「我知道。」蔚甘琳每回看見安蔡蘭都有種想笑的衝動,即使她的心情很是沮喪。

說真的,她很佩服安媽的父親,也就是安玖熯的外公;「蔡」這個姓,原本就不易搭上好聽的名字,可偏偏安外公為安媽媽選了個「蘭」字。

明明該是個很美、很有意境的名字,但搭上「蔡」這個姓氏就走了樣;蔡蘭蔡蘭,聽起來成了提上市場的那個「菜籃菜籃」,加上個夫姓就更可愛,成了「安菜籃」……

哎~~她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取笑未來的婆婆呢?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早飯?」端完稀飯端醬瓜,安蔡蘭全然不曉得蔚甘琳複雜的心思。

「不了,安媽,我還得到店裡幫忙呢!」算算時間,也是該跟店裡大夜班工讀生換班的時候了。

「玖熯那孩子也真是的,怎不等你一道走呢?送你一程也好。」跟在醬瓜之後的是碗菜,安蔡蘭像顆陀螺似地轉個不停。

「安媽。」她的心情很不好啊,好想找個人吐吐苦水。「你真的覺得我跟玖熯會永遠在一起嗎?」

安蔡蘭總算停下腳步,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怎麼?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原來你也是個笨女人。」沒多加考慮,蔚甘琳衝口而出。

「嗄?」安蔡蘭愣了下,馬上知道又是哪個王八羔子在興風作浪!「那小子!你別聽他滿口胡說八道,安媽說了算!」

她怎會不清楚自個兒兒子的脾性?每回提到他跟蔚甘琳的婚事,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說什麼八字不合、兩個人犯沖什麼的,她偏不這麼認為。

瞧瞧這兩個孩子的名字起得多好?玖熯、甘琳——「久旱」逢「甘霖」,明明登對得很,簡直是天作之合嘛!

最重要的一點,擺明了對她兒子比較有利,這種媳婦掉了多可惜? 「可是玖熯說……」

「他「說」你就給他「梭」,「梭圓仔」那種「梭」,知不知道?」梭得過就奸了嘛!真是個傻女孩,三兩句就被玖歎唬得一愣一愣的。

「甘梭得過?」她愣頭愣腦地反問。

「安啦安啦!安媽說的一定安!」她這個「安」可不是姓假的,反正就是「穩安」的啦!

「暇咧死囝仔不知道在挑什麼,「ㄍ一ㄊ」,「ㄍ一ㄊ」一個賣龍眼!」安蔡蘭走進飯廳,一路細細碎碎念個不停,卻忘了放低音量,全讓杵在樓梯口的蔚甘琳給聽了去。

「安媽。」很奇怪,平常安媽的叨念一向都對蔚甘琳有安撫的作用,但今天的效力卻似乎有點耗弱,只維持了三秒鐘。「玖熯他……會不會交女朋友了?」

「交什麼?」安蔡蘭從飯廳探出頭來: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一句話都聽不完整。

「交女朋友……」噢!心好酸喔!她怎會有這種怨婦似的語氣?

「什麼什麼什麼?」安蔡蘭像耳背似的重複了幾次。「你說什麼?玖ㄊ交了女朋友?」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會不知道?

「他真的交了女朋友!?」蔚甘琳的聲音拔高了起來,他真的「另結新歡」了!

「哦,你用的是問句啊。」安蔡蘭狀似安心地拍了拍胸口。「沒啦,我沒聽說啊!」她瞪著天花板想了想,還多此一舉地補了一句。「大概沒有吧?」

「唔。」蔚甘琳原本也學安蔡蘭拍了拍胸口,但最後,提上喉嚨的心才安了一半。「可是安媽,你最後說的那一句是什麼意思?」

「啊?」安蔡蘭開始佯裝忙碌地走來走去,看得蔚甘琳是眼花撩亂。「嘿嘿嘿……」除了乾笑,她還能怎麼著?

「算了,我看我還是去看店好了。」垮下肩,她放棄了,以牛步往安家大門移動。

「欸,甘琳,晚上記得到家裡來吃飯。」安蔡蘭由背後喊住她。

「幹麼?」她爸媽也在家,幹麼要到安家吃飯? 「我看玖ㄊ找工作找得心情浮躁,不如我們大夥兒聚聚,看能不能讓他心情好一點。」兩家人口都單薄,湊在一起熱鬧些。「順便喊你爸媽一起過來,人多熱鬧。 」

「也好。」抿抿唇,她的心情豁然開朗。「我有預感,玖熯今天會找到工作哦 !」

「是嗎?」安蔡蘭狐疑地瞅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當然知道呀!因為她親了玖熯一下嘛!

雖然沒親到嘴,可是她有幫夫運嘛,所以玖熯一定可以找到工作;不過就因為只親到嘴角,工作可能有點差強人意,但是誰在乎呢?

時機醜醜啊,沁沁猜菜啦!

「秘密!」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天下果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不出蔚甘琳的預料,安玖熯當真找到工作了,一個醫院圖書室的資料管理員,勉強在字面上跟他的資管系學歷搭上邊,雖然不甚理想,卻還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畢竟以現在的景氣,可以找到每個月穩定三萬塊薪水的工作不多了。

「活該,誰叫你早上躲得那麼急,不然找到的一定是更好的工作。」蔚甘琳為他感到高興,但還為早上那個下算真正得逞的吻感到惋惜。

「算了吧,這跟你那個「強迫性親吻」根本沒關係好不好?」安玖熯拿著電視遙控器轉個不停,兩眼一翻賞她一記白眼,他才不信她這一套!

「什麼叫「強迫性親吻」?明明是「幸運指數增強之吻」,你怎麼每次都這樣啦!」嬌嗔地捶了下他的肩,她微慍地澄清著。

「每次都怎樣?」安玖熯皺起眉,揉了揉肩膀。夭壽!這女人是不是斷掌啊?捶人這麼痛!「小力一點,差點沒被你捶死!」

「每次都這樣曲解人家的意思。」噘起嘴,她心疼地揉揉他的肩。

「原來甘琳都是用這麼甜蜜的方法,把她的能力「渡」到你那裡去的啊?」安蔡蘭正奸端著菜經過客廳,不經意聽到兩個年輕人的對談,不覺好笑地插起話來。

「哎喲,那我們家甘琳比較吃虧ㄋㄟ!」蔚甘琳的媽媽郝淑憩走在安蔡蘭後面,也把他們的話全聽進耳裡,不甚在意地搭了句。

「蔚媽,我比較吃虧好不好?」為什麼大家都認為他比較吃香?事實上他是「苦中作樂」啊!安玖熯癟起一張嘴,神情無限哀痛。「你們都不知道蔚甘琳的口水有多多,每次都像被小狗舔到一樣!」

「又不是頭一次,早應該習慣了吧!」安蔡蘭忍不住打趣。

從他倆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安玖熯的「初吻」就在幼稚園裡被蔚甘琳給「奪走」了,這小男孩還很沒用地從幼稚園一路哭了回來,彷彿發生了天大地大的傷心事,著實嚇壞了安、蔚兩對夫妻。

然後兩個小鬼由流著兩管鼻涕到長這麼大,安玖熯早已不曉得被蔚甘琳「偷襲」過多少次,所謂「見怪不怪」,雙方家長在經歷安玖熯無數次的「鬼哭神號」後,很快便學會「習以為常」,對兩個小傢伙的親熱事皆睜一隻眼閉一雙眼,全然不當一回事了。

「拜託,這種事情永遠無法習慣好不好?」長長的吐了口氣,安玖熯為之氣結。

最無辜的「受害者」安玖熯,長期爭取不到長輩們同情的目光和支援,久而久之也開始讓自己變得麻木並學會閃躲;因此成年之後,此類「性騷擾」次數變得寥寥無幾,但三不五時還是會遇上慘遭「狼吻」的惡運,簡直防不勝防!

「不識好歹的安小子,吃遍了咱們家甘琳的嫩豆腐才說這種話,不怕天打雷劈嗎?」郝淑憩可不爽了,哪有被吃乾抹淨還被嫌的道理,尤其被損的還是他們蔚家的小閨女,這還有天理嗎?

「蔚媽,我可沒那個膽!」什麼吃遍了甘琳的嫩豆腐?明明是他的豆乾被甘琳吃了才對,怎麼反過來說也可以?安玖熯忙著「申冤」。「每一次都是甘琳她……」主動嘛!

「這有什麼不好?哪一回被甘琳親了之後,你沒得到「好處」的?」眼看這傻小子就要挑起郝淑憩的不滿了,安蔡蘭連忙出聲「調停」。

「可不是?」說到這個郝淑憩可樂了,忍不住和安蔡蘭相視一笑。「從小到大,玖熯不知因甘琳的關係得到多少好處?」

「哪有?」安玖熯兩眼圓睜,心裡惶恐漸生。

又開始了,他又得被聯合批鬥了!

每次扯到蔚甘琳都沒好事!

「哪裡沒有?你忘了你們小時候還在念幼稚園時,每次你闖了禍,還不都是甘琳去幫你收尾?最後你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像糖果啦、貼紙、玩具什麼的,沒一次例外。」安蔡蘭可不管兒子承不承認,反正事實就是事實。

「那又不是我的錯。」都是老師誤會在先吶!他在「賜予」甘琳為他澄清的機會!

「還有啊,小學時打躲避球,你砸破了公園邊嚴家那凶老頭的玻璃,不是嚇得哭出來了?後來甘琳直拉著你去道歉,才發現嚴家瓦斯外洩,反而不小心救了一個人在家的嚴老頭一命,那也是甘琳的功勞。」郝淑憩記得可清楚了,直到前陣子還有鄰居提起呢!

嗯,我記得那天也有親一下玖熯哦,後來他才不哭的!蔚甘琳得意地想著。

「那是我有預感。」絕對不是甘琳的功勞!

蔚甘琳睨了他一眼,換來他一記凶神惡煞的警告眼光,她只得囁嚅地沒敢發言。

「是是是,那你會去隔壁張家偷撈人家的死魚,也是你有預感嘍?」

安玖熯國小時愛玩,拿著魚網跑去偷撈張家的魚,撈了半天活魚沒撈到,反倒撈了好幾條半死不活的死魚;原以為張家會來興師問罪,沒想到人家反而來感謝他將帶菌的病魚全給撈了起來,陰錯陽差救了一池子活蹦亂跳的錦鋰,真不曉得哪來的好運氣。

「那、那當然。」安玖熯答得有點氣虛,這些老女人記性這麼好做什麼?簡直莫名其妙!

當時他是愛玩,但小孩子手短,速度又慢,撈了半天撈不到那些游得飛快的錦鋰;就因為那些病魚游不動,又有些浮在池面上,所以才會……

「還當然?那麼上國中以……」

「好了好了,拜託你們別再說了好不好?」安玖熯眼見戰火即將漫天,忙高舉雙手投降。「那些事我都記得,別全部拿出來說行不行?」

他是幹過很多糗事沒錯,但年輕氣盛,哪個小孩沒闖過禍?他是運氣好,每回都化險為夷,不過那全不干蔚甘琳的事,絕對沒有!

「所以「囝仔仙」說得沒錯,甘琳的確有幫夫運。」安蔡蘭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最後還下了個絕妙的註解。

「是啊,不然玖熯哪能好好的長這麼大?」郝淑憩閒閒沒事補上一句。

「這麼說也沒錯,沒見過這麼會闖禍的孩子。」安蔡蘭也不以為忤,認真地跟郝淑憩對起話來。「款,你看會不會是玖熯的名字取得不好,不然怎麼一天到晚老闖禍?」

「哎喲,現在改名字可麻煩了,什麼資料都得改,最麻煩的是兵役課的部分。」

「真是,男孩子就是麻煩!像你們家甘琳多好?」

「也對,女孩就是貼心。」

「我看也不用改名了,反正甘琳會幫他嘛,從小幫到大,也不差那後半輩子。」

「說起來就我們比較吃虧,玖熯要敢不疼她,非把他剝層皮下來不可!」

「安啦!等不到你來剝他的皮,我就先把他抓去「川燙」了!」

「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反正甘琳留在你們家的時間也不多了,你好好珍惜吧!」

「就算嫁到你們家,多一雙父母疼她不好嗎?而且就在隔壁,還不每天見得到。」

「真妙,鄰家變親家,真好……」

睨著安玖熯越來越黑的俊臉,蔚甘琳的心情反常地極好。

是啊,改什麼名呢?她願意幫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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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0:48
第二章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打發掉店裡唯一的客人,蔚甘琳坐在櫃檯裡發呆。

自從安玖熯開始到圖書館上班之後,她的時間運轉彷彿也跟著變得緩慢;雖然以前玖熯去找工作一樣不在家,但她就是覺得感覺不一樣了。

為什麼玖熯認為他跟她之間不會有結果?為什麼?為什麼? 打從二十二年前,她們搬到這個社區之後,蔚家便和緊臨著同一面牆的安家成了鄰居,不僅兩家人成了好朋友,她和安玖熯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同班同學。 從幼稚園、小學、國中到高中,兩人一直都是同班,直到安玖熯上了大學,他們之間才不再是同學的關係,而變成單純的鄰居。

其實也不算單純的鄰居,因為早在二十二年前,雙方的父母就曾口頭上承諾,以後安、蔚兩家必成親家,而成為親家的唯一路徑,就是她和安玖熯的婚事。她是很樂意啦,可顯然玖熯並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他不肯呢?好歹她也算是附近最美麗的一朵「便利店之花」,他為何老避她唯恐不及呢?

討厭的安玖熯!

「叮咚!」自動門開啟的瞬間,接連而起的是熟悉的電鈴聲,適時拉回她神遊太虛的思緒。

「歡迎光臨!」幾乎是反射性地,她馬上端起職業性的笑容,朝進店裡的客人微微點了下頭。

「呃……哦!」進門的是個年輕男子,他似乎不太適應如此有禮貌的店員,微愣了下又仔細看了眼蔚甘琳,眸心恍若閃過一絲錯愕,才緩慢移動腳步往店裡走。

一向大而化之的蔚甘琳,並沒發現那個男子挑選物品的期間頻頻回首盯著她瞧,自顧自地拿起櫃檯下的漫畫翻看了起來,邊看還邊笑,看來好下快樂。

「小姐,結帳。」男子拿了幾碗泡麵和一些豆類的零嘴走回櫃檯,把欲購買的物件一一放上蔚甘琳面前的櫃檯檯面。

「好,麻煩你稍等一下。」她立刻放下手邊的漫畫,開始為男子買的物品結起帳來。

男子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就在將錢遞給她的那一刻,他才低聲開口:「蔚甘琳,你是蔚甘琳對吧?」

「欸?」蔚甘琳抬起頭看向那個男子,想下起來在哪裡見過他。「對不起,我不記得……」她一邊說,手上一邊下意識地接過他的錢,按下收銀機的按鈕。

「真的是你!」男子開心地笑了,露出一個陽光般的笑容。「我是何佑緯,你忘了嗎?」

何佑緯?誰呀!?蔚甘琳挑起眉,順手拿了收銀機上的發票,熟練地把零錢壓在發票上,看向他的眼裡寫滿問號。

他到底是打哪冒出來的青仔機?

「你不記得我了?」何佑緯露出一抹苦笑,微聳的眉心讓兩道濃眉垮成八字型。

「呵呵,找你的錢。」蔚甘琳乾笑著,著實想不出這號人物,只得踟躕地把該找的零錢遞還給眼前這個「半路認親」的男人。

「謝謝。」一股腦兒把零錢塞進褲袋,何佑緯看都不曾看一眼。「呃,這麼說吧,你是不是念「襁虔幼稚園」?」

「是啊,不過我畢業很久了。」眨巴著眼,蔚甘琳看向男子的眼多了分認真。這個何什麼東東的男人好像真的認識她欸,不然怎麼知道她小時候念「搶錢」幼稚園?

「我知道。」何佑緯閉了閉眼。「我也是那裡畢業的,但畢業後我就搬家了,難怪你不記得了。」

「喔。」那幹麼又回來這裡買東西?舊地重遊嗎?「現在呢?」她隨口問道,沒啥特別的意思,對他,還是沒有特別清明的印象。

「現在我又搬回來了,就住在前面那棟新啟用的大樓裡。」他隨手指向店門外,思索著如何挑起她的記憶……對了!「你現在還跟安……安什麼的在一起嗎?」

「安玖熯。」她抬眼答腔,開始確定這個人恐怕真是她和玖熯的「校友」,不然怎會知道她和玖熯「交好」?但對於何佑緯這個名字,她真的沒印象。

「對,安玖熯。」他笑了,拼湊起那個老和自己不對盤的小男孩。「我還記得小時候你老是跟在他身邊轉,現在還是嗎?」因為那兩小無猜的影像太過鮮明,說實話,並不太容易忘記。

「是啊。」哎呀!這個人沒說謊,他真的認識她和玖熯!「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

「何佑緯。」他不厭其煩地重申一次。「老師都叫我緯緯。」說起老師喊人的小名,讓他好看的臉有絲靦腆。

「緯緯?緯緯……」突然好像有點什麼闖進腦海,蔚甘琳蹙起眉頭半晌霍然放鬆。「啊,你是常和玖熯搶玩具的那個緯緯?」纖纖食指指向何佑緯的鼻尖,她想起來了,這傢伙是玖熯的「宿敵」!

就是搶了玖熯的鞦韆才被推了一把的那個緯緯,她真的想起來了。

「是他搶我的好不好?」翻個白眼,他努力為自己辯白。

「隨便啦!」男人就是愛計較,那麼久以前的事還拿出來爭論。「你真的搬回來啦?打算定居嗎?」人類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一旦確認對方「同窗」的身份,感覺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她開始有跟何佑緯聊天的興趣。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無聊嘛!

