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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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王國局勢，外邦來使

房門又一次被叩響，隨后羅德里格斯爵士、貝利亞副總主教和黑暗煉金大師幽月魚貫而入，在他們身后還跟著一個火紅色的身影，讓李維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個身影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身披以金線繡出無數火焰符文的長袍，火紅色的頭發和胡須都宛如燃燒火焰一般搖曳不休。李維還依稀記得這張面孔，尤其是那雙宛如燧石一般爍爍發光的眼睛，每一次看到自己的時候，里面總是隱藏著說不清是貪婪還是憎惡的情緒。

他是亞瑟王國九柱家族之一梅里斯特家族的家主，火魔導裘諾安梅里斯特，同時也是魔法公會的七名副會長之一。傳說他對于火焰力量的領悟已經觸摸到了本源力量的邊緣，只差臨門一腳，即可成為大陸上又一名傳奇魔法師。

然而這臨門一腳卻並不是那麼容易踏出的，歷史上許多驚才絕艷的魔法師都卡在傳奇門檻前面，至死也沒有踏出那最為重要的一步。火魔導裘諾安梅里斯特正如傳說之中那樣，十幾年前就已經觸摸到了本源力量的邊緣，但是卻始終沒有成功掌握到晉升傳奇的關鍵。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對李維能夠以騎士的身份施展魔法而報以格外關注，甚至原本絕對中立的立場也發生了偏向，最終在龍王被刺的事件之中選擇支持勞爾大公一方。

火魔導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對手居然會是迪什弗瑞德里希，一個本應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的人物，一個曾經與他的先祖——星眼梅里斯特並肩作戰，並且為其制造了大名鼎鼎的“星之眼”神器的煉金宗師！

火焰與雷霆力量的交鋒結果。裘諾安梅里斯特由于師之塔的法力池能夠提供源源不斷的魔力而占居上風，然而還沒等他將優勢轉變為勝利，就因為自己的默卡提沃大裂解結界被破壞而慘遭反噬，最終落敗。由于默卡提沃大裂解結界的特殊性質，從未有誰成功將其破壞過，反噬的力量也格外恐怖。幾乎是一瞬間就將火魔導的。

裘諾安梅里斯特原本以為自己的生命必將終結。然而不知過了多久之后，他重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茵茵綠草之中，由于魔法反噬造成的沉重傷勢已經徹底痊愈。而且身體之中多了一種令他不由得全身都顫栗起來的力量。

一點沒錯，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火焰本源力量。

然而同時還有一種力量降臨在他的身上，這種力量與火焰本源力量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但是卻讓火魔導在發現之后立刻從狂喜之中冷靜下來。

“靈魂血誓的契約之力！”裘諾安梅里斯特震驚得脫口而出，隨后他就看到了迪什弗瑞德里希的身影，身披暗紅色的魔導師長袍，手持造型奇異的木雕手杖。郁的雙眼在蒼老的面容上爍爍放光。火魔導驚訝的發現，這位實力不凡的老魔法師的眼底燃燒著屬于亡靈生物的幽綠色火焰。

“裘諾安梅里斯特。”迪什先生的聲音好像帶著某種攝人心魄的魔力，“降伏，或者死亡。”

或許某些腦筋不會轉彎的騎士面臨類似的抉擇的時候會表現得寧死不屈。但是魔法師則不會，因為每一位魔法師都是聰明人，而聰明人對自己的生命總是看得太重。

前塵往事閃電一般劃過腦海，看到李維投來半是詢問、半是警惕的目光，裘諾安梅里斯特心中微微嘆息，隨后微微躬身，向著李維行了一個專屬于魔法師的禮節。“全境守護者閣下，請您盡管放心。我的忠誠已經不可能被凡人的力量所扭轉，除非萬法之主默卡提沃親自出手。否則我將永遠是您忠誠的部下，”

看到火魔導抬起右手。露出手背上的靈魂血誓印記，李維的心情頓時放松了許多。裘諾安梅里斯特的加入不但增加了寶貴的魔法戰力，更為關鍵的是，原本身為九柱家族之一家主的火魔導的出現，還會進一步振奮北境軍心，同時也讓那些王都貴族的雜亂心思收斂許多。

一團暗影像是幽魂般的水漬一樣，蠕動著從門縫下擠了進來，注意到這一點的火魔導裘諾安梅里斯特和貝利亞副總主教都忍不住霍然站起，強烈的火焰魔法和大地神力分別在兩人的手中聚集起來。不過房間里面實力最強的羅德里格斯爵士卻顯得無動于衷，只是用星辰鐵巨劍的劍鞘敲了敲地面。

“亞蘭斯凱特，這里都是和你一樣身為與李維少爺簽下靈魂血誓之人，陰影潛行的把戲就不要玩了。”

干澀的笑聲伴隨著宛如毒蛇吐信一樣嘶嘶作響的尾音響起，隨后暗影刺客首領亞蘭斯凱特從那團陰影之中一躍而出，向著李維深深鞠躬。“李維大人，卡爾莫斯督主又打發掉了一批前來請願的王都貴族，昨天因為月語森林大捷的消息而引發的風波已經趨向于平息。”

“贊美高格毛亞大神，看來我們可以把這件事情暫時放在一邊了。”迪什先生拍了拍雙手說。“李維少爺，現在除了鎮守冰壁長城的咆哮之熊唐納大人沒法離開之外，其他各位血盟都已經在這里了，請您指示北境下一步發展的方向吧。”

“談不上指示，腓特烈大師，在治政的經驗方面我可要比在座的諸位差得遠了。”李維一面說著自謙的話，一面用手拂過桌子上擺放的那個水晶球，一道光幕立刻出現在空中，將整個王國北境郡的地形地貌都非常清晰的顯示在眾人的面前。

黑暗煉金大師幽月的嘴里發出嘖嘖的聲音，“晶球投影，而且能夠連一點魔法的波動都沒有散發出來，這可算得上是一件高階煉金道具了。”

“這是城堡之心出產的投影地圖，目前已經進入量產。預計在一個月內，能夠普及到獅鷲騎士團的每一個中隊。”迪什先生口氣平靜的解釋說。“當然，水晶球內儲存的影像資料不會有李維少爺手中這顆這麼多。”

李維比了一個手勢，空中光幕上顯示的地形迅速縮小，而顯示的范圍則迅速擴大，很快就從北境郡一部變成了整個亞瑟王國的全圖。不過上面只有北境郡閃爍著藍色的光芒。而王國其他區域則全被紅光所占據。

“月語森林的勝利初步改變了前段時間亞瑟王國惡劣至極的態勢，占據了西風郡的惡魔大軍遭到毀滅性的重創，連大軍統帥瘟疫主君茵陳薩麥爾都被羅德里格斯爵士給驅逐回深淵地獄。”李維說著，彈了一下手指。地圖上的西風郡區域的紅光頓時消散大半，只有零星幾點位于港都亞留斯、鐵巖城和西風郡城等具有高墻壁壘的重鎮。“所以目前我們不必擔憂王國西部的局勢，甚至如果不是怕力量分散的話，整個西風郡我們隨時都可以收回。”

“李維大人，請恕我直言，如果放著西風郡不管的話，那里恐怕很快又會成為惡魔盤踞的地方吧？”貝利亞副總主教的渾厚聲音響了起來。隨著得到越來越多信仰力量的加護，這位原本蒼老得活像是一百歲的老人已經變得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看上去外表只有五十多歲。“如果北境郡實在不方便抽調人馬的話，是否要以我的名義將這種情況上報大地神殿的總主教閣下。然后派遣牧師和巨山騎士團前往呢？”

“不，地元素君主貝希摩斯陛下的事情還不能被大地神殿的高層所知，至少目前不行。”迪什先生不贊同的搖了搖頭，“貝利亞大人，我們目前好不容易看到勝利的曙光，可不能在這種時候冒險啊。”

“卡爾莫斯督主已經獲封西境守護者，獸人部落現在已經成為王國的盟友，我準備讓他率領一隊人馬前往西風郡。然后聯合月語森林的精靈王廷，共同穩定住西風郡的局勢。”

“獸人王的力量倒是足夠強大了。但是他的頭腦實在是不怎麼靈光。李維少爺，我擔心如果派卡爾莫斯督主前往西風郡。會將很多事情都給搞砸呢。”羅德里格斯爵士皺起眉頭說，“而且西風郡的民眾飽受獸人部落的洗掠欺凌，能夠心甘情願的認可被卡爾莫斯督主統治麼？”

“那些人是否心甘情願有何關系？”火魔導裘諾安梅里斯特還是自討論開始以來表意見，聲音宛如劈啪作響的火焰一般熾熱，“他們既然可以為了活命委身惡魔的統治，那麼換成獸人的話，起碼不會變得更差吧？”

李維下意識的卷起嘴唇，這是他用心思索的一個標志，“羅德里格斯爵士說得有理，一位獸人的西境守護者，的確很難以被西風郡的民眾接受。”獅鷲領主贊同的點了點頭說“但是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到魔災終結之后，我會把原本就不屬于亞瑟王國管轄范圍的月語平原那部分土地分給卡爾莫斯督主，酬答他與我們並肩作戰的功績，王國的西境守護者自然會另有其人。”

還不怎麼適應目前性別的安斯艾爾伯爵摸了摸下巴，然后發現觸感不對，怏怏不樂的放下手臂，“李維大人，按照我們在月光林地前哨殺死的惡魔數量來看，不只是西風郡的惡魔，就連王都菲爾梅耶的惡魔大軍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損失，加上原本屬于焚滅龍王那一派的惡魔已經撤離，現在的王都實際上只有兩萬左右的惡魔部隊守衛。”

他停頓了一下，環視眾人，目光之中充滿了渴望戰斗的神色，語氣也變得激昂起來，“這是我們收復王都的良機啊！如果王都菲爾梅耶回到我們的手中，不止是北境郡和西風郡將能夠連成一片，就連防線也可以推進到劍刃裂谷一帶，到那個時候，我們需要防御的戰線長度反而比現在有所縮減呢。”

安斯艾爾伯爵的話讓眾人都陷入了思考當中，不過李維沒花多久時間就清醒過來。“恐怕我們不得不放棄這個機會。”他攤開雙手、臉色沉重的說，“以北境郡目前的力量，消滅兩萬惡魔部隊的話，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而且還有神聖結界領域提供幫助。但是我們要怎麼對付那座漂浮在空中的黑曜石城堡呢？”

“黑曜石城堡？”安斯艾爾伯爵訝異的重復了一遍。

“那是深淵七主君合力動用難以想象的強大魔力，將深淵地獄第一層直接強行召喚出來，形成的一座攻擊力和防御力都非常可怕的黑暗要塞。”迪什先生表情嚴肅的解釋說，“這座城堡漂浮在距離地面大約50米的高度上，通常的魔法武器無法對它以黑曜石建造出來的厚重護墻起到任何作用。無論是戰士還是騎士，所有地面部隊都無法真正攻擊到漂浮在空中的城堡。而單獨依靠獅鷲部隊和龍族盟友的進攻。恐怕也難以起到多少作用。”

“如果制造出大批發煙藥彈從空中投擲，能不能摧毀這座城堡的防御呢？”羅德里格斯爵士建議說。

“對啊，或者制造出毀滅暴君……我是說，在聖白石堡摧毀惡魔與告死者聯軍的那枚超級武器！”安斯艾爾伯爵語氣興奮的說。

“那也沒有用。”迪什先生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發煙藥的武器根本無法接近黑曜石城堡，請不要忘記，這座城堡具有地獄厲火結界領域的防護，發煙藥會被在數百米之外就給引燃的。”

“難道我們就只能看著惡魔力量衰弱的大好時機從指縫間溜過去嗎？”安斯艾爾伯爵依然不願放棄的嘟噥著。“說不定我們放棄的就是抗擊魔災的重要轉折點呢？”

李維正要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隨后是守在門外的兩名十字軍劍士之一發出的沉悶呼喝聲，“站住。李維閣下吩咐過，會議禁止打擾！”

“讓開，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須立刻稟報李維史頓大人。”回答的聲音帶著一種年輕人特有的清銳。李維聽出是自己的侍從騎士的聲音，于是提高聲音吩咐說，“是格倫沃姆？放他進來吧。”

“遵命，李維閣下！”十字軍劍士回答，隨后鋼鐵鎧甲相互摩擦的模糊聲音響起，格倫沃姆急匆匆的推開房門，向著李維叩胸行禮，口氣急促的像是喉嚨里面燃燒著一團烈火。

“李維大人。綠堡城外來了一隊陌生的騎士，為首的人說他們是來自東方。一個叫做亞伯拉罕的沙漠國度，奉那個國度的國王……或者按照他們的發音——烏薩馬大伊瑪目的旨意。前來覲見亞瑟王國的公主殿下和攝政王閣下，並且商議簽訂聯合盟約的事情。”

“沙漠國度亞伯拉罕？”李維有些錯愕的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這個地方。”安斯艾爾伯爵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而且還與那位烏薩馬大伊瑪目有些過節，李維大人，如果您還記得的話，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德克城的騎士考核競技場上吧？”

李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回憶的表情，“是啊，安斯艾爾伯爵大人，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騎士侍從，那枚高階騎士的徽章還是從您手里接過去的呢。”

“我在當時就覺得您絕非一般，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您居然能夠做到我一直想做卻從未成功的事情，並且成為拯救亞瑟王國的英雄。”安斯艾爾伯爵的面孔上面同樣閃過了緬懷過去的神色，“李維大人，那麼您還記得當初那位使用雙刀，一下子就把好幾位高階騎士考官斬殺在地的沙漠刺客嗎？”

李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記起來了，那個人臨死前吼叫的就是這個名字，烏薩馬大伊瑪目！”

“是的，那個人就是曾經與我有過節的亞伯拉罕之王派出來的，而且他還是盜賊工會的最強刺客組織——血匕首之中的一員。”

“血匕首……那不是宮廷總管巴米利揚手下的親信殺手部隊嗎？”李維皺起眉頭說。“難道當初的事情里面，也有這位情報頭子一份？”

“有沒有無垢者本人參與，我不知道，但是他那雙不眠之眼肯定是看到了這件事情發生的始末。”安斯艾爾伯爵說著站起身來，“李維大人，既然是亞伯拉罕的烏薩馬大伊瑪目的使者，那麼我還是回避一下得好。”

“那應該不必吧……安斯艾爾伯爵大人。”李維聳了聳肩膀說，“只要您不要戴著頭盔出現，哪怕就是哪位烏薩馬大伊瑪目親自前來，恐怕也猜不到您的真實身份吧？”

“喔，我又忘了這該死的身體目前的性別。”安斯艾爾伯爵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

李維轉過頭來，對格倫沃姆吩咐說，“你去告訴威爾普斯大人，請他率領一支騎士部隊迎接並引導使者一行人進入綠堡，然后招待他們進餐和好好休息，並且告訴他們，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公主和攝政王李維史頓會在明天一早召開朝會的時候，接見來自亞伯拉罕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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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亞伯拉罕的結盟條件

綠堡主樓的大廳建筑風格屬于亞瑟王國前期的那種粗獷硬朗墻壁上沒有什麼精美雕刻，更不要說是鑲嵌貴重金屬的奢華裝飾。除了懸掛在最深處的一幅繪有金色獅鷲展翅翱翔的巨型掛毯之外，這座大廳顯得四壁蕭然，只有搖曳閃爍的火把算是唯一的點綴。整塊綠泥石砌成的墻壁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深綠色光澤，然而卻依然有種令人心生寒意的冷漠感覺。

亞瑟王國全境守護者李維＝史頓穿著一身手工精致的輕鋼鎧甲，坐在巨型掛毯前面的一把平平無奇的高背座椅上，金絲織成的半披風斜搭在一側。這位大權在握的攝政王閣下今年剛滿十六歲，面孔上帶著年輕人所特有的朝氣，邊只有一抹淡淡的胡須的影子，極大的緩和了鎧甲和寶劍帶來的肅殺之氣。然而如果能夠直視他的雙眼的話，就會從其中戕到屬于真正經歷過生死戰爭的那種銳利、果敢和鎮定的味道，讓人毫不懷疑在下一刻，這位威名赫赫的獅鷲領主就會霍然站起，用宛如雷鳴的聲音發布命令。

在李維史頓的身邊，擺放著一把雖然位置較偏，但卻更加高大和精美的座椅，這是王室唯一血脈弗萊希爾公主的寶座。這位公主殿下同樣一身戎裝，腰間佩戴著長劍，不過與獅鷲領主臉上的嚴厲表情不同，弗萊希爾公主端正秀麗的臉龐上總是帶著溫暖人心的淡淡笑容，她在朝會的時候很少發表意見，總是認真傾聽，不過每一次開口的時候，包括李維史頓在內的所有人都會凜然從命。

由于鐵衛騎士之首的歐西里斯侯爵目前留在月語森林養傷現在把守在寶座一側的是四名新晉升的鐵衛騎士，他們全都身穿表面毫無雕飾的灰色鋼板鎧甲，雙手拄著出鞘的巨劍，若非銳利而冰冷的目光從護面甲上面的視孔之中投射出來，簡直就像是四尊鋼澆鐵鑄的雕像。

與鐵衛騎士相對而立的是四名同樣全副武裝的獅鷲騎士，藍白相間的鎧甲和全罩式頭盔上飄揚的金色獅鷲鬃毛讓他們的形象顯得格外威武鮮明。這八位騎士身上都泛著微弱但卻清晰無比的斗氣光芒，宛如擁有生命那樣隨著呼吸起伏波動，這是斗氣力量達到了散華巔峰的表現也證明他們都擁有大騎士以上的可怕實力。

這八位實力強悍的騎士足以作為大陸上任何一位國王的護衛而有余，然而綠堡大廳之中真正的護衛力量卻並不屬于他們。

羅德里格斯爵士屹立在李維的身邊，身穿一套能夠將所有光芒吸蝕殆盡的黑色鎧甲，右手按在星辰鐵巨劍的劍柄上。在這位天譴騎士的腳邊，一抹陰影正在以奇特的姿態展開著，似乎完全不受搖曳火光的影響，兩點血紅色的厲芒偶爾在陰影之中一閃，帶來足以讓人血脈為之凝結的蠢寒殺意。

任何想要襲擊弗萊希爾公主和李維史頓的刺客必須在通過八名強悍騎士的圍攻之后再擊退實力非凡的天譴騎士羅德里格斯爵士以及潛藏于陰影之中的暗影刺客亞蘭斯＝凱特，這樣的任務即使是讓一名傳奇強者來執行，也近乎不可能完成。

接下來是諸位王國重臣的坐席，八張議事桌圍繞著兩把寶座呈半月形排列，出席朝會的重臣早已端坐在桌子后面，只有最右首的那張屬于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的空著因為這位總管大人奉李維的命令，親自去引領那些來自亞伯拉罕的使者覲見了。

諸多貴族領主分別站在大廳左右廊下，北境郡的貴族位于左側，而來自王都菲爾梅耶的貴族則占據了右側，形成兩個互不包容、存在巨大鴻溝的集團。從人數方面看雙方不相上下，然而在爵位方面，王都貴族卻占了絕對的上風。一枚枚子爵、伯爵和侯爵的家族徽章璀璨奪目，映襯得對面那些騎士、爵士和男爵的徽章黯然失色。

不過這種情況正在慢慢改善，不少空有頭銜的王都貴族十分羨慕擁有實權和領地的北境貴族雙方的交往和通婚已經出現了苗頭。就在幾天前來自菲爾梅耶的達尼爾伯爵夫人嫁給了在北境郡擁有一座小城堡和兩處莊園的尼桑爵士，雖然達尼爾家族早已經破落多年，除了一個伯爵頭銜之外幾乎找不到像樣的東西，但是對于北境郡出身的貴族來說光是那個頭銜就足夠讓他們付出很多了。

