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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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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28 21:54:28 |只看該作者
149、晨曦之下,陰霾隱起

金色的晨曦灑滿德克城的大街小巷,讓這座剛剛經歷過戰火的城市重新恢復了幾分活力,喧鬧聲開始在酒館、面包店和集市響起,人人面帶興奮的笑容:憊懶的學徒工動作麻利的將貨物裝滿大車,吝嗇的面包師傅慷慨的給予每一位客人打折或者抹零的待遇,胖乎乎的酒館老板則宣布每一位走進酒館的客人都能來上一杯免費的冰鎮麥酒,似乎連空氣之中都充滿了勝利的喜悅。

不過這些熱烈的情緒並沒有傳遞到郡守府邸附近,通往府邸的幾條道路的盡頭都肅立著一小隊全副武裝的獅鷲騎士,其中半數裝備雙手巨劍,半數配備繪有獅鷲紋章的箏形盾牌和騎士劍。時值初夏,早上的陽光已經頗為強烈,然而這些騎士卻一絲不茍的戴著全罩式頭盔,宛如鋼鐵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光是這副冷酷的模樣就足以讓普通人為之逡巡不前了,少數德克城的貴族鼓起勇氣上前搭訕,想要試探求見王國攝政王閣下的可能性,也被這些獅鷲騎士以客氣有禮卻又不容質疑的口吻明確拒絕。無論他們軟語相求還是表明身份,獲得的答復幾乎都是同一個意思。

“抱歉,爵士大人,攝政王閣下現在有緊急公務在身,拒絕一切未經召見的臨時造訪。”

對于這句公式化的答復,許多德克城貴族都忍不住嗤之以鼻,告死者的亡靈大軍剛剛被擊潰,還能有什麼緊急公務需要王國攝政王閣下親自辦理?不過他們至少清楚自己的身份並不足以詆毀李維史頓的決定,所以只能留下自己的名字,請那些獅鷲騎士向攝政王閣下轉達問候之意,然后怏怏不樂的離去。

不過也不是所有訪客都遭到了拒絕。天平商會的新任會長安格魯卡特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為首的那名獅鷲騎士停下正在記錄的羽毛筆,抬起雙眼審視著這位年輕會長稍嫌肥胖的臉龐。

“安格魯卡特爵士?”獅鷲騎士的聲音在透過護面甲之后顯得有些沉悶,不過話里的重視之意卻完全能夠聽得出來,“天平商會在這次德克城守衛戰當中出力不少,不但捐獻了大量物資,還主動派出商會護衛隊加入協防,其中兩位騎士和四十名護衛戰士戰死,連安格魯卡特爵士你本人也為守護德克城而流了血。”

獅鷲騎士首領抬起撫著劍柄的右手,在胸甲上叩擊出鏗鏘一聲,其余獅鷲騎士也隨后行了一個叩胸禮。“獅鷲第一團第十二分隊向你致敬,安格魯卡特爵士,攝政王閣下也會樂意擠出時間來予以接見,請隨我來吧。”

安格魯卡特手忙腳亂的叩胸回禮,然后又深深鞠躬,臉上的表情甚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天平商會固然在德克城乃至整個北境郡都擁有一定影響力,但是畢競只是一個商會組織,遠遠不足以與騎士總會、風暴神殿、冒險者工會那些龐然大物相比,就是比起一些歷史悠久的名門勛貴也有所不如。看到在獅鷲騎士面前毫不客氣的吃了閉門羹的子爵和男爵都有好幾位,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能夠獲得攝政王閣下的接見。

看到安格魯卡特跟隨著那名獅鷲騎士離開的背影,不少德克城名流都不禁露出了混雜著羨慕和嫉妒的神色,尤其是酒商聯盟的康拉德會長更是暗暗咬牙切齒。就在兩年前,安格魯卡特還只是一個和他的兒子冬恩混在一起的紈绔子弟而已,然而在雷劈豬酒館的一次偶然沖突之后,兩個人卻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安格魯卡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高階騎士資格,而是像一個普通見習騎士那樣前去游歷,直到南方四郡淪陷的消息傳來之后,才帶著一身傷痕返回德克城;而他的兒子冬恩則因為與盜賊工會相互勾結的罪名,被德克城郡守安斯艾爾伯爵判處流放之刑,雖然經過自己的一番苦苦哀求,算是勉強保住了兒子沒有受苦,卻也不得不放棄了酒商聯盟的大塊權益作為交換。

安斯艾爾伯爵在聖白石堡死于神前決斗之后,康拉德會長的處境並未因此好轉,反而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那個窮鄉僻壤出身的李維史頓居然晉升子爵,隨后成為王國北部邊境守護者,后來又貴為總攬軍政大權的亞瑟王國攝政王,升遷之速簡直令入眼花繚亂。他的兒子曾經與李維史頓發生沖突的事被那些試圖巴結獅鷲領主的卑鄙小人給挖掘而出,然后添油加醋的流傳開來,酒商聯盟幾乎差點因此而崩潰,不少人紛紛脫離,托庇于其他商會組織之下,其中就包括那個該死的天平商會。

這次請求覲見可以說是康拉德會長做出的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能夠獲得李維史頓的接見,哪怕是付出半數家產作為代價,也可以借機重振酒商聯盟,然而當他的請求被獅鷲騎士語調客氣而態度冷淡的拒絕之后,他只感到頭腦一片空白,耳畔甚至傳來了身后人群中的竊竊私語。

“我完蛋了,康拉德家族也完蛋了……”康拉德會長腳步踉蹌的走在返回自家府邸的路上,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前方,表情宛如深陷夢魘之中無法醒來,嘴里低聲呢喃著絮絮囈語,“即使是李維史頓並不記恨當年的事情,急欲巴結攝政王閣下而苦無門路的那些卑鄙小人……也一定會對酒商聯盟施展各種下流手段……我知道,一定會的……因為我在十年之前就是這樣做的……阿,我的商會,我的一切都完了!”

“不,康拉德會長,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那個份上。”一個低沉的陌生聲音從耳畔響起,康拉德會長全身驟然一震,頓時清醒過來。“你,你是什麼人?”他目光驚恐的看著對面小巷之中緩緩浮現的身影,右手同時握住腰間裝飾過度的細刺劍劍柄,“藏頭露尾的樣子,如果不表明身份的話,我可要叫衛兵了!”

那個人穿著十分常見的冒險者的裝束,防風沙的罩帽低垂,遮擋住大半面孔,只留下宛如一線傷口的削薄嘴唇和線條硬朗的下巴。面對康拉德會長色厲內荏的威脅,他只是報以一個扭曲嘴唇的冷酷微笑,“那可太糟糕了,會長大人。”陌生人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裝腔作勢的嘲諷味道,“德克城現在到處都是獅鷲領主的走狗和眼線,如果您大聲呼叫,恐怕我就只能束手就擒,然后把您剛才那些自言自語全部當成口供說出去哦。”

康拉德會長極力想要表現得泰然自若,不過顯然徹底失敗,無論是驟然發白的臉色還是青筋綻露的雙手,都將他內心的恐懼暴露無遺,甚至連反駁的聲音都變得顫抖破碎,語不成聲。

“我,仁慈的父神在上,我剛才什麼都沒有說!攝政王閣下絕不會相信你……你的胡言亂語……絕不!”

“您真能夠這樣想可就太好了,會長大人。”陌生人向前逼近一步,兜帽下面閃爍著森冷刺骨的目光,“那還在等什麼,去把衛兵找來吧?告訴他們這里有一個人,一個對攝政王閣下心懷惡意的人,只不過在經過對質之后,那個人究競是您還是我,恐怕就不太容易分辯清楚了吧?”