「嗯,這裡離工作的地點較近。」能遇到以前的朋友真好,雖然年代有點久遠,但仍存在著絲絲溫暖的感覺。

「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真好,大家都有屬於自己的工作領域,不像她只能守著這家便利店。

「我是心理醫生。」

話一出口,蔚甘琳陡地瞪著他,一時氣氛變得有絲凝重。

「怎麼了?」他說錯什麼了嗎?何佑緯滿臉莫名其妙。

「專醫神經病那種?」她兩眼圓瞠,看不出是崇拜還是驚懼。

何佑緯呼吸一窒,瞠大的眼彷彿在跟她的眼球比大小,未幾,他爆笑出聲。

「不是。」他幾乎笑岔了氣,縮起摯擋在嘴邊。「對不起,我負責的是心理諮詢,不是你想的那一種。」這下他可以確定她剛才的表情代表驚懼,百分之百。

「心理諮詢?」蔚甘琳的眼溜了兩圈,懂了。「就是電視上演的那種,聽病人講話就可以拿錢的那種醫生?」哇,這種錢也未免太好賺了吧!?

她也很樂意聽人家講話啊!可惜她沒念醫學院,不然賺那種輕鬆錢多好!

「大概就那個意思。」如果她是他的病人,絕對會是最容易理解的那一號,因為她的情緒全寫在臉上,這下成了欽羨。

很有意思的女孩,他小時候怎沒發現她這麼有趣?

「叮咚!」電動門霍地開啟,電鈴盡責地吶喊了聲,幾個中學生魚貫走入店裡,擾斷蔚甘琳和何佑緯的談天。

「你忙,我改天再來。」再來跟老朋友聊聊天。

「奸啊。」蔚甘琳也很開心,但隨即喊住他的腳步。「啊,你說你在哪家醫院工作呀?緯緯。」下意識地,她叫出小時候老師叫他的小名,引來那些中學生顧客的側目。

哇咧……何佑緯伸出去的腳踉蹌了下,差點沒在便利店門口表演滑壘,嚇得他忙扶住電動門穩住身體。

「升天醫院。」何佑緯努力保持微笑,但嘴角仍免下了微微抽搐。「還有,以後麻煩叫我何先生或佑緯,千萬別再叫我那兩個字!」沒勇氣注意其他閒雜人等的訕笑神情,何佑緯飛也似地逃離現場,彷彿身後有黑白無常等著拘提他的魂魄似的。

「升天醫院?」蔚甘琳聳聳肩,心裡感覺有點發毛。

院名叫「升天」,病人還能安穩地走出醫院大門嗎?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蔚甘琳。」手上的滑鼠未曾稍停,安玖熯的眼緊盯著電腦螢幕上滑動的遊戲人偶棋,他忙著破關呢!「要睡回去睡,別要死不死地在我床上賴著!」

「嗯……」大床上隆起的身軀蠕動了下,蔚甘琳不甚清醒地揉著眼睛。「你還要多久啦!臭玖熯。」打電動打那麼久,害人家都等到累得睡著了還凶?臭男人!

「多臭?」安玖熯嗤笑一聲。「你別忘了,你正躺在臭人的床上!」該死!我方將士陣亡一名,全是那女人害的!

「快啦!再不快點安媽會罵人啦!」安爸安媽兩夫妻去喝喜酒,交代她跟玖熯一定得帶小狗「安分」去散步,順便讓它「排泄」,她可沒敢或忘。

「再等一下會死啊?」啊!又死了一個!

「別把那個字掛在嘴邊,別忘了你現在在醫院工作。」中國人最忌諱那個字「何況他的工作場合多麼神聖,更不適合那個字眼。

「是醫院裡的圖書館。」他又不念醫科,差幾個字天差地別,起碼收入就差很多!

「是,醫院裡的圖書館。」她打了個呵欠,下了床踱到他身後,俯身看清電腦螢幕。「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人家都看不懂。」她嘟嘟嚷嚷地在他耳邊叨念著。

「看不懂就別看,又沒人逼你。」陡地一抹馨香竄進鼻間,他微一閃神、手一頓,瞬間螢幕裡的將士兵敗如山倒。「啊!都是你啦!看啦!全死光了!」破關又無望了!

「我又沒幹麼,是你自己玩完的。」奇怪了,關她啥事啊?

「都是你沒事靠那麼近幹麼?害我分心了還說!」他凶狠地瞪她一眼。「不玩了,你回去!」丟下滑鼠,他極沒風度地趕人了。

「不玩了也不關機,浪費電源。」她才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反正幫他收尾也收慣了,她索性為他的電腦關機。

「你管我?」大刺刺地跳上床躺平,安玖熯一點都不在意蔚甘琳的性別。「我想睡了,你回去。」雙臂交疊在腦下,腳丫蹺上另一腳的膝蓋,他躺得舒服自在。

「喔,就你想睡,我不想睡嗎?」蔚甘琳跳上床跪在他旁邊,用力左右拉扯他的手臂。「快啦!我們還要帶「安分」去便便,不然安媽會念啦!」

「那是你答應的,我可沒答應。」他煩悶地翻了個身,不料正推扯他的蔚甘琳因此頓時失去著力點雙臂一滑,整個人半趴地壓上他身側。

「啊!大象壓死人了!」安玖熯驚吼了下,被她壓住的身體形成扭曲的姿態,令他好生彆扭。「你是不是該減肥了?怎麼壓得人喘不過氣?」

「別亂講,我的身材標準得很!」蔚甘琳氣呼呼地擰住他的耳朵。

「喂……」猛一轉頭,安玖熯的雙眼正好平視蔚甘琳的胸口,他抽了口涼氣,頓時發現一個石破天驚的事實——

喔哦!小女孩長大了!

她在不知不覺裡,竟然「長」得這麼「大」!

「幹麼?」蔚甘琳沒發現他驚愕的眸光,還以為是自己當真體重過重,壓得他 直喘氣。「好啦,不壓你了,快起來帶「安分」去散步啦!」她跳下床,不忘用腳尖踢了下他的屁股催促道。

「咳!」安玖熯被她這麼一踢,任何莫名冒出頭的綺想全給踢得灰飛煙滅,他清了清喉嚨。「你先去牽「安分」,我待會兒就下樓。」糟糕的是,身體某個蠢動的部分並不會因腦海裡的亂想消失而馬上受到平撫,他需要一點「復原」的時間。

「真的?」這傢伙該不會是唬她的吧?

「真的啦!囉哩吧嗦的,快去啦!」懊惱地翻個白眼,安玖熯的顴骨微微脹紅,他努力維持原先的彆扭姿勢沒敢亂動,就怕被她看出不該看的「奇景」。

「那你快點哦,別讓我跟「安分」等太久。」雙魚座的男人就是龜毛,總有講不完的推托理由。

「好啦好啦!快去!」他揮揮手,示意她去搞定「安分」。

蔚甘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下甚情願地走出他的房間,離去時嘴裡還細碎地叨念著。「什麼嘛,難道我真該減肥了?明明就還好嘛……」

安玖熯趴在枕頭裡苦笑。

哎!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會對她產生不該有的反應咧?

真糟糕呀~~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原本帶「安分」去散步是安蔡蘭和安培——就是安爸,他們兩人最喜歡共同執行的工作之一。每晚吃過晚飯,就見兩人手牽手地帶著「安分」往公園散步去了,誰也料想不到原來另有玄機。

「玖熯,草叢裡好像有東西欸……」打從踏進公園開始,蔚甘琳就感覺那一片片黑鴉鴉的茂盛草叢裡,不斷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繃緊神經忍了好一陣子,終於還是耐不住向安玖熯求救。

「沒事,小蟲子罷了。」安玖熯畢竟是男人,他隱隱約約猜測到那些聲音的起因。

夜晚的公園裡竟是「暗藏春色」,難怪那對不正經的老夫老妻喜歡到這兒來溜躂。

「可是……每塊草叢裡都有蟲嗎?」由於這個公園處於較僻靜的地點,而且據說很久以前曾發生過兇殺案,所以她一個女孩子晚上根本不敢到這附近亂晃,因此對這種陌生的景象更感害怕無措。

「是、啊!」他沒好氣地加重語氣。「「安分」好了沒?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免得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長針眼是小事,壞了人家好事可就缺德了!

而且在他身邊的是蔚甘琳,還是…算了吧!

萬一她不小心看了之後「衝動」了怎麼辦?他可不想在這種地方「失身」。

「還沒。」蔚甘琳緊張地瞅了眼不動如山的「安分」,它的屁屁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麼辦?那些蟲子會不會突然跑出來攻擊我們?」

「不會。」他們只會「攻擊」自己的伴侶。

「你……你怎麼知道?」好可怕,那些蟲的叫聲怎麼像人在呻吟一樣痛苦?那到底是哪一種蟲啊?

「我就是知道。」要命,那些「蟲」的叫聲不會收斂一點嗎?叫得人家心都煩了!「叫「安分」快點啦!」

「它又聽不懂人話。」她委屈地癟起小嘴,眼巴巴地望著他。「而且「安分」是你們家的狗,就算要叫也是你叫啊,關我什麼事?」

「啊……」

「嗯、嗯……」

陡地,離蔚甘琳最近的一塊草叢裡傳出奇怪的呻吟聲,嚇得她馬上放掉「安分」脖子上的狗鏈,一把抱住安玖熯。「玖熯!那些蟲會說人話,好恐怖喔!」

「欸,那不是……喂!「安分」,別亂跑!「安分」!」

接下來的情況完全失控。

安玖熯手忙腳亂地想解釋清楚來安撫蔚甘琳,但鬆了頸鏈的「安分」就像另一個不安的蔚甘琳,抖了抖身上的毛髮後直往草叢裡沖;安玖熯伸手想去抓「安分」,卻又讓蔚甘琳抱得死緊,他不禁豎起全身寒毛,完全可以預期「安分」衝到草叢裡的可怖後果——

「啊!哪來的狗啊!?」淒厲的男聲陡地由草叢裡驚吼而出。「走啊!汪!快走!」

「汪!汪汪!」喔哦,「安分」顯然沒有半點反省的意思,吼叫裡充滿挑釁的意味。

「哎呀!別咬人家內褲嘛!」尖細的女音聽起來快哭了。

「噢嗚~~汪!」 「安分」又叫了,這回聲音裡加入興味。

「笨狗!把內褲還來!」

「汪汪!」

「不管啦!人家的褲子……」

「乖喔,寶貝乖,我幫你把褲子搶回來——死狗!別跑!」

「汪!汪汪!汪!」

草叢裡的戰況愈演愈烈,蔚甘琳目瞪口呆地瞪著草叢發不出聲音,她抬起頭看著安玖熯,發現他的臉色很是難看,額頭甚至冒出些許汗粒。

「玖熯,這……那……」憤怒的尖叫不斷由草叢裡響起,她終於理清現實是怎麼一個糟糕的狀況,無措地指著猛力搖晃的草叢。

「完了,我們一定會被砍死!」該死的「安分」!那死狗根本一點都不安分!「我們還是快走吧,不走就來下及了!」

突然,「安分」由草叢裡跳了出來,嘴裡還大刺刺地叼著一件黑色薄紗內褲,一路搖著尾巴往他們興奮地跑了過來。

安玖熯和蔚甘琳同時抽了口涼氣,兩人的額際皆冒出一條條效果線,心裡不斷哀嚎——

完了!那蠢狗!不會假裝不認識他們吶!?

「該死的狗!看老子不砍死你才怪!」一顆男人的頭顱霍地由草叢裡冒出來,凶神惡煞的牛眼直追著「安分」往安玖熯他們的方向望去——

說時遲那時快,蔚甘琳驀然捧住安玖熯惶恐無措的臉,噘起嘴唇,不由分說地印上他扭曲變形的嘴,差點沒令他當場昏厥!

該死的女人!她以為現在是什麼情況?竟然選在這麼危急、該是拔腿狂奔的時刻吻他,她到底有沒有大腦啊!? 蔚甘琳死命地吮住他的唇不放,連換氣的時刻都沒敢鬆開他掙扎的嘴,還用力地將他推靠在大樹幹上吻個過癮。

「嗯、嗯!」感覺所有肺部裡的空氣都被蔚甘琳吸光,換來滿嘴她的口水,安玖熯脹紅了臉,一雙眼瞬也不瞬地瞪著直往他們走來的男人,心跳幾乎為之停頓!

「咳,少年仔,這隻狗是你們的廠一ㄡ?」指了指趴在他們腳邊的「安分」,男人出聲「拯救」安玖熯免於窒息之苦。

「啊?」蔚甘琳猛一轉身看了眼「安分」,再看了眼那橫眉豎目的男人,緊張地扯開笑容。「呃,是我們的狗,怎麼了嗎?」她佯裝無辜地朝著男人眨眨眼。

「無啦。」男人回給蔚甘琳一記笑,笑得她頭皮發麻,然後男人朝安玖熯勾勾手指頭,示意他一邊說話。

安玖熯吞了口口水,和蔚甘琳對視一眼。他心裡已有最壞的打算,頂多被揍幾拳了事;他吸了口氣,硬著頭皮往男子的方向移動。

「欸,少年仔,你那要「阿ㄋ丫」,嘛給你的狗仔綁好,別破壞別人的好事,這ㄋㄟ無好啦!」顯然男子誤會了他們的來意,以為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安玖熯愣住了,瞠大了眼看著帶著笑意的男人,倏地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是,歹勢啦!」安玖熯頓時鬆了口氣,忙不迭地連聲道歉。

「以後嘜擱阿ㄋㄟ,小心去給人「踹」哦!」男子搭著他的肩,很好心地提醒道。「阿還有一件速麻煩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那條內褲拿回來?」他指了指「安分」口裡咬的那件薄紗,臉上浮現些許赧色。

「是、是。」涎著笑,安玖熯拍了拍「安分」的頭,哄著它放過那條可憐的內褲。「不好意思,打擾了。」他把內褲遞還給男子,不停地道歉。

「奸啦,好好啊享受喉。」男子笑開一口吸菸過量的黃牙,又拍了下他的肩, 好生「鼓勵」一番才走人。

「他跟你說了什麼?」蔚甘琳直盯著男子走回原本那塊「藏身」的草叢,才滿臉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看著蔚甘琳的眼,他突然發現這笨女人其實滿聰明的嘛!「回家吧!」該死的「安分」,回家非剝它一層皮不可!

「嗯。」重新抓好「安分」的狗鏈,蔚甘琳發誓她再也不來這公園了。

踩著輕鬆的腳步,安玖熯不覺勾起嘴角笑了。

好吧,他承認是她的小聰明解救了他們的危機,但記住,是她的小聰明,絕對不是那個該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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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1:16
第三章

陽光穿過漾滿綠意的枝芽,點點金光像是頑皮的金衣仙子隨手灑落的金粉,隨著風兒吹拂綠葉,點點光暈也隨之搖曳在位於二樓圖書室裡的桌面和地板。

在電腦裡畫上幾個無聊的表格,熟練地填進書籍號碼和進書日期,安玖熯由螢幕的反射角度裡看到那個女孩。

一連幾天下來,那個女孩都在同一個時間到圖書館裡看書,每天都坐在緊臨窗邊的那個位置,手裡拿的一律是厚厚的原文小說,猶帶稚氣的娃娃臉看起來年紀不大,感覺還像個學生。

每天會進到圖書館裡的人不少,安玖熯也不曾特別注意哪個對象,但說不出所以然的,他就是注意到那個女孩。

陽光總是不經意地包圍在她四周,彷彿在她週身染上淺淺的光暈,讓她看起來不似人間的女子,反倒像是不小心迷途的精靈,淡淡的撩人心思。

耐不住想認識她的心情,安玖熯在電腦前坐了好久,才站起身來拍拍長褲,緩步走向那個女孩。

「嗨!」他隔著桌面擋住落在她身上的陽光,擺出一個他自認最具魅力的姿勢,開口向那女孩打招呼。

「你是……」女孩翻書的動作頓了下,抬起頭看向他。

「我是這裡的管理員安玖熯,就坐在那個位置。」他指了指櫃檯表明身份。

「喔,你好。」女孩順著他的手指望向櫃檯,再回頭將視線看向他。「有事嗎 ?」

「不,我只是常看到你在這裡看書,可以跟你聊聊嗎?」他露齒而笑掩飾緊張。

這是頭一回,他主動想認識一個女孩。從小到大,他不是沒有機會接觸除了蔚甘琳之外的女孩,但蔚甘琳那女人黏得緊,他每天要應付她就已經疲於奔命了,所以也沒啥心情「向外發展」。

出社會之後,投資公司的工作太忙,忙得沒時間交女朋友,因此他身邊一直只有蔚甘琳這個異性;如今他工作獨立,閒暇時間也長,自然有那份心思認識別的女孩。

他相信自己的條件不差,經濟能力也還好,也正逢談論感情的最佳時刻,不至於只有蔚甘琳那笨女人看得上眼,多少有點證明自己魅力的意圖。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交了別的女人做女朋友,那麼,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擺脫那個老愛偷吻他的變態女了!

他不該只有蔚甘琳這個選擇。

「聊什麼?」女孩露出一抹嬌笑,眸心很快竄過一抹精光,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都可以,只要你有興趣,我都可以跟你聊。」聽出女孩沒有拒絕的意思,安玖熯喜上心頭,忙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我是安玖熯,你呢?」

「莉菁,胡莉菁。」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玖熯,到院子裡去擺個棋盤。」吃過晚飯,安培拍了拍「日漸壯大」的肚圍,出聲吩咐正在看電視的安玖熯。

「幹麼?」盯著電視新聞畫面,安玖熯隨口問道。「蔚爸又要來跟你「廝殺」啦?」

安培和隔壁家的戶長蔚簣揚,最愛在飯後來盤棋戰;那本是無關痛癢的消遣,偏偏兩家戶長規定所有家庭成員都得在一旁觀戰加油,所以每到棋戰開打,就是安玖熯最感痛苦的夜晚開端,因為實在太無趣了。

「那可不,今晚我一定要殺得他片甲不留!」安培用手刀在空氣裡劈了兩下,顯示他必勝的決心。「快去,等會兒你蔚爸他們就來了。」

「好啦!」歎了口氣,安玖熯關掉播放一半的新聞,走到貯藏室裡去把棋盤和棋子全拿了出來,慢吞吞地往院子裡走去。

對了,待會兒還要記得拿蚊香,不然院子裡的蚊子都會被養得肥滋滋的,而他們幾個人則會大失血,全給蚊子補充養分去了。

「玖熯,你看我多聰明,我知道蚊子很多,所以主動帶了蚊香來嘍!」蔚甘琳跑跑跳跳地進了門,看到安玖熯正在石桌上擺棋盤,興奮地衝到他身邊邀功。

「多事。」安玖熯睞了她一眼,順手將兩方的棋子擺好。「我本來打算等一下再去拿的,不過也好,既然你拿來了,我就省得多走一趟。」接過她帶來的蚊香,他將之放在桌下點燃,滿嘴不以為意。

「你幹麼每次都潑人家冷水,就不會說些好聽話來聽聽嗎?」蔚甘琳癟著嘴,心裡著實感到委屈。

「我可不會說好聽話,要聽,去找別人說給你聽。」開什麼玩笑,不給她好臉色看都已經黏人黏成這樣了,萬一還賞給她幾句好聽話,不就一輩子都甩不開了嗎? 他才沒這麼笨!