“亞伯拉罕部族聯盟使者，屠獅者塔爾丹那科西提覲見！”

隨著宮廷總管巴米利揚高亢的聲音宣布，兩扇包著古舊青銅紋飾的橡木大門緩緩開啟，一隊來自亞伯拉罕的使者魚貫而入，這些人的皮膚都像是烏檀木一樣漆黑，穿著寬大的長袍，上面以誇張的筆調繪制出令人目眩的彩色斑紋。隨著他們向前邁步，金屬的摩擦聲從長袍下面傳了出來，掀起的袍角底下閃爍著鎖子甲和彎刀的金屬光芒。

看得出他們從亞伯拉罕來到北境並非一路順風，所有人的長袍上面都帶著煙熏火燎的焦黑和利刃切割的裂痕而且有的地方還染著干涸的血跡，其中兩人甚至需要同伴的攙扶才能跟上隊伍前進的步伐。

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四起，但是這一行人目不斜視，從北境領主和王都貴族之間穿過，直到距離兩把寶座十幾米的地方才停下腳步。這些人向著李維和弗萊希爾公主行的是一套繁復而滑稽的外邦禮節，以手加額、拍臉、撫胸，每一次都深深鞠躬，然后才由為首的那名身材高大的使者開口發言。

“偉大真神的兒子、大陸上最強大的大伊瑪目、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統帥、英明的領袖烏薩馬賽連阿廖沙陛下的使者，屠獅者塔爾丹那科西提，問候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公主殿下和李維史頓攝政王閣下，願亞瑟王國繁榮昌盛，榮光萬世不墮。”

這位身材高大的使者說的是一口帶有濃重的沙漠口音的通用語·口氣生硬桀驁，帶有一種難以掩藏的居高臨下的味道，讓人聽了很不舒服，至于內容更是充滿嘲諷。大廳之中的議論聲頓時宛如潮水一般高漲起來，無論是王都貴族還是北境領主的臉上都露出了不滿、厭惡甚至是忿怒的表情，有不少性格莽撞的騎士已經在抖動披風，手握劍柄，怒目而視·看樣子恨不得撲上去將這些黑皮膚的家伙撕成碎片。

李維的表情卻顯得十分平靜，甚至連目光之中都沒有帶出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只是冷冽如冰的看著那名使者。能夠冠名為屠獅者，又是亞伯拉罕使團的首領，塔爾丹那科西提當然並不是懦弱之輩，他本人擁有持劍伯爵的實力，又是烏薩馬大伊瑪目的親衛“不死百人團”的三位首領之一，曾經多次隨同參加高層會議。然而在李維的目光注視下·他的表情卻不由自主的繃緊起來，汗水從黝黑的額頭沁出，然后沿著面頰滾落下去。

“亞伯拉罕的烏薩馬大伊瑪目派你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挑釁的話嗎？”李維突然開口，語氣沉重而直截了當，“那麼我現在已經聽到了·看在同為人類國度的面子上，我可以讓你的腦袋繼續保留在脖頸上。”

“當然不是，如果剛才的話對您有所冒犯，我表示歉意。”塔爾丹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之中的桀驁味道變淡了許多，“我這次前來貴王國，是奉了烏薩馬大伊瑪目之命，向您轉達締結聯合盟約的請求，以便集中人類諸國度的全部力量·共抗魔災。”

“執掌雷霆者·願您投出長矛貫穿那些惡魔的頭顱吧！”列席朝會的風暴神殿大主教波伐瓦臉色陰沉的大聲說，“沙漠國度亞伯拉罕也遭到惡魔的入侵了嗎？”

“托真神的庇佑和吉星高照的烏薩馬大伊瑪目的洪福，亞伯拉罕雖然遭到魔災威脅，卻已經將其徹底擊潰·驍勇善戰的沙漠勇士浴血奮戰，不怕犧牲，砍下的惡魔頭顱堆積成山，為數不下一萬！”塔爾丹驕傲的宣布說。他本來想著能夠聽到四周傳來驚訝和贊嘆的聲音，然而灌入他耳朵的卻是一陣充滿嘲諷意味的笑聲。

綠堡大廳被笑聲所充滿，眾人哄笑成一團，無論是王都貴族、北境領主還是諸位王國重臣，甚至連寶座上的弗萊希爾公主也用右手掩住臉龐，肩膀抖動的笑著，仿佛塔爾丹剛剛說出口的是一個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話一樣。

塔爾丹先是驚訝，緊接著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氣就充斥了他的胸膛，那張黝黑的面孔隱隱泛起紅色，活像是一塊在鐵匠爐里面燒熱的鐵塊似的。“亞瑟王國的諸位大人！”他突然厲聲高呼，以斗氣增幅的聲音宛如呼嘯的熱風，壓下了大廳之中的所有笑鬧聲，“敢問我剛才的話什麼可笑的？”

“不可笑，只是驚訝，驚訝而已。”李維深吸一口氣壓住笑意，然后揮手示意眾人注意儀態，“亞伯拉罕的使者，締結聯合盟約，共抗魔災並非一句空話，人類諸國度彼此之間相距甚遠，相互支援並不方便，烏薩馬大伊瑪目對此有何提議？”

“我們英明睿智的領袖當然早已考慮到了這一點，亞伯拉罕與亞瑟王國之間並沒有直接的通道，中間還隔著斯佩霍夫和馬奇柯兩個公國，不過這兩個公國的實力太弱，在魔災降臨的時候已經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斯佩霍夫大公已經戰死，家族血脈也已經斷絕;而馬奇柯大公雖然同樣戰死，幸好還有位幼子幸存，已經向我們亞伯拉罕的偉大領袖宣誓效忠。現在通路已經不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亞伯拉罕必須師出有名。”

塔爾丹那科西提一面說著，一面恢復了驕傲的語氣，“現在貴王國深受惡魔入侵之災，烏薩馬大伊瑪目深為貴王國的前途擔憂，為了盡快解救貴王國于水深火熱之中，只要簽訂一紙盟約，亞伯拉罕就願意出兵幫助亞瑟王國抗擊魔災。”

“恕我直言，塔爾丹＝那科西提大人，這個援助恐怕並非無償吧？”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抬起雙眼，慢條斯理的詢自。

“亞伯拉罕為了光明和正義而援助友邦·並不會趁火打劫，我們只會從惡魔手中奪取勝利果實，絕不會染指北境郡的任何土地。”塔爾丹那科西提語氣輕描淡寫的說，“而且一旦攻克王都菲爾梅耶，烏薩馬大伊瑪目也會慷慨的將其交還貴王國，只需收取少量軍費補償即可。”

“父神在上，烏薩馬大伊瑪目還真是慷慨大方吶。”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笑瞇瞇的拍了拍肥厚的雙手，“趁著魔災降臨的機會·大肆幫助那些自顧不暇的友邦光復失地，如果還能夠把那些土地歸還失主，那可就算得上是完美無瑕的英明領袖了吶。”

李維史頓從座位上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塔爾丹那科西提使者大人，感謝您為我們帶來了亞伯拉罕的烏薩馬大伊瑪目的結盟條件。但是很遺憾，如此苛刻的條件已經超過了可以接受的限度，我們只能表示拒絕。”

塔爾丹的面頰驟然抽動了兩下，“亞瑟王國的諸位大人·”他口氣倨傲的提醒說“請不要貿然拒絕烏薩馬大伊瑪目的善意援助，你們的國家已經四分五裂，不但南方四郡、西風郡和王都菲爾梅耶均已經被惡魔大軍所占據，而且就連依然堅守的東方大小賽雷郡，似乎也已經不再服從亞瑟王室的命令了吧？”

王都貴族和北境領主們面面相覷，這是在王都菲爾梅耶淪陷之后他們第一次聽到王國東方兩郡的消息·不過居然是從一名外邦使者的口中所聞。

“東方兩郡如果公開宣布不再服從王室命令，那麼獅鷲騎士團自然會剿滅這些叛亂分子，用他們的血液，洗去他們身上的污名。”白狼伯爵塞德里克起身發言，語氣正如他下頜根根直立的髭須一樣強硬。

“哎呀，塞德里克伯爵大人，您的話好可怕啊。”宮廷總管巴米利揚聲音顫抖的說，“不過現在就斷定東方兩郡已經背叛似乎為時過早吶。”

“塔爾丹那科西提大人，您的消息非常有用·自王都菲爾梅耶淪陷于惡魔之手以來·我們和東方兩郡之間的消息就已經斷絕。諸位王國重臣皆以為托馬德央森大人率領的死神騎士團余部獨力難支，恐怕已經被惡魔大軍所敗，現在看來他居然還能夠堅守陣地，實在是非常值得獎掖的功績。”蘇加德大師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撥弄著脖頸上的金屬項鏈·“弗萊希爾公主殿下，我建議我們應該立刻派出信使，聯系托馬德＝央森大人。”

“這個建議很好。”弗萊希爾公主的聲音隨后響起，“蘇加德大師，就請您以我和李維史頓攝政王閣下的名義，起草一封給東方兩郡郡守和死神騎士團代理團長托馬德央森的信吧。”

看到自己語帶威脅的這番話被如此忽視，塔爾丹那科西提的眼底飛快的掠過一絲惱怒，但是很快就被他強壓了下去。

在前來亞瑟王國之前，烏薩馬大伊瑪目曾經向他面授機宜，告訴他提出結盟條件的真正意圖。

亞伯拉罕的目的並不僅僅是吞並亞瑟王國的南方四郡，實際上烏薩馬大伊瑪目的胃口要比他的體型大得多，這位身材矮小而且還跛足的“真神之子”想要得到的是整個大陸的霸權，而想要達成這個目的，他就必須認真對待雄踞大陸北方的亞瑟王國。

按照烏薩馬賽連阿廖沙的想法，這個結盟條件實際上是對亞瑟王國殘余勢力的一個試探，如果那些人已經被惡魔大軍逼迫到難以喘息的地步，那麼看到亞伯拉罕拋出的救命稻草，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畢竟只有活下去才能談到領土完整;可是如果那些人拒絕接受結盟條件的話，就說明他們尚未被逼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那麼想要吞並這個北方強國，可就比想象之中更要麻煩了。

在前來北境郡之前，這支使團已經先去拜訪了亞瑟王國東方的大塞雷郡，並且見到了大塞雷郡的郡守詹姆士伯爵，不過那里真正的主宰是死神騎士團團長托馬德央森，卻以軍務在身的理由拒絕會見使團，更不給塔爾丹提出結盟條件的機會。

而在北境郡這里，塔爾丹同樣沒有得到理想的回答，這種結果讓號稱屠獅者的他從心底感到一陣難以發泄的郁怒。“看來亞瑟王國的諸位大人信心十足，對于烏薩馬大伊瑪目釋出的善意並不領情啊。”他一面說著，一面用陰郁的目光掃過眾多王國重臣，尤其在李維身邊按劍而立的羅德里格斯爵士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鐘，似乎在評估這位黑甲騎士的真正實力。

羅德里格斯爵士無動于衷的任他觀察，不過就在塔爾丹即將移開目光的那一刻，天譴騎士突然冷哼一聲，兩道冷硬如石的目光猛然回視過去，與塔爾丹的視線一觸，發出了猶如刀劍交擊的鏗鏘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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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雙王爭位、養精蓄銳（上）

亞伯拉罕使團離開綠堡的腳步比他們來的時候還要匆忙，使團團長、有著屠獅者的稱號、位列烏薩馬大伊瑪目親衛百人不死團三位首領之一的塔爾丹那科西提騎著一匹尤其高大的戰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這位持劍伯爵坐在馬上的時候，脊背始終挺得宛如劍刃一般筆直，以至于包括使團成員在內，沒有人看得出他隱藏在冷靜面具下面的惶恐不安。

就在十幾分鐘之前，他剛剛在一場公平的較量之中，被亞瑟王國全境守護者李維史頓身邊的一位黑甲騎士擊敗，這場較量並未給他的身上造成任何創傷，但是對他的心理卻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屠獅者塔爾丹那科西提性格相當自負，同時也具有維持這份自負的強悍實力，在亞伯拉罕的諸多知名騎士之中，他有信心自己的實力能夠排入前五，甚至如果真神庇佑的話，還可以挑戰前三的位置。

然而剛才那場比試意味多于實戰的較量，卻讓他從內心深處感到了顫栗。兩人交手的時間非常短暫，那名黑甲騎士一共只揮出了三次猛烈的斬擊，而且均被塔爾丹以手中的厚刃彎刀擋住，看起來似乎屠獅者並未落入下風，然而只有他自己本人心里清楚，三次斬擊過后，他的整條手臂都已經被可怕的力量震得發麻發木，而且達到了天華巔峰的斗氣也瀕臨崩潰！

如果對手是一名位階高于自己的騎士也還說得過去，然而塔爾丹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對手——那名黑甲騎士的斗氣力量雖然和自己同樣屬于斗氣天華的層次，但是明顯距離天華巔峰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堂堂屠獅者塔爾丹那科西提居然被一名實力較遜的持劍伯爵擊敗！這簡直是整個亞伯拉罕的奇恥大辱！塔爾丹完全想象得到，如果這個消息傳到烏薩馬大伊瑪目耳中的話。這位身材矮小但卻自視甚高的領袖會如何暴跳如雷。

雖然看在自己的實力和功績的份上，應該不會存在性命之憂，但是自己的百人不死團首領的職位必然會遭到剝奪，而屠獅者的稱號能否保留也成問題。想到這里，塔爾丹甚至對綠堡之中那位亞瑟王國攝政王李維史頓產生了些許感謝之意。如果不是他及時開口，讓那名可怕的黑甲騎士停止進攻的話，塔爾丹很不看好自己能否擋得住接下來的第四劍。

“即使是亞伯拉罕第一騎士。持劍大公圖哈薩烏丁，也無法在這麼短暫的交鋒之中將我逼迫到這種地步。而且那位黑甲騎士的斗氣暗沉如夜，與傳說中亞瑟王國赫赫有名的天騎士歐西里斯侯爵沒有一絲相同之處。這個王國的戰爭潛力……”塔爾丹下意識的咬緊牙關。將依然顫抖不停的右手藏在懷中，“必須把這一切原原本本的稟報烏薩馬大伊瑪目，亞瑟王國的北境郡並不是理想的突破口，或許東方二郡才是……”

目送著那一隊來自亞伯拉罕的使者逐漸遠去，李維從造型樸拙堅固的塔樓窗口前轉過身來，放下手中的青銅窺鏡。“不眠之眼有什麼消息傳來嗎？”他語氣淡然的詢問說。

“真是抱歉啊，攝政王閣下，我這里沒有太多消息吶。”依然擔任情報大臣的巴米利揚總管一面用繡花手絹擦著胖臉上的汗水。一面用他所特有的那種軟綿綿的聲音回答說，“王都淪陷之后，不眠之眼在東方兩郡設下的情報網出現了叛徒。被破壞的很厲害，雖然現在已經由巴布魯帕先生率領幾名血匕首除掉叛徒。並且重建了情報網，但是一時還沒辦法混入高層之中。”

“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太監。”站在塔樓另一側的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口氣生硬的說，看著宮廷總管的目光里面帶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哎，塞德里克大人，請暫息雷霆之怒，我這就把所知的情報向諸位合盤托出啦。”宮廷總管依然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向著白狼伯爵點頭致意，然后朝著李維深深鞠躬。“攝政王閣下，根據巴布魯帕先生傳回的消息，東方二郡已經被死神騎士團代理團長、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大人給徹底掌控在手中了，現在兩郡都在大肆征兵和訓練部隊，但是似乎並不是準備反攻惡魔大軍，奪回王都菲爾梅耶，反倒是把目標對準了有‘傭兵之都’稱號的自由都市塔塔爾丘克。”

“那兩個郡的郡守究竟在做什麼？”出身王都貴族的重臣杰洛士侯爵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他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讓虓眼勛爵篡奪自己手中的權力？”

“杰洛士侯爵大人，您的這個問題恐怕不好回答呢。”巴米利揚總管的臉上露出了難過的表情，“據我所知，大塞雷郡的郡守詹姆士塞雷伯爵已經被迫屈膝于強權威脅，而小塞雷郡的郡守阿方斯塞雷伯爵則被死神之巨鐮毫不留情的當場斬殺，隨之被殺的還有足足二十多位騎士和兩百多名郡城守衛。”

“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已經發瘋了嗎？”白狼伯爵塞德里克憤怒的啐了一口，“是誰給他斬殺小塞雷郡郡守阿方斯大人的權力？難道他怎麼做是準備背叛亞瑟王國？”

“背叛亞瑟王國可是說不準的喲，說不定托馬德央森大人早就打算這麼干了。”巴米利揚總管的語氣之中帶著嘲弄的味道，“不過諸位大人，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我們可能已經有了一位國王。”

“有了一位國王？”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弗萊希爾公主殿下明明還未即位。”

“哎呀，當然不是弗萊希爾公主殿下啦。”巴米利揚總管嘆了口氣，“如果是公主殿下登基那就好了，但是我剛剛收到來自東方的消息。就在一周之前，托馬德央森擁立新國王，稱其為亞瑟十四世，並且以新王的名義，冊封自己為亞瑟王國全境守護者及王軍總司令。[]冊封詹姆士塞雷伯爵為王國重臣。”

“你這該死的太監！這麼重要的事情，也膽敢隱瞞不報！”白狼伯爵塞德里克發出怒吼，隨后一把揪住了巴米利揚總管的領口。將他整個人都給提了起來。肥胖的宮廷總管當即發出了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公鴨一樣的慘叫，兩名獅鷲騎士急忙上前勸阻，然而狂怒之下的白狼伯爵力量大的驚人。兩只大手宛如鋼澆鐵鑄一般。任憑那兩名獅鷲騎士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動半分。

看到兩名獅鷲騎士無能為力，李維朝著羅德里格斯爵士使了一個眼色，黑甲騎士隨后向前跨出一大步，右手抓住白狼伯爵的肩頭，“塞德里克大人，請息怒。”他用顯得有些沉悶的聲音說，緊接著暗沉的斗氣光芒一閃。白狼伯爵下意識的聚集斗氣力量反擊。兩股斗氣碰撞的結果顯得強弱懸殊，羅德里格斯爵士的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而塞德里克伯爵則不由自主的向后踉蹌后退。險些跌倒在地。

巴米利揚總管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柔軟的喉嚨上面被扼出一圈紫黑色的痕跡。讓他為自己辯解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咳咳，塞德里克伯爵大人，這是……大烏鴉在今天早上才剛剛帶回來的消息，我……咳咳，我總不能在朝會的時候公布出來吧？”

塞德里克伯爵恨恨的喘息著，雙眼閃爍著余怒未息的火光，不過巴米利揚總管的辯解實在是無懈可擊，所以白狼伯爵考慮之后，只好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這可真是個壞消息。”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深深皺起眉頭，語氣變得稍顯焦慮起來。“由于某些王都貴族的堅持，我們本來打算等到光復王都之后，讓弗萊希爾公主殿下以勝利者之姿登上黃金王座，現在看來……這恐怕是個失誤。”

“虓眼勛爵究竟從哪里找到的王室血脈？”李維用手指敲擊著桌子，雙眼之中閃爍著思考的光芒。“當時在菲爾梅耶的王室血脈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血脈詛咒的力量，而流落在王都之外的王室成員……”