這句話宛如當頭一記重錘,敲得康拉德會長頭暈眼花的踉蹌后退,“我……這位先生,康拉德家族與你有什麼仇恨,要讓你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報復?如果是為了金錢的話,那麼我……我願意……”

“我可不是您所想象的那種騙子。”陌生人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絕無此意,“會長大人,我們之間並無仇恨,我也不是為了從您手中訛詐金錢,恰恰相反,我們的組織還願意提供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錢,讓您的酒商聯盟能夠重整旗鼓。”

康拉德會長的面頰抽動了一下,面頰上的蒼白稍稍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濃濃的懷疑,“我不是在和一位大仁慈者的虔誠信徒交談吧?”剛開始的極度惶恐減輕之后,這位久經風浪的商會會長重新恢復了幾分談判桌上的狡詐,“在北境郡,一筆可觀的投資無論投到哪個方向,都比注入酒商聯盟這條即將沉沒的破船所得到的利益回報要大得多,這位先生,你要讓我怎麼相信你的許諾呢?”

“很簡單,因為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入,亞瑟王國的攝政王閣下,北境之曙光,獅鷲領主李維史頓。”陌生人直截了當的回答說。

這個答案並未出乎康拉德會長的意料,但是當陌生人爽快的承認之后,依然讓這位精悍狡詐的小個子會長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這位先生,你恐怕是誤會了什麼。”他立刻口氣堅決的否認說,“或許你和你背后的那個組織準備與攝政王閣下為敵,但是我可沒有把那位閣下視為敵入。”

“真是可惜,酒商聯盟的康拉德會長也只有這麼短淺的目光嗎?”陌生人裝腔作勢的嘆息了一聲,兜帽隨著他搖頭的動作微微晃動,“如果您沒有忘記的話,您的兒子冬恩少爺似乎曾經與攝政王閣下之間發生過不小的摩擦,甚至還在某件毒酒事件之中扮演過很不光彩的角色?”

“多謝你的提醒,不過這不是什麼眼光短淺與否的問題,而是我很明白酒商聯盟究競擁有多少力量。”康拉德會長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對于攝政王閣下來說,康拉德家族的這點力量微不足道,只要他願意,頃刻之間我所擁有的一切就會灰飛煙滅。冬恩曾經犯過錯,不過安斯艾爾伯爵已經以王國律法懲罰了他,只要康拉德家族不再犯錯,我相信以李維史頓閣下一向的仁慈做法,絕對不會重提事。”

陌生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隨后發出了一聲嘆息,“真是難以想象,居然連您這位號稱狡狐的康拉德會長大人,都對李維史頓的仁慈名聲如此信任。難道您就從來沒有考慮過,那所謂的仁慈很可能只是以偽善為絲線織成的遮羞布嗎?”

“哪怕是偽善也遠比殘暴要好得多,而且恕我直言,即使是身為攝政王閣下敵人的你們,也沒法找到任何證明他曾經有過違背騎士箴言的證據,否則流言早就已經滿天飛了。”隨著言語的交鋒持續,康拉德會長的心情已經逐漸平復下來,態度變得更加揮灑自如,“這位先生,無論你和你們的組織有多麼強大,都與康拉德家族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們的組織想要對抗攝政王閣下,那就盡管大展手腳好了,不過請恕我不會參加……兩只龐然大物的生死博弈。”

“恐怕已經由不得您做出其他選擇了,會長大人。”陌生人拋棄了和善的面具,聲音驟然變得冷厲無情起來,“您以為組織派我前來與您談判,會沒有準備其他手段嗎?”

“那就拿出來好了。”康拉德會長一面說,一面緩緩后退,同時亮出了自己始終縮在袖子里面的左手,食指上戴著的一枚藍寶石戒指正在發出青白色的光芒,無數細小的符文在光芒之中飛舞,只要是對魔法有所研究的人,都能夠看出那是屬于傳送術的特殊光影效果;中指上戴著的鉆石戒指則散發出層層半透明的波紋,只要一個命令字的觸發,就會為使用者施加一個號稱最難破解的第六環防護魔法——歇洛克彈性障壁,這個魔法完全放棄了一切反擊手段,但是對斗氣和魔法的防護能力在九環之下可謂首屈一指,即使是陌生人擁有大魔導師的實力,想要破解這個防護魔法也要碰一碰運氣才行。

這兩枚能夠讓普通人使用的一次性魔法戒指價值不菲,康拉德家族雖然算得上相當富有,但是也只有身為家主的康拉德會長能夠擁有。康拉德會長將其置于待觸發狀態之后,就抱著能省則省的念頭緩緩后退,寄希望于那名陌生人足夠冷靜,不會因為沖動而做出徒勞無功的事情來。

他的猜測對了一半,那名陌生人的確沒有悍然出手攻擊,不過也沒打算讓他就此溜走,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枚水晶鏈墜,七彩的光芒隨即在康拉德會長的面龐上跳躍而過,那並非任何魔法,而是鏈墜反射陽光的效果,卻讓康拉德會長當即全身僵硬,臉色驟然轉為一片鐵青。

“這個鏈墜!”康拉德會長咬緊牙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一般,帶著咯吱作響的尾音,“果然是好手段,你們把我的兒子怎麼樣了?”

陌生人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水晶鏈墜在他的手指上慵懶的轉著圈子,將七彩虹光投射向四面八方,“他很安全,非常安全,我們的組織在保護著他。會長大人,只要您做出正確的選擇,就絕對沒有人能夠傷害他。”

“冬恩是我唯一的兒子沒錯,我可以為他付出很多東西,但是不包括整個康拉德家族。”康拉德會長的語氣顯得有些困難,但也足夠堅定有力,“如果你們以為抓住我的兒子,就可以威脅我屈服你們,那就大錯特錯了!”他的右手霍然舉起,一支魔法煙花的引信正在嘶嘶作響,火星濺射在康拉德會長的手背上,可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放了我的兒子,否則我讓全城都知道你們來了!”

陌生人顯然對康拉德會長的激烈反應有些估計不足,旋轉著水晶鏈墜的手指一僵,差點把鏈墜脫手飛出。“會長大人,不要沖動,你可要考慮一下冬恩少爺的安危!”

“我正在考慮!”康拉德會長的聲音宛如喪子的野狼發出的哀嚎,“放了冬恩,或者我向獅鷲領主坦白一切,你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有!”陌生人用不至于驚動其他人的最大音量吼了回去,“康拉德會長,你的兒子冬恩並非被我們的組織所挾持,而是他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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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29 20:14:31 |只看該作者
150、拼合碎片,勘破迷霧(上)

天平商會會長安格魯卡特並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后發生的小插曲,一路上跟隨著那名獅鷲騎士進入郡守府邸,他的心情隨著前行的腳步而越發忐忑不安,僵硬的微笑宛如面具一樣掛在臉上,然而焦灼和惶恐依然存在,並且像是無數細小的蟲豸一樣在他皮膚下面鉆進鉆出,讓他感到全身瘙癢難耐。

如果不是心里還殘留著最后一絲冷靜,安格魯卡特很想就這樣轉身離去,再也不顧覲見攝政王閣下之后能夠給家族和天平商會帶來的諸多好處。說到底,這位年輕的商會會長並不認為自己能夠獲得覲見的資格,特別是他們唯一發生的交集就是在雷劈豬酒館的那次沖突,雖然蒙李維史頓子爵寬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是安格魯卡特的父親卡卡特里斯卡特爵士和卡特家族卻為此忐忑不安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一度還想要剝奪安格魯卡特的第一順位繼承權。

安格魯卡特半是主動半是被迫的離開德克城,跟隨著一支冒險緒小隊展開游歷之旅,根本原因也在于此。

事情的轉機來自于北境郡郡守安斯艾爾伯爵在出兵南方之前派人送來的一封信,信里輕描淡寫的提到了發生在騎士考核之后的那次不成功的毒殺,以及對當事人——酒商聯盟康拉德會長之子冬恩的處置,並且對安格魯卡特沒有參加騎士考核表示關切。這封信距離騎士考核已經足足經過了好幾個月,卻讓卡卡特里斯會長感到欣喜若狂,第一時間派出好幾名商會的護衛騎士,前去通知安格魯卡特這個好消息,並且讓他盡快趕回德克城。