「你對別人也是這樣講話的嗎?如果是,那就算了。」至少也算一視同仁,她心理會平衡一些。

別人?安玖熯挑起眉,想起圖書館裡認識的胡莉菁,嘴角不覺微微勾起。

他對胡莉菁當然不是這麼說話,但沒必要跟她說是不?省得她又沒完沒了。

「安老,你倒是好了沒?」蔚簣揚和郝淑憩正好挑此時踏進安家,一進門,蔚簣揚的大喉嚨就拉開了嗓,直催著還在屋裡的安培。

「這不就來了嗎?」一聽蔚簣揚人未到聲先到的聲音,安培一路由屋裡「滾」了出來。「來來來,落座落座。」

於是安培和蔚簣揚一人選了一方,才一坐定,安培又開始喳呼了。「老太婆,茶泡好了沒?快端出來,要開戰了!」

「再說我老,老娘就一輩子不給茶喝!」安蔡蘭端著茶器由屋裡走出來,沿途不斷叨念著。

「好啦,都怪我多嘴好不好?」安培涎著笑賠不是。

「算你識相!」安蔡蘭笑哼了聲,放下茶器各倒了一杯放上桌。「別理那兩個老頭子,淑憩,來,我們來喝茶;欸,你們兩個小的,也過來喝茶。」她拉著郝淑憩坐了下來,面面俱到地招呼著各懷心思的兩個小輩。

安玖熯逕自走向母親,留下蔚甘琳在原處跺腳,好一會兒才不甘願地趨前入座。

「聽說你們上回帶「安分」去散步,出了點小意外是不是?」安蔡蘭聞了聞茶香,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安玖熯瞪了眼身邊的蔚甘琳,又是這個女人大嘴巴!

「都是「安分」害的,那條狗一點都不安分!」對了,他倒忘了回來該好好修理它一頓,否則那蠢狗早變成三杯香肉!

「它要是安分,就不會叫安分了。」郝淑憩漾起淡淡的笑,彷彿在說繞口令似的。

「你忘了「安分」還是你從外面帶回來的?」安蔡蘭想起「安分」到安家的緣起,也忍不住笑了。「你爸原本不讓你養的,要不是你以離家出走做為要脅,現在安家就不會有「安分」的存在了。」

那年代可久遠了,好像是玖熯高中時帶回來養的,那時「安分」還是條小狗仔,以狗的年齡計算方式而言,「安分」已經是條老狗了。

「我才沒要脅什麼!」安玖熯脹紅了臉,只消提到年少的事,他一概不承認。

「都是甘琳啦!說什麼小狗被丟掉很可憐,又哭又鬧地硬叫我帶回來養,都是她啦!」

蔚甘琳瞠大雙眼,彷彿說著:又關我什麼事了? 安玖熯又狠瞪了她一眼,同樣用眼神告訴她:小心點說話,說錯了可不饒你!

事實上,的確不關蔚甘琳的事。

話說兩人就讀高三時的某一天,安玖熯和蔚甘琳下了課後一起回家,在回程的小路上看到一堆孩子正在欺負一隻小拘,小狗仔發出「嗚嗚~~」的叫聲,叫得好不淒慘,安玖熯一時不忍,出手趕走了頑皮的小孩。

沒想到那隻小狗就因此賴上安玖熯,一路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走,邊走還邊可憐地哀叫著;蔚甘琳於心不忍,由書包裡拿出中午沒吃完的麵包,撕了幾口給小狗狗吃,結果小狗更不肯離開了。

蔚甘琳還記得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你幹麼拿東西給它吃啦?看,它都不走了!」安玖熯耐不住頻頻回頭看著狗仔,一邊忍不住直髮牢騷。

「是你先救它的欸,我想讓它吃飽,它就會走了嘛,誰知道它會緊跟著我們不肯走?」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可是預估出現誤差,又不是她的錯。

「那你帶它回去養!」安玖熯多看了小狗兩眼,心都軟了。

「才不要呢!」看出他對狗仔的不忍,蔚甘琳甩開頭否決。「要養你自己養,好人做到底嘍,除非你不是好人。」她故意拿話激他。 「我當然是好人!」白癡才承認自己是壞人,他不是白癡,自然就著了她的道。

「好啊,那你就把它帶回去養啊!」蔚甘琳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樣,高高地仰起下巴。「就怕你說得到做不到!」未了,還用鼻孔哼了聲。

「為什麼做不到?」他一愣,猜不透她的意思。

「安爸啊,他不是最討厭狗的嗎?他要讓你養才怪!」她太瞭解安玖熯三分鐘熱度的性格,除非踩住他的弱點,不然這條狗仔的前途還是不樂觀。

「我說養就養,關我老爸屁事!」安玖熯被她激得失了理智,馬上上了第二個當。

「好啊,我就看你養不養得成它。」

結果安爸果然不答應,當時為了留下還是小狗的「安分」,安玖熯竟然以離家出走做為要脅;最後,「安分」終於得以在安家立足。

其實最主要的理由,是因為「安分」抓到潛進安家的小偷立了汗馬功勞,不過那是後來才發生的事,當初安玖熯的確曾為了「安分」引起一場小小的家庭革命。

「也還好甘琳又哭又鬧地纏著你把「安分」帶回家養,不然我們家搞不好被偷仔偷個精光,也說不定傷了這兒那的也說不定。」將兩個小輩的「眉來眼去」盡收眼底,安蔡蘭氣定神閒暍光杯裡的茶。「說來說去,我們一家老小現在還能這麼平安地坐在這裡下棋、喝茶、聊天,全都是甘琳的功勞。」

「有沒有搞錯!這樣轉也行?」安玖熯忍不住翻個大白眼。

怎麼「大小漢」差這麼多?錯都錯在他,對的好的全都是蔚甘琳的功勞,他到底是不是安家親生的兒子? 蔚甘琳忍不住在一旁偷笑,這幾乎是必然的結論,她笑安玖熯每回都學不乖。

「你這孩子從小到大不知闖了多少禍,要不是有甘琳在一旁看著你,我都懷疑你能不能安安穩穩地長這麼大。」安蔡蘭就是喜歡蔚甘琳,所有的好都是她帶給安家的。

「拜託!」他簡直為之氣結。

「淑憩啊,我看他們倆年紀也不小了,要不要找個時間讓他們定下來?」不顧安玖熯的長吁短歎,安蔡蘭逕自拉著郝淑憩決定婚期。

「媽!」安玖熯一顆心提到喉頭,他才開始交了個女朋友,老媽可不要壞了他的大好姻緣!「你別又來了!」

這個天才老媽只要去喝趟喜酒,他就好一陣子耳根不清靜,總要不斷推托才能獲得「緩刑」。

「這麼說起來,甘琳也有二十七了吧?」郝淑憩同樣把安玖熯的話當成馬耳東風,自顧自地問起自家女兒。

蔚甘琳的眼黯了下,沒敢答腔地點了頭。她知道,安玖熯又要發火了,只要一提到他倆的婚事,他就會氣得好幾天不跟自己說話。

「那玖熯就二十八嘍?」甘琳是年頭,玖熯大了她三、四個月,正好差了個過年,因此安玖膜勉強算大上蔚甘琳一歲。「那今年好,明年玖歎就二十九了,不好不好。」

中國人的習俗是,男子二十九歲和三十一歲不宜娶妻,因此安蔡蘭才會說不好。

「我不要那麼早婚!」什麼二十九、三十?他跟胡莉菁的感情還沒穩定,他才不要那麼早決定自己的未來!

蔚甘琳暗自歎了口氣。她真的不明白安玖熯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點頭答允兩人的婚期,反正類似的情況下斷髮生,她都已經可以預見那必然的結果,為什麼媽和安媽就是不死心?

除非玖熯自己想定下來,不然她只有再等下去了。

「還早?你爸在你這年紀時,你都五歲了!」安蔡蘭實在搞不懂他的堅持。

「你們那時興早婚嘛!時代不同了!」他多的是理由可以反駁。

「你能等,甘琳可不能,她都二十七了。」再等下去可變成老姑婆,萬一生不出孩子可怎麼得了?

「這是我跟她的事,你們讓我們自己決定行不行?」歷年來的經驗告訴他,硬碰硬是沒好下場的,因此他學乖了,改採軟性訴求。

「「你們」自己決定?」安蔡蘭和郝淑憩同時挑高了眉,疊聲問道。

好現象,已經由「我和甘琳」改稱為「我們」,這樣聽起來很有希望,大大的有希望。

「是,我們自己決定。」安玖熯哪聽得出那兩個老女人的弦外之音,以為自己爭取到緩刑空間,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奸,下個禮拜給我們答案。」兩個做媽的又異口同聲地決定。

讓他們小倆口商量商量也好,但黃道吉日還是得先翻黃歷選好,免得到時手忙腳亂挑下到好日子可就麻煩了。

「那我們現在可以離開嗎?」安玖熯鬆了口氣,一心想逃離戰場,免得那兩個媽字輩的女人又反悔,聯合批鬥他。

「到哪兒去?」

「去散步!」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拉著蔚甘琳火速離家,安玖熯漫無目的地走上小時候他們常去的小山坡,沿途不發一語;蔚甘琳乖乖跟上他狂亂的腳步,她也很安靜,因為她知道他不高興。

站在山坡頂端,任由夜風吹亂兩人的發,詭譎凝滯的氛圍環繞著並肩而立的兩人,只聽見風的聲音在耳邊竄過。

「你不會同意如此兒戲的未來吧?」沒有預期地,安玖熯開口了。

蔚甘琳咬了咬下唇,選擇緘默。

這是頭一次,他沒有因家裡的催促而跟她冷戰數日,也因如此,她更感無措和下安,想先聽聽他的意見。

「先說好,我不會答應的。」等下到她的回答,他顯得有些心浮氣躁。

「為什麼?」忍了又忍,她還是忍無可忍。

「為什麼?你竟然問我為什麼?」他驀然笑了,笑得好生怪異。「沒道理因為我們是鄰居,又從小一起長大,就該被制式化的綁在一起一輩子。」他的聲音大了許多。

「這又沒什麼不好。」她就覺得這樣很好啊!他們熟悉彼此的性情、想法,還有生活習慣,這樣不是更容易生活在一起,為什麼他的反應偏偏與她如此不同? 「不好!當然不好!」這女人怎麼笨成這個樣子?讓人操控的滋味,她吃了二十二年還不夠嗎?如果她喜歡這種感覺,她自個兒嘗就是,何苦拉他下水?「我們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那你想怎麼樣嘛?」莫名的,她想起一支鑽石廣告裡的對話,跟他們現在所講的一模一樣,如果扣除之前幾句的話。

他會不會也突然拿出一顆鑽戒向她求婚?如果真是這樣,她一定會快樂得飛上天!

只是……

「從現在開始,我們各自為政。」由鼻腔裡噴出口氣,他說著殘忍的言辭。

「什麼是「各自為政」?」她不懂,也不想懂。

「你白癡啊?」他倏地轉身面對她。「我都說這麼白了你還不懂?」他瞪她,狠狠地瞪她。

「我本來就不聰明。」不然不會考不上大學,但她絕對不是白癡。

「不是不聰明,是很笨!」他鼻翼翕張,臉龐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讓她看得不很真切。「笨女人!」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二十幾年了,可不可以換一句?」鼻頭有點酸,她希望可以轉移話題。

「不行!」他兇惡地吐了兩個字,然後深吸口氣。「我不想再這麼下去,我想交女朋友。」不知怎地,看著她低垂的發線,他的心情,很悶。

「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仰起頭,她天真地提議。

「不要!」藉著月光看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一定是月光反射造成的錯覺。「我認識一個女孩,我很喜歡她。」既然起了頭,就一次把話說清楚,不准再如此曖昧不清下去了。

蔚甘琳微微一震,猛地閉上眼。

「幹麼?眼睛不舒服?」不是他的關係,他所認識的蔚甘琳一向活力充沛,絕對不會因這一點「小事」而難過;安玖熯自我安慰地想著,自動為她想了另一種解釋。

睜開眼,她努力彎起嘴角輕笑。「很喜歡很喜歡嗎?」

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她想問他喜歡那個女孩比自己多嗎?已經喜歡到願意為那個女孩定下來了嗎?

難怪他總是躲避著她的吻,避談他們的婚事,原來全都其來有自,只是她一直看不清。

直到現在,她才看清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嗯,很喜歡很喜歡。」忽然飄過一朵雲遮住淺亮的光線,極自然的,他只看見她揚起的唇角,徹底忽略了她眸底的心傷。

盯著他發亮的眼,即使沒有月色的照拂依舊閃閃發光。

他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那個她不曾見過的女孩……

「你呢?也該認真交個男朋友了。」看他多有良心啊,自己心有所屬,也希望像哥兒們的她有交往的對象。

「暫……暫時、沒這打算。」她需要時間收回自己二十二年來的感情,一段浮誇不實、鏡花水月般的感情。

「是嗎?」看著山坡下的萬家燈火,他的心情好極了。「不需要我幫你介紹?」

喉中梗了一大塊硬物,她木然地搖了搖頭。

他果真送她一個特別的禮物,不是鑽石,而是幻滅,她開始懂得「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這句話,只是到了二十七歲才懂,似乎太遲了些。

「是你自己不要的,別說我不夠意思哦!」總算解決了二十二年來的麻煩,他開懷地眉開眼笑。

「我們……還可以跟以前……一樣嗎?」一樣那麼好、那麼親暱? 「當然,我們是好朋友嘛!」不假思索,他立刻回答。「可是你不能再亂親我嘍,我怕我女朋友會吃醋!」耶耶耶!終於可以擺脫這個口水女了!

說不出的苦澀在心頭漾開,她霍然感覺慶幸,慶幸今天的月不是那麼亮,讓她可以獨自啜飲自己的心傷,藏起來不讓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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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1:40
第四章

交女朋友對安玖熯來說,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他也不是很清楚該怎麼對待所謂的「女朋友」,很自然的,他便成了「有求必應」的「萬應公」。

為了讓胡莉菁展開笑顏,他簡直可以用「火山孝子」來形容;只要胡莉菁開口,不管再難,他都會想辦法為她辦到。

「熯,今晚我們去看「魔戒」好不好?」

「好。」

「那買好票之後,我們先到電影院旁的那家法國餐廳吃飯好嗎?」

「沒問題。」

「還有,我最近看上一套指甲修容組,還搭配好多好漂亮的指甲油,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看?」

「嗯。」

千篇一律,對於胡莉菁的要求,安玖熯往往不假思索便同意了,每天讓她拉著東買西逛,幾乎清一色全是高檔的消費場所和物品,他竟也不以為苦,喜孜孜地在愛情的世界裡沉浮。

愛情果真令人盲目。

吃完大餐、看完電影,最後還買了那套價值不菲的指甲修容組,胡莉菁總算「恩准」安玖熯送她回家——到她家樓下的鐵門前。

「謝謝你,熯,人家今天真快樂。」她柔弱無骨地癱向安玖熯,順手接過他拎在手上的購物袋,瞬間濃重的香水味盈滿他的鼻尖。

「你高興就好。」他蹙起眉,不太習慣這種令人頭昏腦脹的香氣。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狐媚地拋了記媚眼,勾著購物袋的雙臂環上他的脖子。「熯,你還沒給人家晚安吻呢!」

晚安吻?安玖熯愣住,心臟微微狂跳了下。

天!他從沒試過跟別的女人有過牽手以上的接觸,除了蔚甘琳。而他,今天終於可以「開葷」了!

胡莉菁抬高下顎,水眸微合,就在安玖熯心慌意亂地貼近她之際,她陡地轉開頭,只讓他的唇落在她的頰側,沾了滿口的人工粉塊。

「好了,那我進去嘍。」她移開臉,雙臂跟著離開他的脖子,搖晃著手上的紙袋,她愉悅地開門進入,然後「砰」地一聲,鐵門在他發直的眼前關上。

就這樣?這就是她所謂的晚安吻!?

安玖熯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心情豁然開朗。

沒錯,他們之間才開始交往,想必她是因為矜持,所以才讓他吻了臉頰就回家了。

抹去唇上的香粉,他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杵在胡莉菁家樓下笑了。

啊,果然還是保有傳統矜持觀念的女人較有吸引力,至少這代表了她不是個隨隨便便的女孩,不像某人——

粗枝大葉、大而化之,一點都沒考慮人家的心情就亂吻一通,不僅隨便,還沒有節操觀念,實在太輕浮了!

沒錯,就是太輕浮了!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走到便利店買個包子、咖啡當早餐,何佑緯沒來由地被蔚甘琳的落寞神情狠嚇了跳。

「甘琳,你……沒睡好嗎?」怎麼才幾天不見,她就像全身的精力被抽光了似的?