“那恐怕是先王菲德爾陛下散播在民間的血脈吶。”巴米利揚總管用手撫摸著自己的喉嚨，嘶啞著聲音說，“攝政王閣下，想必您也有所耳聞吧？咱們的那位龍王陛下最喜好的就是微服私訪、行俠仗義，自然也免不了偶爾喝個酩酊大醉，然后在晚上找個鄉紳的女兒或者酒館侍女暖被。”

“那種私生子或者私生女根本就無法被納入王室，更不要說登基為王！”塞德里克伯爵語氣不善的咆哮說。

“您說的真是至理良言，塞德里克伯爵大人，但是王都菲爾梅耶上空的神聖領域結界未必知道這句話吶。”巴米利揚總管淺淺一笑，說話的語氣里面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讓白狼伯爵先是愕然，隨后醒悟過來，狠狠將佩劍拍在桌子上，震得燭臺和碟子一陣亂響。

“太監，你如果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舌頭，就把它交給我來保管好了！”

“仁慈的父神啊，這是多麼可怕的威脅。”巴米利揚總管向后退了一步，軟軟的攤開雙手說，“好啦，反正我也沒資格與堂堂白狼伯爵爭執，但是總要想出一條對策才好，不然的話，即使是我們成功奪回王都，恐怕也會出現同室操戈、兵連禍結的可怕結果吶。”

“巴米利揚總管大人說的沒錯，我們必須馬上想出應對的辦法，這才有希望阻止未來可能發生的悲劇。”李維沉重的嘆息一聲，壁爐閃爍的火光照耀著他的半邊面龐，顯得臉色冷峻異常。

“在目前情況尚不明朗的時候，我們最好謹慎行事。”蘇加德大師一面說，一面不安的拉著脖頸上面的金屬項鏈，仿佛想要借助那種冰涼刺痛的感覺穩定心神。“東方二郡推舉新王或許對北境郡來說不是一件壞事，惡魔大軍的注意力必然會被吸引過去，相應能夠減輕北境郡的防御壓力。我們何妨靜觀其變、養精蓄銳，等到惡魔主力向東方逼近。或者從后方突襲惡魔大軍，或者等待二者交鋒之后再揮軍擊破勝利者，一切端看我們的選擇。如果想要避免戰爭的話，等待惡魔大軍將東方二郡壓迫得難以喘息的時候，我想他們到時候可能會比較樂于談判吧。”

蘇加德大師的話讓李維沉吟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搖頭否定，“靜觀其變……這恐怕不行，東方二郡同樣是亞瑟王國的子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惡魔大軍屠殺而無所作為，無論是身為亞瑟王國全境守護者還是區區一名騎士，我都辦不到。”

“而且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並非無能之輩。端看他能夠在公平決斗之中擊敗劍舞者安斯艾爾伯爵。又能夠率領死神騎士團殺出惡魔大軍重圍，然后利用手中的兵權強勢掌控東方二郡的局勢，就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個人實力和指揮才能都具有相當的水準。一旦戰局陷入僵持，虓眼勛爵的個人威望很可能水漲船高，哪怕是最后我們獲得了勝利，也會讓王國出現陷入分裂的危險。”羅德里格斯爵士沉聲發表意見。

“羅德里格斯大人說的可是真知灼見吶。”巴米利揚總管用恭維的口氣說，“野心就像是有毒的野草，一旦放著不管。就會四處蔓生，到時候想要將它們連根拔除，可就需要消耗多出好幾倍的力氣啦。”

“諸位大人。照我看，應該馬上請弗萊希爾公主殿下登基為王！”塞德里克伯爵提高聲音說。“當初我就不贊成讓公主殿下暫緩登基，如果有了正統國王的號召，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編各地反抗力量。那些東方二郡的家伙如果膽敢吵鬧，就讓他們說說看，他們所推舉的那位偽王究竟是何出身？說不清身世的私生子也配坐在黃金王座上嗎？”

“可是……可是如果現在讓公主殿下登基的話，亞瑟王國豈不是有了兩位國王？”杰洛士侯爵猶豫不決的嘟噥起來，“那樣的話，我們和東方二郡的關系必然變得勢不兩立啊！”

“不然還要怎麼樣？老子受夠你們這些王都來的家伙的猶豫不決了！”塞德里克伯爵的腰間長劍鏗鏘一聲出鞘，讓杰洛士侯爵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不過白狼伯爵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一邊的松木長桌。燃燒著斗氣光芒的劍刃哢嚓一下切下了巴掌大的一塊桌角，從白狼伯爵的口中發出的聲音兇惡狠毒，仿佛凝結的冰焰一般冷意灼人，“弗萊希爾公主殿下不登基為王，難道讓我們向那個托馬德央森擁立的偽王俯首稱臣？這絕對辦不到！”

“如果那位國王能夠憑著自己的嘴巴說話，那還有得考慮，可惜我敢用我失去的命根子起誓，那位亞瑟十四世陛下根本就是虓眼勛爵手中的傀儡娃娃吶。”巴米利揚總管輕聲說。

“沒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向那個虓眼勛爵的傀儡屈膝。”蘇加德大師肯定的點了點頭，“至于弗萊希爾公主殿下是否應該馬上登基為王，李維史頓閣下，您身為王國全境守護者和重臣之首，理應作出決斷。”

寂靜隨后降臨在塔樓的房間里面，只能聽到塞德里克伯爵粗重的喘息聲和巴米利揚總管活動脖頸的聲音，李維這一次思考的時間要比上一次長得多，低垂的眼簾下閃爍著激烈的光芒，從心底來說，他並不希望現在就將弗萊希爾公主推上風口浪尖，然而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的做法卻讓他找不到其他選擇。“看來我們別無選擇。”他緩緩起身，語氣沉重的宣布說，“既然如此，羅德里格斯爵士。”

黑甲騎士向前跨出一步，單膝跪下，星辰鐵巨劍的劍鞘敲擊鎧甲，發出鏗鏘震響，“全境守護者閣下，請您吩咐！”

“將今天發生的事情通知腓特烈大師、丹妮絲安斯艾爾女伯爵、西境守護卡爾莫斯血腥咆哮大人，以及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兩位主教大人，我希望在明天之前，能夠將弗萊希爾公主登基儀式所需的一切東西都準備好。”

“遵命，全境守護者閣下，我這就去辦。”羅德里格斯爵士毫不猶豫的回答說，然后鐵手套在胸甲上重重叩響。

“請等一下。”杰洛士侯爵開口阻止，然后轉向李維，“攝政王閣下，難道您打算明天就舉行弗萊希爾公主殿下的登基大典？那是否顯得太過倉促了？”

“如果我們現在已經光復王都菲爾梅耶，甚至將惡魔大軍徹底從王國領土上驅逐出去，那麼馬上舉行登基大典的話當然顯得倉促一些。不過現在王國大部領土還被惡魔大軍所占據，菲爾梅耶尚未光復，在這種條件下的登基大典，應該盡可能一切從簡、不尚奢華才對。”李維史頓說完之后，舉起右手掌心向外，示意關于登基的話題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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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雙王爭位、養精蓄銳（中）

羅德里格斯爵士離開之后，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和杰洛士侯爵等王國重臣也先后告辭，這個位于綠堡塔樓之中的小小御前會議就此結束。不過宮廷總管巴米利揚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低下頭收拾整理手邊雜亂的情報，直到最后一位重臣離開之后，這位宮廷總管才抬起雙眼，看著李維玉言又止。

李維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揮手，讓身邊那幾位獅鷲騎士退出房間，然后在桌邊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巴米利揚總管大人，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巴米利揚總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然后走到李維身邊，壓低聲音說“攝政王閣下，恕我直言，您是否不太情願讓弗萊希爾公主殿下在這個時候登基為王？”

李維史頓的眉峰輕輕一跳，他一向很清楚情報大臣察言觀色的能力過人，不過這次的確感到了些許意外。“巴米利揚總管大人，請問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

“因為我和您一樣，都是真心誠意為公主殿下著想吶。”巴米利揚總管搓搓雙手，然后輕撫自己肥胖的面頰“不瞞您說，李維史頓閣下，王座從來都不是什麼舒適溫暖的地方啊，只要想想讓弗萊希爾公主殿下坐上那麼冰冷堅硬的座椅，我就感到一陣陣心酸吶。”

“我同意你的說法，巴米利揚總管大人，但是恐怕我們別無選擇。”李維認真的點了點頭，語氣沉重如緩緩流淌的冰河。“托馬德央森既然已經在東方二郡擁立新王，如果我們不作出相應舉措，那麼不免會被視為某種默許，等到災難終結、魔氛一掃之后，難道我們還必須要面臨一場閱墻內亂不成？”

“攝政王閣下。您說的一點都沒錯，弗萊希爾公主殿下登上王位勢在必行，非此不足以震懾宵小。”巴米利揚總管雙手握拳。用少見于口、鏗鏘有力的聲音回答“王室嫡傳血脈當然與私生子不同，只要是心懷王國的民眾。無論男女老少。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李維揚起一邊眉毛，審視著巴米利揚總管的表情，隨后直截了當的開口“總管大人，阿諛奉承就省一省吧，我沒時間陪你玩這些文字游戲，要麼請你說出必須與我私下交談的目的，要麼請你離開房間。前去召集人手，為弗萊希爾公主明天的登基大典做好準備。”

宮廷總管似乎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而感覺受到冒犯，正相反。他的面龐上露出了一個誠懇而愉快的笑容“悉聽尊意。攝政王閣下。我記得按照王國律法，一旦國王登基，攝政王的使命和職務就會自動解除，還政于王……”

李維有些惱火的打斷了巴米利揚總管的話“總管大人，關于這點請你放心，我絕不會眷戀手中權力，登基大典結束之后，我就會立刻宣布還政于王。”

“哎呀，這麼說您可就誤會我的意思了吶。”宮廷總管連連擺手，臉上露出被誤解的哀傷笑容“李維史頓閣下，您固然會在第一時間還政于王，但是弗萊希爾公主殿下並未接受任何身為王儲所應受到的教育，如果是在王國政局安定的時期，有的是時間讓公主殿下進行學習，不過現在局勢雖有好轉，但卻依舊艱難困苦，我擔心公主殿下無法很好地履行身為國王肩負的重任吶。”

李維深深的看了宮廷總管一眼，似乎想要從他溫和微笑之中看出真正的目的來。“繼續說，總管大人，我正在聽著。”

“亞瑟王國在亞瑟王三世的時代曾經遭到過一場巨大災難，當時仁慈王戰死，灰燼騎士團全軍覆滅，王國北方防線徹底崩潰，最后除王都菲爾梅耶之外，全境幾乎都被惡魔大軍所占據，與現在的局勢頗有相似之處。”巴米利揚總管停頓了一下，悲天憫人的嘆了一口氣，然后繼續說下去“當時由于王儲殿下隨同仁慈王一起戰死沙場，而另一位王子年紀尚小，無法在風雨飄搖的局面下撐起寶冠雙劍大旗。所以經過九柱家族與其他貴族門閥共同協商，決定啟用建國王亞瑟一世時期的圓桌議事會制度。”

“巴米利揚總管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重新啟用當初的圓桌議事會，十二位貴族代表與國王陛下共同分享權力的那種制度？”李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沒錯，就是這樣。”巴米利揚總管攤開肥厚的雙手說“東方二郡既然已經擁立新王，顯然絕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力，而我們又勢必不能俯首稱臣，所以我建議重新召開圓桌議事會，並且邀請東方二郡的詹姆斯塞雷侯爵和死神騎士團團長托馬德央森等諸位大人參加，共商國是。托馬德央森大人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拒絕這個能夠滿足他所獲得的既得利益的合情合理的請求吧？”

李維默然思索了一分鐘，然后抬起雙眼，說話的聲音雖輕，但語氣卻冷冽如呼嘯北風。“那麼你想要在圓桌議事會上得到什麼東西？總管大人？”

“當然是和平與勝利，李維史頓閣下，我想要的是光復領土，是驅逐惡魔，然后我就可以繼續安安穩穩的當我的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總管瞇起雙眼，露出向往的表情，不過隨后又嚴肅起來“想必堂堂北境之曙光應該不會忌憚我的這點卑微的力量。不過換成是那位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大人最后當政，我的這顆腦袋能不能繼續留在脖頸上面，那可就不好說啦。”

看到李維再次垂下目光，陷入沉思之中，巴米利揚總管明白自己的這番話已經打動了對方，嘴角不禁勾勒出一絲淺笑，隨后他向著獅鷲領主深深鞠躬，倒退著離開了房間。

巴米利揚總管離開的時候。軟底鞋擦著地面，發出宛如囈語的腳步聲，等到太監的肥胖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時候，一個帶著宛如烈火燃燒的劈啪異響的嗓音十分突兀的從李維身后響起。

“太監沒說實話，他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平安度日。”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否則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何必冒著風險提出重開圓桌議事會制度？”另一個帶著些許屬于女性的柔媚，又不失屬于戰士的剛健味道的聲音回答說。

“安斯艾爾伯爵。梅里斯特大師，你們來得正好。”李維回過頭來，對于身后出現的青白色傳送門毫不驚訝。實際上從太監要求與李維私下交談的那一刻起。城堡之心的傳送門就始終處于即將開啟的狀態。如果這位巴米利揚總管有何異動，不到一秒鐘，火魔導和劍舞者就會從城堡之心傳送到這處塔樓之中。

“無論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的想法究竟是什麼，他所提出的圓桌議事會制度，的確是一個破解目前僵局的好辦法，如果順利的話，甚至可以和平解決東方二郡試圖分裂王國的問題。”李維把自己剛才的思考結果說了出來，然后用試探的語氣問。“安斯艾爾伯爵。梅里斯特大師，兩位對此有什麼意見嗎？”

火魔導撇了撇嘴，語氣不屑的回答。“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要拿來煩我，吾血之血。如果你有什麼東西想要拿來燒一燒的話，我倒是樂意貢獻意見。”

與火魔導相比，曾經擔任北境郡郡守多年的安斯艾爾伯爵考慮的東西要多了很多“按照圓桌議事會制度，能夠共同參與決策的人一共有十三位，其中弗萊希爾公主——哦，到時候就應該稱為弗萊希爾女王陛下了——擁有兩只手表決的權利，而其他貴族則各有一只手，所以……李維史頓大人，看來我們必須展示出足夠強大的力量，否則很可能在圓桌議事會上被東方二郡牽制住。”

“必須要那樣做嗎？我記得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只掌握住了死神騎士團的一部分而已，還有一部分則在王都陷落之際損失掉了，甚至和他同為分團長的海華大人還率領部分騎士加入了北境聯軍序列。”李維有些懷疑地說“要不是東方二郡一向爭斗不休，導致實力相對孱弱，說不定他還未必能夠如此順利的掌握大權呢。”

“絕對不要小瞧了虓眼勛爵，李維大人。”安斯艾爾伯爵緩慢而堅決的搖了搖頭“據我所知，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手中的實力，恐怕比他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要強大得多。當初在聖白石堡的時候，守軍的哨兵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就被死神騎士團的斥候部隊清除，等到我發覺情況有變的時候，幾處重要關隘已經先后失陷，根本沒有回天之力了。”

“聖白石堡朝向北方的防御本來就比南側差得遠，加上守軍之中沒有什麼強手，幾名鐵衛騎士又因為被勞爾大公所滲透而保持名義上的中立，遭到死神騎士團的突然襲擊之后，自然很快就陷落了。”羅德里格斯爵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后這位一身黑甲的天譴騎士走進塔樓，向著李維叩胸行禮。“李維少爺，您的吩咐我已經全部完成了，兩位主教大人都同意出席明天的登基大典，並且以各自信仰的神祗之名為弗萊希爾公主殿下送上祝福。”

“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羅德里格斯爵士。”安斯艾爾伯爵的聲音顯得有些哀傷“聖白石堡的守軍確實不強，大部分都是南方四郡戰敗之后收攏的散兵游勇，但是在關鍵的崗位上，我安排的是由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德克城城衛軍，其中高階騎士也有四五名，還有一位已經達到大騎士水準的凱恩隊長。這樣的防御不能說堅不可摧，但是哪怕是持劍伯爵親臨，至少也應該能夠做到抵擋一陣才對，結果卻連示警的號角都沒能吹響。”

眾人一陣沉默，想要悄無聲息的殺掉這樣一批久經沙場的騎士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至少普通的持劍伯爵無法做到。解放了浩劫斗氣的羅德里格斯爵士倒是可以一瞬間殺死大騎士水準的對手，然而那種宛如長眠導者降臨的冷酷冰寒的氣息卻是那樣鮮烈可怖，絕對不可能瞞得住任何人。

“聽起來似乎像是我們暗影刺客的手筆啊。”伴隨著沙啞破碎的聲音。亞蘭斯凱特的瘦小身影從一片陰影之中浮現出來，燃燒著血紅火焰的雙眼露出一絲興趣。“騎士都太吵了，尤其是那些掌握了斗氣天華的家伙，簡直就像是黑夜之中的火把一樣醒目，根本別想掩人耳目。”

安斯艾爾伯爵的目光猛然掃向暗影刺客。眼底流露出一絲狠戾“那麼……人都是你們殺的嘍？”話音未落，安斯艾爾伯爵霍然躍起。沒有人能夠看到細刺劍如何出鞘，即使是羅德里格斯爵士，也只能看到一線炫目星光猛然從劍舞者的右手之中爆射而出。

“我可沒說是我做的。只是說很像暗影刺客的手筆而已。”亞蘭斯凱特舉起雙手。宛如腳上踩著滑輪一樣貼地向后急退。然而劍舞者的腳步輕捷得宛如一陣疾風，眨眼之間就追了上去，星辰斗氣形成的點點藍星頓時將暗影刺客的瘦小身影團團包圍，然后猛然收縮。

亞蘭斯凱特的身影在星辰斗氣的撕扯下化成片片黑影散碎開來，不過卻沒有慘叫聲傳出，下一瞬間，地上的陰影宛如蠕蟲一樣活動起來，隨后在李維史頓身后凝聚成暗影刺客的形態。

“安斯艾爾伯爵。請息怒。”看到劍舞者咒罵著旋身，準備用手中的細刺劍繼續發動進攻的時候，李維冷靜的開口阻止說。“我們都是以靈混起誓、以鮮血為證的血盟弟兄，我們並肩作戰、同生共死。彼此之間絕不會謊言欺詐。亞蘭斯凱特既然說聖白石堡的事情與他無關，而血盟印記並未發生異常反應，就必然是誠實可信的。”

安斯艾爾伯爵怔了一下，隨后發出一聲浩嘆，手中的細刺劍垂了下來，縈繞周身的藍色星光隨后散逸消失。“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她搖著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將剛才爆發出來的所有哀傷壓到心底。“抱歉，亞蘭斯凱特弟兄，我剛才一時沖動。”

亞蘭斯凱特被符文布條包裹的瘦削面龐抽動了一下，似乎想要盡量露出笑容，結果卻顯得像是猙獰的呲了呲牙。“沒有什麼，我能夠理解您的哀傷，安斯艾爾……姐妹。”

這句話的最后幾個字險些引起了一場發生在血盟弟兄之間新的戰斗，如果不是羅德里格斯爵士陰沉著面孔向前跨出一步的話。李維苦笑著從桌子上拿起水罐，用里面清涼的液體潤了潤喉嚨，然后用力清了清嗓子，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不管托馬德央森大人手里究竟有什麼底牌，現在都還不是揭開的時候。我剛剛考慮過了，就照安斯艾爾伯爵的建議，我們拿出一部分實力來，至少要在圓桌議事會之中占據七到八個席位，我本人理所當然有一席，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和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也應該能夠入選。剩下四席之中，我希望安斯艾爾伯爵能夠以自己妹妹的身份入選，而裘諾安梅里斯特大師宣布傷愈復出，應該也能夠占下一席。”