卡卡特里斯會長沒有想到的是,商會的護衛騎士雖然找到了安格魯卡特,但是這位原本養尊處優的肥胖青年卻並沒有立刻返回,反而要求繼續游歷一段時間,直到王軍慘敗于南方四郡的消息傳來·他才率領著一支壯大許多的冒險者團隊返回德克城,為天平商會的護衛部隊增加了三位騎士和十幾名老練的戰士。

這為安格魯卡特在卡卡特里斯意外死于薄暮森林之后,順利繼承商會會長一職鋪平了道路,護衛部隊力量的增強帶來了更多的商路·加上王都陷落之后北境郡的迅猛發展,天平商會的規模因此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張,已經從德克城幾大商會之一擴張成為整個北境郡都屈指可數的商業聯盟。不過隨著地位的提升,安格魯卡特接觸到更多有關于獅鷲領主李維史頓的資料情報,讓他對曾經發生過小小沖突的那位年輕攝政王的畏懼感與日俱增。

天平商會的實力比過去增強許多的確是事實,但是與獅鷲領主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擁有十位騎士和二百老練戰士的天平商會護衛部隊規模曾經令許多同行極為羨慕·然而安格魯卡特卻很清楚,李維麾下的獅鷲騎士團只需要隨便派出一支小隊,就可以將其輕松擊潰,殺得一個不留。

進入郡守府邸的正門之后,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起來,那段游歷的歲月的確讓安格魯卡特的實力有所增長,但是更重要的是開拓了他的眼界,讓他能夠大致感覺出一名騎士的實力。把守外圍街道和府邸防護壕溝的那些獅鷲騎士大都是騎士或者高階騎士·而站在府邸正門的那些獅鷲騎士的實力則遠遠勝出,斗氣光芒隱隱呈現出潮汐涌動的趨勢,那是斗氣散華已經達到巔峰的象征·換句話說,正門以后的所有獅鷲騎士都擁有大騎士長的實力,哪怕是放在一位實權子爵的麾下,也是倚為左膀右臂的重要軍事領袖。

這樣的強者,恐怕只需一個人就足以覆滅天平商會護衛部隊,安格魯卡特雖然也算是經歷過生死危難的高階騎士,但是依然感到雙腿有些發軟,邁開步子的時候,腳底下好像踩了兩團棉絮一般。

帶路的獅鷲騎士並未催促安格魯卡特快步跟上,反而很有耐心的在他腳步漸慢的時候停下來等待·還詢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獅鷲騎士的禮貌舉動讓安格魯卡特心里感到一陣羞慚,他搖了搖頭,用力將所有膽怯的念頭趕出腦海,然后盡可能鎮定的回答說,“謝謝,騎士大人·我沒事,只是因為能夠覲見攝政王閣下,心里有些興奮過度了。”

獅鷲騎士護面甲后的目光閃動了一下,若有所指的開口說,“你無須緊張或者焦慮什麼,安格魯爵士大人,攝政王閣下會見你的理由十分簡單。德克城五大商會之中,天平商會是唯一主動協助守軍,並且與亡靈大軍展開激戰的,攝政王閣下行事一向公正,對此功績必將予以獎掖。”

這幾句話雖然並沒有讓安格魯卡特心中的焦慮全部消失,但是至少也減輕了不少,“是啊,攝政王閣下一向公正,而且如果真的想要覆滅天平商會的話,派遣一小隊獅鷲騎士就足夠了,也沒有必要給我一個覲見的機會。”他心里默默對自己說,隨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一切負面情緒全都壓入心底,“我明白了,騎士大請您繼續帶路吧。”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通往府邸二樓的石階,這時迎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安格魯卡特抬頭一看,差點嚇得滾下臺階,因為迎面下樓的兩個人之中,那個相貌狡猾的矮胖子他不僅曾經見過,還用拳頭狠狠教訓了一頓!

那是巴布魯帕,曾經是個自稱虔誠的神職者的騙子,以售賣假冒神聖遺寶遺物為生,現在則是亞瑟王國情報機構之中重要人物的巴布魯帕!

巴布魯帕正在和與他並肩行走的那個高個子低聲交談,兩個人都穿著獅鷲暗探的制服,肩披式樣樸素而毫無裝飾妁半披風,只有肩頭的搭扣為純金打造的獅鷲徽章,高個子的獅鷲徽章前爪抓著一把表明暗影騎士身份的血匕首,而巴布魯帕的獅鷲徽章則帶有半圈常春藤的暗紋,意味著他是情報機構的地區主管。

如果不是安格魯卡特的腳步驟然停下的話,說不定直到擦身而過的時候,巴布魯帕都不會注意到這位天平商會會長大人。然而如果畢竟只是如果·安格魯卡特的腳步剛剛一頓,巴布魯帕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隨后眼底亮起了介于欣喜和驚訝之間的光芒。

“安格魯卡特爵士大人。”巴布魯帕的胖臉上堆滿了笑容,打招呼的口氣顯得非常熟稔·似乎是發自心底為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而感到欣喜。“您什麼時候來的?是要去覲見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嗎?”

“是,覲見攝政王閣下·……我是說,巴布魯帕大人,我,我……非常抱歉,我要為我當初的行為向您道歉……”安格魯卡特的舌頭變得僵硬起來,說出來的話攪成一鍋面糊·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懂,只知道深深鞠躬,下巴都快低到腰部以下去了。

“哎呀,為那件事情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啊。”巴布魯帕表現出一副毫無芥蒂的樣子,同樣鞠躬說,“爵士大人,當初如果沒有您那一頓拳頭把我打醒,說不定我現在還以販賣假遺寶和詐騙為生′怎麼能夠獲得目前的貴族身份呢?”

“那,那太好了。”巴布魯帕的友善態度讓安格魯一開始的緊張感淡化了不少,“現在我應該稱呼您什麼?勛爵大人·還是爵士大人?”

“是騎士大人,獅鷲騎士巴布魯帕大人!”巴布魯帕自豪的握起拳頭,然后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這原本應該是一個不太標準的騎士叩胸禮,不過巴布魯帕可能忘記了他並沒有穿著胸甲、鎖子甲、皮甲或者其他任何一種防具,結果被這一拳震動了胸腔,以一連串劇烈咳嗽結束了還沒出口的豪言壯語。

“巴布魯帕大人,請原諒,我想安格魯爵士應該馬上去覲見攝政王閣下,敘舊的事情可以等到覲見結束之后再來進行。”那名高個子扶住咳得十分辛苦的巴布魯帕·同時輕聲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咳咳咳,啊,對了,咳咳,列儂騎士,你說得對。”巴布魯帕一面咳個不停·一面向著安格魯比劃了一個抱歉的手勢,“安格魯爵士,我不應該耽誤您去覲見攝政王閣下的時間,等您回來的時候,請務必賞光到我住的地方去喝酒談天,還在風暴神殿旁邊的那家雷劈豬驛站,您知道的,哪里的葡萄酒可真不壞,喝起來滿口都是夏日陽光的甜美味道。”

安格魯7卡特再次深深鞠躬,“我一定去,巴布魯帕大人。

李維史頓所在的房間位于郡守府邸的二樓,原本是劍舞者安斯艾爾伯爵的辦公室,室內裝潢帶有這位伯爵大人所喜好的奢華風格。李維雖然比較崇尚簡樸使用的風格,但是性格之中並沒有苛求他人與自己相同的一面,何況這間辦公室的真正主人尚在世間,只不過因為某些生理方面出現的小意外,暫時無法回到這座府邸而已。所以當老管家低聲請示是否改變房間裝潢的時候,被獅鷲領主客氣而堅決的拒絕了。

安斯艾爾伯爵的辦公室同時也作為他接見請願者和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寬大的辦公桌對面是足以容納數十人同時落座的數組扶手座椅,這些椅子現在幾乎都坐滿了人,其中半數是獅鷲騎士團和德克城的要員,包括獅鷲第一團的團長焰輪騎士威爾普斯,副團長海華爵士,剛剛趕來的獅鷲第四團的團長狙魔箭手格雷斯爵士,獅鷲領主的侍從騎士格倫沃姆,化名伯里克的宮廷總管巴米利揚公爵,此外還有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的兩位主教大人,以及屬于德克城城衛軍的幾位北境知名騎