兩顆又黑又沉的黑眼圈,無神的雙眼鐫在看似黑洞的眼圈裡,活像千年不死的活殭屍由墓穴裡跑出來嚇人;何佑緯拍了拍胸口,整條命被她嚇丟了大半條。

「沒有啊,我睡得很好。」扯開無力的笑,蔚甘琳看起來病懨懨的。

「睡得很好?」他才不信!「你睡了多久?」

「我每天都睡滿十二個小時啊。」晚上九點睡到早上九點,還強迫自己賴在床上一個小時,這樣的睡眠時間夠驚人了吧? 何佑緯搖了搖頭。「可惜品質很差。」一定有什麼事困住她了,不然不會臉色其差無比。

「是喔?」難怪她覺得越睡越累。「我也覺得怪怪的,老是腰酸背痛,感覺不太舒服。」她捏了捏肩膀,經他這麼一提,彷彿渾身上下更酸痛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職業本能,他迅速作了聯想。

「心事?」她頓了下,嘴角微微抽搐。「沒,我哪有什麼心事?」發白的臉讓眼眶變得更黑、更深,但她毫無所覺。

「甘琳,我們是朋友,我不介意當你的聽眾。」事實上,他早習慣聽取病人的心聲,尤其她算是他的同學,他當真不介意為她「免費義診」。

「你真是愛說笑!」蔚甘琳不是看不出他的認真,只是這讓她更覺難堪。「可能最近氣血不順,你知道,去抓兩帖中藥吃吃就好了。」她僵笑著找了個爛到底的理由。

「喔,月事嗎?」沒想到何佑緯沒什麼打趣的細胞,當真認為她的經期來了。「那的確會讓身體變得較虛,記得完了以後多喝兩帖四物湯。」

受不了!這個男人有沒有神經啊?講那麼白做什麼!?蔚甘琳因他的不識相而脹紅了臉,反倒讓略嫌蒼白的臉色紅潤不少。

「不用不好意思,這是正常生理狀況。」什麼情況他都見過,根本沒把生理期劃分性別,不然醫生是當假的嗎?

「噢!」蔚甘琳掩著臉呻吟出聲,心情卻弔詭地轉好,有了想笑的衝動。

「相信我,跟我談談絕對有效,瞧你這樣笑不是挺好的嗎?」何佑緯由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張名片,放在檯面上推到她面前。「這是我的聯絡電話,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如果你想抒發情緒或需要找人談談,別忘了我是個很好的對象。」

她笑了嗎?蔚甘琳伸手摸了摸嘴角,猶豫地看了他一眼,踟躕地拿起台上的名片。

「……隨時都可以?」看著他誠懇的眼,她竟不再覺得那麼絕對了。

「嗯。」看了看表,何佑緯驚叫了起來。「完了,我快遲到了,甘琳,我先走了!」他拔開腿就想跑,卻有股拉力直揪著他的袖子,讓他跑不開。

「你幹麼拉著我?」不是講好了可以打電話跟他約時間嗎?難道她現在就想談 ?她的心意未免轉變得太快了吧!

「佑緯,我很感謝你的好意。」蔚甘琳眼巴巴地望著他,就是不肯放開他的袖子。「但是交情歸交情,你買的包子和咖啡還是得付錢的。」

* 銘 銘

看完約診的病人,何佑緯信步走進圖書館找最新一期的醫學期刊,沒想到因為如此單純的一個動作,他掛心了一個早上的問題主動有了解答。

「管理員,我想借這本書。」敲了敲櫃檯的桌面,何佑緯瞬也不瞬地看著坐在安玖熯身邊的女人。

大概就是她吧?蔚甘琳失神的理由。

「麻煩你在後面填一下資料。」抬起頭,安玖熯怔然地看著眼前有點眼熟、穿著醫師服的男子。「你是……」

「好久下見,安玖熯。」露出爽朗的笑,何佑緯慶幸他的記憶力比蔚甘琳好上許多。「何佑緯,記得嗎?」用指尖觸了觸安玖熯擱在桌上的名片,他大方地報上姓名,眼角餘光卻不曾稍離那名女子。

「原來是你。」安玖熯撇撇嘴,他差點忘記宿敵的模樣。「你怎會來這裡?」

「嗯哼。」拉了拉身上的白袍,何佑緯的身份一覽無遺。「專聘的心理醫師,有需要可以找我。」看見女人的眼明顯一亮,他對她的好奇心更重了。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用那種看「獵物」的眼光看他?

「去你的!鬼才有需要。」安玖熯笑罵道。

其實他跟何佑緯並沒有天大的仇恨,而且同學間也沒什麼冤仇可以在分開了二十年後還記在心裡,因此他很快就接受了何佑緯的出現,也重新接受這份友誼。

「看來你這管理員當得挺愜意的嘛!」何佑緯用下巴指了指那個不斷對自己微笑的女人。「你女朋友?」

「欸.」摸摸鼻子,安玖熯有點不好意思。

原本上班時間是不可以有朋友來「探班」的,但由於他的工作實在太過輕鬆,又沒有上司盯管,因此他便不特意阻止胡莉菁來「作陪」。

熱戀嘛!誰不想時時刻刻和另一半綁在一起?

「玖熯,你不為我介紹一下嗎?」胡莉菁撞了撞安玖熯的手肘,一雙眼從何佑緯出現後,就沒離開過他身上——該說是黏在他的醫師服上,那件衣服代表名聲和 Money,是她最愛的制服之一。

「喔。何佑緯,我幼稚園的同學;胡莉菁,我女朋友。」他很快地為身旁互不相識的兩人做了基本介紹。

「何醫師,你好啊!」胡莉菁狐媚一笑,那笑容充滿了挑逗,與平日面對安玖熯時並不全然相同。

原來她每天會到圖書館來報到,原意是想釣些醫生級的凱子,因此故意拿些原文書來充胖自己不甚優雅的氣質;沒想到凱子還沒入袋,安玖熯這個呆頭鵝倒主動地跳進她的蜘蛛網。

既然她還沒物色到理想人選,而安玖熯又長得還不賴,雖然不像醫生是高所得,但身邊應該多少有點存款,所以她才臨時決定跟他玩玩,順便好好地敲他竹槓,沒想到這時候,何佑緯出現了!

好一個跟安玖熯同樣出色俊美的男子,更重要的是,他頂著醫生的光環,就是她精心策劃想要尋覓的理想對象,如今她好不容易遇上了,怎能輕易放過?

何佑緯挑了挑眉,原來她就是學長們口裡的那個「狐狸精」。

雖然他到升天醫院任職並不久,但從他一就職開始,每天都會聽見這女人的「豐功偉業」;那個內科的誰誰誰、腹腔科的誰誰誰,還有數不清的誰誰誰……全都是讓一個叫「狐狸精」的女人給「炸」掉的。

諸如此類的流言在醫師休息室裡流竄不停,多得不勝枚舉,聽得他耳朵都快長繭了,就安玖熯這個笨蛋才會看不清那女人的真面目!

「好,好極了。」何佑緯皮笑肉不笑地拉開嘴角,終於把臉轉向安玖熯。「我以為那該是蔚甘琳的頭銜。」想到蔚甘琳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忍不住嘲諷了句。

安玖熯微微變了臉色。「你少亂講,蔚甘琳才不是……」

「玖熯,誰是蔚甘琳?」聽到兩個出色的男子口裡同時出現一個女人的名字,胡莉菁基於女人的直覺,那個叫蔚甘琳的女人絕對是個麻煩!

「她是我和佑緯的同學。」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安玖熯避重就輕地回答。

「還是你的青梅竹馬。」何佑緯不知死活地補上一句。

「是,她是我的鄰居,但絕不是……」青梅竹馬。

「玖熯,你竟然有青梅竹馬的小情人?」胡莉菁誇張地輕聲呼嚷,沒忘了在男士們面前保持形象。「你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安玖熯瞪了何佑緯一眼,滿是警告的意味。「我說了,她不是……」我的小情人!

「他們從小玩親親玩到大,你說他們是不是?」故意忽略安玖熯的示警,何佑緯不讓他把話說完,惡意將胡莉菁的想法導歪。

「玖熯!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又驚呼了聲,硬是捏著大腿擠紅了眼。

安玖熯惱得七竅生煙。「你不要聽他亂講,我跟甘琳不是你想的……」那樣!

「如果不是,她會為了你把自己搞得一團糟?」再次截斷安玖熯的解釋,何佑緯實在看不出來那女人到底好在哪裡?

看那雙狐媚的桃花眼,一看就是個不安於室的女人!

「夠了!」安玖熯實在受不了何佑緯一而再地挑釁,火大地將桌面上的書迅速拿起又重重放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破壞我跟莉菁的感情,但我鄭重的警告你,我跟蔚甘琳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跟她只是鄰居,再多也沒有了!」

又急又重的宣告引來圖書館裡所有看書人的注意,一雙雙滿是驚疑的眼緊盯著服務檯,注視著檯前被那股隱約可見的煙硝圈包圍住的三個人,似乎那個區塊隨時有引爆的危機。

「你的意思是,她不屬於你,任何人都有追求她的權利?」何佑緯恨不得拿根鎯頭敲醒他的蠢腦袋!

他實在為蔚甘琳感到不值。

「沒錯!」揚起頭,安玖熯半點心虛都沒有。「我甚至想為她介紹男朋友,是她自己不肯的。」他認為自己做得仁至義盡了。

「你想過她為什麼不肯嗎?」他白癡啊!這麼明白的原因都不懂?

「那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她需要的是情人間的關心,他給不起!

瞇起眼,何佑緯氣炸了。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深吸口氣,他決定解救蔚甘琳於不幸的深淵。「你只管顧好你的「狐狸精」,別再去招惹她!」

「人家才不是狐狸精……」胡莉菁小聲地嘀咕,卻沒有任何人在乎她的反應。

「你說的是什麼譯話?從來都不是我去招惹她,而是她主動來招惹我的!」安玖熯覺得自己有澄清的必要。

「好,我會讓她對你死了心。」他會讓蔚甘琳知道,世界上不只安玖熯一個男人,他身邊條件好的男人多得是,足夠讓她挑到眼花手軟,絕對不差他安玖熯這最不長眼的一個!「從現在開始,她是我的了!」

安玖熯猛地一震,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信誓旦旦的何佑緯。

「怎麼?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基於同學的情誼,何佑緯決定再給安玖熯一次反悔的機會。

蔚甘琳啊蔚甘琳,這也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可悲的是,決定權操縱在你喜歡了二十幾年的男人身上,沒留給你半點決定的空間。

「不必了。」回頭看了眼胡莉菁,他突然感覺心頭有點空,沒有原因的空。「對她好一點。」

「應該的。」何佑緯淡淡地歎息了聲,沒有多作停留,轉身離開圖書室。

看著桌面上原本要出借的醫學期刊,安玖熯怔仲不語,掠過心頭的,是那一夜在小山坡上,她那張看不真切的臉……

銘 銘 路

或許為了除去心頭些微的下安,當天晚上安玖熯便帶胡莉菁回家,鄭重其事地將她介紹給父母親認識。

沉重的餐桌上帶著詭異的氛圍,安培從胡莉菁進到安家時看了她一眼之後,便不再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就像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努力埋頭苦吃;安蔡蘭則是仔仔細細地將胡莉菁看個真切,彷彿想穿進她的骨子裡,將她裡裡外外看個透徹。

胡莉菁完全不把安家夫妻的反應放在心裡,反正她原本就不打算跟安玖熯有長久的關係,所以安培和安蔡蘭對她的看法,她根本不在意。

全場最為緊張的,大概就屬安玖熯了。他很清楚爸媽早就把蔚甘琳當安家唯一的媳婦人選,或許因為如此,他有點擔心爸媽會給胡莉菁難看,嚇跑了他好不容易交到的女朋友,所以顯得有點侷促。

「胡小姐在哪裡工作啊?」安蔡蘭知道兒子吃軟不吃硬,她不動聲色地輕探胡莉菁的底,算是給足了安玖熯面子。

「待業中。」露出一抹笑,胡莉菁淡淡地回答。

她還沒找到理想中的「金主」,因此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尋找對象,所以稱之為「待業」並不為過。

「喔。」安蔡蘭細膩地看過她身上一律名牌的行頭。「你跟我們玖熯認識很久了嗎?有定下來的打算?」化費不貲,想得深遠一點,她懷疑玖熯的薪資夠她花用麼?

「我們才認識不久,再交往看看。」胡莉菁含蓄地說道,眼角輕瞟了安玖熯一眼。

「是該多瞭解才好。」安蔡蘭點了下頭。「你也看到了,我們家就這個樣子,小康,也沒什麼恆產;玖熯的工作是穩定,但一個月也才三萬,這樣你可以接受喉 ?」

「媽!」安玖漢蹙眉輕喊。

這是什麼意思?好像把人家當成嫌貧愛富的女人似的;反正媽就是喜歡蔚甘琳,她簡直中了蠱,一種叫做「蔚甘琳」的蠱。

笑臉明顯地微僵,胡莉菁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下。「伯母想太多了,現在時機不好,有穩定的工作已經是了不起了。」

瞧瞧,人家莉菁多識大體,回答得多麼合宜。安玖熯鬆了口氣,心裡不斷為胡莉菁喝采。

「那就好。」安蔡蘭可不像安玖熯那般樂觀,不著痕跡地將胡莉菁的反應盡收眼底。「我沒別的意思,在任何事都沒有定論之前,把對方的條件看個清楚是好的,免得將來造成彼此的痛苦。」 這又是什麼意思?安玖熯的眉皺得更深了,他安靜地吃掉碗裡的飯,舀了一碗蘿蔔湯,看向安蔡蘭的眼滿是疑惑。

「伯母說的是。」留下大半碗的飯菜,胡莉菁胃口盡失。「我瞭解你的意思。」

「瞭解就好,吃飯、吃飯。」露出第一個笑容,安蔡蘭相信以她的聰明才智,會明白自己想表達的意念。

「我吃飽了,謝謝伯母的招待。」這種家常的飯菜她根本食之無味,吃兩口算是給他們面子了。「玖熯,我們去逛街好不好?」扯了扯安玖熯的袖子,她毫不在意地在長輩的注目下軟聲要求。

看了安蔡蘭一眼,安玖熯面有難色。「呃,再坐一下好下好?」

這樣吃完飯就走人好像不太好,而且他的湯都還來不及喝完呢!

「不要啦,再坐,百貨公司就關門了。」她連一分鐘都下想再待下去!

「這……」小心翼翼地看過兀自進食的父母,安玖熯咬了咬牙。「好吧,那我們走吧!」放下才喝了半口的湯,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在胡莉菁的撒嬌和催促之下,安玖熯半推半拉地跟她離開家:現在的他,已經顧不得父母的想法,一心只想保住這段得來不易的戀情,在他眼裡,沒有任何事比胡莉菁來得重要。

他,是鬼迷了心竅。

兩人前腳才踏出安家,安家父母便垮下老臉,長吁短歎地猛搖頭。

到了這把年紀,他們自認看人的功力不差,這樣貪好浮華的女人根本吃不了苦,恐怕只是跟兒子玩玩罷了。

但不急,時間會證明一切,只要那女人還沒進安家的門檻,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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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2:04
第五章

就像是一輛疾馳中的火車頭,何佑緯不願給蔚甘琳任何反抗申訴的機會,全面介入她單純且暫失重心的生活:頭一件事就是改變她的妝扮外表,並不斷適時施予機會教育,執意將她「改頭換面」。

「緯緯,一定要這樣嗎?」人都已經坐在髮廊裡的整發區了,蔚甘琳還老大不情願地嘟著嘴,直瞅著鏡裡的何佑緯發牢騷。

「我不是說別再叫我那兩個字嗎?」何佑緯無力地閉了閉眼,光潔飽滿的額冒出好幾條黑線。「而且你有點骨氣行不行?安玖熯把你看得那麼扁,你就不能把自 己活得更光鮮亮麗,讓他眼紅,反過來追求你嗎?」

「他有喜歡的女孩了,怎麼可能再反過頭來追我?」蔚甘琳黯了眼神,說到這個就傷心。「這跟我扁不扁根本沒關係,何況我才不「扁」呢!」她挺了挺胸,意有所指。

何佑緯翻了個大白眼,苦笑地搖了搖頭,著實被她的少根筋弄得哭笑下得。「我說的不是……呃,不是那種……」扁。

「你說什麼?」恰巧髮型設計師走了過來,將修剪髮的圍裙俐落地揚起一個飛揚的弧度,熟練地圍上蔚甘琳的脖子,讓她一時間聽不清楚他的聲音。

「算了。」壓壓眉心,他不想再惹出更多的笑話。「May,麻煩你設計一個適合她的髮型,要一看就「驚艷」的那種。」他的眼瞠大了下又恢復正常,配合手指掌心收放的動作,以簡單的肢體語言形容他想要的感覺。

「好啊。」時髦的設計師May笑開了眼。「她的臉型很漂亮,長短髮都適合,稍微做點層次上的修飾就可襯出她整張臉的亮度:再修點劉海好了,有點慵懶的美感。」

她滔滔不絕地用專業術語形容了一大堆,說得蔚甘琳似懂非懂、滿頭霧水。

「這樣可以嗎?」May轉頭詢問何佑緯。

「嗯?喔,好,就這樣。」其實何佑緯也不太懂髮型這種東西,現在什麼動作都沒有,他哪想像得出來弄好後會是什麼模樣?只得微微點了下頭,假裝很懂的樣子。

只要「ㄟ。ㄉㄡ」起來好看就好了嘛!真麻煩!

「那麼,你要不要到等待區稍等一下?」May由工具箱裡拿出剪刀,「卡嚓」

一聲,眼睛瞬也不瞬地就剪掉蔚甘琳額前的一撮長髮,看得她好生心疼。

奸不容易留長往後撥的前額髮絲,就這麼「卡嚓」一聲就沒了,以後要留回來還要好久的說……

「不,我在這裡看著好了。」看見蔚甘琳的眉垮成八字,眼角不斷瞟向地上越來越多的斷髮,何佑緯還真怕她臨陣脫逃。

「何先生真體貼。」May邊剪邊笑,完全沒有因為談話而停下手邊的工作。「小姐,你很幸運喔,有這麼關心你的男朋友。」何佑緯是經由朋友介紹到此剪髮,一段時間下來還算熟悉,卻從沒見他帶人過來,蔚甘琳是頭一個,所以無怪乎設計師會作此聯想。

「緯緯才不是我的男朋友……」蔚甘琳瞪著她的剪刀小聲嘟嘍,沒敢影響她的情緒,生怕她一個不留神,一刀把自己的耳朵給剪掉!