“也就是說，我們的手里可以穩拿五個席位。”安斯艾爾伯爵下意識的去捻並不存在的胡須，落空之后只好挽著一縷淡金色的頭發說“李維大人，剩下的兩到三個席位誰來參選，你該不會把宮廷總管大人計算在內了吧？這個太監可不能輕易信任啊。”

“巴米利揚總管應該可以獲得一席，我需要他為王都貴族代言，而不是讓出身北境郡的我們全盤占據。”李維思考著回答說“但是正如安斯艾爾伯爵所言，我們沒法輕易信任總管大人，所以必須在人數上獲得壓倒性的優勢，最后兩位人選，我屬意天騎士歐西里斯侯爵和羅德里格斯爵士。”

一身黑甲的天譴騎士皺了皺眉“我，參加圓桌議事會？”他有些不情願的搖了搖頭“不如讓卡爾莫斯血腥咆哮參加吧，他是西境守護者，理應獲此殊榮。”

“如果卡爾莫斯督主進入圓桌議事會，恐怕會成為托馬德央森一伙攻擊的目標，何況這位獸人督主沖鋒陷陣算是勇不可擋，可要是讓他與一群貴族坐在一起勾心斗角，我擔心他會忍受不住，掄起斧頭直接把所有反對者砍翻在地。”

“這種事情，獸人咆哮武士完全干的出來。”安斯艾爾伯爵點頭贊同說。

“那麼讓老迪什參加好了，反正他老jiān巨猾，雖然不很擅長勾心斗角，但是也絕對不會吃虧就是。”

李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正因為迪什先生老奸巨猾，所以他才絕對不肯坐到這樣不舒服的位置上面，所以……羅德里格斯爵士，一切拜托了，反正您作為我的護衛，也總要一起參加圓桌議事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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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雙王爭位、養精蓄銳（下）

亞瑟王國新任女王弗萊希爾一世的登基儀式程序相當簡單艟而絕對不失隆重。整座綠堡張燈結彩，到處都是飄揚的彩色緞帶和搖動著花束的人群;足足四百名頭戴鋼盔、身披藍白相間的厚外套的長槍士兵圍繞著主樓廣場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半月形，手中高舉的鋼鐵長槍在晨曦之中泛著冰冷的光芒。

一座高臺矗立在由這些精銳士兵圍成的半月陣型中間，上面穩穩地安放著一把色澤沉暗的鋼鐵王座，這把王座出自于鐵匠大師布雷貝和他手下幾十名鐵匠一整夜的辛勤勞作，造型與隨同光耀之都一同淪陷的那把黃金王座別無二致。只不過王座的本體不是由黃金、赤金和白銀等貴重金屬打造，而是選擇了不值錢的純鐵、精鋼和青銅;上面鑲嵌的也不是珍珠、瑪瑙和翡翠之類寶石，而是箭簇、槍尖和折斷的劍刃，這把王座上鑲嵌的東西都是取自在歷次戰爭之中犧牲戰士的遺物，而且並未特意磨去鋒銳，宛如無數利齒一樣布滿椅背和扶手，教人根本無法倚靠。

一條手工精致密實的瓦爾羊毛紅毯從王座腳邊直鋪下來，一直延伸到綠堡主樓緊閉的大門之前，亞瑟王國的數百名名門貴族、中小領主和有名騎士聚集在紅毯的兩側，貴族和領主們都特別穿出了最為體面的服裝，騎士們則全都穿著全套金屬鎧甲，腰懸長劍，沉甸甸的羊毛披風垂在身后，頭盔上的各色羽毛爭奇斗艷。

綠堡及附近村落的居民都被獲準觀看弗萊希爾公主殿下的登基儀式，對于北境郡的民眾來說，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難得機會，所以他們紛紛前來觀睹盛況。綠堡的廣場雖然能夠容納數千人觀禮但是依然被擠得水泄不通，后來者只好爬上廣場周圍的樹木，甚至是肩並肩的擠在城墻坡道、壁壘和塔樓的階梯上。

如此擁擠的樣子讓李維史頓的心中不禁產生了憂慮，他低聲囑咐羅德里格斯爵士，讓他派遣駐扎在天臺上的獅鷲空騎士前去維持秩序，防止可能出現的踩踏事故發生。黑甲騎士默然頜首，隨即轉身離開。幾分鐘后，一陣清越的獅鷲鳴叫聲在綠堡上空回蕩伴隨著小精怪首領四兒研制的“大嗓門嘰里呱啦保證清晰不卡殼送話器”發出的嘶嘶聲和噗噗聲，不屬于軍事重地的十幾座塔樓紛紛打開大門，將擠在外面的民眾放進里面，大大減輕了擁擠的情況。

根據登基儀式的要求，弗萊希爾公主殿下從昨晚開始，就留在綠堡大廳當中徹夜進行絕食祈禱，祈求仁慈的父神、英勇的戰神以及其他天上諸神的庇佑，祈求亞瑟王國列位先王的認可。除了留在月語森林將養身體的天騎士歐西里斯侯爵之外被稱為國王之盾的六位鐵衛騎士全都穿著灰色鎧甲站在門外守衛，夜露在他們的鎧甲表面形成了晶瑩剔透的水珠，並沿著光滑的表面向下流淌，更顯得他們屹立的姿態宛如鋼鐵雕塑一般。

號角聲突然響起，洪亮而雄渾的音符在風中回蕩，滿載著激動人心、鼓舞士氣的力量。身材高大的鋼拳騎士德拉鞏遜親自擔任號手然而他雖然魁梧高壯，卻依然需要使用雙手才能捧起那只格外龐大的號角。

那只號角確實體積非常龐大，彎曲的線條足足延伸兩米，開口寬闊到足以讓成年男子輕松將頭顱探進去查看內部。號角的表面呈現出一種近似于生銹青銅的古舊黑色，然而青銅卻絕對不會發光發熱，而德拉鞏遜在用力吹響號角之后，號角外壁以特殊手法蝕刻上去的文字和線條卻立刻變得紅熱起來，組成了一組組充滿神秘氣息的圖案。

“是勝利號角！”一名上了年紀的貴族滿臉驚訝的脫口而出。

“建國王亞瑟一世的勝利號角！”

“那不是在仁慈王亞瑟三世及其王儲戰死沙場的時候，隨之消失了嗎？怎麼會······”另一名王都貴族也瞪大了眼睛。

“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找回勝利號角那是戰神巴魯德的恩賜那是仁慈的父神和列位先王的庇佑啊！”第三名貴族向著天空伸展雙手，熱淚盈眶，叫喊的聲音比前兩者要響亮得多。“亞瑟王國萬歲，真正的國王陛下萬歲！”

頃刻之間歡呼吶喊之聲從一個喉嚨變成了從成百上千個喉嚨之中發出，雖然有些王都貴族的臉色依然不是很正常，但是沒有人肯于落在別人后面，都在振臂高呼。

綠堡主樓的兩扇大門就在“亞瑟王國萬歲”的歡呼聲中緩緩開啟，一身戎裝的弗萊希爾亞當斯公主殿下健步走出大廳，踏上通往高臺和王座的紅毯。或許是由于一夜不眠和虔誠祝禱的緣故，公主殿下的臉上帶著些許疲憊的痕跡，然而筆直的脊背和刻意保持面無表情的蒼白臉龐卻讓她顯得不怒而威，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凜然而不可侵犯的王者之風。

弗萊希爾公主殿下走到高臺第一級臺階前面的時候，停住了腳步，然后轉身，平靜的目光視而不見的掃過人群。

一縷金色陽光恰巧在這個時候落在她的肩頭，在鎧甲和披風上反射起耀眼的光芒。人群之中頓時響起了一陣低低的歡呼聲，許多人把這種景象視為吉祥的預兆，雙眼閃動著熱切的淚花。

號角聲再度響起，兩隊神職者邁著迂緩莊嚴的步子出現在綠堡主樓的左右回廊之中，向著高臺緩緩走來，左側的牧師們身披土黃色的樸素長袍，除了胸口佩戴的黑曜石二十面體徽章之外別無配飾;而右側的牧師們身穿深藍色的長袍，胸前佩戴著純金色澤的閃電徽章，邊角飾以白色云紋。大地神殿瘦削的貝利亞副總主教和風暴神殿魁梧的波伐瓦大主教各自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前者手中握著樸實無華的黑曜石權杖，后者執著電芒閃爍的黃玉權杖。一名高階風暴牧師緊隨其后，雙手平舉胸前，捧著一塊上面罩著紅色天鵝絨的軟墊所有牧師臉上的表情皆為莊嚴肅穆，舉動帶有虔誠的神職者所特有的威嚴。

兩列神職者在高臺前方匯合，彼此躬身施禮，然后站在高臺下方早已設好的位置上，大地神殿的土黃色和風暴神殿的深藍色間隔而立。貝利亞副總主教和波伐瓦大主教各自帶領一名隨從牧師舉步登臺，分別站在那把色澤暗沉的王座左右。等到他們站好之后，號角聲第三次響起，弗萊希爾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定心神，然后步履矯健的登上高臺。

大地神殿副總主教貝利亞以黑曜石權杖頓擊地面，示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然后施展了一個簡單的神術，讓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響徹廣場上空，“此時此地，我們與天上的諸神一同見證一位王者登基加冕，她的身份和名字可能早已為眾人所知然而按照程序，我還是要向所有人發出詢問——有誰對弗萊希爾亞當斯公主殿下即位為王抱有異議？”

少數王都貴族的臉色陰郁沉重，但是並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貝利亞副總主教再次高聲重復了一遍自己提出的問題，等待可能出現的異議，人群鴉雀無聲，連交頭接耳的聲音都消失了除了嗚咽的風聲和旗幟獵獵作響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于是貝利亞副總主教露出微笑，轉向一同站在高臺上的風暴神殿大主教波伐瓦，后者輕輕點頭，舉起手中電芒閃爍的黃玉權杖，與貝利亞副總主教的黑曜石權杖在空中相交。

“執掌雷霆者托彌卡，您是天空的主宰，雷霆是您的武器···…”波伐瓦大主教首先開口吟唱，渾厚有力的聲音從他的喉嚨里緩緩流淌而“贊美吾主大地之神厚重胸膛承載大地贊美吾主大地之神，巖石肌骨庇佑萬物······”貝利亞副總主教接續下去，隨后高臺下面的牧師們也齊聲吟唱起來。“···…如此嚴厲，如此慈愛。”

贊美諸神的詩篇足足持續吟唱了十多分鐘當莊嚴肅穆的歌聲結束之后，波伐瓦大主教將手中的黃玉權杖交給身后的隨行牧師，然后從他手中取過上覆紅色天鵝絨的軟墊，雙手托在胸前。

“在仁慈的父神以及天上諸神的見證之下，此時此地，新的王者即將誕生。她是先王之弟勞爾亞當斯大公爵之女，繼承了無可爭議的亞瑟王室血脈。”貝利亞副總主教高聲宣布，然后目光炯炯的注視著眼前臉色蒼白的弗萊希爾公主。“弗萊希爾＝亞當斯，在天上諸神和王國萬民面前，請你回答我，你是否願意接下這幅重擔，你是否願意成為我們的國王？”

弗萊希爾公主竭力鎮定，但是表情依然顯得有些緊繃，她的目光游離向貝利亞副總主教的身后，在高臺下方的人群之中尋找，直到看見了李維史頓的身影，並且得到了一個充滿鼓勵意味的握拳手勢之后，她才明顯放松下來。

“我願意肩負重任，我願意成為亞瑟王國的國王！”弗萊希爾公主用清亮高亢的聲音回答說。

貝利亞副總主教緩緩點頭，然后轉身，從波伐瓦大主教手中的軟墊上揭開天鵝絨，露出一頂以純粹黃金打造的頭環。與龍王亞瑟十二世那頂滿是名貴珠寶的奢華王冠相比，這頂頭環的式樣顯得格外樸素，沒有鑲珠嵌寶，也沒有繁復華麗的金色渦旋，只有纖弱的常春藤盤繞著亞瑟王室的雙劍王冠徽章。

貝利亞副總主教用雙手托起這頂象征著至高王權的頭環，用莊嚴的語調高聲吟詠，“弗萊希爾亞當斯，在天上諸神和王國萬民的見證下，你是否願意立下永世不忘的誓言，發誓以生命捍衛國家，發誓以真心對待王國萬民？”

“我，先王亞瑟十二世之侄女，弗萊希爾亞當斯憑借自己的自由意志在此立誓，我願以生命捍衛亞瑟王國，以赤誠之心對待亞瑟王國的所有忠誠臣民，驅逐惡魔、光復領土，賜予所有人安寧、幸福和繁榮，此誓自今日起，日日皆是永世不忘！”弗萊希爾公主朗聲回答。

歡呼聲再一次在廣場上空回蕩起來，貝利亞副總主任由喧鬧的聲音持續了幾分鐘，然后舉手示意，要求恢復肅靜“在仁慈的父神、天上諸神以及王國萬民的見證下，我在此宣告，弗萊希爾亞當斯公主殿下加冕為無可爭議的亞瑟王國國王，是為弗萊希爾一世陛下！”

宣布的同時，貝利亞副總主教將手中的金色頭環端端正正的戴在了弗萊希爾公主的頭上·然后后退，雙手撫胸，深深鞠躬施禮，聲音渾厚有力，宛如發自大地深處的轟鳴，“大地之神祝福吾王！”

波伐瓦大主教隨后同樣深深鞠躬，聲音猶如天穹之中咆哮的風暴，“執掌雷霆者祝福吾王！”

高臺下的上百名牧師同聲唱誦·“祝福吾王，祝福吾王！”

“弗萊希爾一世陛下萬歲！”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用他那高亢的聲音頭一個大喊起來。“我們的國王陛下萬歲！”

四周先是寂靜了一下，緊接著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弗萊希爾一世陛下萬歲，萬歲，萬歲！”緊接著更多的人隨之叫喊起來·“弗萊希爾一世陛下萬歲”的吶喊聲從廣場上、從城墻上、從塔樓里、從馬廄中發出，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同樣的聲音，伴隨著勝利號角和其余一百只號角驟然吹響的嘹亮曲調，裂云直上天穹。

亞瑟王國全境守護者李維＝史頓率領著一眾王國重臣登上高臺，更多的貴族、領主和騎士跟在后面，在高臺下面排起了長長的隊列，弗萊希爾一世陛下接受臣民效忠的漫長儀式就此開始。作為重臣之首的李維史頓手中拿著一把造型古樸精美的連鞘長劍，常春藤的花紋從劍鞘一直蔓延到劍柄，然后在那里盤繞著一顆宛如鮮血結晶的巨大紅寶石。

這把劍就是誓約與勝利之劍·傳說之中這把強大的魔法武器是湖中仙子贈與亞瑟一世的諸多珍寶之一·與另一把叫做拂曉神劍的魔法武器並稱為捍衛亞瑟王室至高王權的雙劍。真正的誓約與勝利之劍已經在王都淪陷之夜失落無蹤，不過這把出自城堡之心鐵匠鋪的贗品無論從造型還是散發出來的魔法波動，都與原來那把寶劍別無二致，就連曾經在近距離觀察過誓約與勝利之劍的巴米利楊總管和火魔導裘諾安＝梅里斯特大師在仔細查看之后·都不無驚訝的聲稱這把劍應該就是原品才對。

登上高臺之后，李維史頓雙手舉起誓約與勝利之劍，將這把“贗品”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然后單膝跪下，將其高高舉過頭頂，送到弗萊希爾面前。女王陛下同樣神態莊嚴的雙手接過，然后拔劍出鞘，將寒光閃閃的利刃橫放膝頭，這象征著她將以這把寶劍以及自己生命捍衛王國的榮耀。

李維隨即吻了女王的右手，然后低語幾句，起身站在王座旁邊，其余王國重臣依樣行事。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顫巍巍的準備跪下，卻被女王陛下示意不要如此多禮;宮廷總管巴米利揚公爵抬起頭來的時候表情激動，臉上滿是欣慰的淚水;而丹妮絲安斯艾爾女伯爵在吻手的時候明顯時間過長，被女王陛下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站好。

有資格上臺宣誓的王國貴族足有數百人之多，但是高臺顯然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人數，除了全境守護者李維史頓之外，其余人必須在宣誓之后立刻離開。由于上下高臺的通路怎麼也難以稱得上是寬闊，加上不時有人或者因為發自內心的激動，或者為了逢迎新王，總是做出一些痛哭失聲和暈厥在地的姿態，更是大大拖慢了宣誓效忠儀式的進度。

直到兩個小時之后，最后一批王國貴族才回到高臺下面原來的位置上，弗萊希爾動了動已經抬得發酸的胳膊，暗自擔心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被滿是胡須的嘴巴吻脫了一層皮，然后將誓約與勝利之劍遞給站在王座旁邊的李維史頓，“李維，我終于知道為什麼你拒絕登上王位，哪怕是眾人一再擁戴都嚴詞拒絕。”女王陛下趁著獅鷲領主俯身接過長劍的時候，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恨恨的說。

“還請女王陛下再忍耐一下，登基大典還有最后一個環節就結束了。”李維史頓嘴角含著一絲笑容，同樣壓低聲音安撫說。“而且最后一個環節應該不會這麼難以忍受，甚至有些人恐怕已經期待已久啦。”

“期待已久的都是那些吃貨吧！”弗萊希爾女王撇了撇嘴，然后站起身來，高舉雙手，“各位亞瑟王國的忠實臣民們，接下來讓我們開始盡情歡笑，讓吟游詩人、小丑和樂師都出來吧，擺好桌椅，呈上美酒佳肴，今天是舉國歡慶的日子！”

一直昏昏玉睡的卡爾莫斯＝血腥咆哮霍然昂起頭顱，歡呼聲比其他一百個人都要響亮，“口胡，俺總算沒有白等！弗萊希爾一世陛下萬歲！美酒佳肴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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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歡宴、展望、約定

史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的登基儀式之后舉行的慶典，究竟是采用王都菲爾梅耶流行的那種崇尚奢華的風格，還是北境郡流行的那種崇尚實惠的風格？這個問題當初困擾了一眾王國重臣整整一個晚上，大家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直到東方破曉的時候，才由攝政王李維＝史頓斷然作出最終的決定。

至于李維所闡述的作出決定的那個理由，在讓來自王都的三名重臣臉色發白的同時，也得到了新任西境守護者的高度贊揚。“沒有什麼比大吃一頓更加能夠振奮民心士氣了，既然現在物資的儲備已經並不匱乏，就按照北境郡的風格來辦吧。”

于是在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高聲宣布慶典開始之后，整個綠堡都沸騰起來，身強力壯的仆人從地窖里面推出一桶桶麥酒和葡萄酒，其中不乏比成年男子站起來還要高的那種巨型橡木桶，需要三到四個人一起用力才能滾動。不少人立刻饑渴的圍了上去，手里都拿著各種充當酒杯的東西，幾名老兵出身的莊戶人甚至將自己的頭盔洗干凈之后抱在懷中，準備趁著這次慶典痛飲一場。