另一半座椅則屬于沙漠國度亞伯拉罕的那些被迫投降的騎士,百人不死團首領、第一騎士圖哈薩烏丁和屠獅者塔爾丹那科西提赫然坐在最前面。前者的臉色依然陰沉難看,兩道濃眉壓的很低,下面一對黑色眸子不時閃爍著駭人的怒火;而后者的表情相比之下較為輕松,安格魯在那名獅鷲騎士的帶領下來到這里的時候,看到的是屠獅者塔爾丹正在一面皺眉回憶,一面回答李維剛剛提出的一連雒問題。

“…···出擊的命令下達得非常突然,最開始王子殿下命令讓‘爾嘉吉,—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奴隸仆兵—進行平整營地、挖掘壕溝和布置拒馬和木柵之類防御工事的工作,加上各部隊的中下級士兵也一起動手,幾萬人足足忙到深夜才大致建好營地·開始休息。然而沒過幾個小時,第二天拂曉時分,新的命令就下達了,要求各部隊在日出之前做好戰斗準備·一鼓作氣拿下那座黑暗城堡。”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建設營地的命令來看,阿拉桑王子的意圖並不是打一場孤注一擲的戰斗,而是要與盤踞黑暗要塞的惡魔大軍進行長時間的對抗。”李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但是只過了幾個小時,也就是第二天的拂曉時分,阿拉桑王子就徹底改變了初衷·也就是說他這個時候就被鬼祟腐囊寄生了……那麼在這段時間里面,阿拉桑王子究竟會見過哪些人?他們之中又有誰可能存在嫌疑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塔爾丹搖了搖頭說,“百人不死團雖然一向擔任烏薩馬大伊瑪目陛下——這次是阿拉桑王子殿下——的護衛工作,但同時也是亞伯拉罕最強的部隊之一,常常要擔負起率先沖鋒、撕裂敵方陣列的任務。當時王子殿下的護衛工作基本上全都交給萬德羅斯兄弟負責,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倒是有可能回答出您的問題。”

李維有些煩躁的把手里的羽毛筆拍在桌子上,“這麼說只有萬德羅斯才知道答案嘍?但是他已經死于鬼祟腐囊的襲擊·連腦袋都找不到了,即使是找到一位精通亡靈魔法的大師,也沒法從業已殘缺不全的屍體之中得到更多情報。”

“喔唷·親愛的攝政王閣下,塔爾丹大人說的這些已經不少了呢,如果加以適當的拼合和篩選的話,應該足以驅散籠罩在那場潰敗之上的迷霧吶。”宮廷總管巴米利揚姿態優雅做作的站起身來,臉上的獨特微笑混合著身為太監的謙卑和屬于專業權威人士的傲慢。“如果蒙您不嫌棄的話,就由我伯里克來為您分析一下吧?”

李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巴…···伯里克爵士,那麼就請你一展表才,對在場的諸位大人說一說你的分析吧。”

“樂意為您效勞,攝政王閣下。

”巴米利楊總管淺淺一笑·“讓我先把結論告訴大家,阿拉桑王子受到了亡靈魔法的暗害,而暗害他的人就是亞瑟王國東方二郡的實際掌控者,與亞伯拉罕私下締結盟約的眼勛爵托馬德央森!”

即使是用冷水潑入滾燙油鍋來比喻,也不足以形容出巴米利楊總管這句話在房間里激起的巨大聲浪。屠獅者塔爾丹霍然站起,正想開口詢問做出這樣的結論有何根據·然而他的動作還是比圖哈薩烏丁慢了一籌,沙漠天騎士的動作快的刺眼,巴米利楊總管還沒來得及轉過念頭,上衣的領子就被兩只宛如鋼鉗一般的大手給狠狠抓住,隨后眼簾中就只能看到那雙近在咫尺、噴吐怒火的黑色眸子了。

“你剛才說什麼?王子殿下是被托馬德央森所毒害?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你的推測嗎?”

下一瞬間,一聲沉重如堅冰的冷哼在圖哈7薩烏丁耳畔響起,站在李維身側的羅德里格斯爵士手按劍柄向前踏出一步,全身泛起暗沉如夜的斗氣光芒。頓時讓后者感到半邊身體都傳來了異樣的刺痛感,那是身經百戰的騎士在遭遇強敵的時候所特有的感覺,圖哈薩烏丁極力克制住自己爆發斗氣與其相抗的沖動,放開了巴米利楊總管的衣領,然后退后兩步,以手加額、撫胸、捋須,深深鞠躬,行了一套繁瑣的亞伯拉罕大禮。

“抱歉,亞瑟王的攝政王閣下,請原諒,剛才是我太沖動了。”圖哈薩烏丁用低沉的聲音道歉說,“這位伯里克大人提出的結論實在是太過殘酷,讓我整個心靈都在顫抖,難道亞伯拉罕與亞瑟王國締結的聯合盟約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卑鄙的騙局嗎?”

李維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隨后提高聲音,讓房間里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清他所說的話,“圖哈薩烏丁大人,請你注意,你們亞伯拉罕與亞瑟王國東方二郡的那位偽王簽訂的任何東西,都不具備法定效力,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已經于北境郡的首府綠堡正式登基,沒有得到她的明確允可,任何人都無權代表亞瑟王國締結盟約!”

圖哈薩烏丁的臉色先是漲紅,隨后又變得蒼白起來,“我··…我知道了。”他吶吶的回答,聲音虛弱得難以形容,仿佛支撐身體的那根脊梁被突然抽走,連雙肩都塌陷下來,“烏薩馬大伊瑪目陛下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致命的錯誤決定……對,證據,伯里克大人,請你給我看看你得出這個結論的證據!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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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29 20:14:58 |只看該作者
151、拼合碎片,勘破迷霧(下)

“證據?如果你說的是人證或者物證的話,那麼二者我有。”巴米利楊總管整理了一下被抓出皺褶的衣領,語氣坦然的承認說,“而且證據是你們要去搜集的,我說出來的只是推測,準確程度卻可以保證在九成以上。不過因為依靠現有的線索進行推測並不能夠確保沒有任何誤解,所以我想向塔爾丹大人提出幾個小問題,以便進行求證。”

李維目光炯炯的看了巴米利楊總管一眼,隨后點頭同意,“塔爾丹大人,請你認真回答伯里克的問題,他是一位資深的情報人員,對于線索的剖析能力遠遠超過常人。”

塔爾丹聞言起身鞠躬,手撫前胸,表情莊重,“攝政王閣下,我向偉大的明焰真主發誓,必定會盡心竭力的做出回答,字字真實可信。”

“塔爾丹大人,那可太好啦。”得到準許的巴米利楊總管對屠獅者微微一笑,“我想知道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阿拉桑王子這兩天的情緒起伏怎麼樣,是不是顯得有些喜怒無常?”

第一個問題就讓塔爾丹感到難以回答,他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辭。“王子殿下的脾氣或許稍嫌火爆了一些,不過我不認為那是多大的過錯,畢竟……”

“您必須用比較明確的方式來回答我的問題。”巴米利楊總管語氣銳利的打斷說。“多余的解釋只會混淆我的判斷。”

塔爾丹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了一絲慍怒,不過還是做出了回答,“……王子殿下的情緒,這個……一向起伏很大,改變自己決定的行為也並非偶然出現。”

“一向不大······但很關鍵的拼圖碎片,我感覺距離真相又近了一步。”巴米利楊總管自言自語說,不過音量則恰好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第二個問題,亞伯拉罕軍與東方二郡的部隊匯合之后,阿拉桑王子和眼勛爵托馬德央森是否會過面?”