「沒什麼。」何佑緯可不想跟May說太多,因為一聊下去就會沒完沒了,他只好敷衍地隨口應一應。

隨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蔚甘琳的發很快被修剪出完美的髮型;她都還來不及看清自己的頭髮被設計師「整」成什麼樣子,又讓何佑緯一把拉出髮廊,向他預定好的下一個行程前進——

銘 鵲 銘

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在何佑緯如魔術師般幫蔚甘琳「整體設計」之後,她整個人都亮眼了起來,雖然何佑緯是花錢請別人搞定的,親自動手的部分幾乎沒有。

褪掉寬鬆的直筒襯衫和縐巴巴的牛仔褲,換上較合身的微短俏麗T恤,雖然還是搭配牛仔褲,但改穿修飾腿部曲線的小喇叭,腰際露出一條引人遐思的小縫隙,讓她豐潤的身材完全顯露出來。

長而微鬈的波浪長髮,服貼地托住她兩側微潤的雙腮;由於她的皮膚很白,唇部點上淡淡的唇彩,整張臉就像上了自然妝似的粉嫩嫩。

改裝是容易,但費用就很驚人了。

蔚甘琳心想使用者付費,心疼歸心疼,她還是決定自己負擔費用;可是何佑緯無論如何都不肯收,蔚甘琳也不曉得他在堅持什麼。

她怎會知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何佑緯爭的,就是在安玖熯面前「揚眉吐氣」,非得讓安玖熯後悔不可! 「甘琳?」安蔡蘭手上拎著一瓶醬油,見蔚甘琳由員工休息室裡走了出來,頓時老眼一亮,閃動著不可思議的眸光。

「安媽。」扯開笑,她快步走向安蔡蘭。「你來買醬油啊?」

「欸」安蔡蘭將蔚甘琳從頭到尾瞧個仔細,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甘琳啊,最近……怎不見你到家裡來玩?」也不去叫玖熯起床了,這兩個小傢伙是怎麼回事?

「呃,沒、沒什麼事嘛,而且我最近稍微忙了點。」安玖熯都說他交女朋友了,她一個女孩子跟安家又沒親戚關係,怎麼好意思三天兩頭往人家家裡鑽?

「忙?你在忙什麼?」糟!該不會跟玖熯一樣,忙著「向外發展」吧? 她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像「狐狸精」那種市儈的女孩,玖熯一定很快就會發現她的真面目;但甘琳,稍微打扮一下就成了如花似玉的俏姑娘,萬一讓條件更好的男人給追了去,那他們家玖熯可怎麼辦才好?

雖說「腳步踏差啥狼咽」,但這時候稍有不慎,乖巧可愛的老婆就變成別人的了,她怎能不為玖熯擔心呢?

蔚甘琳尷尬地回她一抹笑。她怎好意思跟安媽承認,她最近忙著變成「花蝴蝶」?

都是何佑緯害的,三不五時就找個男人跟她認識,害她都不曉得該怎麼回絕才好;她知道緯緯是好心,想拉她跳脫失戀的痛苦,可是真的很難為情嘛!

不料她的僵笑更按響了安蔡蘭心中的警鈴,正想開口問她是否交了男朋友,正巧一個學生裝扮的酷帥大男孩走進店裡,打斷了她的問題。

「嗨,甘琳,我就知道會遇見你。」一見到蔚甘琳,大男孩笑得耀眼燦爛。

「叫我甘琳姊。」廢話!我當班的時間當然會在店裡!蔚甘琳翻個大白眼,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幹麼?又不上課到處亂晃了?」

「不是,大四了,空檔很多。」甩了甩背包,大男孩踅到蔚甘琳身邊。「幹麼計較那麼多,加個「姊」字多老啊!我上次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喔~~原來是個大學生,還好,沒啥威脅性。安蔡蘭暗忖著,微微鬆了口氣。

「根本不用考慮!」蔚甘琳想都沒想就頂了回去。

「別這樣嘛,我是真的不介意姊弟戀。」大男孩完全沒注意到安蔡蘭的存在,一逕纏著蔚甘琳前轉後轉。「我是很認真的欸!」

安蔡蘭瞬間瞠大眼球,夭壽哦!這孩子真的想追甘琳? 老天!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時代正經嘸同款了,他和甘琳至少差了五歲!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也是認真的。」撇開頭,蔚甘琳決心對他視而不見。「你到底要不要買東西?不買就別常來這裡搗亂!」她繞到安蔡蘭身後,稍稍阻擋他的攻勢。

「東西當然要買,可是女朋友也要追……」大男孩跟著她轉,但兩人中間卻老是擋著個安蔡蘭,怎麼都無法碰觸到蔚甘琳,他這時才注意到這個阻礙物的存在。「欸,你這歐巴桑是打哪來的?」

「你怎麼可以對安媽這麼說話?」安蔡蘭還沒開口,蔚甘琳就受不了地嚷出聲。

「誰是安媽?」大男孩一時沒把安蔡蘭和他口裡的歐巴桑劃上等號,有點茫然,直到蔚甘琳的手指著安蔡蘭,他才愣愣地將兩個「符號」重疊在一起。「喔,你就是安媽ㄏ一ㄡ?」

安蔡蘭是又好氣又好笑,端著臉皮僵硬地點了下頭。

「那麼安媽,可不可以麻煩你移動「尊腳」,讓個位置給我追求甘琳好嗎?」看來蔚甘琳對這個安媽很是尊敬,他還是不要得罪人家的好。

「不好。」挑了挑眉,安蔡蘭冷冷地送給他兩個字。

兒子的情敵就是她的情敵,她怎麼可以給敵方機會?該是狠力給他一擊,讓他「全軍覆沒」才是。

「嗄?」大男孩愣了下,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就拒絕了。「為什麼?」這個老太婆幹麼阻人好事? 「因為我是甘琳未來的婆婆!」

銘 gg 銘

趁著下了班的閒暇時光,蔚甘琳到附近書店晃了一圈,不知怎地,她發現好多人都偷偷看她,而且大部分是男人。

便利店工作讓她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她還是不習慣被人偷覷的感覺,所以隨便翻了兩下手上的雜誌,她便逃難似地離開書店晃到公園——不是帶「安分」散步那個可怕的公園,是另一側較大且較多人潮的公園,很多阿嬤或媽媽帶小朋友來玩的公園。

假日是小朋友最興奮的日子,也是公園裡人潮最多的時刻;幾個孩子尖叫地互相追趕,快速掠過她身邊,看著孩子們又笑又鬧的背影,她不覺淺淺地勾起唇角。

為什麼人都要長大呢?

如果她和玖熯能永遠像小時候那樣相親相愛,那不知該有多好?

選定一個河馬造型的搖搖椅側身坐下,讓風吹亂的發掠過她的頰、她的脖子和胸口,看著太陽在遙遠的天際緩緩落下,她淡淡地歎了口氣。

「「安分」!該死的「安分」,你給我回來!」

恍惚間,她恍若聽到右後方傳來熟悉且氣急敗壞的吼叫,並感覺腳邊突竄而起毛茸茸的觸感,她微驚,下意識看向怪異觸感的來源——

「「安分」?」只見「安分」張著嘴,伸出舌頭對著她「哈!哈!哈!」地猛哈氣,一條尾巴翹得老高且不斷搖動,兩條略粗的前腿高抬,巴著她的膝蓋不放,她又驚又喜地伸手抱住它。

「甘琳?」一雙男人穿著球鞋的大腳丫踩過她身邊的落葉,發出窸窣的聲音。

蔚甘琳身體一僵,轉頭看向來者。「嗨,玖熯,好久不見。」

一句「好久不見」讓兩人同時怔住了。算算日子,他們也不過才半個多月沒見面,卻恍如好幾年不見,久得,似乎彼此都生疏了……

「是有些日子不見了,你近來好嗎?」靠著她旁邊的另一隻搖搖椅,安玖熯試著找話題,這是他以前從不需要做的「準備」。

「很好啊!」鬆開在她懷裡亂動的「安分」,這隻狗當真一點都不安分。「你呢?感情還順利吧?」難以避免的,語氣裡仍有淡淡的酸味。

「嗯?喔,還好。」看著「安分」舒服地趴俯在她腳邊,不知怎的,安玖熯竟覺得胸口有點悶。

發現她不如以往的熱絡,也不若以往隨意的妝扮;母親所言不假,醜小鴨蛻變成了天鵝,她,變得美麗又動人。

是他不曾見過的一面,從小到大。

「好不容易放假,怎沒跟女朋友約會?」低下頭將視線移到「安分」身上,感覺鼻頭有點酸。

「每天膩在一起也不好,偶爾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事實上,他和胡莉菁一個小時前才分手,各自由百貨公司回家。

說不出為什麼,總感覺他們的約會地點千篇一律,不是百貨公司就是精品店,每回胡莉菁都滿載而歸,而他,當然就是付錢的那個。

不是他小器捨不得花錢,只是他有時也搞不清自己的感情,就是建築在那一個又一個令人眼花撩亂的商品裡嗎?即使胡莉菁看起來很快樂,但他卻不以為然。

原本他今天建議到郊外踏青、曬曬太陽,但胡莉菁卻說皮膚會曬黑、很累、沒意思之類,後來仍不改約會模式地到百貨公司吹冷氣,踏青的計劃便不了了之。

有些東西好看是好看,但卻價值昂貴且不實用,她卻執意喜歡想買,最後,還是落個付錢打包的下場,他開始覺得有些厭倦了。

看著蔚甘琳細緻柔嫩的臉龐、凝著「安分」微斂的眼和微勾的唇角,他竟想不起自己當初為胡莉菁心動的理由。

他到底喜歡胡莉菁哪一點? 「是嗎?我以為情人之間總喜歡膩在一起,看來我們的想法南轅北轍。」彎身撫著「安分」的長毛,她心裡是百味雜陳。

「你……有想膩在一起的人了嗎?」沒有理由,喉嚨竟覺乾澀。

「怎麼突然這麼問?」她拾起頭,驚愣地對上他的眼。

她心裡是有人,但那個人近在眼前,只是他永遠不懂她的心,自然也看不見她不加遮掩的感情。

她想膩在一起的只有他,也一直膩了二十二年,是他親手斬斷這份維繫了二十二年的依戀……

「沒。」他突然語塞,一股陌生的情緒在心頭翻攪。「何佑緯呢?他不是常跟你見面?」沒忘記在圖書館裡信誓旦旦的何佑緯,他忘下了那一幕。

「是啊,他搬回附近的社區,常到店裡來買東西。」所以常見面是必然的。

「他在追你嗎?」當天他是怎麼說的?說從那天開始,甘琳是他的了,與他安玖熯毫無關聯!

「別聽他亂講!」蔚甘琳苦了一張臉,每每遭人誤會的感覺並不好受。「我跟他只是好朋友。」他甚至直想把她推銷出去呢!

「只是好朋友?」單純,且不摻任何雜質的那種?

「對啊,他是個很好的朋友。」如果他不那麼急著為她介紹對象的話。

「還有呢?」他脫口而出,見她挑眉回視,陡地警覺自己似乎太多管閒事。「呃,是我媽說的,她說……有個大學生想追你。」是他嗎?她想膩在一起的那個人? 「大學生?」她眨著眼,霍然想起安媽到店裡買醬油的那場意外。「喔,你說他啊!」她搖頭輕笑出聲,兩頰因笑意而微微泛紅。

「「安分」,過來!」陡地覺得她的笑太過刺眼,他煩躁地喚老狗回到身邊。

「嗚~~」 「安分」微揚起頭,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到兩秒又趴回前腳腳背上,懶得理他。

「「安分」懶得理你呢!」她覺得好笑,臉上的紅暈更熾。

「這死狗,早晚把它燉了做三杯!」安玖熯氣惱地低咒著。

「你才捨不得哩!」總是清楚他的想法,她相信他有口無心。「不是他,我沒有老牛吃嫩草的嗜好。」每個人想法不同,她不介意週遭的朋友發展此類戀情,但她,從沒如此期盼過。

「誰是老牛?」他的心情莫名地上揚。「說話小心點,一次說到兩個!」他和她同年,如果她是老母牛,那他不就成了老公牛?嘖!

蔚甘琳愣了下,輕鬆地笑個開懷。「你的疑心真重,我沒那個意思。」 看著她笑,他也呆呆地跟著笑了;風,緩緩吹過兩人帶笑的臉,他覺得今天的風好溫柔,就像她的笑臉一樣,令人舒服而熟悉。

可惜,這個感動沒有維持太久,一個突兀的男音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和諧氣氛——

「蔚小姐?真的是你!」來者一襲高級西服,整齊的發一絲不苟地貼在飽滿的頭型上,發亮的黑皮鞋踩著穩健的腳步停在蔚甘琳眼前。

「你是……」蔚甘琳的眉輕蹙,她想不起自己曾在何處見過這個男人。

「我是史鑫偃,你忘了嗎?上個禮拜我們一起吃過飯。」史鑫偃顯得有點失望。

「上個禮拜……」蔚甘琳暗忖,可惜成效不彰。「對不起,我……」

「沒關係,可能是我太不起眼了,才會讓你記不住。」史鑫偃吐了口氣,試著用另一種關係挑起她的記憶。「我是何佑緯的朋友,你想起來了嗎?」

蔚甘琳此刻不禁怪起何佑緯來了,要不是他介紹給自己的對象太多,她的記憶力又不頂好,否則她怎會遇到如此莫名其妙的狀況? 吃飯?到底是星期一那一頓,還是星期二、三、四?啊,好像是星期五!

「你是說上禮拜五,約在華新西餐廳的那位?」她想起來了,隱隱約約有點印象:而且她之所以將地點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何佑緯每次都約在那裡,她想忘記都很難。

「對對對,還好你沒忘了我!」史鑫偃興奮地猛點頭,看來很是興奮。

史鑫偃?我還死心眼咧!

安玖熯冷冷地看著史鑫偃開懷的表情,總覺得這西裝筆挺的傢伙太過礙眼,竟有狠狠揍他一拳的衝動。

打人要有理由,而他,還沒理解自己想揍他的理由為何,還是安分點好;他深吸口氣,緊緊收攏五指,以防自己當真出手傷人。

「相約不如偶遇,既然現在已接近用餐的時間,我有這個榮幸可以邀請你一道用餐嗎?」史鑫偃的眼只容得下俏麗可人的蔚甘琳,安玖熯這個「閒雜人等」完全沒進入他的視覺範圍。

「可是……」蔚甘琳看了眼安玖熯,私心希望他能為自己拒絕掉這個突如其來 的約會。「我有朋友……」

「沒關係,我也該回家了。」安玖熯拍了拍「安分」的屁股,站直身軀離開身後的搖搖椅。「來,「安分」,我們走。」

他的火氣直線上揚,他怕自己再不走,那個叫做死心眼的傢伙會死在他的拳下。

為了蔚甘琳犯下殺人的滔天大罪,太不值得了!

「玖熯……」蔚甘琳終究還是失望了,再一次因為他劃開的距離感到傷害。

「放心去玩,回頭我會跟蔚媽說一聲。」他淡淡地交代道。

「不用了,我自己會打電話回家。」咬了咬唇,她謝過他的好心。

安玖熯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拉開腿,急步走離那惱人心緒的兩人,「安分」則乖乖地跟上他的腳步,最後一人一犬竟跑了起來,很快便離開蔚甘琳的視線。

「蔚小姐,我們可以走了嗎?」史鑫偃見所有的電燈泡都走光了之後,開口詢問。

「史先生。」回過頭,蔚甘琳微紅的眼帶著歉意。「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恐怕沒辦法陪你吃飯了。」

「不舒服?那我送你回去……」雖然感到失望,但史鑫偃終究還算有風度,他並不勉強她非得一同前往用餐。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散步回家。」點了下頭,蔚甘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史鑫偃怔仲地看著蔚甘琳離去的背影,自始至終,他完全沒有領悟到一個不爭的事實——

他才是那顆特大號、超級礙眼的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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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2:29
第六章

「熯,明天晚上我有個朋友舉辦生日宴會,你要不要陪人家一起參加?」胡莉菁再次賴在醫院圖書室裡不走,差別在於這回是她主動留下,而不是安玖熯纏著不讓她走。

「不了,我加入電腦研習班,明晚有課。」說不出所以然,安玖熯感覺渾身疲憊不帶勁兒,連將視線由電腦前移開都懶。

「你這兩天好奇怪,都不太理人家!」她嗲聲嗲氣地抗議。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雖然明知對方不是自己設定的絕佳人選,然而一旦發現對方的注意力不全集中在自己身上,那股酸味兒是怎麼也抹不去的,就像現在的胡莉菁。

安玖熯的存在對她而言,就像根「雞肋」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縱使他的存款被她挖得差不多了,人也一樣乖乖的待在她身邊,但她卻覺得他變了,變得不再熱情、不再時時刻刻想跟她黏在一起,因此她產生了危機意識。

不是放不下他,而是就算要分手,也該由她說出口,不然她那張妖嬈美麗的臉可就丟大了!

何況她還沒找到另一個替死鬼,這才是她最在意的一環。

「有嗎?」安玖熯終於動了下,但不是看向她,而是瞪著天花板。「我只是累了,對不起。」

哎……以前和甘琳在一起時,他幾乎不曾用過這類懷抱歉意的辭彙,為什麼同樣是女人,對胡莉菁就有這麼多的顧忌,對她就不會?

該死的!他莫名其妙想起那個女人做什麼?胡莉菁才是他的女朋友啊!