一張張巨大而結實的松木長桌抬出綠堡的大廳，緊接著大盤大盤的豐盛食物絡繹不絕的從后廚端了出來，擺放在這些桌子上面。

空氣之中頓時充滿了各種撲鼻的香氣，這些食物帶有北境郡的豪爽風格，其中包括切成片的干酪、剛出爐的燕麥面包、整塊整塊表皮焦脆的豬肉蘑菇派、堆積成小山一樣的烤羊腿和炸豬排。還有架在火上、足有半人多高的青銅湯罐，里面滾沸著以百里香、藏紅花和其他香料調味的牛肉濃湯，大塊大塊的蘿卜、玉米、洋蔥和蕪菁不時滾上滾下，燉的又軟又爛的厚片牛肉夾雜其中。

按照北境郡的傳統習慣·慶典需要有一個非正式的開場儀式，人們聚集在長桌前面，把充滿渴望的目光投向擺放著豐盛食物的巨大餐臺，或者投向一人高的橡木酒桶。不過雖然饑腸轆轆、口干舌燥，他們卻都能以極大的克制保持著秩序，只是不時吞咽著口水。

伴隨著數十把魯特琴歡快的奏鳴和整齊的鼓點聲，綠堡的樂師隊伍出現在天臺上，他們身穿節日盛裝·一個個興高采烈，帽子上系著的五顏六色的絲帶隨風搖擺。這陣歡快的樂曲聲同時也是歡宴開始的信號，廚師和助手們迅速取出一個又一個大木盤子，將食物裝得滿滿的，擺放在桌子上供人隨意取用。一群急不可耐的士兵用鑿子打開了酒桶，一面自己痛飲，一面向早已排成一條長龍的人們手中高舉的容器傾倒出充滿泡沫的黃褐色麥酒和泛著紅寶石一般漂亮光澤的葡萄酒。

接下來出現在廣場上的是幾名臉上涂著紅綠油彩的小丑，他們有人踩著兩根高高的木蹺·同時放聲唱起詼諧的小曲;有人蹬著一顆巨大的彩球，手里拋投著盛滿水的陶罐或是松香火球，把它們玩得像是此起彼落的流星一般。小丑們的出現將慶典的氣氛抬升到了一個新的高潮，笑鬮的聲音沖天而起，在綠堡的上空回蕩不休。

這場慶典從中午開始，一直持續到華燈初上的拂曉時分·方才告一段落。酒足飯飽的民眾紛紛向著綠堡主樓的方向鞠躬致謝，然后三五成群的離開，一路上還在議論紛紛，回味著他們一生之中都難得一見的熱鬮場面和那些站在王國頂層的大人物們的言談舉止。

外面的慶典雖已結束，但是在綠堡的主樓大廳之中，貴族領主們的宴會仍在繼續，能夠容納數百人歡宴的大廳里面人聲鼎沸，歡呼聲和笑聲不時從各處坐席傳來，將吟游詩人演唱的歌曲和樂師演奏的魯特琴聲撕扯的支離破碎。能夠有資格與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同席的人均為王國重臣之列·不過王室顧問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以年級老邁、需要早早休息為由謙讓了自己位于女王陛下身邊的位置·將其讓給了西境守護者卡爾莫斯血腥咆哮，而后者自從坐下之后就頭也不抬的大吃大喝起來，根本不給任何人以交談的余地。

李維史頓坐在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的另一邊，兩人不時附耳交談·前者的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而后者的表情在喜悅之余，還摻雜著些許難以化開的憂慮。

與那些宛如被關在籠子里面的金絲雀一樣的貴族仕女不同，弗萊希爾公主曾經跟隨著家庭教師馬汀大騎士長作為騎士游歷王國，開闊了眼光，也積累了許多經驗。或許她從未接受過身為王儲的教育，然而對于北境郡所面臨的局勢，她恐怕要比這座大廳之中絕大多數貴族了解的都更要清楚。

雖然表面上捷報連傳、似乎局勢正在迅速走向有利于王國的一面，然而實際上北境郡現在所面臨的局勢卻依然嚴峻，甚至並沒有比年初率領20萬難民勝利穿越薄暮森林的那段時光更好。西風郡的那場勝利雖然讓北境郡得到了精靈王廷的友誼，然而精靈的兵力並不充裕，而且又閉關鎖國，以至于數百年沒有踏出月語森林一步，想要將他們的友誼變換成實際的援助恐怕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另一方面，盤踞在西風郡的惡魔大軍確實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如果這場勝利來得能夠更晚一些，比如今年秋季農作物豐收之后，已經做好戰爭準備的北境郡就可以一舉光復這片領土。然而現在卻只能按兵不動，坐視惡魔重新積蓄力量，重新將西風郡牢牢握在掌心。李維＝史頓雖然提議任命獸人督主卡爾莫斯＝血腥咆哮為王國西境守護者，然而包括每一位王國重臣都十分清楚這只是權宜之計，獸人部落在魔災之中同樣遭受重創，目前即使是加上老弱fù孺的數量也僅有五千左右，根本不具備掌握一郡之地的實力。

手臂上的碰觸讓弗萊希爾女王從沉思之中驚醒·李維史頓面帶微笑，但是眼底則露出充滿探詢和擔憂味道的神情，“陛下，剛才在想什麼？”

“沒什麼，親愛的李維。”弗萊希爾女王反握住獅鷲領主的手，將所有的憂慮都藏在了開朗的面具下面，“我只是在考慮，國王的配偶一般都稱之為王后·但是我們結婚的話，應該給你一個什麼稱呼？王夫？”

李維被這個意外的回答弄得臉色通紅，張口結舌，表情狼狽不堪。坐在對面的丹妮絲安斯艾爾伯爵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然后表情詭秘的俯身過來，“李維史頓閣下，您現在知道我們這位女王陛下的厲害了吧？她可是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做到了亞瑟王室一百五十年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徹底征服了安斯艾爾家族呢。

弗萊希爾女王驚訝的看了一眼安斯艾爾伯爵，似乎有些奇怪這位從未謀面的女士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隱秘的事情。不過那張和劍舞者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容大大緩解了這種疑慮，女王陛下有些尷尬的微笑著，拿起手邊的銀杯向安斯艾爾伯爵祝酒，順便在李維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弗萊希爾女王是一位身具斗氣散華的高階騎士，猝不及防之下·李維疼得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弗萊希爾女王嚴肅的側臉，感覺自己的手背肯定已經青腫了。

“李維史頓，李維史頓！”一個口音很怪異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隨后從窗外傳來了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李維站起身來做了一個手勢，距離窗子最近的那名獅鷲騎士隨后伸出手來，將窗子用勸推開。

一只羽毛油亮的大烏鴉伴隨著呼嘯的風聲沖進喧鬧的大廳，在眾人頭上略一盤旋，敏銳的目光隨即發現了坐在弗萊希爾女王身邊的李維史頓·立刻宛如一支離弦之箭一樣竄了過來·落在獅鷲領主的肩膀“信，信，堅果兒，給堅果兒！”大烏鴉一面說著·一面翹起系著一根銀白色鋼管的右腳。

了“辛苦了，伶俐嘴。”李維用手指摸了摸大烏鴉的腦袋，摘下藏有信件的金屬管，然后將手邊一塊燕麥面包掰開，露出其中各類烘烤的香脆可口的堅果。大烏鴉伶俐嘴滿意的嘎嘎叫了兩聲，從李維的肩頭跳到餐桌上面，尖嘴像是高明劍客手中揮舞的利刃一樣，迅速而又精準的捅入了那塊面包的心臟。

伶俐嘴帶來的那封信來自冰壁長城，出自現任長城守軍統帥咆哮之熊唐納的親筆，這位前知名傭兵的讀寫能力僅僅讓他不能算是文盲而已，信紙上粗黑的筆劃少得可憐，而且拼寫也出現了很多處筆誤。

不過祝賀的誠摯味道卻沒有因為這些減損分毫，李維大聲宣讀了來信，讓眾人再次發出歡呼，然后紛紛舉杯，齊聲向著弗萊希爾女王陛下致以祝賀。

至此，北境郡的四大戰區統帥均已經認可弗萊希爾女王陛下的地位，讓不少心中忐忑的王都貴族都松了一口氣。曾經試圖勸說李維自立的那些貴族看到宴會上兩人之間和諧親密的互動，不禁一個個都后悔不迭，不過也不乏有人心中泛起苦澀的怨憤，認為李維＝史頓實在是錯過了一個自立為王的大好時機。

無論他們心中的想法究竟為何，現在都已經隨著弗萊希爾公主的登基典禮而煙消云散了，李維史頓表現出來的明確支持態度早已超過了做戲的程度，經過這次登基大典，北境郡已經和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連成一體，從此休戚與共，風雨同舟。即使是曾經以最大惡意揣測獅鷲領主真正想法的那些王都貴族，現在也都安下心來，將種種不軌的念頭深埋心底，痛飲美酒，恭賀新王登基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大部分北境出身的領主和騎士都酩酊大醉，以至于必須被仆役連拖帶抱的攙扶下去;而一向注重風度儀表的王都貴族表現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為自己猶豫不決、錯過了向弗萊希爾女王陛下最佳的表露忠心的機會而懊喪不已，借酒消愁的結果就是更加爛醉如泥。

因為身負為女王陛下擋酒的重任，好幾位王國重臣也都喝的過了量，就連一向滴酒不沾的李維＝史頓也被慫恿著喝了幾杯麥酒·那些加了冰的清涼液體入口之后就化成熾熱的火焰而且帶著一股濃烈的辛辣味道和淡淡的苦澀，讓曾經對此敬謝不敏的李維驚訝的發現，原來這種被許多騎士津津樂道的飲料還真是一種好東西。

不過酒精最為著名的副作用之一就是讓頭腦昏沉，宴會進入尾聲的時候，李維腳步踉蹌的離開大廳，拒絕所有仆役的幫助，沿著螺旋向上的樓梯和歪歪扭扭的走廊朝自己的臥室走去。不過似乎掌握命運的紅月女神在這里和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李維努力與腳下顫抖不已的地面搏斗著，然而在走廊盡頭推開包有青銅紋飾的大門之后，撲面而來的是一片燦爛的星空以及伴隨而來的清冷的夜風。

李維對通往臥室和天臺的兩條道路發生了改變而頗感驚訝，不過隨后他就感到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夜晚的天穹晴朗無云，滿眼都是閃亮的星辰，宛如在一塊上好的黑色天鵝絨上灑滿了銀色的珠子。李維靜靜的倚靠在圍墻垛口上，有些著迷的注視著燦爛星空，微帶寒意的夜風吹拂在他紅熱的臉龐上感覺十分舒適，而且原本被酒精弄成一片混沌的頭腦也在逐漸清醒過來。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已經從酒精的影響之下脫離出來的李維迅速轉過身，他原本警惕地手按劍柄，不過在看到來人之后，就立刻放松下來。弗萊希爾女王手持火把站在門口臉龐上帶著微微的紅暈，又被火把的光芒鍍上了一層嚴峻的橙色。

“李維，我從幾個侍從口中得知你在這里。”弗萊希爾女王一面說著，一面把手中的火把固定在墻邊的架子上，然后走到李維身邊，“你在……仰望星空嗎？”

李維的臉色顯得有些古怪，“不，不是仰望星空。”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后又有些尷尬的解釋說“抱歉女王陛下，這個名詞總讓我回憶起月語森林的精靈大廚制造的一道名菜。”

“看來那道菜的味道應該不怎麼樣。”弗萊希爾女王微笑著回答，然后摘下頭上代表著王權的黃金頭環，“親愛的李維現在我已經摘下這個玩意兒了，你可以用平常一些的口吻對我說話了嗎？”

李維感到臉上有些發熱，喉嚨發干，似乎是喝進去的那些麥酒再一次開始作祟了。

“不是什麼女王，也不是什麼攝政王。”弗萊希爾用十分認真的眼神注視著李維，“我是弗萊希爾金斯沃，你是李維史頓，我們是並肩戰斗的戰友，也是傾心相愛的戀人，我希望能夠聽到你對我許下一個承諾，即使是局勢多麼艱難，即使是我們瀕臨絕境，也永遠不要松開我的手，你願意嗎？”

李維長長吸了一口氣，不過依然感覺心潮澎湃，一時難以克制自己的感情，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當然，我願意。”

“那麼，我們就約定好了哦。”弗萊希爾露出一個帶著淚光的微笑，那不屬于女王陛下，也不是什麼王國公主，只是屬于弗萊希爾，屬于一個渴望愛人說出永恒的承諾的女孩。“吻我······”她的聲音宛如一聲喘息。

弗萊希爾的嘴是那樣的豐滿濕潤，吻上去的感覺一定很好，李維感到自己的脖頸都有些緊張到了僵硬的地步，不過俯身過去的速度可不慢。然而就在少年的面龐上已經感受到弗萊希爾溫熱的呼吸的時候，一陣不合時宜的急促腳步聲突然響起。

兩個人頓時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分開，弗萊希爾的臉上掛出刻意面無表情的面具，而李維的胸膛之中則是瞬間燃燒起難以遏制的怒火。

他惡狠狠的注視著門口的方向，發誓如果來人沒有帶來什麼關系到王國生死存亡的消息的話，就一定要以權謀私的將他放逐到冰壁長城以北，讓他去極北冰原領導那些游騎巡哨。

侍從騎士格倫沃姆快步走上天臺，臉上還殘留著酒精造成的興奮紅暈，但是表情卻顯得有些緊張，他向著李維史頓和弗萊希爾叩胸施禮，“很抱歉打擾了，女王陛下，但是剛才有一隊人馬從東方連夜趕回，領頭的是北境名譽勛爵——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他希望能夠馬上見到李維大人，說是有要緊的情報必須面呈·

年輕的侍從騎士突然感覺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因為李維和弗萊希爾女王的臉色都顯得不怎麼好看，尤其是獅鷲領主更是少見的面罩寒霜，看著自己的目光猶如兩把冰刀霜劍，銳利得教人幾乎無法直視。

足足過了一分鐘之久，李維的陰沉臉色砷緩解一些，“讓他們到地圖廳去等，給他們熱湯和食物，但是不要給任何酒精飲料，無論米酒、麥酒還是葡萄酒都不行。”獅鷲領主吩咐說，然后向著女王陛下附耳低語兩句，再次起身的時候，表情恢復了一貫的堅毅冷靜，“通知腓特烈大師、羅德里格斯爵士、蘇加德大師以及所有還清醒的王國重臣，讓他們都到地圖廳集合，一起聽聽巴布魯帕先生到底帶回來什麼重要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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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鐵腕虓眼、威凌東方

地圖廳位于鸀堡主樓頂部那座五十多米的參天高塔的最上層，是一座寬敞且視野開闊的塔樓式建筑，四面墻壁上豎立著巨大的開放式窗口，狂風終日呼嘯耳畔，扯得窗口周圍的火把宛如赤色旌旗一般獵獵晃動。而且這里還冷得出奇，即使是初夏天氣，夜晚依然寒意徹骨，只有通風良好算得上是一個優點。

在流民亂軍占據時期，這里原本是作為瞭望塔和弓箭塔使用，駐扎有上百名手持簡陋弓箭的流民和強盜。征服王的大軍曾經在這座高塔下面吃了不少苦頭，即使是精制鋼板甲也難以抵擋從五十米高度上拋射下來的綁著鐵錐的重箭，足足一百精兵喪命于此，其中還包括兩名高階騎士。最后征服王親自調集十多臺投石機一起拋出巨石，將這座高塔從中砸斷，讓上面的守衛統統摔成肉醬，這才蘀自己死去的部下報仇雪恨。

由于修復這座高塔所需的人力物力實在不是一個小數目，此后數十年中，歷任鸀堡之主都沒有進行這件工作，包括李維史頓也是如此。直到王都淪陷之后，惡魔大軍兵鋒直指北境，無險可守的德克城不宜繼續作為北境郡的郡城，這才將鸀堡作為臨時郡城加以大規模整修，這座高塔也在許多巨型地元素的協助下成功重建。

不過建成之后，李維卻不希望將其作為原本的用途。鸀堡的天空之中晝夜輪番飛翔著數以十計的眼睛，其中大多數都擁有一雙黑色翅膀，而另外一些則兼具猛禽和猛獸的特征。能夠逃脫這些銳利視線的敵人，恐怕也不是區區一座瞭望高塔所能發現。至于弓箭塔更屬離譜的玩笑，惡魔大軍如果真的兵臨鸀堡城下，那麼恐怕這座顯眼的高塔會在第一輪連珠火球的轟炸之下從中折斷，讓上面所有守衛步上幾十年前那些蠢貨的后塵。

最終這座高塔被作為獅鷲空中騎士團的燈塔，頂層安放了一顆巨大的水晶球，每當夜晚來臨之際，每隔半分鐘，水晶球都發出一道輝映天際的光芒，為茫茫夜色之中巡邏的獅鷲部隊和大烏鴉偵察兵提供方位指示，也成為鸀堡令人嘆為觀止的諸多奇景之一。

同時由于這里視野開闊，四周別無隔攔，因而極其方便保密，這座高塔也被當成是獅鷲騎士團高層召開秘密會議的地點，那枚水晶球被迪什先生親手附魔，里面儲存著整個亞瑟王國及周邊地區的地形影像，故此也被稱為地圖廳。

李維沿著螺旋向上的狹窄石梯登上高塔，一路上戒備森嚴，高塔向上每隔十米就有一處歇腳的平臺，兩名身穿藍白相間厚外套的煉金劍士一動不動的站在平臺左右兩側，手中拄著寒芒閃爍的雙手巨劍。見到李維前來，這些劍士只是默默低頭致意，隨后繼續目不斜視的肅立原地。

獅鷲領主大步走進地圖廳的時候，王國重臣已經齊聚于此。三位出身王都的重臣和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大人因為飲酒過量，全都爛醉如泥的癱在床上無法起身，所以沒有到場。令李維頗感意外的是，雖然他沒有記得讓侍從騎士格倫沃姆通知太監，不過他的前腳剛剛邁進房間，滿身玫瑰花香氣的宮廷總管就湊了上來，臉上掛著令人無法心生厭惡的誠摯笑容。

“哎呀，攝政王閣下……”太監的話剛剛開了一個頭，就被另外一聲尖細顫抖的聲音給打斷了。“仁慈的父神在上！”一個圓滾滾的矮胖身影躥了過來，然后一把抱住了李維的大腿，“李維少爺，巴布魯帕總算是活著看到您了吶！”

李維低頭一看，不禁被眼前的身影給嚇了一跳。在結識獅鷲領主之前，巴布魯帕以販賣虛假情報、偽造的文書和神聖遺寶遺物——或者說明白一點——詐騙為生，雖然因為好逸惡勞而吃出一副溜圓的身體，但是顛簸流離的生活也在他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風霜印記。...現在的巴布魯帕顯得格外憔悴狼狽，活像是因為騙局敗露而被痛毆了一頓似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額頭上還包扎著被血污浸染的亞麻繃帶。

“發生了什麼事情，巴布魯帕？”李維有些吃驚的詢問說，同時抬起手向他施展了一個治愈術。然而讓獅鷲領主有些啼笑皆非的是，柔和白色光芒在巴布魯帕身上一閃即逝，他臉上那些青腫的痕跡卻沒有絲毫好轉。

城堡之心的治愈術並非萬能靈藥，的確有很多傷勢是其所無法治愈的。但由于這種治愈術的原理是從根本上補充體力，所以即使是由于斗氣爆發或是劇毒侵染而瀕臨死亡的人，也會恢復幾分精神才對，一些不致命的外傷更是能夠馬上愈合。所以巴布魯帕身上的那點傷勢沒有絲毫好轉的原因只可能是一個，包括青腫和額頭上的傷痕，全部都是巧手化妝所致。