塔爾丹這次考慮的時間更久並且還和身邊的圖哈薩烏丁交換了幾次眼神,隨后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用力搖頭否認,“沒有王子殿下肯定是沒有與托馬德央森進行過會面。”

“這是多麼反常的情況啊?大戰將臨,兩名聯軍的領袖之間居然連一次會面都沒有舉行,這是為什麼?難道是某些人在懼怕會面之后,就無法洗脫某些罪名了?”巴米利楊總管若有所指的輕聲說,然后又提高聲音做出詢問,“那麼阿拉桑王子身邊是否多了什麼人?比如眼勛爵贈送的美女或者仆役?”

“不,沒有。”塔爾丹那科西提這次幾乎是立刻做出回答,“或者是曾經有過,但是被拒絕了。這不奇怪,按照我們亞伯拉罕的傳統,每一個侍女和仆役都是在各種嚴酷的訓練之下,經歷了整整十年的甄選,確保忠誠無可挑剔之后,才有資格作為王子殿下的貼身仆役。”

“沒有仆役麼······那麼帳篷里面和出征之前相比是否多了一些什麼東西?尤其是珍貴華美,足以配得上一國之君繼承人身份的奢侈品?”巴米利楊總管思考了一下,不甘心的追問說。

“好像是多了一些東西沒錯”塔爾丹仔細回憶了一段時間,然后用點頭加強語氣說,“沒錯,東西多了,有個亞漢風格的漂亮瓷盤,還有一些金銀酒器和雕刻品····…”他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后還是無奈的攤開雙手說,“除此之外應該還有一部分,不過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攝政王閣下,這條線索就是最為關鍵的一塊拼圖碎片了。”巴米利楊總管的嘴角勾勒起得意的弧度然后回過身來,向著李維鞠躬說,“請您派人去詳細調查一下,最好還有一位精通那些告死者手段的大師協助才好。”

“羅德里格斯爵士,”李維轉頭吩咐佇立在右側的天譴騎士,“請你帶幾名獅鷲騎士去老管家那里把早上剛剛搬過來分類的那些東西都拿過來,讓亞伯拉罕的諸位騎士辨認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身黑甲的天譴騎士答應一聲走出門外,時間似乎沒過多久,他就走了回來,身后跟著幾名獅鷲騎士,共同抬著一口看上去相當沉重的箱子。那口箱子很快就被放在了辦公桌上,並且掀開箱蓋。最先露出的是宛如一輪銀月般潤澤光亮的圓盤,上面隱隱浮現許多精美的花紋,好幾個嘴巴同時發出了贊嘆的嘖嘖聲,看起來真不愧是連屠獅者塔爾丹都念念不忘的亞漢珍寶!

“諸神在上!”始終站在角落里面的安格魯卡特難掩驚訝的脫口而出,“我,我認識這件亞漢瓷器,這是我的父親,天平商會前任會長卡卡特里斯在薄暮森林受襲而死的時候,隨行商隊所攜帶的貨物之中最為精美的一件!”

“薄暮森林?卡卡特里斯會長?”李維霍然站起,由于動作太猛,甚至連身后的高背靠椅都翻倒在地,“諸神在上,安德魯卡特,你的話為我們補上了最后一塊拼圖碎片!卡卡特里斯會長的商隊是被死神騎士團劫殺的,而當時的指揮者就是……”他的目光掃向人群之中的海華爵士,后者隨后肅容起身,語氣沉重而直截了當的回答說,“攝政王閣下,提出建議並親自指揮封鎖薄暮森林的那個人就是我曾經的同僚,死神之巨鐮,眼勛爵托馬德央森!”

海華爵士的話音一落,房間里頓時充滿訝異和不安的交談聲,尤其是來自沙漠國度亞伯拉罕的那些騎士,幾乎每個人都變得義憤填膺,有幾位表現的最為激動的騎士甚至還按照亞伯拉罕哀悼貴人的傳統,跪在地上撕開長袍的領口,然后一面嚎哭,一面一拳一拳的捶打自己的胸膛。

“諸位請冷靜,請冷靜一下。”巴米利楊總管高聲叫喊起來,雙手在頭上連續揮動了幾次,等到房間里聲音漸落,他才又一次開口發言,“正如我剛才的推測現在每一條線索都指向了眼勛爵托馬德央森,而這個來自亞漢的珍品瓷盤,就是指證他是否利用卑劣手段毒害了阿拉桑王子的關鍵證據。攝政王閣下,我想請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的兩位主教大人用神術來鑒定一下這個盤子,看看上面究竟蘊藏著什麼東西。”

李維緩緩坐回格倫沃姆為他扶起來的高背靠椅上,目光沿著人群搜索著一張張面孔,“風暴神殿的希爾頓主教大人,大地神殿的奧蘭德主教大人”他語氣凝重的開口說,“如果兩位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的話,可否請兩位來鑒定一下呢?”

“神眷者閣下·您的意志,我的方向。”奧蘭德主教隨即起身,用低沉有力的聲音回答說,他長了一張敦厚老實的方臉,健壯的身軀似乎和曾經主持北境郡教務的風暴大主教波伐瓦同出一轍,將一身土黃色的神職者長袍撐得快要裂開。

“風暴之友,執掌雷霆者的虔誠仆人聽候您的吩咐。”希爾頓主教不甘示弱的站起來說,這位主教大人的體型恰好和前一位相反·又高又瘦,加上有些駝背的體型和尖如劍刃的狹長面孔,被不少人私下里頗為戲謔的稱之為“叉形閃電”。

平心而論·這兩位主教大人的實力都能算得上是高階牧師之中的佼佼者,但是距離地區主教尚有一段距離,甚至比來自城堡之心的那幾位主祭還要遜色一籌,只是因為原本主持教務的風暴大主教波伐瓦和大地神殿副總主教貝利亞都已經先后離開德克城,前往北境郡新首府綠堡,才臨時選擇了他們充任。不過好在偵測邪惡,群體偵測邪惡和高等偵測邪惡都是較低能級的通用神術,兩位主教大人都還能夠勝任愉

兩位主教分別走到辦公桌的兩端,然后舉起手中的主教權杖,開始用高亢、莊嚴·仿佛在詠唱贊美詩的語調開始禱告,請求各自的神祗賜予神力,找出眼前物品之中蘊藏的邪惡,或者證實並無問題。嘶嘶作響的電光開始在希爾頓主教手中權杖的黃玉頂端浮現,而奧蘭德主教手中的黑曜石權杖上出現的則是一種給人以厚重、堅實感覺的黃色光

這只是兩種不同力量屬性的神術施展時的無害特效,實際上他們施展的神術並無不同·都是第四環神術——高等偵測邪惡,當祈禱的最后一抹余音散去之際,兩名主教大人同時將權杖指向放在辦公桌中間的亞漢瓷盤,兩道璀璨的光芒從權杖頂端噴射而出,轉眼間就將瓷盤吞沒其中。

最開始的時候瓷盤沒有出現任何異常,這段時間大約持續了幾十秒,不只是房間里的眾人開始交換疑惑的目光,就連巴米利楊總管的臉上都露出了動搖的神色。圖哈薩烏丁更是繃緊面孔站起身來,臉色和表情同樣充滿陰霾,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剛剛翕動的時候,神術光芒之中驟然響起了一聲又尖又細,位于聽覺極限的怪叫,隨后又傳來宛如早春冰河解凍時的一連串破裂聲,沒等李維等人做出反應,瓷盤發出一聲清脆的炸響,爆裂成無數細小尖銳的碎片,宛如一陣急驟針雨灑向四面八方。

碎瓷片剛剛炸裂飛出,羅德里格斯爵士的星辰鐵巨劍和瑞斯特=魯濱遜的晨曦聖劍就雙雙出鞘,下一瞬間,潔白的聖光和暗沉的斗氣波動轟然撞擊在一起,氣浪宛如從地獄之中沖出的狂飆一般席卷全場,沖得眾人東倒西歪,而斗氣相互交擊的中心點更是急速旋轉,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抽吸力,將那些鋒利的碎瓷片硬生生的吸到了一起,然后被兩股性質相反的斗氣力量碾磨成無害的粉末。

看到眾人雖然狼狽不堪,但是幸好全都沒有受傷,李維長出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來。奧蘭德和希爾頓這兩位主教大人由于距離瓷盤較近,形象顯得最為狼狽,滿頭滿臉都是白色的瓷粉,更襯托得他們臉色帶著死里逃生的蒼白,目光之中流露出參雜著惶恐和羞慚的神情。

“兩位主教大人,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李維沉聲開口詢問說,“剛才那聲尖叫是怎麼回事?那個瓷盤為什麼突然爆炸了?”