是他自己決定把那個包袱甩開的,還想著她幹麼? 「好吧,我接受你的歉意。」既然他有心認錯,胡莉菁也不好再多追究。「不過你要送我一件禮物,好彌補你的漫不經心。」

安玖熯倏地挑起眉,緩緩地將視線定在她身上。

又來了!她為何開口閉口就是要求有價物質?她明知他的收入就這麼多而已,難道非得用那些東西,才能證明他的真心和歉意?

他不懂,真的不懂,到底她的感情是用什麼築砌而成的?金錢嗎?那種東西又真能代表什麼嗎?

「你想要什麼東西?」他早數不清買過多少東西滿足她深不見底的胃口,現在她又想要什麼東西來填補這個無底洞?

「嗯,我想想……」她的眼溜了溜,佯裝思索半晌。「你知道明天我要去朋友的生日宴嘛,小禮服上回買過了,可是人家沒半樣適合的首飾來搭配,你說怎麼辦 ?」

她故意不說個明白,存心讓安玖熯主動提出名目,就當是她送給這只呆頭鵝一件隆重的分手禮吧!

安玖熯面色一冷,縱使有再多的熱情也被她無止盡的貪婪給澆熄。

「哪一類的首飾?白金、黃金還是鑽石?」他瞇起眼,重新審視胡莉菁那張由厚重粉塊堆砌而成的完美臉蛋。

不算小的眼眸、挺直的鼻,配上略薄的兩片紅唇,她真的長得不錯,但過重的粉塊破壞了她天生的美感,他卻到現在才遲鈍地發現。

不期然地,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俏顏與她的面部重疊,他看到的是那張熟悉的臉蛋上晶燦的明眸、微翹卻可愛的鼻,還有那雙柔潤且飽藏豐沛唾液的唇瓣,以及滿是愛意的深情瞳睜——

天!他到底在亂想些什麼!?

甩掉腦海裡怔忡的思緒,他發現胡莉菁嘴巴的蠕動稍停,卻來不及聽見她話裡的內容。「嗯?你說了什麼?」

「我說,白金、黃金、鑽石都可以,不過那件粉紅色的小禮服,還是搭配碎鑽的首飾比較相稱。」她斂去眼底的貪念,訴說得好不得意。

她知道這呆頭鵝從下拒絕她的要求,相信這次也下例外。

「鑽石?」安玖熯的眼角抽搐了下,他沒料到這女人竟貪心至此!看來不把他的存款搾光,她絕不會滿意。「你的眼界真高啊!」這句話是咬著牙說的。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胡莉菁臉色一變。她畢竟看過太多男人的嘴臉,很快就發現安玖熯不同以往的表現,她冷著聲質問。

「我是什麼意思?我才要問你是什麼意思。」

推開身下的旋轉椅,他起身大步踱到窗邊;凝著窗外搖動的綠葉,他深歎口氣。

「從交往開始,你的物質要求就沒斷過;我要的是一個真心相對的女朋友,而不是不斷要求物質享受,卻未曾付出真心的伴侶!」耐不住胸口急竄而起的煩悶,他乾脆挑明開來說了。

「我不真心?你哪只眼看到我不真心了?」胡莉菁不再掩藏真實的面目,被當場揭開面具,她覺得很是難堪。「安玖熯,你說話可得憑良心吶!」

「那你告訴我,你的真心在哪裡?」回頭想想,全是他一頭熱的支付真心,他甚至列舉不出她為自己付出的任何舉動。

「我……」她的眸閃過心虛,但很快地強自鎮定下來。「我每天來這裡陪你,等你下了班還要陪你逛街、吃飯,這還不夠嗎?」

「夠,太夠了!」如果有一天這女人讓人給掐死了,他都不會覺得太意外。「我相信我為你刷的卡、付的現金,也足夠支付你所謂的真心。」完全不須經過考慮,他決定中止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我們分手吧!」

「你不能這麼對我!」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她還沒說出分手之前,就先說出那個令人憎恨的字眼!?「就算要分手也該由我來說,你根本不是個君子!」

「隨你怎麼說,我希望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如果他不是君子,不會在付出這麼多有價物質之後僅得到一個頰吻,分手對她而言已是仁慈,這女人懂個屁!

「這裡是公共場所,你沒有權利阻止我進來!」開什麼玩笑?這裡可是她釣冤大頭的地盤,不來這裡,她怎能成為夢寐以求的醫生娘? 安玖熯皺起眉。除去莫名的迷戀,他開始對她的動機抽絲剝繭。

「你之所以每天到這裡來看書,難道是為了藉機認識這醫院裡任職的醫生?」以他電腦般條理分明的腦袋,很快便尋到解答。

「是又怎麼樣?」所有底牌全被掀開,胡莉菁再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才花你一點錢就心疼了?早知道你這麼吝嗇,我才不屑跟你玩呢!」

「我不曉得你的「玩」定義在哪裡,但我卻知道你的遊戲我玩不起。」深吸口氣,他為自己差勁到了極點的眼光感到可恥。「你走是不走?」

「不走,八人大轎來抬我都下走!」衝著這裡是公開場所,她就不信他能奈她何!

「好,你不走,我走。」甩上背包,安玖熯直接走向大門;山不來就我,我便就山,反正這個工作本來就不適合他,正因如此,更讓他有了離職的藉口。

頂多再重新找工作就是了。

「安玖熯!」胡莉菁氣炸了,鑽石首飾沒到手的原因佔了大半。

對了,回去後得記得發封Mail給館長,省得被人傳論他工作虎頭蛇尾;揮揮手,他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甘琳啊,把冰箱裡的綠茶凍拿到安家去,你安媽等著吃呢!」

蔚甘琳才推開大門,郝淑憩百步穿楊的「魔音傳腦」便直撲而來,讓她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好啊,再給我五分鐘,先讓我上個廁所。」臨下班前她便有了尿意,但心想店裡、家裡距離不遠,乾脆回家再上也不遲,沒想到一踏進門就有了差事。

「快去快去,憋尿最不好了,尤其是女人。」郝淑憩由房裡探出頭,忙趕著她去上廁所。「年輕人往往不注意這些小細節,等生了孩子,頭一胎接著第二胎,到時候才知道苦都來不及……」

直到蔚甘琳坐在馬桶上,抖了下解脫之後,郝淑憩細碎的叨念還斷斷續續地傳進廁所、她的耳膜裡,直讓她大呼受不了!

「媽,綠茶凍我拿去安媽家嘍!」由冰箱裡拿出形狀優美的綠茶凍,她對著郝淑憩的房門喊道。

「你有沒有洗手啊?」郝淑憩不知在房裡忙些什麼,只聽見聲音沒瞧見人影。

「有啦!」她赧紅了臉,羞惱地應了句。

「好好好,那快去快去!」喳呼聲又響起,停了不到兩秒又開始了。「欸,聽你安媽說玖熯又失業了,你知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頭了,郝淑憩總算走出房門。

「怎麼會?」蔚甘琳端著綠茶凍,神情有點呆滯。「我不知道啊。」

上次在公園遇到他時,也不曾聽他提起工作不順的事,怎麼才不過幾天的光陰,他就又失業了?

「待會兒你過去如果有遇到他,順道幫你安媽問問看;這孩子也真是的,任憑你安媽怎麼問都不講,害蔡蘭擔心得要命!」

「好啦,媽,我走了。」眼見老媽又開始念她的媽媽經,蔚甘琳趕緊捧著綠茶凍跑到隔壁安家按電鈴。

「欸,是甘琳哪,來來來,快進來。」安蔡蘭左盼右盼盼不到蔚甘琳到家裡來,開門一見是她,馬上笑開了眼角的皺紋。

「安媽,你要的綠茶凍。」將手上的盤子交給安蔡蘭,蔚甘琳微踮著腳尖越過她的肩看向屋內。

「玖熯在他房裡,你上去找他吧!」安蔡蘭早跟郝淑憩打過招呼,明白郝淑憩會先跟甘琳提到玖熯的事,故而沒多加解釋就輕鬆放行。

「安媽,玖熯他……」順著安蔡蘭讓出的通道,蔚甘琳進了門,想先問個大概。

安蔡蘭搖了搖頭,轉身關上大門。「我辦法都用盡了,他什麼都不說。」

「那……」由她去問好嗎?他都明白地拒絕她了啊!

「或許他願意跟你談談。」安蔡蘭察覺她的猶豫,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那孩子真的不能沒有你,甘琳,就算是幫幫安媽好嗎?」

「可是我……」不是他喜歡的人啊!看了眼安蔡蘭擔心的神色,她硬是吞下喉頭的苦澀,輕輕點了下頭。「我上去看看他。」

如果他肯與她談心,她願意一輩子當他最有耐心的聽眾。

號 銘 銘

「玖熯?」敲了門沒有回應,蔚甘琳猶豫再三,終於耐不住想見他的衝動推開門。「我進來嘍!」

「你來幹麼?」安玖熯躺在床上,雙臂交疊在腦後,伸長的兩腿擱在長形抱枕上,盯著天花板的臉面無表情。

他的心態是矛盾的,關於她。

幾天不見,他無法否認自己想見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但他卻理不清自己想她的理由;偏偏之前在小山坡上把話說絕,更不想讓她看到如今失戀的自己,一顆心左右拉扯,他都搞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見,還是不見?橫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畢竟她都已經踏進他的房間,想再多真的都沒用了。

「我聽安媽說你辭職了?」她覺得懊惱極了,怎麼跟他說話竟成了如此彆扭的事?

「關門。」就知道老媽會讓她來逼問,無奈地輕吐口氣,他不想讓其他人聽見。

「嗄?」那是什麼意思?幹麼神秘兮兮的,該不會她聽錯了吧?「什麼?」

「我說關門,默契那麼差!」坐起身,他的臉臭得像顆榴槤。

才多久沒理她,默契就變得那麼差,萬一再分離得久一點,那豈下全完了?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一點都輕忽不得。

「喔。」感覺他好像又回到以前的安玖熯,蔚甘琳心頭滑過一絲悸動,為掩飾心裡的慌亂,她忙轉身關門,然後旋身面向他,卻沒敢向他走近。

「杵在那邊做什麼?過來這邊坐。」不滿她遠遠地站在門邊,他拍了拍床畔,示意她應該坐的位置。

「那、那是你的床……」奇怪,她到底在慌些什麼?為何心跳就是慢不下來?

「怪了,以前你還常躺在上頭不走呢,現在鬧什麼彆扭?」好像她的不安藉由關上門而緊閉的空間傳染給他似的,他也開始覺得心跳莫名加快,彷彿在期待些什麼。

「我才沒鬧彆扭。」以蔚甘琳單細胞般的思考回路,絕絕對對經不起人家激她,當然想也沒想地頂了回去。「坐就坐,誰怕誰!」

不曉得打哪來的一股勇氣,她又氣又惱地跑到床邊,一屁股用力地坐上床畔,彈簧墊還因此起伏了下,形成一個小型波浪。

「別那麼粗魯行不行?」她越是靠近,安玖熯的心跳就越快,他甚至感覺臉頰微微發燙,不得不用粗啞的低吼遮掩自己的無措。「床都讓你給坐扁了,當心叫你賠個新的給我!」

「是你叫我過來坐的,不賠!」她生氣地戳著他的肩窩。長久以來,每回他惹自己生氣,她一向都是這樣對付他。

「喂,很痛欸!」

安玖熯陡地攫住她戳刺的指,粗大的掌心包覆著她柔嫩的手掌,突生一股曖昧的電流急竄過兩人交握的手心,讓他們同時猛然一震,各自急速抽回屬於自己的手,緊緊揣在起伏不定的胸口。

糟了!呼吸亂了、心更慌了,臉,更燙了;兩顆心在各自的胸腔裡如擂鼓般跳動,甚至懷疑對方是否聽見自己急遽的心跳? 像約好了似的,兩人同時抬頭覷了對方一眼,偏又在眸光相遇的瞬間匆匆移開,然後,整個房裡安靜得似乎沒了生息,只聽得見彼此略嫌急促的呼吸。

吸、吐,吸、吐,如此反覆,不曾間歇……

「分手了。」過了好久,安玖熯陡地說了三個字。

「嗄?」蔚甘琳幾乎因他的聲音而急跳起來,因為她太過緊張,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分、分什麼手?」手不都是一隻隻分開的嗎?要是合在一起,不就不能做事了? 她緊張得神智錯亂,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

「我說我跟她分手了!」一股陰鬱取代了原本的心悸,他懊惱地扒過頭髮,有種無力的挫敗感。

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

發現自己的一顆心全因她的一舉一動而牽動,他終於發覺自己愛上她了!

他不知道那是兩人相互依賴的二十二年裡,哪一年、哪一刻所發生的事,但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恍若她原就該是他身體裡的一部分,經過短暫的迷失而遺落,卻又在他迷途知返時融回骨血,圓融成完滿的主體;之後,所有的掙扎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討厭何佑緯,是因為他以為何佑緯搶走她;他氣血不順,是因為知道有人緊緊追求她;差點在公園裡衝動打那個死心眼,是因為嫉妒、因為惱她。

一切一切神經的錯亂、失常,皆肇始於她,而他非得經過一成串下成熟的掙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秘密——一直埋在他心裡深處,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為何遲至現在才發現呢?可憐了他消瘦的荷包……

「誰?」心神凝在喉頭居高不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喔,你女朋友?」怎會?他不是為「她」而瘋狂? 「不是了,再也不是!」氣她斷章取義,真想掐死地圖個痛快!他一拳擊在床墊上,發出一聲悶響。

「不、不是就不是,你別生氣。」她該害怕的,怕他動粗,但她卻因信任而相信他不會粗暴地待她,心情反而因此平穩了下來。

「我沒生氣。」他青筋浮跳,咬牙切齒道。

「你這樣叫做沒生氣?」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怎不知他的情緒反應?

「我沒生氣就是這樣,怎麼,不行嗎?」與其氣她,不如說氣自己多一點,繞了一大圈才看清自己的感情。

簡直笨得像顆無知的豬頭!

「行,當然行。」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她的腦袋不很靈光,但人總有危機意識,她慶幸這個本能在此時發揮全然的功效。「我絕對相信你沒生氣。」她忙不迭保證,安撫他的成分居多。

「相信就好。」他不想她怕他,完全不想!

「那麼,你可以說明一下,為什麼要辭掉工作嗎?」她沒忘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呃,雖然因他「前女友」的問題而變成了次要目的,但這絕對是安媽的主要目的。

「我不想再見她。」他簡單地一語帶過。

「啊?哪位?」是「他」還是「她」?這麼籠統,聽得懂才怪!

「胡莉菁。」瞪了她一眼,被她嬌憨的神情引去全部的目光。

「狐狸精!?」她抽了口涼氣,以為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髒東西」。

「就是分手的那個!」受不了她全然沒有統合能力的腦袋,他收攏五指,再度忍下掐死她的衝動。「不准再提那個女人,不然我跟你沒完!」

她懂了,也受傷了。這是他第二次為了那個女孩對她動怒,即使那女孩已成了他的「下堂女友」,對她而言,殺傷力還是很強。

「幹麼不說話?」見她垂下泛白的小臉,他的心跳又亂了,心口流竄的,是心疼。

搖了搖頭,她下語。

「說話。」向她靠近了些,他霸道地命令。

還是搖頭,依舊無語。

「說話。」再靠近些,鼻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乳香。

無聲,連搖頭都省了。

「蔚甘琳。」再次貼近,薄唇幾乎碰觸到她柔細的發。「我叫你說話。」

這次她乾脆撇開頭,徹底漠視他的警告。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暖熱的呼息拂過她的頰側,低沉的嗓音陡地沙啞了起來,因為他心猿意馬。「說下說?」

兀自生氣的蔚甘琳並沒有發覺他的步步逼近,她完全陷在自憐的情緒裡不可自拔;她倔強地揚起下顎,正巧將自己推向虎口——

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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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3:01
第七章

蔚甘琳僵化成石像,瞠大的眼滿是不可置信,他他他……他怎麼可以搶走她的專利主權?

這分明是她才會做的「偷襲」情事,他幹麼跟她搶這個主控權!?

但是這個吻跟她主動親吻他時不一樣,很不一樣。軟熱的舌頂開她微啟的唇,如小蛇般滑溜的舌尖有些急躁地探入她整齊的貝齒,輕柔地舔過她細嫩的內腔肌理,帶點疼寵意味地吸吮她虛軟的舌,並逐漸施加吮咬的壓力,讓她幾乎因此而虛脫!

她未曾嘗過如此帶有侵略性的吻,即使以往她總是如家常便飯般偷吻他。

所有精力幾乎被這個飽含熱力的吻抽乾,當他戀戀不捨地離開她微腫的紅唇,她甚至感到些許失落,好想再一次吮上他的唇,重新體會如此銷魂的熱吻。

然,因這突如其來且毫無預期的吻,有些事情卻就此浮上檯面且亟需被釐清,而她,也需要一個說服自己「投誠」的理由——

「你怎麼可以吻我?」原該是含羞帶怯的神情,卻搭上全然不搭嘎的直衝語氣 ,她簡直像立委在立法院當庭質詢。

「怎麼不行?」挑起眉,滿腔熱血被她毫不溫柔的語氣所衝散,他不覺惱了起來。「以前你「預借」太多,我討點「利息」回來也算合理。」

「你吸血鬼啊?」這是什麼比喻?他又不是預支熱吻的銀行,她有必要這麼支付利息的嗎?分明是佔她便宜!

「我就是吸血鬼怎樣?沒吸乾你算你運氣!」他更惱了,口不擇言。

「滿嘴胡說八道。」她啐道,頰邊卻不爭氣地泛起赭紅。「我又不是你喜歡的對象,你吻錯人了,別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她不想說得這般酸,但心就是這麼酸,說出來的話自然像沾了醋般澀然。

「我沒有女朋友。」到底要說幾次她才懂?才不過一會兒前的事,她又忘了。「你不是想做我的女朋友?好啊,就讓你做好了。」

半個多月前才拒絕她,現在又要她回頭當自己的女朋友,理論上很是牽強,可他又拉不下臉向她承認自己的感情,只得半開玩笑地要她回到自己身邊。

蔚甘琳杏眸圓瞠,她張大嘴指著自己的鼻子,一陣錯愕。

瞧他說得多麼委屈啊!好像她就是沒人要,得等著他「施捨」這個「女朋友」的名額給她,而她還得感動得痛哭流涕、謝恩以對似的。

就算她很想當他的女朋友、很想要這個頭街又怎麼樣?她才不要用這種方式取得,她又不是「備胎部隊」。

「怎麼樣?」有點急躁、有點不耐,她到底肯不肯吶?