巴布魯帕尷尬的強笑著，用手抓抓頭發，這個動作導致他頭上的染血繃帶脫落下來，露出里面光潔無疤的皮膚。許多道目光都冷冷的掃向他，讓他的額頭沁出了更多的汗水，甚至沿著面頰滴下。

“哎呀，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您裹傷的繃帶掉下來了呢。”宮廷總管故作礀態的指著對方說。“真是奇怪啊，繃帶下面為什麼連一絲傷疤的痕跡都見不到呢？”

“這……這是父神賜下的奇跡！”巴布魯帕突然抻著脖子叫嚷起來。尖利的聲音嚇得巴米利揚總管忍不住身體向后一仰，隨后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父神不會忘記他的虔誠信徒，更不吝賜下偉大的力量予以治療，當然，這個奇跡是通過深受父神眷顧的李維少爺實現的，一切榮耀盡歸他所有。”

宮廷總管怔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正要開口駁斥的時候，李維史頓朝著他做了一個表示停止的手勢，然后快步走到擺放著水晶球的桌子旁邊。“有關信仰的事情，我們今后有的是時間來討論。”他以終結爭論的口氣說，“巴布魯帕先生，你這麼急匆匆的從東方二郡一路趕回來，究竟有什麼情報必須當面匯報？”

“是啊，究竟是什麼情報？”巴米利揚總管旁敲側擊說，“巴布魯帕先生，您可是身為東方二郡的情報主管，如果因為您的擅自返回而導致情報有所缺失，我擔心您很難向攝政王閣下交待喲。”

“當然是很重要的情報，李維少爺，非常重要，甚至關系到王國的生死存亡。”巴布魯帕沒有搭理太監的挑撥，而是臉色沉重的嘆了口氣，然后來到桌邊，“諸位大人，就在我離開大塞雷郡的當天早上，死神騎士團的代理團長托馬德央森率部從自由都市塔塔爾丘克返回，並且帶回來上千名精銳雇傭兵和足足過萬解放奴隸。”

“這不可能！”安斯艾爾伯爵口氣激烈的反對說，“傭兵之都有自己的規矩，絕對不會在王國局勢尚未明朗之前選擇立場，更不會如此輕易被虓眼勛爵毀滅。”

“對啊，安斯艾爾伯爵大人說得對，傭兵之都的實力非同小可，即使無法與整個亞瑟王國相比，但是單憑東方二郡的力量，恐怕難以將其摧毀。”巴米利揚總管贊同說，“巴布魯帕先生，您該不會是聽到了什麼捕風捉影的謠言，就放棄了自己的職責，想要尋求鸀堡高墻壁壘的保護了吧？”

“戰神巴魯德在上，這個情報經過我多方查證，絕對不會有錯。”巴布魯帕搖了搖頭，然后指了指站在他身邊的一名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男子，“這位是銳眼魯尼，他親眼看到了曾經煊赫一時的傭兵之都已經變成一片斷壁殘垣，所有居民不是被殺，就是被強制遷移到東方二郡的領地之內。”

銳眼魯尼向前走了半步，然后恭恭敬敬的向房間里的王國重臣們深深鞠躬，頭都低到了腰帶以下的部分。“各位貴族老爺，小的確實親眼見到了塔塔爾丘克已經被戰火所毀滅，這就是證據。”他用和自己的外表同樣毫無特色的聲音說，同時從懷里取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似乎屬于某種金屬器物的殘片，雙手捧著送到了李維史頓的面前。

羅德里格斯爵士霍然起身，趕在李維有所動作之前接過那塊金屬殘片，然后雙眼微微瞇起，“這是猛虎薔薇傭兵團的徽章。”他用肯定無誤的語氣說出自己的判斷，“而且是屬于他們駐地大門上那一塊的碎片。”

“猛虎薔薇傭兵團，那不是在塔塔爾丘克排名第四的大型傭兵團嗎？”狙魔箭手格雷斯爵士吃了一驚，站起來湊近觀看。“真的是……諸神在上，這東西可是傭兵團榮譽的象徵，現在居然被打破了！”

“而且連殘骸都沒有人收拾起來。”羅德里格斯爵士接下去說，“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傭兵團已經被徹底擊敗，而且遭到滅頂之災，再無重建的可能。”

“這麼說，傭兵之都的確遭到了虓眼勛爵和死神騎士團的進攻。”安斯艾爾伯爵將十指交叉在面前，臉上依然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是我始終無法相信塔塔爾丘克會這麼容易就毀于戰火，這座自由都市擁有十多個大型傭兵團，加起來實力不遜色于任何一個人類王國。”

“加起來的實力。”巴布魯帕加重語氣重復了一次，“這位夫人……我是說，小姐。”他被安斯艾爾伯爵投來的惱怒目光看得心煩意亂，急忙改口，結果目光反而更加兇厲。“沒有那支部隊比傭兵團的紀律更差，如果不算把十幾個傭兵團強行捏合在一起的那種部隊的話，只需要足夠數量的重騎兵進行一次沖鋒，這些烏合之眾就會兵敗如山倒。”

“塔塔爾丘克的城主，傭兵王、劍匠瓦汗大人的威望足夠讓那些傭兵凜然從命，即使是無法達到正規部隊的那種鋼鐵一般的紀律性，但是也至少能夠憑借塔塔爾丘克的防御工事抵抗一段時間，哪怕對手是死神騎士團。”格雷斯爵士皺緊眉頭說，“巴布魯帕，我的想法與安斯艾爾伯爵大人差不多，都沒法相信塔塔爾丘克會這麼快就敗亡于虓眼勛爵之手。”

“關于那位瓦汗大人，我倒是收集了幾條道聽途說的情報。”巴布魯帕從懷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邊看邊說，“有人說在死神騎士團揮軍進攻的前一天的晚上，瓦汗大人被刺殺在他自己的臥室當中；有人說那根本不是刺殺，而是死神本人揮舞著鐮刀取走了瓦汗大人的命；還有人說瓦汗大人死于毒酒，不過無論傳言的真相究竟為何，死神騎士團進攻的當天，劍匠瓦汗大人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過。”

“開，開玩笑的吧！”格雷斯爵士忍不住脫口而出，“瓦汗大人號稱劍匠，雖然只擁有斗氣天華初段的程度，但是實力卻不輸給一般的持劍伯爵，什麼樣的刺客能夠將他刺殺呢？”

“如果是我的話，只是一個人的成功率大概有一半左右，再加上兩名同等水平的幫手，就可以做到萬無一失。”干澀沙啞的聲音從李維腳邊的陰影之中響起，隨后穿著一身秘銀鎖子甲的亞蘭斯凱特現出身影。

“聖白石堡的事情再一次重演了嗎？”安斯艾爾伯爵露出沉思的表情，“不過連持劍伯爵都能夠悄無聲息的刺殺，這種結果也太難以讓人接受了……”

“我剛剛可沒說是悄無聲息。”巴布魯帕咂了咂舌頭說，“劍匠瓦汗大人雖然身負多處重創，但是依然奮戰不休，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堅持到衛兵趕來，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不過那些刺客也不是毫發無損，房間里面留下的血跡並不只是瓦汗大人一人所有，據說現場還找到了其中一名刺客被瓦汗大人砍下的半條胳膊。”

“那東西在什麼地方？”羅德里格斯爵士沉聲發問。

巴布魯帕的臉上露出了尷尬難言的笑容，“贊美大仁慈者艾拉拉，”他說，“您可太看得起我了，等我得到消息的時候為時已晚，連那條胳膊究竟是什麼樣子都沒有看到呢。不過我有聽到這樣的說法，那條刺客的胳膊皮膚呈獻出一種烏檀木的有光澤的黑色，有人據此認定這些刺客都是來自于沙漠國度，比如不久前那些亞伯拉罕人不就是黑黝黝的樣子？”

“沙漠國度確實盛產刺客吶。”宮廷總管巴米利揚柔聲贊同說，“當初在盜賊工會的血匕首之中就有一位來自沙漠國度的大騎士長，擅使雙刀，招式凌厲連綿，宛如漫漫黃沙之中吹拂而來的尖銳石礫。我本來以為他算是一個可造之材，不幸的是居然包藏禍心，試圖暗殺北境郡郡首，無論勝負，皆能離間我和安斯艾爾家族之間的關系。”

“我記得他，好像叫做溫舀沙爾普。”李維點了點頭說，“但是我懷疑沙漠國度之中究竟有沒有能夠達到亞蘭斯凱特那種頂尖水準的可怕刺客。”

“不管怎麼說，劍匠瓦汗大人或者被殺，或者身負重傷而無法戰斗。少了這個兼具威信和個人實力的核心，自由城市塔塔爾丘克沒能抵擋死神騎士團的幾次進攻就開城投降，傭兵團的精銳被收編，而普通戰士和居民則淪為戰俘。”巴布魯帕接著敘述當時的情況，“整個城市在遭到洗劫之后，又被付之一炬，大火一直燃燒了三天三夜，直至銳眼魯尼他們前去探查的時候，仍然有好幾處余燼未熄。”

“那些傭兵的戰斗力可真夠差的。”安斯艾爾伯爵握拳捶了一下桌面，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他們的人數至少是死神騎士團的兩倍，而且還占有防御工事的優勢，居然還打成這樣，他們就連一點身為戰士的榮譽心都沒有嗎？”

“傭兵只會為自己的腰包賣命，榮譽對于他們來說並不值得誓死捍衛。”巴布魯帕聳了聳肩膀說，“當然也有例外，尤其是那些眷戀權力的家伙總是尋找各種借口，不肯直截了當的承認失敗。包括猛虎薔薇和嘯月銀狼在內，共有四個大型傭兵團的團長分別向虓眼勛爵提出決斗挑戰，結果兩人被擊敗后投降，另外兩人則被當場斬殺。”

“這樣的結果不足為奇。”安斯艾爾伯爵哼了一聲，“虓眼勛爵托馬斯央森並未前去騎士公會晉升職階，但是他的實力至少也達到了持劍公爵的水準，否則絕不可能在與我……哦，劍舞者大人……一對一的決斗之中獲得勝利。”

李維的表情顯得有些緊繃，他沉思了好幾分鐘，然后抬起頭來，揮手開啟了水晶球的光幕地圖，並且將中心部分定位在東方二郡附近。“塔塔爾丘克被毀，東方二郡已經沒有了后顧之憂。不過現在馬奇柯公國和斯佩霍夫公國已經落入沙漠國度亞伯拉罕之手，虓眼勛爵如果想要向西攻打被惡魔所占據的王都菲爾梅耶，就必須和那些黑皮膚的沙漠住民達成和平協議……”

獅鷲領主自言自語的說到這里，霍然站起，大聲吩咐說，“羅德里格斯爵士，請通知黑鴉女皇希格菲，讓她劃撥一支大烏鴉偵察兵部隊，並做好長途飛行的準備，我們必須知道亞伯拉罕的烏薩馬大伊瑪目正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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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七大戰區，建筑落成

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登基大典的那個晚上，李維史頓和一眾王國重臣在強風呼嘯的地圖廳之中制定了北境郡未來一段時間的戰略，這個在后世被稱為“寶劍在鞘”的英明對策，在當時只是一個臨時應變的無奈之舉而已。

在原本北境郡四大戰區的劃分基礎上，增加了以卡爾莫斯血腥咆哮為統帥，獸人部落和精靈王廷聯合的第五戰區，也就是西風郡戰區。以及以不眠之眼、盜賊工會和大烏鴉偵察兵為骨干力量的第六戰區，也就是在東方二郡開辟的，以搜集情報為主的無聲戰區。第六戰區的統帥是狡猾多謀的巴布魯帕，而且因為李維感覺這個戰區的力量稍嫌薄弱，還將暗影騎士亞蘭斯凱特和他率領的獅鷲特別行動組派去予以加強。

亞蘭斯凱特還身負另外一項重任，那就是以李維的血盟弟兄身份監視巴布魯帕，讓這位滑頭慣了的家伙把陰謀詭計都用到最恰當的地方。

與后兩個戰區的活躍有所不同，北境郡原有的四個戰區采用的是外緊內松的策略，一方面加強游騎巡哨和獅鷲空騎的巡查頻次，在每處村鎮和營地都建設起高達十多米的烽火臺，大地神殿通過神力輸送網絡的平安匯報也從每周一次變成了每天一次；另一方面，趁著天氣晴好，動員全部墾荒營地加緊播種蘊藏著大地神力的各種農作物的種子，力爭在真正的大戰來臨之前，做好物資儲備方面的準備。

只有極少數人才明白，還有第七個戰區。而且是最關鍵的一個——城堡之心。

弗萊希爾一世登基大典之后，一些原本將李維史頓作為王國最高領袖愛戴的民眾，將愛戴的對象改變成為女王陛下，這對于信仰能量的凝聚速度略有損害，然而卻比迪什先生曾經以為的銳減要好得多。而且隨著全面墾荒已經進入尾聲。收獲的季節即將到來，信仰著大地之神的人數和信仰的深度也與日俱增，信仰寶石的日出產量不降反升。除去日常消耗之后，已經達到了五百枚左右。

信仰能量的充裕供應讓整座城堡之心充滿活力，這種活力不僅僅在于李維經常前往的人類主城日漸繁榮。在世界的另一面。巨大的黑曜石火山在得到了足夠的信仰能量之后，時刻不停的發出怒吼，將千百噸巖漿和硫磺毒火高高拋射到天空之中，然后再化為熾熱的黑曜石塊轟然落下。

一道火焰長河從火山口蜿蜒流淌而下，像是在暗沉的大地上以火焰為墨書寫了一個巨大的“一”字，河岸兩邊建起了密密麻麻的惡魔坩堝，成群結隊的小惡魔正在其間打鬧玩耍；投火怪以死去惡魔骨骼搭建的焚骨之塔高達十余米，一條條橙紅色、黃色和黑色的魔焰正在從里面噴涌而出；熔巖沸騰翻滾的巨大坑洞之中冒著大股大股的黃鸀色毒煙。角魔督軍赤紅的身體偶爾在煙霧之中顯現，眨眼卻又消失在冒起濃煙之中。

如果說這些還都只能算是中低階惡魔的話，在火焰長河的末端。巖漿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熔巖巨湖。無論多少巖漿滾滾流淌而入，都沒法把這個黑曜石湖泊給填滿，只能在湖中間攪起無數轟鳴作響的巨大火焰漩渦。

一顆由千百條漆黑鎖鏈相互扭結纏綁而成的巨型鐵球就漂浮在這個漩渦之上，每時每刻都有難以計量的巖漿從鐵球下淌過，然后旋轉著被吸入湖中間那個無底的空洞之中。一些高大健碩、手持深淵斬首劍，身上穿著黃銅鎧甲的惡魔站在這顆巨大地鐵球上面，不時昂起頭來，向著黑云滾滾的天空發出桀驁不馴的咆哮聲。

毫無疑問，從這些惡魔的精良裝備以及半猿猴半鬣狗的頭顱上，就可以清晰的辨認出他們的種族——深淵煉魔——即使是在惡魔貴族之中也算得上是相當強悍的一族。

通過這座叫做烈焰鏈球的建筑，實力與人類帶劍勛爵大致相當的深淵煉魔也成為可以制造的煉金生物，不過建造這座建筑的代價自然也屬不菲，將迪什先生千方百計積攢到的全部黑暗本源力量全都消耗一空。這些本源力量形成一縷縷黑暗的霧氣在鏈球上面縈繞著，即使是下方高揚的火舌不時舔舐，也不會出現任何衰弱的跡象。

城堡之心的承載能力有其極限，或者說，只有讓光明力量與黑暗力量達到某種平衡的時候，這座城市所在的半位面才能夠穩固的存在下去。高階黑暗建筑烈焰鏈球的建成自然是與城堡之心新近增加的那座光明建筑有關。

所謂那座光明建筑，指的就是熾天使瑞斯特魯濱遜化身而成的云中聖城。這座神聖莊嚴的建筑位于天穹之上，通體綻放著金色、銀色、白色和藍色的柔和光芒，曲調莊嚴的贊美詩吟唱聲從云中聖城的大門之中飄逸出來，讓人聽到之后就從內心浮現起一種安靜祥和的滋味。

然而由于位階過高，云中聖城建造的速度並不很快，這還是在大量的信仰能量投入其中的前提下，為了這座位于光明頂端的煉金建筑，不但城堡之心過去的積蓄信仰寶石全部消耗得干干凈凈，就連這些天每天增加的部分也都轉手就投入進去。

經過將近半個月的灌注信仰能量之后，云中聖城散發出來的那種神聖感覺與日俱增，當另外兩座建筑——修道院和競技場先后轉化完畢，變成了大聖堂和騎士聖殿之后，迪什先生終于不無驕傲的宣布，云中聖城即將完成建設，盛情邀請李維和一眾血盟前來觀禮。

眼看著天國大門正在一點點的從虛幻轉為真實，李維史頓的心里泛起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味道。無論是在宗教典籍還是民間傳說之中，天使都是侍奉諸神的仆人，也是解救信徒于災難之中的諸神之手。然而現在，卻即將像是那些煉金戰士一樣，以信仰能量從城堡之心里面制造出來！這簡直讓年輕的獅鷲領主有種宛如身在夢境當中的微妙感覺。

頌唱贊美詩的聲音驟然拔高，無數個柔和動聽的歌喉在同聲高呼“哈利路亞，哈利路亞。”接著云中聖城表面最后一絲虛無感終于消失。大門伴隨著一聲嘹亮的號角轟然開啟，瑞斯特魯濱遜穿著一件毫無裝飾的樸素白色長袍緩緩步出，晨曦聖劍掛在腰間。身后四只潔白的羽翼舒展開來，每一根潔白的羽毛上都散發著宛如金色晨曦一樣的璀璨光芒。

隨后又有四位同樣裝束的二翼天使走出云中聖城，他們紛紛伸展雙翼。飄然降落在李維面前。然后在李維能夠開口之前就一齊深深鞠躬，雙手交叉撫在胸前，“吾主，您的忠實仆人前來聽候吩咐。”

雖然李維史頓已經身居高位多時，經歷過眾多騎士宣誓效忠和萬民敬拜的宏大場面，但是在五位天使一起躬身的時候，年輕的獅鷲領主依然感到胸中一陣熱血翻涌。他極力遏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這些不是真正的諸神使者，只是城堡之心的高階煉金戰士而已。”獅鷲領主深吸一口氣，然后叩響自己的胸甲答禮。“瑞斯特魯濱遜。今后我們可以並肩戰斗了。”

“吾等會成為吾主手中最鋒利的光之利刃，為吾主的道路鏟平荊棘。掃滅黑暗。”瑞斯特回答的語氣顯得有些刻板僵硬，美麗的天藍色眸子之中閃耀著渀佛是無機質的冷冽光芒。

這句宣言讓站在李維身側的天譴騎士不滿的哼了一聲，“最鋒利的光之利刃？掃滅黑暗？瑞斯特，你說的輕巧，要不要試著掃一掃我身上的黑暗呢？”羅德里格斯爵士抬起雙眼，目光之中帶有毫不掩飾的挑釁意味。

黑暗生物和光明生物之間的確難以和平共處，瑞斯特魯濱遜還未回答，站在他身后的四名天使同時拔出長劍，宛如奶玻璃一般蒼白的劍刃指向咒世黑日，神聖斗氣形成的光焰隨后在劍刃上燃燒起來，耀眼得簡直讓人無法直視。