奧蘭德最先從惶恐之中清醒過來,“大地之神保佑,非常抱歉,神眷者閣下。”他囁喏著道歉說,“這個瓷盤里面蘊藏著某種未知的力量·非常隱蔽,我和希爾頓主教事先沒有察覺,結果高等偵測邪惡神術將這種力量觸發,就導致了瓷盤發生爆炸。”

“某種未知的力量?”李維的語氣里面帶著濃濃的疑慮·雙眉幾乎在額頭擰成一個疙瘩,“不是亡靈、惡魔、黑暗,或者是其他邪惡屬性的力量嗎?”

“雖然無法準確辨識,但是應該不是邪惡屬性的力量。”希爾頓主教接口說,他的聲音還因為后怕而顯得有些顫抖,不時用手擦拭著額頭上沁出的汗水。

“如果是邪惡力量的話,我們施展的高等偵測邪惡神術應該能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辨識出來。”

李維的眉峰顫抖了幾下·目光垂落桌面,陷入沉思之中,“既然瓷盤之中並沒有蘊藏邪惡力量,那麼就是巴米利揚總管的推測有誤?將鬼祟腐囊寄生在阿拉桑王子體內的陰謀家另有其人,並非眼勛爵所為?”

“結論不要下得太早,高等偵測邪惡只是區區一個第四環的神術而已,無論是魔法、神術還是煉金術,能夠將其蒙蔽的手法簡直多不勝數。”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從通往走廊的方向傳來·隨后是走廊里面擔任守衛的獅鷲騎士叩響胸甲的鏗鏘聲,一身豪門貴族管家裝束的迪什先生邁著優雅從容的步伐步入房間,以完全符合貴族禮儀標準的姿態鞠躬致敬·玳瑁邊的單片水晶眼鏡上同時反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

“李維少爺,‘那邊的麻煩已經都解決了。”

李維史頓從沉思之中清醒過來,迪什先生所說的麻煩指的是臣服于羅德里格斯爵士的那支天災騎士團,天災騎士團擁有一位實力堪比持劍公爵的無頭騎士尤龐德拉,還擁有十幾名從持劍伯爵到帶劍勛爵不等的強者,綜合實力遠在威爾普斯的獅鷲第一團之上,而且忠誠度完全可以保證,足以成為李維的一股非常可靠的助力。但是如果讓這些死亡騎士絲毫不加掩飾的出現在王國民眾的眼前,那麼李維的名聲恐怕就會直線下墜,從救國英雄一下子變成黑暗大魔王。

為多達數百的死亡騎士全部配備掩飾氣息的煉金飾品即使是對號稱無所不能的城堡之心和煉金術大宗師迪什=弗瑞德里希來說,也稱得上是件艱巨的任務。包括小精怪煉金工廠、鐵匠鋪和魔法塔在內,所有相關設施都開足產能,總算將這些飾品及時趕制出來,並且發放到每一位死亡騎士的手中。此后迪什先生由于精神力消耗過度,不得不沉睡了一段時間直到不久前才從黑甜、無夢的睡眠之中醒來。

作為城堡之心的制造者,迪什先生和現任城堡之心的主人——李維史頓之間存在一種精神聯系,所以他根本不需要開口詢問,就完全清楚剛才所發生的事情。迪什先生迎著兩名主教大人頗為不服的目光走到辦公桌前,摘下右手上戴著的那只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撮瓷粉,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起來。

迪什先生的這番作派讓兩位主教大人都感到心中不忿,他們原本並非各自教會的高層人物,雖然對于攝政王李維=史頓本人的事跡有所了解,但是對于他身邊的那些人就所知有限了。所以這兩位主教大人根本不清楚迪什先生的真實身份,而是將其當成了一介普通管家而已。

大地神殿的奧蘭德主教心地較為敦厚,然臉上微微流露出不滿的表情,但是至少嘴巴閉得緊緊的。風暴神殿的希爾頓主教性格可就與敦厚無緣了,或許是執掌雷霆者托彌卡本身就是個火爆脾氣,他的牧師大多數也都擁有同樣的特質,所以當迪什先生一言不發的觀察了那撮瓷粉足足一分鐘之后,實在難以按捺胸中怒火的希爾頓主教用黃玉權杖重重頓了一下地面,發出一聲雷鳴般的悶響。

“這位管家先生,請問你到底看出來了什麼沒有?”他的語氣顯得十分尖酸刻薄,刀尖一樣的下巴充滿威嚇的高高揚起,仿佛隨時都可以投射出去,戳穿迪什先生的胸膛。“剛才你誇口說我和奧蘭德主教的神術效果被蒙蔽了,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你從這些已經碎成瓷粉的殘骸里面看出什麼來了?”

這番話出口之后,清晰的抽氣聲四起就連一向在人前沉默寡言、不茍言笑的羅德里格斯爵士都忍不住抽動嘴角。不過那些沙漠騎士倒是都沒有什麼表情,幾名不屬于獅鷲騎士團的北境知名騎士也只是從李維等人的過度反應約略猜出了一個大概。

對于希爾頓主教的挑釁,迪什先生只是回以淡淡一笑,隨后打了個響指辦公桌上的那些散落的瓷粉立刻被一股旋風卷到一起,堆成了一個小小的圓錐體。“偵測邪惡這個系列的神術效果很出眾,但局限性同樣很大,因為即使是亡靈或者黑暗力量也並不都是邪惡的,在遭遇這類力量的時候,偵測邪惡往往排不上任何用場。”

希爾頓主教長長的脖子猛然一晃,狹長的面孔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褻瀆,這是褻瀆!”他尖叫起來,聲音宛如金屬刮擦奶玻璃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你在講些什麼歪理邪說?黑暗當然是邪惡的,亡靈更是邪惡之中的邪惡,只要是邪惡,就永遠逃不過執掌雷霆者從天空投下的金色長矛!”

“如果是長眠導者枯希榪的神力呢?那可是最純正的亡靈之力,但是能夠被稱之為邪惡嗎?”迪什先生語帶嘲諷的話讓希爾頓主教當即一怔隨后從眼神之中流露出混雜著憤怒和惶恐的神色來。

“長眠導者?這怎麼可能?眾所周知,告死者組織雖然信奉這位虛無之主,但是卻並不能夠從信仰之中獲得好處只有同樣信奉長眠導者的慰魂者教會才能夠獲得神力眷顧!”希爾頓主教停下來喘了口氣,隨后挺起胸膛,讓自己的態度盡可能顯得強硬一些,仿佛這樣就可以讓說出來的話變成事實。

“管家先生,我可以認為你剛才所說的那番話,是指證慰魂者教會才是謀寄阿拉桑王子的兇手嗎?”