「不要。」她是沒啥個性,但也沒那麼容易讓他搓圓捏扁,除非他有更好的理由。

「不要!?」安玖熯聲音拔高了好幾度,不敢相信她竟然拒絕了!「你再說一次 !」

「你沒聽錯,我說「不、要」。」這個男人當真被她寵壞了,所以她得負責導正他錯誤的觀念,以免他一錯再錯,老拿人家的感情當兒戲。

安玖熯身體繃得好緊,兩隻黝黑的眸緊凝著她微側的美顏,他慢慢地瞇起眼,眸心有絲狼狽。

「你……」奇怪,他又沒喝苦茶,怎麼喉頭、嘴裡全是苦味?「接受別人的追求了?」想起那個大學生、那個死心眼,她能挑的對象恐怕不止於此吧?

他錯估自己在她心中的價值,原來他才是被放棄的那個。

「你不是很喜歡她嗎?為什麼要分手?」她沒回答,只是將問題重新導回軌道。

「我以為自己是喜歡她的。」他或許只是想反抗週遭的人硬套給他的枷鎖,卻失去對自己最真心的人,現在想想,自己當真幼稚得可笑。「可惜她喜歡的不是我。 」

「不喜歡你?」她愣了下,無法理解他的意思。「那她為什麼要跟你交往?」

他搖搖頭,垂下眼瞼。「這麼說吧,跟她交往的不是我,而是錢。」胡莉菁只愛錢,他卻未能及時看清。

「錢?有個姓錢的跟你搶女朋友嗎?」她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不是。」他泛起苦笑,為她的天真。「錢,Money,新台幣,這樣你懂了嗎 ?」這妮子心思單純得過火,恐怕她到死都無法理解胡莉菁深沉的心機。

他怎會笨得讓她由身邊溜走?

她該是屬於他,也原就屬於他,是他自己放的手,現在要怎麼做,才能再牽起那條隱形的紅線?

「喔,錢。」她驚喘了聲,雙眼瞠得比彈珠還圓。「可是你沒錢哪!」

「誰說我沒錢?」睨了她一眼,原來她把自己看得這麼扁。

「哪有?」他是工作好些年了,可領的是死薪水,哪有多餘的錢可以揮霍?「你之前投資公司那個工作,每個月四萬塊,扣掉生活費、勞健保和交通費,算你每 個月存一萬五好不好?幾年下來也存不到一百萬;如果她是愛錢的女孩,你那點錢夠她花用嗎?」

「你倒是算得很清楚嘛!」他由鼻孔噴了口氣,沒料到她偷偷計算自己的資產。「你在打什麼主意?」他逗弄地問。

「我哪有打什麼主意?」她哇哇大叫,把他的玩笑話當真。「打小,你哪件事我不知道?很容易推理嘛!」說不定安爸安媽知道的都沒她多呢!

是啊,她總是陪在他身邊,除了最近這段日子;但還是有她無法洞悉的事項,全在他心裡。淡淡地歎了口氣,他跌入谷底的心情怎樣都提振不起來。

「明知我沒錢,老黏著我幹麼?」這個笨女人,要黏不會去黏個「金童」啊?至少可以保障生活無虞,笨!

「我現在可沒黏你。」那是過去式了。「何況我要那麼多錢幹麼?夠用就好了,太多錢,花不完也很頭痛呀。」她可沒當少奶奶的宏願,只想跟心愛的人相守。

「這什麼理論?」他瞪著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蔚氏理論。」她沒好氣地睞了他一眼。

「受不了你。」由她身邊一個置物櫃裡抽出一本存摺,丟到她的大腿上。「看清楚,我的身價比你想像的有價值多了。」

莫名其妙地揚揚存摺,她邊翻開邊碎碎念:「幹麼?怎不連印章一起給我?好讓我到銀行提光潛逃……」她的聲音霍然頓住,瞪著存摺裡的「圈圈」發愣。

「怎麼?舌頭被貓咬掉啦?」早預期她的訝然,他撇了撇嘴角下予置評。

「一、二、三、四……」她抽了口氣,猛地拍了下他的大腿。「要死啦!你竟敢挪用公款!?」

「我哪有!?」他被責備得無限委屈。「幹麼打人?很痛欸!」就說這女人有斷掌吧,打人痛死了!

「不然你怎麼有這麼多錢?」把存摺推到他眼前,她的聲音持續高亢。「七個零,有上千萬款!」更別提最前面的那個數字,她看得兩眼發昏,跟她設想的一百萬簡直天差地別!

「這代表我的「本事」。」他可得意了。

「你還好意思張揚?」她陡地紅了眼,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喂!你哭什麼勁兒啊?」他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剛才還好好的,怎不到兩秒就哭得像個淚人兒?他有錢不好嗎?怪胎!

「挪用公款算什麼本事?安安分分工作掙錢不好嗎?這些數字沒用的,萬一被發現了,進了公家吃牢飯怎麼辦?」她說得好急,兩顆眼不斷冒出水來,像噴水池似的。

「你……我真會被你氣死!」他嘴裡罵著,實際上心疼得要命,笨拙地抹去她臉上的水滴。

「氣死總比被槍斃好,你快點把錢還給人家好不好?在被發現之……」前。她急得胡言亂語,也管不了挪用公款的罪到底有沒有這麼重。

沒給她機會把話說完,安玖熯用力將她摟進懷裡,軟熱的唇銜住她聒噪的小嘴;好喜歡她的味道、她柔嫩的唇,他眷戀地吮過她口裡每一寸芬芳,彷彿頭一回親吻她,也同時恨極了自己的駑鈍!

在她心裡,他的安危比那些虛幻的數字來得重要,即使那些數字可以換來無數代表享受的物質:她的心是多麼單純而可貴,他卻直到現在才看清她的美麗。

怎麼辦?他捨不得放手啊,要如何才能重新奪回她的感情?

「我沒有挪用公款,那些都是我投資得來的收益。」將她按進胸口,他微喘地解釋。

「什麼投資?」她的聲音悶悶的,明顯帶有鼻音。

「你忘了?我以前在投資公司上班吶。」輕啄她的發,以往刻意忽略、卻在此際赤裸裸攤開的感情如潰堤江水般急湧而來,幾乎使他滅頂。「我用每個月支出剩下的錢買基金、股票,就這麼錢滾錢賺來的。」

她沒有說話,任由自己偎著他發燙的懷抱,害怕的情緒逐漸沉澱了下來。

「玖熯。」過了好久,她開口了。

「嗯?」他屏住呼吸,一顆心無法控制地提上喉嚨,擰得發疼。

「工作沒了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歡那個工作。」頓了頓,沒等到他的回應,她只得繼續往下說:「既然你有點資金,有沒有考慮自己創業?」

「……想過,但沒自信。」精明的腦子動得飛快,他開始計量到可能奪回她的方式,刻意表現沮喪。

「為什麼?」推開他的胸膛,她抬頭對上他精矍的眼。「是因為景氣不好嗎?所以你擔心?」

「景氣不好有景氣不好的創業方式,我擔心的不是這個。」看清她眼底的擔憂,他除了感動,還有滿滿的心動。

老媽說得沒錯,錯失這個女人太過可惜,他得設法讓她主動跳入他編織的天羅地網中,而且沒有跳脫的可能。

「工作夥伴嗎?」她垮下肩,完全沒注意他的心思百轉千回。「契合的工作夥伴的確不容易找,也不是一時半刻找得到的呀。」

「我有朋友可以幫忙。」個個都是菁英。

「真的?那太好了。」她開心了起來,可一下子又垮下嘴角。「那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不是各方面條件都準備好了嗎?他一向不是這麼優柔寡斷的人啊!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東風」不來,他就沒辦法好好在事業上衝刺。

「東風?」她不懂,或許因為她沒有商業頭腦的緣故。「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有辦法解決也說不定。」所謂集思廣益,雖然她是笨了點,但她很願意幫忙。

「你願意幫忙?」他的眼亮了亮,斂下眼瞼不讓她看見。

「不然朋友當假的啊?」她大人不計小人過,縱使兩人之前有「過節」,可她就是放不下他。「說啊,我一定挺你到底。」

「義不容辭?」唇角微勾,他等著收網。

「義不容辭。」她承諾。

「好。」抬高她的下顎,他偷到一個響亮的頰吻。

「我需要一個帶有幫夫運的妻子。」

銘 ge 銘

蔚甘琳怔仲地坐在便利店裡的櫃檯裡,眼前一片白茫。

所有局勢完全跳脫她能理解的範疇。安玖熯開始和朋友設立複合式休閒網路中心,據說搞得小有規模,因此每天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何時開始,安家和蔚家開始準備辦喜事,兩家的父母也忙得不亦樂乎。

每個人都好忙,只有她英英美黛子地守著這家店,奸像所有的事全跟她沒個關聯。

「叮咚!」

這是怎麼發生的事? 她只是答應傾全力幫他創業,為什麼搞到後來變成她答應要嫁給他?這中間的曲折到底是怎麼轉的,她怎會全找不到頭緒?

「嗨,甘琳。」

不可諱言,她很想當他的新娘,也很高興能當他的新娘,畢竟這是她從小就發的宏願,但卻不該是這麼「不明不白」啊!

「蔚甘琳?」

他有說喜歡她嗎?有說愛她嗎?如果有,為何她半點印象都沒有?難不成她得了失憶症,不然怎會變成這樣的一團亂!

「回魂了,蔚甘琳!」

哎~~如果她能聰明一點就好了,最起碼搞懂事件始末,這樣也才嫁得心安理得一點嘛!害人家現在心好慌,有點期待,又有點受傷害……

「算錢了,小姐!」不耐煩的聲音終於打斷她的冥想。

「不好意思,稍等……緯緯?」提到「錢」這個字,總能挑起她的職業本能,她忙端起笑臉,後知後覺地發現眼前的熟面孔。

「你在發什麼呆啊?我在這邊站得腿酸死了!」何佑緯沒好氣地拋著手上的口香糖。「今晚有沒有空?上回那個賈慶軍老叫我再約你吃飯。」

「嘉慶君?」什麼時代了,那傢伙不早入土為安了嗎?「現在又不是清朝,哪來什麼嘉慶君?」她怪異地瞟了他一眼。

「拜託!我說的是賈慶軍,那個空軍上校。」這女人到底滿腦子裝了什麼?總是這麼魂不守舍。

「別再跟我說那些人了,我聽了就頭痛。」她老是搞不清那些名字和那些人的長相,就算記得一、兩張面孔,也無法將他們的名字對個準確,簡直是一個頭N個大!

「你怎麼這樣說?」何佑緯可不滿了,他介紹的對象都是一等一的好,這女人到底在挑什麼青菜蘿蔔?「如果不滿意,我還有很多人選。」

「千萬不要!」蔚甘琳尖聲大叫,被他的話嚇得冷汗直流。「我連一個安玖熯都搞不定了,不要再增加我的困擾!」

「安玖熯?」人總會對某些音律感到特別敏感,對何佑緯而言,「安玖熯」三個字就如同他的死門,所以反彈壓力特別大。「這關安玖熯什麼事?」他微瞇起眼,帶著審視意味睨著蔚甘琳。

「嗄?」完了,她忘了那兩個男人是宿敵!「沒、沒有啊,我哪有提到他?」她不該心虛的,但臉頰上的緋紅洩漏了她的秘密。

「你可別告訴我,你「又」和那傢伙在一起了。」他說得咬牙切齒,卻又藏得讓蔚甘琳看不出來。

「呵,呵呵……」額頭冒出幾條黑線,她無法否認,只能乾笑。

「你這個沒骨氣的女人!」她那點心思怎能逃過何佑緯的眼?他氣炸了。「我是怎麼教你的,啊?叫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無非是叫你交個像樣點的男人好讓那個白癡嘔死,結果咧?你這樣對得起我嗎?」辟哩啪啦罵了一堆,罵得他頭發昏、眼冒金星。

「可是……」是你自己說我可以活得更光鮮亮麗,讓他眼紅,然後反過來追我的呀。

「還有可是?」不行了,再不罵個痛快,這口鳥氣無論如何都吞忍不下。「為了介紹好男人給你,我把能用的關係全挖出來,連八百年不聯絡的好傢伙都給找來了;人家對你是滿意得要死,你咧?半點機會都不給,豈不存心讓我難看!?」

「我沒有……」她只是被動,沒有拿翹啊。

「史鑫偃、賈慶軍、施恥津,哪一個不是對你念念不忘?喉喉喉,說到這個我就有氣,那個史鑫偃,上回不是在公園遇到你嗎?人家約你吃飯,結果你還不是沒答應?給人家一點機會你是會死啊?嗄?就只鍾情那個安玖熯,難怪會被吃得死死的!」

「很好啊!」不知打哪冒出一個熟悉的男音,切斷他毫無間斷的長篇大論。

「誰啊?」何佑緯罵得正順口,神經有點錯亂,轉頭尋找聲音來源,這一轉,頭更暈了,滿天金條亂飛。

「我,安玖熯。」你嘴裡罵的那個白癡。

「你什麼時候來的?」這傢伙屬貓的嗎?走路怎會無聲無息?

「就在你開罵沒多久。」氣定神閒地瞟了他一眼,安玖熯兀自踱到蔚甘琳身邊。

這女人已經被罵傻了,呈呆滯狀,豐沛的口水差點沒流出嘴角,半點淑女形象都沒有。

「你還知道我是在罵人。」何佑緯冷笑哼哼,硬是跟他不對盤。「幹麼?她又不是「狐狸精」,你心疼個什麼勁兒?」小人守則,抓到對方弱點就猛踩,千萬不能腳軟。

「既然知道我會心疼,你還罵得那麼痛快?」安玖熯無視他的挑釁,主動省略不想聽的部分,挑他想回答的部分作答。

「你的忘性好,忘了她跟你再也毫無關係?」「圖書館一役」傳得醫院裡人盡皆知,他休想粉飾太平。「我說了她是我的。」

「錯。」漾起詭異的笑,安玖熯摸了摸蔚甘琳僵硬的臉頰。「你只想把她推給別人,好證明你的交際人脈。」

「那又怎樣?」他只不過是看不慣這笨女人讓人欺負。「我的人脈個個比你強。 」

「哦?」挑起眉,安玖熯不甘示弱。「舉個例子來聽聽。」

「賈慶軍,空軍上校;史鑫偃,眼科權威;施址津,生物學教授,隨便一個都強過你。」全是嚇死人的頭銜。

「俗氣。」安玖熯嗤笑一聲。「嘉慶君、死心眼、濕紙巾,哪個名字比我的漂亮?」見招拆招,他總有強過他們的地方。

「這跟名字沒關係!」何佑緯脹紅了臉,這些人的名字確實「有待商榷」。

「隨你怎麼說,最重要的是甘琳對他們沒興趣。」對於這點,他有絕對的自信。「她是我的,永遠都會是我的。」

「放屁!」

「麻煩到廁所,那裡有通風設備。」

「你……見異思遷!」

「我只是迷途知返。」

「你喜新厭舊!」

「沒嘗過新,哪知道舊的好?」

兩個男人就此在便利店裡吵開了,吵得是玻璃門外圍滿圍觀的人群,大都是左鄰右舍和常來光顧的客人,年齡層不拘,大至七、八十歲的老祖母,最小的那個還讓媽媽抱在懷裡、嘴裡吸著米老鼠造型奶嘴,個個看得津津有味。

「你你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最後,何佑緯詞窮了、口乾了,順手由冷藏庫裡拿了罐啤酒,打開猛灌。

「好說。」安玖熯的情況跟他差不多,同樣拿了罐啤酒敲了敲頂在他嘴邊的鋁罐底。「乾。」

「神經病!」剛才還罵得不可開交,現在卻找自己乾杯?真搞不懂他的想法。

「有空我會去看你門診。」安玖熯半開玩笑地消遣他。

「算了。」同學嘛,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吵吵就過了。「還你一句老話,對她好一點。」王八配綠豆,小倆口看得順眼就好,他這個喬太守也省得亂點鴛鴦譜。 說真的,差點沒因此精神耗弱,實在得不償失啊!