然而羅德里格斯爵士卻顯得無動于衷，甚至連背在身后的星辰鐵巨劍都未出鞘，渀佛以長劍指著自己的不是四位強大的天使，而是手持無害牙簽的稚童一樣。

“吾等彼此之間無需爭斗，吾是光之利刃，而汝是吾主李維身側不可或缺的黑暗之影。”瑞斯特魯濱遜抬起手來制止爭斗，“即使是在金色太陽佛蘭達拉的永恒光芒之下，依然浮動著屬于長眠導者枯希榪的永夜國度，光與影、明與暗本來就是同一把長劍的兩面劍刃，並無誰強誰弱之分。”

“你這是在逃避失敗嗎？熾天使？”羅德里格斯爵士用嘲諷的口氣說。

“吾只是不希望吾等之間發生無謂的爭斗。”瑞斯特魯濱遜回答的口氣之中連最細微的情緒波動都不存在，而他身后的那四位天使也收劍歸鞘，宛如白色大理石精心雕琢的面龐上既無憤怒，亦無畏懼。“如果以汝之心胸，還要爭什麼第一騎士的虛名的話，那麼吾會心甘情願的認輸。”

羅德里格斯爵士眉峰一挑，正準備繼續開口的時候，迪什先生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黑日老伙計，省省力氣吧。如果你只是使用斗氣天華的力量，恐怕難以取勝同樣擁有斗氣天華巔峰的熾天使，但是如果你想動用浩劫斗氣的話……”老魔法師無奈的聳了聳肩，“那恐怕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行，為了建造云中聖城，城堡之心積攢的信仰能量可是已經見了底呢。”

羅德里格斯爵士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老迪什，我沒聽錯吧，你的意思是說……”

迪什先生點了點頭，“沒錯，正如你所想象的，這段時間將會是城堡之心最為脆弱的時候。在云中聖城、大聖堂和騎士聖殿這三座建筑徹底穩定下來之前，幾乎全部新產生的信仰能量都要用于維護城堡之心，沒法用于制造新的高階兵種，也沒法供給你發揮傳奇級天譴騎士的力量。”

“迪什先生。那麼照你看，這種情況將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李維語氣有些擔憂的提出疑問。

“李維少爺，這時間不會很長，按照我的估計，應該在半個月之后就可以穩定下來。而且由于城堡之心所具有的四大元素本源已經和黑暗、光明兩種本源力量相互融合。屆時日常維持運轉所需的能量將會大大下降，每天產生的信仰寶石的數量應該能夠有六百以上。”

“也就是說，每天可以制造六位冠軍騎士嗎？”李維欣慰的點點頭。“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北境郡的軍力就能夠迅速膨脹起來，或許十幾位、二十幾位大騎士長算不了什麼。但是如果能夠形成一定的規模。哪怕是惡魔大軍，也休想阻止成百上千的冠軍騎士發動集團沖鋒！”

“不僅是這樣，李維少爺，我曾經說過冠軍騎士是城堡之心能夠量產的最強兵種，但那是獲得光明和黑暗這兩種本源力量之前的事情了，現在的城堡之心擁有了全新的力量——云中聖城的天使、大聖堂的樞機主教和騎士聖殿的神聖騎士，實力全面超越了冠軍騎士。”

沒等李維的臉上泛起欣喜之色，迪什先生又干咳了一聲。然后補充說，“當然，制造這些全新煉金兵種。所需要消耗信仰力量也大大增加了，一位樞機主教需要一百二十枚信仰寶石。一位神聖騎士需要二百枚，而一位天使則需要消耗五百枚信仰寶石才行。”

“五百枚信仰寶石！”李維忍不住驚訝的脫口而出，他可還沒忘記就在前往月語森林之前，城堡之心的每日產出剛剛達到三百枚信仰寶石而已，也就是說，每一位天使都相當于制造五名冠軍騎士的消耗，如此巨大的數目不禁令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不過或許一位天使的實力完全頂的上五名大騎士長的實力吧？”抱著這樣的想法，李維開啟探查術的視野，向著瑞斯特魯濱遜和他身后的那些天使看去。

能力數據的光幕剛剛打開，李維就大吃一驚，天使的實力固然不錯，但是遠遠比他想象的要低得多，不要說與五名大騎士長相比，就連能否同時對付兩位冠軍騎士都不好說。

姓名：天使

種族：聖靈

生命：200

特殊能力1：神聖斗氣（天華初段）只有聖靈才能掌握的特殊斗氣力量，對黑暗生物和不死生物造成的傷害加倍，對邪惡生物和魔性生物造成正常傷害，對自然生物和元素生物造成的傷害減半。

特殊能力2：祝福光環，對以自身為中心二十米范圍內的所有同一陣營的生物施加祝福術效果，提升受祝福者的攻擊速度、防御能力和最大傷害。

強度：較強

關系：忠誠

相比之下，曾經屬于城堡之心頂階兵種的冠軍騎士從數據上看，甚至並不比天使差了很多。

姓名：冠軍騎士

種族：人類

生命：160

特殊能力1：榮耀斗氣（散華巔峰），勇猛過人、視死如歸的冠軍騎士所擁有的斗氣力量，在受到近身攻擊瀕死時，向攻擊者發出一次爆發出全部斗氣力量的反擊。

特殊能力2：冠軍沖鋒，向敵人發動中途不可變向的沖鋒攻擊，所有具有沖鋒能力的部隊會在冠軍沖鋒的引導下發動集團協同效果，傷害力根據沖鋒距離而提升，最高達到增加一倍威力。冠軍沖鋒的發動條件有距離和地形限制，當距離過近（10米以內），距離過遠（500米以外），或是地形（如峭壁，城墻、沼澤、淺灘等）限制不允許發動沖鋒時，冠軍沖鋒的發動自動失敗。

強度：一般

關系：忠誠

“迪什先生，看起來天使並不比冠軍騎士強大很多啊？”李維語氣有些遲疑的詢問說，“但是二者之間的消耗的信仰能量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差距呢？”

“因為憑空凝聚聖靈的身軀，本來就比依靠煉金術制造人類軀體要困難得多啊。”迪什先生捻著自己潔白的胡須，笑瞇瞇地回答說，“而且單純從二者的數據對比上可能看不出來，在大軍會戰之中，天使的作用可要比冠軍騎士強得多了，運用好的話，甚至能夠起到一百名冠軍騎士也做不到的效果。”

李維一怔，隨后了然的點了點頭。迪什先生說的一點都沒錯，冠軍騎士的集團沖鋒確實難以抵擋，不過當代表著諸神的天使降臨在戰場上的時候，對己方士氣的鼓舞效果恐怕將會強烈到無法以言語形容。

“瑞斯特魯濱遜，”獅鷲領主隨后轉向了面無表情站立在旁邊的熾天使，語帶關心的問，“建造云中聖城這件事……恐怕對你的身體損耗很大吧？”

“吾主李維，吾身體之中所蘊藏的光明本源力量已經全部用于建造云中聖城，除非這座建筑得到足夠的信仰能量而再次進階，否則吾將永遠無法重新擁有光明本源力量。”瑞斯特語氣恭敬而疏離的回答說。

李維輕輕嘆了口氣，他並不是為了瑞斯特的力量有所下降而嘆息，而是心里清楚了一件事情——直到靈魂被儲存在城堡之心英靈殿中的蜜雪兒米瑞菲斯小姐復活之前，這位熾天使都不會像當初在北奧拉相遇的那時候一樣，時刻展露出開朗的笑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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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豐收季節、陰霾漸起

對于絕大多數北境郡原住民來說，黎明歷592年的夏季都是一個格外令人欣喜的豐收季節。大面積墾荒和各種蘊藏大地神力的種子應用帶來的是驚人的效果，如果從高空中俯瞰北境郡全境，就能夠看到原本荒涼貧瘠、遺世的土地上現在處處都有人煙活動的跡象。眾多村鎮營地及周邊墾殖的耕地宛如數百枚大大小小的金幣，灑落在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當中，而且即使最偏僻的營地也有細如絲帶的林間通路相連。

充裕的物資給北境郡注入了新的活力，已經品嘗到墾荒甜美成果的莊戶人開始自發組織隊伍向外擴張，在原本的村鎮營地周圍再度開墾出新的耕地和農場，大地神殿獲得的信仰力量也隨之發生了持續的增長。墾荒浪潮再次興起的同時，也帶來人手再次緊缺的問題，原本深切擔憂著貧瘠的北境能否支撐額外二十萬難民生存的北境諸領主們，現在又開始為如何增加領民數量而煞費苦心起來。

新生的亞瑟王廷也同樣在考慮著這個問題。

北境郡的面積確實廣闊無垠，即使是增加了二十萬來自王都菲爾梅耶的難民之后，所能夠開墾的區域也不過占了森林面積的十分之一而已，這還沒有算上大量山脈、河流和湖泊占據的地方。與印象之中的荒涼貧瘠完全不同，當小精怪制造的煉金探測儀器——他們稱之為“大小眼高低眉輕薄透漏看光光”和大地神殿牧師的礦藏探測術進行大范圍應用之后，北境郡群山之中埋藏了千萬年的豐富礦藏逐漸被發掘出來，其種類之豐富，儲量之龐大令人乍舌。

然而無論是擴大墾荒面積還是開掘礦藏。都需要更多的勞動力，否則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寶貴的時間浪費掉，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攝政王李維史頓和其他王國重臣連續進行了好幾次御前會議，殫心竭慮的提出種種發展戰略，但是全都因為人力的匱乏而被一一否決。

最終他們將目光放在了比鄰的西風郡。

由于月光林地前哨的勝利。盤踞在西風郡和王都菲爾梅耶的惡魔大軍都遭受到了重創，在深淵地獄的增援到來之前，他們不得不將殘余兵力極力收縮。西風郡的惡魔部隊甚至放棄了無險可守的港都亞留斯和業已殘破不堪的鐵巖城。將全部力量都集結在西風郡城的高墻壁壘后面，苦守待援。

隨著惡魔收縮力量，原本在西風郡已經銷聲匿跡的反抗隊伍重新恢復了活躍。這些隊伍的人數有多有少。從幾十個人到一兩千人不等。不過共同的特色就是紀律渙散，人員組成非常蕪雜，與其說是反抗惡魔入侵家園的戰士，還不如說是聚集在一起的一伙伙戰爭難民。

其中有失去了莊園和城堡的中小領主，也有背井離鄉逃難的莊戶人和手藝匠；有在戰場上潰敗的士兵和逃跑的騎士，也有曾經嘯聚山林的強盜和土匪；有彎腰駝背的老人，也有打著赤腳的小孩子，甚至還有懷抱嬰兒的fù女。他們的武器裝備更是簡陋得可憐。大多數都是鋤頭和鐮刀之類的農具，某些小團體里面，即使是首領也未必能夠佩上一把像模像樣的長劍或者戰斧。

這些人的戰斗力可想而知非常差勁。哪怕是其中某些由前西風郡守衛部隊的騎士或者軍士長領導的隊伍也是如此，隊伍之中有勇氣戰斗的人數超不過十分之一。剩下的不是老弱婦孺，就是嚇破了膽子的潰兵。在惡魔大軍剛剛占據西風郡的那段時間，往往遭遇到一名角魔督軍或者焚燒者帶領十幾只小惡魔的隊伍，就能夠讓人數多達數百上千的人類隊伍土崩瓦解，潰逃的身影漫山遍野都是。

不過現在有所不同，整個西風郡除了郡城之外，已經鮮少見到惡魔的身影，由于饑餓的逼迫，那些反抗隊伍膽戰心驚的從自己的藏身之地走出，隨后驚喜的發現，一連好幾天都沒有遭遇到惡魔的隊伍，似乎和平已經回到了這片土地上。

他們的膽子慢慢的大了起來，先是一些貴族領主返回曾經被惡魔占據的城堡，清理和修繕房屋；隨后那些莊戶人也都紛紛回到自己被戰火焚毀的家園，在廢墟上搭建起簡陋的窩棚，並且開始四處尋找可以吃的東西；由于人手短缺，不少曾經的盜賊和土匪都趁機加入某位貴族領主的麾下部隊，只有少部分不願受約束的家伙重操舊業，成幫結伙的依靠搶劫弱小為生。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魔災降臨之前的生活。

然而目光並不那麼短淺的也大有人在，西風郡並不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成功驅逐惡魔，當然也絕對難以承受惡魔大軍隨后必將到來的報復，這讓許多曾經經歷過上次魔災降臨的人們心中滋生憂慮，而且與日俱增。就在很多人都絕望的感到前途一片黑暗的時候，許多穿著土黃色長袍的旅人手持鑲嵌著黑曜石的鐵頭木杖，走遍西風郡的山林、田園和溪谷，隨著他們的腳步，“到北境郡去”，“到抗魔英雄李維史頓的領地去”的聲音宛如撕裂迷霧的一縷晨輝，靜悄悄的在人們的耳口相傳之中蔓延開來。

于是那些西風郡的貴族老爺驚訝的發現，他們治下的領民正在迅速減少，即使是派出士兵前去阻擋，結果卻不是被人流沖散，就是干脆跟隨父老們一起踏上逃難的旅程，少數頑固不化的士兵驚訝的發現，那些穿著土黃長袍的巡游牧師個個都擁有神祗的恩賜，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鐵頭木杖和地裂術的強大威力，讓他們用折斷的骨頭和淤青的眼眶深刻領會到了何謂喚醒大地之怒。

不分是白晝和黑夜，通往北境郡的小路上人流源源不斷，他們衣衫襤褸，扶老攜幼。背扛肩抬著自己僅有的一些行李，有些男人費力的推著獨輪車，上面往往放滿了各種破爛家什，而其他的男子都排列在隊伍外圍，臉上的神情疲憊而警惕。手里拿著充當防身武器的農具、套索和短刀。

只有極少數的人擁有駑馬或者耕牛拉的板車，拉車的牲畜由于饑餓而變得瘦削疲憊，每走一步都在搖搖晃晃。其實駕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這些板車沒有拉著行李，車上坐臥的都是難以自如行動的老人和病人，一個個身體瘦得活像是稻草稈。眼神空洞無物。

不過令這些難民心懷慰藉的是。一路上經常可以見到身穿土黃色長袍的巡游牧師，他們或者跟隨難民徒步行走一段距離，護送他們穿過叢林和溪谷；或者在地勢平坦開闊的林間搭建出臨時休息的營地，營地里不但有溫暖的篝火和獸皮帳篷供老弱宿營，還有終日沸騰的大鍋熱粥免費供應。

這些熱粥是用壓扁的燕麥粒混合切碎的胡蘿卜、洋蔥和蕪菁熬成，每個來到營地的難民都可以喝上滿滿一碗，填飽干癟的肚子。如果他們肯在營地正中間的臨時祭壇前面叩拜祈禱的話，還能拿上兩大塊面包干。至于在祈禱的時候能夠讓臨時祭壇上面的黑曜石發出淡淡黃光的人。通常都可以得到更加優渥的待遇，被巡游牧師親切稱為教友，獲準在靠近祭壇的干爽區域休息。如果受傷的話，還能得到用神術和藥品為他們止痛療傷的待遇。

這些難民之中並不都是良善之輩。有些做慣了強盜的家伙用貪婪的目光注視著營地中的一切，無論是儲備的糧食、藥品還是帳篷本身，如今都成了非常珍貴的物資。然而當他們看到那些巡游牧師施展神術的時候，那些邪念就像是烈日下的冰雪一樣迅速消失了，即使是大字不識的莊戶人也十分清楚，一位神職者能夠擁有施展神術的能力意味著什麼。

由于光耀之都菲爾梅耶依然被惡魔大軍所占據，西風郡和北境郡之間並無大道直接連接，難民們只能選擇從神秘而恐怖的月語森林邊緣穿越，沿著被雜草和灌木掩蓋的荒僻小徑艱難跋涉。這段旅程可謂艱辛困苦，尤其是傳說之中對待外來者冷酷無情的精靈守衛的陰影更是讓人惶恐不安。夜晚宿營的時候，許多難民甚至不敢點燃營火，守夜的成年男子們聚集在一起，手里緊握著用粗樹枝削成的棍棒，瞪大眼睛看著樹影憧憧的密林之間。

如果他們之中有人能夠擁有夜視的能力，恐怕就會更加害怕了，因為就在這些難民宿營的地方不遠，總有幾名精靈弓箭手隱藏在樹頂密蔭之中。這些精靈弓箭手身負雙重使命，一方面是監視這些難民，防止他們做出什麼愚蠢的舉動來，另一方面也是為他們驅趕饑餓的野獸，保證他們能夠安全通過森林地帶。

與路途之中的艱辛相比，抵達北境郡之后簡直如入傳說中父神的云中國度。根據傳言之中北境郡的貧瘠與荒涼，難民們原本做好了遭受冷遇的準備，結果他們得到的卻是非常熱情的接待。

臨時建造的難民營地擁有規整的道路、結實的木屋和溫暖的床鋪，簡直不比那些貴族老爺的住所更差；大澡堂終日熱氣騰騰，每一位難民都獲準在里面清洗身上的污垢，也洗去一路上的疲憊；身穿土黃色長袍的大地牧師和深藍色長袍的風暴牧師一面傳播各自的教義，一面為難民們治療傷病；營地之中搭起不少木臺，上面總有衣著體面的貴族和官員在充滿激情的演講，描述北境郡某處村鎮能夠給予難民們的優渥待遇。

這一切都讓這些來自西風郡的難民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人擔心是不是騙局，不過他們很快就安下心來，因為在那些貴族的隨行人員之中，他們看到了先前來到北境郡的同鄉，這些人現在一個個精神煥發，穿著干凈整潔的衣服，有些甚至還成為頭戴鐵盔、手持長矛的守衛士兵，藍白相間的厚外套上，一枚金燦燦的獅鷲徽章格外引人注目。

在這些早來一步的同鄉們的現身說法之下，難民們心中的惶恐不安減輕了不少，他們開始試探著向那些演講的貴族和官員提出問題，同時盤算著自己應該去那個地方討生活。

這樣的難民營地在北境郡一共建成了十多處。每處都可以容納上千難民生活，他們在這里生活的時間不會太久，因為除非傷病未愈或是身體太過虛弱，否則營地的免費食物只會分發十天，然后就必須工作謀生。

有著豐富種植經驗的莊戶人是最受歡迎的。礦工和手藝人也受到熱烈的爭搶；雖然領地上並不缺乏佩劍持槍的守衛士兵，但是只要身強力壯又吃苦耐勞，那麼軍方也不吝惜發放一套武器裝備；孤苦無依的老人、婦女和孩子統統都留在德克城、西西里和北奧拉這樣的城市。在那里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工作機會。即使是身無所長而又虛弱無力也沒有關系，只要向著大地之神進行全心全意的虔誠祈禱，在獲得牧師的認可后。就可以領取到一份由大地神殿發放的聖餐。內容包括干酪、硬面包、煮蕪菁和焙烤洋蔥。足夠一天所需，有時候還能來上一小杯冰涼的淡啤酒。

然而與北境郡本土欣欣向榮的景象相反，從第六戰區——也就是東方二郡的無聲戰區——傳來的消息卻充滿不祥的意味。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的登基大典結束之后，北境郡派出了一支由王國重臣杰洛士侯爵帶領的使團前往大塞雷郡，帶去了重建圓桌議事會的提議。然而這支使團卻得到了非常冷淡的待遇，不但根本沒有能夠見到東方二郡真正的掌權者死神騎士團團長托馬德央森，而且在與那位大塞雷郡的傀儡郡守詹姆士塞雷伯爵進行的會談也很不順利。

這位胖到沒有脖頸的伯爵大人充分表現出了一位被權力和腐蝕了身體和意志的紈绔貴族的所有特征，在會談期間。詹姆士伯爵時而語多搪塞避重就輕，時而手托下巴酣然入夢，只在午餐和晚餐時間到來的時候才顯出些許興趣和活力。盛情邀約杰洛士伯爵和隨行人員共進美餐。