“你的宗教知識學得還算不錯,希爾頓主教,但是未免不夠深入。”迪什先生的目光閃動了一下,語氣依然彬彬有禮,但是話里的意思卻顯得咄咄逼人“如果你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坐得更久些,同時能夠抽出時間來研讀那些只有擁有地區主教身份之后才能觸及的宗教典籍,就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了。”

希爾頓主教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他強作鎮定,執掌雷霆者的虔誠仆人絕不能害怕,更不能以錯誤掩飾自己的錯誤。“管家先生我不認為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他的頭顱依舊驕傲的昂起,不過剛剛還強硬無比的語調已經變得軟弱許多,“慰魂者教會的高層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出現過,各地殘存的都是一些並未得到神力眷顧的外圍組織,所以我不相信他們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來。”

迪什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希爾頓主教一眼,然后用手捻了捻下巴上經過精心打理的潔白胡須,“慰魂者教會一向作為告死者組織的死敵,諸神對于信徒的回應驟然減弱的時候,對于慰魂者教會的打擊遠遠超過其他神祗的信徒,他們恐怕在那時就已經被告死者組織的幕后黑手徹底鏟除了。”

希爾頓主教的臉色再變,“怎麼會這樣?慰魂者教會······已經不復存在?”他不敢置信的搖著頭,心里卻不得不暗暗認可了迪什先生的解釋。

“所以那些長眠導者枯希榪的神職者並非來自慰魂者教會,而是另有其人。”迪什先生扶了扶右眼上面的單片水晶眼鏡,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話里的意思卻如裂空閃電一樣震懾全場,“請不要忘記,長眠導者枯希榪並非只有人類信徒的神祗,暗黑精靈一族也將其作為信仰之一,那些祭拜虛無之主,並且擁有死亡神力的暗黑精靈神職者,在很多宗教典籍當中都有記載。而且通常將其分為兩類,一類被稱為永黯先知,擅長召喚各種強大的不死生物;而另一類被稱為萬亡使者,擅長各種殺人于無形之間的詛咒秘法!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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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29 20:15:22 |只看該作者
152、光耀神殿、高調遣使(上)

亞伯拉罕入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晴朗清晨離開德克城,踏上回國的路途。經過一周的休整之后,他們與來時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相比已經大大改觀,至少看上去像是一支軍隊的樣子了。身穿亞伯拉罕傳統長袍的步行戰士排成了長長的四列縱隊,宛如一條巨蟒從德克城的城門下蜿蜒游出,紅新月的旗幟在隊伍的最前列飄揚飛舞,幾十名騎著高大駝獸的沙漠騎士往來奔馳于兩側,確保部隊秩序井然。

阿拉桑王子的屍體裝在一具樸素的青銅棺槨之中,棺槨下面裝有滑輪,由兩匹駝獸拖拽著逶迤前行。他那座巨大而華貴的活動帳篷則由于不便攜帶而被留了下來,遠遠望去,倒像是在德克城城外一馬平川的平原上生長起來一個巨大的彩色蘑菇。

亞伯拉罕的大伊瑪目烏薩馬賽連阿廖沙陛下一向以性(聖王)格暴戾著稱,並非所有亞伯拉罕入都願意回去面對這位暴君的怒火,尤其是對于那些隸屬于百入不死團的沙漠騎士更是如此。有好幾位騎士和近百名士兵都要求留在北境郡,其中甚至還包括屠獅者塔爾丹?那科西提。

對于塔爾丹的這個要求,亞伯拉罕第一騎士圖哈?薩烏丁深表不安,在出發之前,他幾次和這位發誓同生共死的兄弟交談,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改變塔爾丹的想法。

在塔爾丹看來,烏薩馬大伊瑪目慘遭喪子之痛,以他一向暴戾的性(聖王)格,必然會將怨氣撒在返回亞伯拉罕的這些殘兵身上,圖哈?薩烏丁或者可以憑借夭騎士的超然地位不受懲罰,而責任最重的萬德羅斯又已經身亡,那麼唯一能夠讓大伊瑪目陛下傾瀉怒火的對象,恐怕就只有屠獅者塔爾丹本入了。

兩個身穿亞伯拉罕長袍的身影久久佇立在德克城的城門旁邊,其中一個身影手中牽著一匹格外高大健碩的駝獸,而另一個則是雙手空空,前者不時低聲勸說著什麼,而后者則緊緊閉住嘴巴,表現出一副不願交談的模樣。

眼看著大隊入馬漸行漸遠,而塔爾丹依然面無表情,圖哈?薩烏丁終于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表情沮喪而失望,不過卻還沒有放棄勸說屠獅者一同返回亞伯拉罕的最后努力。

“塔爾丹兄弟,”沙漠夭騎士的聲音顯得十分疲憊沙啞,焦慮和不安在他的眼睛下方印下了深深的青紫痕跡,“我希望你永遠記住,你的家在亞伯拉罕的茫茫沙海,而非亞瑟王國的青翠平原。那位年輕的攝政王閣下即使是為入寬厚,恐怕也不會給予你等同于自身實力的地位,因為……”

“圖哈薩烏丁兄弟,請原諒,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稱呼您的名字。”開口打斷的時候,塔爾丹的黝黑面孔上閃過一絲痛苦,不過又很快歸于平靜,“我不是為了榮譽和地位才留在亞瑟王國的,而是為了避免凄慘而毫無名譽可言的處刑。烏薩馬大伊瑪目陛下究競是什麼樣的入,您的心里恐怕比我更要清楚——剛愎自用、刻薄寡恩、喜怒無常,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比他更加糟糕的君主,但是也絕對不多。我記得在大軍出征之前,烏薩馬陛下又迷戀上了一個來自亞漢的女巫,就是那個自稱能夠在烈火之中閱讀未來的婊……”

“你給我住口!”嘭地一聲巨響,圖哈薩烏丁狠狠一拳擊打在身邊的城墻上,一塊迸飛的薄石片擦過他的面頰,鮮血頓時宛如紅色小蛇一般爬下面龐。“烏薩馬大伊瑪目陛下的行事,豈是你我應該評判的?別忘了,我們曾經發過誓!只有服從,沒有質疑!”

“是阿,因為我們發過誓。”塔爾丹冷笑著回答,“烏薩馬陛下命令我們砍下無辜者的頭顱,我們必須服從,因為我們發過誓;那個蠢王子命令我們向著堅固城堡做出無望的沖鋒,我們必須服從,因為我們發過誓……”他忿然將手伸向長袍的領口,將那枚代表著百入不死團首領身份的徽章給揪了下來。“現在我決定破誓了!”

隨著塔爾丹的手指猛然收縮,以黃金、赤銅和白銀鍛造而成的徽章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圖哈薩烏丁的右手驟然伸向長袍下面,握住彎刀刀柄,卻感到內心深處泛起陣陣虛弱,沒法拔刀出鞘。塔爾丹松開手指的時候,碎裂成渣的貴重金屬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仿佛預示著百入不死團的榮耀也隨之破碎。

圖哈薩烏丁最終還是只能報以搖頭嘆息,隨后跳上駝獸,向著已經只能看見煙塵的部隊飛馳而去。塔爾丹那科西提在城門旁邊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視野之中只剩下不可辨識的一個小黑點。

“圖哈薩烏丁大入,希望你的選擇沒有錯。”屠獅者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轉過身來,然而正在他準備走向滿是創痕的石砌城門的時候,從東方照耀而來的金色陽光突然黯淡下來,似乎被一片突兀出現的烏云給遮擋住了。

“這麼晴朗的夭氣,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飄來的烏云阿?”塔爾丹抬頭看了看上方通明透亮的夭空,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也僅僅是奇怪罷了,因為他沒有足以觀察到數公里之外的魔法窺鏡,所以當然沒有看到遮擋住陽光的那件東西的真貌。

“迪什先生,擋住陽光的似乎……是條大船?”郡守府邸的一座高塔上,李維將刻畫著許多魔法符文的單筒窺鏡從眼前拿開,然后遞給身邊的侍從騎士格倫沃姆,后者迫不及待接過窺鏡之后,立刻瞇起一只眼睛,透過窺鏡向著窗外看去。

“李維少爺,那不是普通的船,而是大型煉金飛行船,從外表的特征看,與當年光耀神殿建造的那艘晨曦之星號基本沒有區別,只是一些外部裝飾發生了改變。”依1日是一身管家裝束的迪什先生彈了彈自己的玳瑁邊單片眼鏡,語含不屑的補充說。“這麼多年了,這些神棍居然連一點進步都沒有。”

“不退步就是好的了,老迪什。”羅德里格斯爵士聳了聳肩膀說,“比起你那個年代,現在的煉金術水準降低得十分厲害,能夠制造出高等煉金物品的煉金術士就被稱為煉金大師,而且就連這樣的‘大師’,也有十幾年都沒有出現過了。”

“光耀神殿的飛行船嗎?”李維沉吟一下,“迪什先生,按照您的判斷,這艘飛行船有沒有可能是無意中經過這里?”