「沒問題。」安玖熯由懷裡抽出一張剛印好的喜帖,熱騰騰地塞進何佑緯的上衣口袋。「記得包大包一點,少於六千不收。」

「你……」何佑緯雙眼圓睜,手中的啤酒罐差點沒拿穩。「真敢啊你!」

「老同學了,不搾你搾誰?」安玖煥笑得毫無愧疚。

雖然這傢伙沒啥建樹,純粹是來「放雞屎」的,但好歹也是因為他的大力攪和,才讓自己能極快地由迷霧裡走出來,多少是該感謝他,所以安玖熯才決定「寬宏大量」地讓他沾點喜氣。

「謝了。」何佑緯猛翻白眼。「真是他媽的老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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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3 00:43:26
第八章

甫裝潢好的新店面充斥著松香水的辛辣氣味,蔚甘琳微蹙著眉,好奇地東看西看,連壁角都捨不得放過。

安玖熯突然說要帶她來參觀他未來的工作場地,她也正巧想看看他到底都在忙些什麼,所以二話不說地跟他到了這還是空蕩蕩的二樓「空屋」,除了一些書架、幾塊桌子和數箱還未拆封的電腦,她什麼都沒看到。

「玖熯,好臭。」憋了好一陣子,她終於忍不住地長吐口氣。「我的眼睛刺刺的,有點想掉淚的感覺。」她揉著眼,雙唇扁成一條線。

「哪那麼嚴重?」安玖熯放下手上的箱子,走到她身邊抬高她的臉。「我看看。」

「嗯……」她眨巴眨巴眼,眼角當真擠出晶晶亮的水滴。「空氣好差,我快沒辦法呼吸了。」鼻頭紅紅的,看起來真的不太舒服。

「才剛弄好,味道難免重了些,晚一點我們去買顆鳳梨擺著,去去辛辣味。」拉著她踱至敞開的窗邊,讓她能呼吸到較新鮮的空氣。「眼睛還痛嗎?我幫你吹吹。」

蔚甘琳下顎微仰,雙眼閉合,乖順地讓他吹走眼裡的刺痛。

「好點了嗎?」見她密實的長睫凝著淚珠微微顫動,紅紅的鼻頭、紅紅的唇,看起來好生可愛,令安玖熯不覺心神動盪。

「嗯。」經過他「愛的吹吹」,蔚甘琳覺得好多了,但眼淚仍不聽控制地掉個不停,再度展現噴水奇景。「好……唔!」

封住她瑰紅的唇瓣,安玖熯將她抵在窗邊的牆面上,身側正好擋著-個書架,她無路可退,只得任由他恣意輕薄,身體微微悸顫。

又來了。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毛病,最近只消他一個親吻,她便感覺渾身發軟、雙腿無力,連血液都像逆流般亂竄,直讓她頭暈腦脹,除了他熱辣的氣息和軟熟的舌,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可是現在的感覺更怪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上蠕動……

「熯熯熯、熯,你的手……在摸哪裡?」她暈、她喘,她結結巴巴。

「唔。」戰地轉移,雙唇吮上細滑的頸項,魔手順著收束的纖腰往上攀爬。「不要說話。」嗓音低沉沙啞,幾不可辨。

「可是……」可是說話可以移轉注意力,讓她不那麼深刻地感覺到那雙手在作怪啊!

「你好香、好軟、好甜……」喔哦,無人的空屋裡,大野狼獸性大發了。

安玖熯唇舌並用地又啃又吮,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點點紅印,激切的痕跡遍及她的脖子、鎖骨、胸口,且有「手往高處爬」的嫌疑。

「玖熯,我、頭暈……」到底是天花板的顏色太白,還是她已經暈得頭昏眼花 ?她看不清搖晃的吊燈,即使燈沒點亮,在她眼裡仍呈散光般的迷茫。

「我也是。」誘人的馨香、呢噥的軟語、滋潤的唾液,讓他生嫩的慾望衝動地在小腹間扭絞、翻騰。「我也是……」

男性本「色」,這實在怪不得他呀!

在此之前,除了蔚甘琳頻繁且具「突擊性」的親吻,他就只「享用」過胡莉菁那小兒科且蜻蜒點水般的頰吻,根本沒有任何身體上「近身肉搏」的「實戰經驗」,所以天時地利,他衝動地想「嘗試」看看。

「那停、停下來……」既然兩個人都暈得難受,不如中斷暫停,這樣可能會舒服一點。「停下來啊,玖歎。」

「我做不到、做不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雙眼變得赤紅,雙手隔著內衣急躁地覆上她的渾圓,像頭發情的野獸,很難在一時之間控制住情慾波動。

其實問題的癥結不在能不能做到,而在肯不肯做到。

蔚甘琳是個單純至極的女人,雖然兩人婚事底定,加上安玖熯又忙於創業,小倆口除了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幾乎沒有空暇也不曾試圖闖越雷池;今日機會實屬難得,莫怪安玖熯不肯輕易放棄。

「那怎麼辦?」她熱暈了,也嚇傻了,無力招架他如火的熱情。「不可以啊玖熯,我們不能……」

「給我,我想要!」不,是非要不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安玖熯挑開她身後的內衣背扣,悸顫的大掌與她的柔軟「正面接觸」,喉嚨裡發出既愉悅又痛苦的呻吟,放肆地搓揉她每一寸嬌白的嫩膚。

「啊……」衣服掀了、呼吸亂了、空氣更稀薄了;蔚甘琳又羞又驚地推拒著他的揉撫,弓著身像被擒住七寸的小蛇般胡亂扭動,全然不知自己挑動的是更狂猛的烈火。「不行,我們還沒結……」婚。

「不差這幾天,乖,聽話。」他懂她的堅持,但婚禮定在下個禮拜,這個星期也過了大半,的確只差沒幾天,他沒說謊,不過是提前洞房花燭。

「不要……」提前履行便沒了新鮮感,取而代之的是罪惡感,大大破壞了浪漫主義的幻夢情懷。「不要啊玖熯!」

蔚甘琳難安地推擠他的胸膛,就在萬惡的魔手揉壓上她敏感的大腿,背部和手肘同時用力往後一撞,頓時「轟」地一聲,將這對糾纏得難分難解的小兒女,由激情的深淵猛力拉回現實——

倒了,原本該牢牢釘在牆上的那片書架竟然倒了!安玖熯難以置信地瞪著「趴」在地上的書架,張大的嘴怎麼都合不攏。

她什麼時候成了「神力女超人」?

「怎、怎麼會倒了呢?」蔚甘琳手忙腳亂地整理被他解開、弄縐的衣服,一方面因為「危機解除」而鬆了口氣,一方面又質疑裝潢公司偷工減料,心緒很是複雜。

安玖熯兩手插腰,抬頭睨了她一眼。情勢陡然天大逆轉,著實令人措手不及,再怎麼漫天的慾望也因此灰飛煙滅;他霍地覺得好笑,忍不住垂首搖頭。

「一定是裝潢沒做好。」蔚甘琳有點心虛,不敢迎接他夾帶責備的眼,兩隻眼只得隨地亂瞄。「要不要打電話叫他們來……欸?」

「欸什麼欸?」不曉得自己該拿她怎麼辦,安玖熯不得不板起臉強自鎮定。

「這後面怎麼濕了一大片?」只見原本釘牢書架的壁面一片深色水漬,明顯是因為潮濕所引起的現象。「會不會是漏水了?這樣怎麼放書?」

安玖熯愣了下,忙靠過去檢查損害程度。

數道深色痕跡由天花板的接縫婉蜒而下,看起來是樓上漏水造成樓下氾濫成災:釘牢書架的釘洞因潮濕的關係也鬆動得無法抓牢鐵釘,難怪整片書架會應聲而倒。

蔚甘琳說得沒錯,書本和書架都是怕潮的物品,木質書架遇濕易腐,書本容易發霉、長蟲,還會變形、夾頁;如果沒發現書架後方的「慘狀」,等開工大吉、書本上架,恐怕將會是筆不小的損失。

「怎麼樣?有救嗎?」蔚甘琳挨近他身邊,臉上滿是擔憂。

「沒問題,抓漏後再烘乾就好了,我會叫人來處理。」拍掉手上的漆塊,他抿緊唇吐口長氣。「算你運氣好,不然無故弄倒這片書架,你的小屁股就要遭殃了!」

話當然得這麼講,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因慾望沒獲得紆解而遷怒。

「所以我幫上忙了?」她的眼楷、眉檜都在笑,心花朵朵開。

「是,我的好老婆!」無奈地翻翻眼,安玖歎微勾唇角,摸了摸她的發。「都是你的功勞行不行?」

「那當然。」蔚甘琳揚起下巴,志得意滿極了。「這下子你總該相信我有幫夫運了吧?」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艷陽高照,是個適合婚嫁的好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安玖熯擔了好久的心,到了此刻總算能真正放下了。

戒指套上她右手的無名指,表示這女人從此和他糾纏一輩子;他不用再擔心別人覬覦她的美麗,不用擔心別人跟他搶人,因為她成了他的妻。

他相信她,即使有人不長眼地想拐她,以她過人的道德感,料想沒有爬牆的勇氣。

「欸欸欸,我沒見過這麼小器的新郎倌。」拉了拉脖頸間的領結,何佑緯的臉臭得像堆牛糞。「伴郎禮一千二,這種數兒你都包得出來?」

「怎包不出來?」安玖熯皮笑肉不笑地睨了眼何佑緯的臭臉。「你不知道今天得發出多少紅包?一千二算裡頭最大面額的包裝,你該滿足了。」

「有沒有良心啊?我包了一萬二耶!」整整賠了九成,想想真是心痛啊!

「醫生賺得多,一萬二算什麼?」安玖熯捏捏鼻尖,強忍發笑的衝動。「頂多生了孩子認你做乾爹。」

「然後再來挖我的錢?」何佑緯嗤笑一聲。「算盤打得真好啊你!」果然是生意人的嘴臉,精打細算,怎麼都不吃虧!

「好說。」黑眸盯著不遠處穿梭在親友間白色的娉婷身影,瞳底漾滿柔情。

「你到底在看什麼?那麼專心?」發覺他心不在焉,何佑緯順著他的視線看見 身著白紗、巧笑倩兮的蔚甘琳。「少那麼噁心行不行?以前棄人家如敞屣,現在倒戀戀不捨了起來,真搞不懂你。」他搓搓手臂,撫平皮膚上爬滿的疙瘩。

安玖熯轉頭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驚疑不定,寒毛直豎。

「幹麼這樣看我?」讓女人這麼看還可以,讓男人這麼看……還是算了吧!

他該考慮多穿一條內褲。

「你有沒有嘗過「失而復得」的滋味?」重新將視線移回蔚甘琳身上,他淡淡地笑了。「很難得的經驗,但一輩子一次夠多了,絕對不會想再嘗試一次。」箇中滋味只能自己體會,很難用言語表達。

一陣風吹動兩人挺直的西褲,帶來甜蜜幸福的味道。

「這種形容太過抽像,目前我沒這體驗,也不想體驗。」聳聳肩,何佑緯抹去心裡所有對他「再觀察」的戳記。「學理理論我倒懂得下少,或許有空可以切磋切磋。」

「祝你早日找到美嬌娘。」安玖熯不忘致上誠摯的祝福。

「謝了,我還想多混幾年。」黃金單身漢耶!誰想那麼早被訂下來?

「玖熯、緯緯。」拎著白紗裙擺,蔚甘琳像個白色精靈似地含笑跑了過來,老遠就放聲大喊。「快過來跟大家聊聊天,奸熱鬧……哇!」

「小心!」

接下來的場景就像慢動作播放的動畫影片,蔚甘琳足下的高跟鞋「適時」地踩住拖曳的白紗下擺,一個踉蹌,眼見妝扮完美的新嫁娘就要親吻大地——以五體投地的虔誠姿勢,跌個狗吃屎。

說時遲那時快,咱們勇士般的新郎倌跨出大步,在無比精準的方寸間「接」到他的新娘——在她的膝蓋僅離地五公分之際。

「你幹麼?」黑眸犀利地掃向健臂旁另一隻礙眼的手臂,安玖熯的語氣很是緊繃。

「呃……」訕訕地收回長臂,何佑緯面有尬色。「沒,我手抽筋。」

「抽筋?好點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蔚甘琳沒發覺情況有異,一派天真地瞅著何佑緯。

「不、不用了。」尷尬地乾笑著,何佑緯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死不了人的,別理他。」安玖熯緊摟著她的腰,沒風度地消遣一句。

「別在這種日子說那個字!」蔚甘琳幾乎尖叫了起來。「人家提醒你多少次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安玖熯聽見她的形容,一張俊容無可避免地垮了下來,惹來何佑緯毫不留情的訕笑。「說得啊!甘琳。」真是一針見血!

「麻煩稱她為「安太太」。」凶狠地瞪了何佑緯一眼,他釋出淡淡的警告。

「不用啦!這樣多生疏?」蔚甘琳赧紅了臉,一逕兒搖頭擺腦。「我還是我呀,幹麼叫什麼「安太太」,一切從簡、一切從簡。」她羞得不知所措,也管不了用詞適不適當。

「「一切從簡」四個字是這麼用的嗎?」擺在她腰間的手緊了些,安玖熯微慍地指正她用辭不當。

「人家不習慣嘛!」噘起嘴,她小聲嘟嘍。

「甘琳都這麼說了,你計較那麼多幹麼?」何佑緯不怕死地挑釁安玖熯的脾氣。

沒辦法,誰教他們就是看彼此不順眼?「宿敵」兩字得來不易啊!

「等你被套牢了,我再看你計不計較?」忿忿地撂下話,他摟著蔚甘琳往親友堆走去。「下回離他遠一點!」

「幹麼這樣?大家都是朋友……」睨了眼他鐵青的側面,她沒敢太過聲張。

朋友?這種損友還是少交為妙!

「欸欸欸,世上再找不到比安玖熯更為小器的男人嘍!」何佑緯吹了聲口啃,百無聊賴地舉步走開。

看人家多幸福啊?改明兒個真得找個女朋友來玩玩嘍!

銘 路 銘

該是喜氣洋洋的日子,料想不到競成了一場災難。

原本最該感到高興的是那對新人,沒想到兩家長輩因為太過激動,失控地多喝了幾杯,反倒成了全喜宴裡「唯四」的酒醉之人。

「玖熯……媽要抱孫……」安蔡蘭醉得東倒西歪,酒氣逼人還滿嘴醉話。

「好,我知道。」你在這邊消耗我的體力,教我怎麼讓你抱孫?安玖熯無奈地拖著母親回房,旋身再去處理另一個麻煩。

「哇哈哈!我實在太高興了!」安培的情況只比安蔡蘭好那麼點,喝醉的他嗓門大得驚人。「「安蔚聯姻」,安得好哇,我的確是夠安慰的了!」猛拍剛出爐親家翁的肩,他笑得花枝亂顫。

「這好……你姓安、咱們姓蔚,不然前後顛倒,不就成了「蔚安聯姻」?」蔚簣揚兩頰雙紅,肥肥的臉頰看起來像肯德基爺爺。「那就難聽了……」

「哇咧「慰安」……真正有夠歹聽!嗝!」安培不以為意地哈哈大笑,連不常講的台語都搬出來說,未了還打個酒嗝。「安捺可不可以申請那個……「撫慰金」嗄?」

「惦惦啦!沒個正經,滿腦子……黑白亂亂想!」郝淑憩是四個人裡「症頭」最輕的一個,她輕斥了聲,「扛」起老公就準備往門外走。

「媽,我送你們回去。」一走進客廳,安玖熯就發現了另一個「神力女超人」——他的丈母娘。

原來蔚甘琳的「神力」其來有自,他終於找到「罪魁禍首」。

「免啦免啦!」率性地揮揮手,郝淑憩一副江湖大姊大的豪氣。「哪一回他喝醉不速偶在扛?慣系就好。」她口齒不清、腳步微晃,看得安玖熯冒出冶汗。

「媽,你也喝了不少,我還是送一下比較安心。」踱到另一邊幫忙攙扶著蔚簣揚,他忙打開大門,免得郝淑憩一頭撞上去。

「偶跟你講喔……偶、郝淑憩這系人喉,就甘琳這咧寶貝擬兒,你要速給她哭喉,偶著給你電得「金細細」,換你靠……靠就大聲喔!」

「茫酥酥」是一回事,該有的規矩可不能少;郝淑憩端起丈母娘的架子,硬是給安玖熯上了課「學前教育」。 「不會啦。」掏出鑰匙打開蔚家的大門,安玖熯已是滿身大汗。「我會疼她,你不要擔心。」 「叉」著兩個神智不清的人,還得分心安撫丈母娘,說實在話,他有點力不從心。

「講ㄟ到……要做ㄟ到,ㄟ記ㄟ喉。」ㄟ了一堆,她都醉糊塗了,推開主臥室的門,「疊」著蔚簣揚倒進大床。

「是,我會記得的,一定。」大費周章地將糾纏交疊的兩人分開,沒忘褪去兩人的鞋襪,最後還幫他們蓋上薄被。

「爸、媽,好好睡,我回去了。」像個晨昏定省的乖女婿,他「多此一舉」的交代,才舉步離開他們的房間。

「要ㄟ記ㄟㄋㄟ!」就在他臨關上大門之前,還聽到郝淑憩的高聲提醒由房裡傳了出來。

「是,我會記住,牢牢記住!」用力回應了聲,他才無力地鎖好門,回去處理最後一個麻煩——安培。

「來啦,玖ㄋ,擱喝一杯!」醉眼惺忪地看見兒子進了門,安培面前不知何時已放了兩個杯子和一瓶洋酒,還想跟兒子再暍上一杯。

「你醉了,該休息了,爸。」無奈地吐了口長氣,安玖ㄋ快要「花轟」了,為了這四個老寶貝。

嗚……他什麼時候才可以回房,過他的洞房花燭? 「我哪有醉?嘸這緊啦!」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喝醉酒,安培就是一例。

「你明早要是鬧頭疼,媽又要念了。」無視洋酒的存在,他決定將安培「打包」回房。

以往老爸和岳父常相約去偷喝酒,被兩位母親逮到就是一頓好罵,什麼難聽話都出籠了,他可不想在新婚的頭一個早晨就聽到那些難聽的炮轟。

套句蔚甘琳的話,那多不吉利啊!

「喉……你想要回房間去抱老婆喉?」安培突然彎起眼笑了,笑得很是曖昧。

安玖熯閉了閉眼,顴骨泛起可疑的紅暈。「走啦,我帶你進去睡覺了。」

「輸人不輸陣,阮嘛要去抱阮某。」順勢讓安玖熯架著他的肩,安培陡地卸下嬉皮笑臉。「玖熯,你媽很想抱孫子。」

「思?」想起母親臨睡前的囈語,他點了點頭,腳步艱難地攙著安培往房間走去。「我知道。」

「其實,我也很想。」只不過沒說出來罷了。

將安培擺到床上安置好,安玖熯總算能鬆口氣。「沒問題,我盡快給你們孫子抱,好不好?」

不過,恐怕很難一標中的,畢竟他被四個老寶貝「操」得剩下一口氣。

「好。」帶著微笑,安培緩緩閉上眼。

「乖。」安玖熯像安撫孩子般給安培一聲鼓勵,然後飛也似地回房間找老婆去了。

安培在沉入夢鄉之前,一張老嘴還喃喃念著:「好咧佳在,好佳在你沒被那個狐狸精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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