杰洛士侯爵以莫大的忍耐力表現出一位老牌外交家的風度，不過這僅僅是在會談剛剛開始的階段。按照他的想法。雖然詹姆士伯爵只是一個毫無實權的傀儡，但是畢竟地位崇高，想必能夠將他帶來的提議轉告給虓眼勛爵。然而經過三天毫無建樹的會談之后，杰洛士侯爵終于絕望的發現，要麼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根本對來自北境的使團不屑一顧，要麼這位詹姆士伯爵大人把他這幾天聽到的東西當做填料塞進了肥鵝的腹腔，然后一起吃進肚子里面了。

第四天的會談中，杰洛士侯爵用出全身外交本領，可無論是義正詞嚴的聲明，還是語帶玩笑的試探，亦或是口氣婉轉的暗示，在詹姆士伯爵那張沾滿食物殘渣的肥臉面前一概無效。仿佛這位郡守大人已經將全身肥肉都變成了意志的鎧甲，將一切話語都反彈回去。最后杰洛士侯爵實在難以忍受，憤然掀了桌子，然后在一片嘩然之中昂首闊步離去。

來自北境郡的王廷使團離境的消息很快放到了死神騎士團團長托馬德央森的案頭，這位手掌兩郡大權的虓眼勛爵把寫在羊皮紙上的情報一字一句的靜靜讀完，英武面孔上毫無表情，然而握在“輝煌”神劍劍柄上的右手卻下意識的收緊。

“發現無法達成目的，立刻毫不留戀的離開嗎？”虓眼勛爵的聲音非常平靜，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夠聽出那一絲明顯的贊賞，“吾倒是小看了這位杰洛士侯爵，還有李維史頓和他的部下，如果那位弗萊希爾女王身邊都是這樣的人才，北境郡恐怕並沒有那麼容易低頭啊。”

“托馬德大人，請放心。”從虓眼勛爵右側空無一物的陰影之中傳來了一個聽起來十分怪異的聲音，輕柔、惡毒、韌性十足，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像是浸透了毒汁的抹布。“黑暗之中探出的匕首會為您解決一切問題，無論是多謀機智的學者，還是戰無不勝的統帥，在匕傷的無面者面前都會變成一具具蒼白的屍體——只要您一聲吩咐便好。”

“一派胡言，黑暗中的勾當永遠成不了什麼大事！”一名穿著死神騎士團高階騎士的黑色鋼板甲、頭戴骷髏造型的魁梧騎士低吼著說，沉悶的聲音大得像是巖石裂開一樣。“托馬德大人，依我看，我們有個國王，他們也有個國王，但是一個是私生子，另一個則是叛徒之女，究竟哪個才是正統，還是要看誰能搶先坐上王都菲爾梅耶的那把黃金王座。現在光明教會已經對反攻王都表示傾力支持，只要再與那些沙漠吸血鬼達成交易，必然能夠一舉奪回王都，奠定大局。”

“根本用不著那麼興師動眾的找麻煩，托馬德大人。”黑暗之中的聲音冷笑著開口說，“只要出動匕傷的無面者就足夠了，您點頭的話，今天晚上之前，就拿那個杰洛士侯爵的腦袋來證明我們的話吧……”

黑暗之中的那個聲音被一連串腳步聲打斷了，隨后一名死神騎士走進房間，單膝跪地，“稟報團長大人，監視北境郡使團的游騎兵剛剛回報，離開大塞雷郡郡城之后，使團的主要成員就被一批從天而降的獅鷲接走，請示是否還繼續尾隨其余人員進行監視。”

加修剛分團長不無驚異地咋了咋舌頭，“這可真是太巧了，無面者，看來你們想要完成自己的諾言，就要從肩頭長出一對黑翅膀來才行呢？”

黑暗之中的那個人沒有答話，但是從耳邊響起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卻能夠聽出他心中難以遏制的狂怒。虓眼勛爵雙眼低垂，思忖了將近一分鐘，然后抬起頭來，金色雙眸閃動著銳利如刀的光芒，“或者這就是父神的安排吧，加修剛分團長，如果沙漠國度亞伯拉罕的使者還沒有離開的話，安排他們明天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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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聯軍反攻，戰訊頻傳（上）

重狂風嘶吼，夾雜著細雨，無情的鞭撻著綠堡古老的城垣，綠泥石上的污垢被剝離之后，在雨中閃爍著濕漉漉的冰冷光芒。就連諸多尖塔上飄揚的旗幟也都被風雨打擊得垂頭喪氣，浸飽了雨水的布料變得沉重無比。主樓天臺旁邊的獅鷲窩里，幾只棕黃色的獅鷲正在煩躁不安的伸展翅膀，緊接著又收攏起來，潮濕的空氣讓它們全身的羽毛都濕透了，看上去活像是一群可憐兮兮的落湯雞。

盡管從昨天傍晚就開始刮風下雨，但是綠堡的各處建筑卻並未因此而沉寂下來，依然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鐵匠鋪的十多處打鐵爐全都爐火通紅，經過小精怪改進的蒸汽風箱工作的聲音宛如巨龍的粗重呼吸，還不時朝著天空冒出一股灰白色的灼燙蒸汽;大食堂正在趕制著駐扎在附近的幾支部隊的午餐，烤肉、黑面包和牛肉濃湯的香味逸散空中，就連大雨都掩蓋不住;一隊獅鷲騎士團的見習騎士正在冒雨操練隊列，鋼鐵戰靴踐踏在被雨水澆得又濕又滑的硬泥土地上，閃著微弱斗氣光芒的長劍整齊劃一的舉起而后劈下，面前披著簡陋鎧甲的木靶假人頓時紛紛碎裂。

李維史頓透過塔樓的狹窄高窗看著這一切，思緒卻飛散到了與此並無相關的事情上去。這段時間，由于派往西風郡的上百名隱修者的努力，西風郡的勞動力正在逐步向著北境遷移過來，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西風郡原本就是面積僅次于北境郡的王國第二大郡，加上物產和氣候都比北境郡更適宜養殖和種植業，足足有著五十多萬人口即使是在惡魔的大肆屠殺之后，也有大約三十萬人以上幸存下來。

如果現在有余力將西風郡的局勢穩定下來的話，對于新生亞瑟王廷簡直有著難以估量的雙重利益。一是能夠增加一塊富饒更勝北境的土地，二是作為在魔災之后首次收復領土的行為，足以讓亞瑟一世復生的光環縈繞周身。

但是前提是必須能夠守得住才行。

西風郡地勢平坦開闊，絕大多數地區無險可守，非常適合大軍團展開作戰。以北境郡目前的軍力，絕對難以在固守北境的同時防守住西風郡即使是加上獸人部落和精靈王廷傾力協助，恐怕也會被惡魔拖入慘烈的消耗戰之中，而消耗戰正是惡魔大軍最為喜好的方式。

距離月光林地前哨那場令人振奮的勝利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現在西風郡的惡魔大軍已經得到了來自王都方面的支持，駐守在魔山鐵巖城的獸人部落幾乎每天都能發現小隊惡魔活動的跡象，而朝著港都亞留斯方向偵查的精靈銀飛馬騎士也常常能夠遭遇到小股翼魔部隊，追逐和交鋒時有發生。

這種情況也落到了生活在西風郡的人們眼中，除了一些或是利玉熏心、罔顧危險或是眼光短淺、故土難離的人之外，就連許多貴族和騎士都感覺到了情況危急，紛紛收拾行裝北上，躲避即將到來的危險。而且這種危險已經是迫在眉睫了，根據前兩天返回綠堡的大烏鴉偵察兵的匯報，幾處距離西風郡郡城較近的村落已經再度淪陷于惡魔大軍之手燃燒起的火光連成一片，在夜晚足以照亮數百公里的天空。

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有些不滿的咳嗽了一聲，將李維從自己的思緒之中驚醒，獅鷲領主險些掉了羽毛筆，手忙腳亂的抓住筆桿，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老學者手邊的那本厚重的典籍已經翻到了最后一頁，而他正在板起臉來看著自己。

“李維史頓攝政王閣下，”老學者語氣沉重的說“恕我直言您剛才不應該走神的。

窗外的雨景固然美麗，但是恐怕我們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浪費，如果天氣放晴，您就要重新忙于公務沒有時間學習這些了。”一面說著，他一面將那本四角包著青銅的厚重典籍抱了起來，然后重重放在李維的面前。

李維急忙用手擋住面前轟然騰起的煙塵，嗆咳幾聲，臉上掛著不好意思的苦笑表情說，“抱歉，蘇加德大師，我剛才的確沒有聽您的講解……因為我突然想到了目前亞瑟王國所面臨的局勢，是否和您曾經講過的塞雷斯蒂亞帝國的中興帝道格拉斯二世所面臨的局勢有些相似呢？”

李維的這個問題讓蘇加德大師臉上的表情立刻緩和下來，“能夠想到這一點，李維少爺，就說明您這段時間的歷史典籍沒有白讀。”老學者欣慰的點點頭，將手邊的典籍翻到了記載那段歷史的地方，“不過與道格拉斯二世的那個時候相比，目前亞瑟王國面臨的敵人更加殘暴無情。道格拉斯二世面對的是國內反叛勢力和異族勾結，將他的叔父暗愚帝戴倫三世刺殺，從而導致偌大帝國分裂成互相征戰的十多個勢力，這些勢力盡管各有傾向，但是總體來說還屬于內部矛盾，即使是對于戰敗一方，只櫻跪下稱臣，也就不會趕盡殺絕。

但是惡魔不一樣，無論是人類、精靈、獸人還是其他種族，在對待這些入侵者的態度上並無裉本上不同，那就是奮力戰斗、至死方休。”

李維贊同的點了點頭，手按劍柄霍然站起，“保家衛國的戰士和入侵者之間的矛盾確實是無法調和，天上諸神見證，除非將所有惡魔從我們的家園上徹底驅趕出去，否則我絕對不會放下手中的利劍。”

“您是位真正的騎士，而這把利劍也是真正的斬魔神兵······不過我擔心的是，這把利劍在砍向惡魔之前，恐怕先會砍向我們的骨肉同胞吧？”蘇加德大師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手指下意識的捻著焦黃發脆的古老羊皮紙，“魔災未息，烽火又起，東方兩郡的事情一旦處理不好·王國立起內訌，屆時又將有多少將士血染塵埃，有多少生命終結于屠刀之下？”

“蘇加德大師，您說的是王國內訌？”李維哼了一聲，“如果死神騎士團拒絕接受女王陛下的旨意，那麼隨之而來的戰爭應該叫做討逆平叛才對。

“討逆平叛也罷，王國內訌也罷，流淌的還不都是同胞兄弟的鮮血？”紅袍老學者表情疲倦而痛苦的低吟著·聲音虛弱得幾乎無法形容，“攝政王閣下，中興帝道格拉斯二世在歷史上的名聲並非潔白無瑕，他的冷酷對塞雷斯蒂亞帝國造成的傷害，幾乎與他的功績同樣巨大，正是因為同室操戈，龐大的塞雷斯蒂亞帝國國力才一蹶不振，逐漸滑向了滅亡的深淵·所以對此……我們必須慎之又慎啊！”

“蘇加德大師，我知道您的勸說是基于仁慈而非私利，但是在東方兩郡的問題上，我們恐怕別無選擇。”李維皺了皺眉頭，“弗萊希爾女王陛下乃王國正統繼承人，即使是她的父親曾經心懷叵測·妄圖染指黃金王座，也不能抹殺這一點。至于那位由托馬德＝央森勛爵大人擁立的偽王，蘇加德大師，您精通諸國度歷史及王位繼承法案，敢問其中有哪一條指出過，在正統繼承人尚在世間的時候，私生子女有權繼承王位了？”

蘇加德大師的身體向后一仰，臉上露出些許惶恐的表情，“不·攝政王閣下·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律法，我的意思也絕不是要您向那名偽王低頭。只是······只是亞瑟王國的臣民已經流淌了太多的鮮血，如果發生內戰的話，哪怕是在討逆平叛的大義旗幟下·亞瑟王國的國力也將進一步衰弱下去……”

“所以我同意了宮廷總管巴米利揚大人的提議，重開圓桌議事會制度，尊奉弗萊希爾女王陛下為王國名義上的最高領袖，而實質權力則暫由圓桌議事會的十二位成員所掌握。”李維語氣平靜而堅決的回答，“這已經是亞瑟王廷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可是您看到身為王國特使的杰洛士侯爵大人在大塞雷郡遭遇到的輕慢對待了嗎？詹姆士＝塞雷伯爵雖然名義上是大塞雷郡的郡守，可是就連小孩子也知道他只是托馬德＝央森操縱的傀儡！那家伙對烤肉和鰻魚派的興趣恐怕要比對王國生死存亡大得多了，仁慈的父神在上，如果讓我見到那個胖家伙，我非要把他關在地牢里面，一日三餐都只給他吃精靈族大廚烹飪的美食！”

蘇加德大師聽得嘴角微微抽搐，隨后苦笑著收拾起放在桌上的那些古老卷軸和典籍，“攝政王閣下，剛才是我考慮得太不周全了。”他低聲承認說，“您說的一點沒錯，是否同室操戈，選擇權不在我們的手上，而在那位手掌東方兩郡大權的死神騎士團團長托馬德央森大人一念之間。”

老學者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把幾根收起的卷軸抱到了墻邊的木架上放好，然后回過頭來繼續說，“不過我相信，東方兩郡的民心還是向著正統國王的，那位偽王根本就不會得到王國貴族和民眾的擁戴，所以……所以只要我們拔掉了那個阻礙，想必就可以避免最糟糕的情況發生。”

“托馬德央森身為騎士的實力很強，至少安斯艾爾伯爵大人已經用他的生命告訴了我們這一點。”李維用手指輕叩桌面，這是年輕的獅鷲領主用心思考時的一個小動作。“至于他身為統帥的實力如何，我們並不清楚，不過從輕易讓東方兩郡數十萬軍民俯首的情況看，應該也是有著相當的水平，這樣的對手很難戰勝，更難令其屈服。”

“從正面砍來的刀劍容易抵擋，但是從背后刺來的匕首就沒那麼容易了。”蘇加德大師的聲音輕如囈語，臉上似乎有著陰影在蠕動，表情詭秘難言，“攝政王閣下，您恐怕忘記了，您還有那把陰影之中最為鋒利的匕首？”

“陰影之中最為鋒利的匕首？”李維的表情顯得有些陰沉，嘴角緊繃如利刃在臉上劃開的一條縫隙，“蘇加德大師，我應該不是誤解了您的意思吧？您翻才是說，派遣刺客去暗殺托馬德央森？”

“雖然顯得不夠光明正大，但這是化解目前亞瑟王國內戰危機的最佳策略，攝政王閣下。”蘇加德大師嘶啞著聲音回答，“我懇請您以王國利益為重先將個人好惡放在一邊，智慧之神默卡提沃在上，倘若托馬德＝央森不死，又不肯放下手中權柄，同室操戈的慘烈戰爭將不可避免。”

李維抬起雙眼，注視著蘇加德大師，那並非年輕的學生，而是屬于亞瑟王國全境守護者的威嚴目光目光里面蘊藏的無形壓力讓老學者心中一陣發緊，枯槁的手指在袖子里面緊握成拳。

籠罩在塔樓之中的沉寂持續的時間不長，李維輕輕嘆息，隨即移開目光，“今天到此為止吧，蘇加德大師，您的提議很有道理，我會認真思考作出判斷。”

蘇加德大師猶豫了一下，嘴翕動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的鞠了一躬，扶著拐杖轉身離開，塔樓門外傳來了守衛騎士叩胸施禮的鏗鏘聲，隨后再次歸于沉寂。

年輕的獅鷲領主靜靜的坐在長桌后面表情漠然的看向窗外，雨勢雖然已經轉緩，但是天空依然陰沉而壓抑，顯然離放晴的時間還早。李維的心情也同樣如此。蘇加德大師的提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刺客、暗殺、匕首，這些原本都應該是晦暗宮廷之中隱藏的污穢，現在卻明明白白變成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選擇。權柄是國王的武器，禮儀是貴族的武器，刀劍是騎士的武器刺客是懦夫的武器這些話曾經被李維所深信不疑，然而卻因為蘇加德大師的提議而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維讀過的歷史典籍並不多，當初是沒有這樣的機會，而現在則是沒有充裕的時間。但是就從這些歷史的碎鱗殘片之中所見到的陰謀毒害和卑鄙刺殺就不下十起，無論是英明的君主、睿智的首相還是勇冠三軍的統帥，皆有死于黑暗之中刺來的匕首之下的先例，歷史也因此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每當讀到這些地方的時候，李維都忍不住心生慨嘆，雖然已經是幾百上千年前的事情，但是透過記載在羊皮紙卷上的文字，他依然能夠體會到犧牲者那種壯志難酬的悲哀和憤懣，並且對那些卑鄙的刺客深表唾棄。

而現在······難道自己也不得不去考慮利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了嗎？

想到在后世的歷史典籍上，說不定會有“嫉賢妒能的攝政王李維史頓派遣刺客，卑鄙的刺殺了奮戰在前線的統帥托馬德央森”這麼一筆記載，年輕的獅鷲領主就忍不住雙手抱頭，從嘴里逸出一聲痛苦的聲音“沒有比這個再糟糕的評價了。”李維臉色沮喪的想著。平心而論，眼勛爵是個值得敬重的對手。王都淪陷之夜，他能夠率領半支死神騎士團沖破惡魔大軍的封鎖;東方二郡面臨危機，他能夠當機立斷攫奪大權，斬殺郡守，清除異己，運用鐵腕將一切反對的聲音全部鎮壓下去。這固然表現出冷酷殘忍的一面，但也不失為一名鐵血將帥所應具有的果斷。

如果北境郡和東方二郡能夠真正攜手對敵就好了，借助月光林地前哨大捷之勢，從北方、西方和東方夾擊占據王都的惡魔大軍，勝算說起來實在不能算小。李維忍不住搖頭嘆息，這個念頭在他心中醞釀已經很久，可惜巴布魯帕帶回來的消息將其徹底粉碎。擁立不知從哪里找出來的私生子為亞瑟國王，眼勛爵的做法毫無疑問是對王國的背叛，同時也確定了他妄圖問鼎亞瑟王權的立場。

重開圓桌議事會已經是弗萊希爾女王和新生亞瑟王廷所能做到的退讓極限，既然已經遭到無情的拒絕，雙方立場就再也無法調和。李維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將會與同屬亞瑟王國的騎士們對壘沙場，然而這種可能似乎已經無法避免。

派遣刺客毫無疑問是一件卑鄙的勾當，然而正如蘇加德大師所說，倘若能夠以最小的代價解決王國內亂的危機，倘若一把黑暗之中刺出的匕首就可以避免兵連禍結、遍地烽火的血戰，那是否才是真正的仁慈與明智的選擇呢？

如果不是一陣咚咚的敲擊聲將李維驚醒的話，獅鷲領主或許將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在塔樓里面坐上整個上午也說不定。他走到豎窗前，用力將其打開，一陣冰冷的雨水頓時劈頭蓋臉的澆了進來，讓他冷不防的全身顫栗了一下。

“快關上，凍死啦！快啊快啊快啊～！”全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大烏鴉伶俐嘴從窗外跳到李維的肩膀上，同時拍打著翅膀大叫大嚷，“該死的天氣，嘎嘎，老娘……嘎嘎，再也不冒雨送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