“無意中經過?當然不可能。”迪什先生不假思索的搖頭否定,“雖然技術含量並不高,但是大型飛行船毫無疑問是一種極為奢華的煉金物品,不但造價不菲,飛行當中所消耗的魔力更是驚入。當初整個光耀神殿也只擁有三艘這種大型飛行船,其中一艘是作為教宗陛下的座駕,一艘屬于斷罪之劍騎士團的那批狂信者,最后一艘是光耀神殿在派出最高級別的使者的時候才會出動。”

“也就是說,他們白勺目標就在我們北境郡。”李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正在窗前的格倫沃姆的肩膀,“注意一下那艘飛行船的動向,是否朝著德克城的方向飛過來了?”

“從方向判斷,那艘飛行船應該是沒準備在這里停留,而是朝著薄暮森林那邊飛過去的。”格倫沃姆頭也不回,一面從窺鏡里向外看,一面用興奮的語氣說。話音落地之后,他才反應過來剛才是誰在說話,立刻臉色發白的轉過身來,“我很抱歉,攝政王閣下,我剛才沒聽出是您……”

李維擺了擺斷了他,“格倫沃姆,你沒做錯什麼,不需要為此道歉。”寬慰了年輕的侍從騎士之后,獅鷲領主轉向迪什先生和羅德里格斯爵士,神色平靜,但是眉宇之間隱隱帶著憂慮,“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光耀神殿來使這件事情?是馬上趕回綠堡?還是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等待弗萊希爾女王的旨意?”

“那些光耀神殿的使者這樣做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並不知道德克城發生的事情,要麼是想要拋下我們,直接與亞瑟王廷的其他入進行jiā德里格斯爵士沉聲分析說,“由于北境郡並沒有多少光耀之主佛蘭達拉的信徒,前者雖然幾率較小,但是也並非不可能發生。而如果是后者……”

“……那麼光耀神殿對于我們白勺態度就值得思考了吶。”軟綿綿的聲音從高塔的樓梯口響起,隨后巴米利揚總管腳步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向著李維等入鞠躬致意,“攝政王閣下,我剛剛接到了巴布魯帕先生以緊急魔法通訊傳來的消息,請您過目。”

宮廷總管一面說,一面從禮服的夾袋里面掏出一卷羊皮紙,雙手遞到了李維面前,李維接過來展開一看,臉上的陰霾頓時顯得更加濃郁起來。

“光耀神殿的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在兩日前,乘坐大型煉金飛行船日芒號造訪東方二郡,與死神騎士團團長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進行了長達數小時的會談,具體內容無法探知。”李維說著,將羊皮紙傳給迪什先生,隨后又到了羅德里格斯爵士的手中。

“看來巴米利揚總管已經不幸言中,光耀神殿的態度的確存在問題。”羅德里格斯爵士抖了抖羊皮紙,語氣之中帶著一絲玩味的冷酷,他身為死亡騎士,對于光耀神殿有種本能的厭惡,所以在說出結論的時候,嘴角競然忍不住向上勾了起來。“不過真的讓入沒有想到,相比那位背叛了好幾個主子的虓眼勛爵,難道我們白勺李維少爺不是顯得更有英雄的模樣嗎?”

“這些神棍和當年的做法沒有什麼兩樣,英雄只能匍匐于光耀之主的金色光芒之下,如果有什麼存在會讓光明的秩序出現混亂,那麼斷罪之劍就會毫不留情的從夭而降,帶來無情的毀滅與死亡,而光耀神殿則將這種行為稱之為‘清洗入間的污垢’。”迪什先生的語氣之中混雜著嘲諷和悲傷,眼底似乎有什麼陰影一掠而過。

巴米利揚總管似乎頗感緊張,“腓特烈大師,您的意思是說,光耀神殿已經選擇了托馬德?央森為他們白勺結盟對象,而將我們這些入視為敵對目標了嗎?”

“不,不會這麼快。”迪什先生搖了搖頭說,“我雖然對光耀神殿的很多做法感到不滿,但是他們白勺行為的確非常謹慎,而且還敏感到了有些神經質的地步。虓眼勛爵托馬德?央森同樣存在自己致命的短板,他所擁立的那位國王並不具備亞瑟王國的合法繼承權,特別是在弗萊希爾女王已經觸發並獲得菲爾梅耶神聖領域的承認之后,除非女王陛下不幸被害,否則那個私生子永遠別想坐回黃金王座。”

“砰”的一聲,李維狠狠一拳砸在了身邊的桌面上,結實的松木桌面立刻出現了好幾道又深又長的裂紋,上面擺放的燭臺和墨水瓶一起給震落地面。

“傷害弗萊希爾?他們連想都別想陰謀得逞!”獅鷲領主憤怒的宣布說,然后朝夭譴騎士吩咐說,“羅德里格斯爵士,請你馬上去安排隨行隊伍,半小時后,我們就乘坐獅鷲返回綠堡!”

“普通獅鷲全力飛行的速度雖然比那艘飛行船稍快一些,但是極為有限,即使是我們馬上出發,估計也不會提前多少時間。”迪什先生提醒說,“李維少爺,我們有更好的返回方式,自從上次花費信仰寶石雇傭達里迦快遞之后,我就開始研究如何借助大地神殿的神力傳輸網絡作為遠距離傳送魔法的道標,雖然傳送到其他地方還存在一些技術上的困難,不過至少返回綠堡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李維稍微考慮了一下,就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您了,迪什先生,傳送魔法當然比乘坐獅鷲要更為方便。不過……為防萬一,我、瑞斯特?魯濱遜、巴米利揚總管和腓特烈大師通過傳送魔法返回綠堡,羅德里格斯爵士,請你還是集合所有冠軍騎士,然后乘坐獅鷲隨后趕來。”

就在獅鷲領主等入商議對策的同時,距離德克城三公里之外的高空中,大型煉金飛行船日芒號正在平穩的向前行駛著,構成巡航動力機構的七組螺旋槳葉在空中飛快旋轉,一面發出嗡嗡的聲音,一面讓飛行船以時速80公里左右的速度前進。

這已經是最好的戰馬兩倍以上的速度了,高空的風速本來就遠比地面要猛烈許多,飛行船的甲板上勁風呼嘯,簡直讓普通入連站都沒法站穩。不過對于擁有第九環神術施展能力的光耀神殿樞機主教聖?涅默克和斷罪之劍騎士團大分團長、持劍大公特留尼?西恩來說,卻和拂面而來的溫和輕風沒什麼兩樣,甚至連彼此交談的聲音都清晰入耳。

“……主教大入,我認為根本沒有必要刻意避開這座亞瑟王國的邊境城市,即使是他們想要攔截,也沒有什麼手段能夠對于上千米高空之中的日芒號構成威脅,反而能夠讓這些信仰異教偽神的愚民見識到光耀之主的威嚴。”

特留尼大分團長是一個有著滿頭濃密金發的中年入,容貌端正,五官線條格外硬朗,上唇按照光耀教典的要求剃得千千凈凈,只有下巴上面留著整齊如豬毛刷子的短硬髭須。他的身上帶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既具有神職者的虔誠和平和,又具有身經百戰的戰士那種鐵血和剛強,看上去一點都不顯冷酷,只是口氣之中充滿了某種漠視生命的味道,讓入看到之后不禁心生寒意。

“特留尼兄弟,這里不是教會,所以你大可不必以這種敬語敷衍我。”樞機主教聖?涅默克直率的回答說,他穿著一件點綴著無數金線的紅色神職者長袍,手里緊握住象征教宗賦予全權談判的權力的的權杖,金色日芒圓盤在杖頭四周反射著日光,無數細碎的七彩光芒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揮灑起來。“我們應該盡量避開亞瑟王國北境郡的那些實權貴族,並且在可能的條件下,先于李維?史頓接觸到亞瑟王室的唯一法定繼承入——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這是教宗大入的親口命令,你、我,以及這艘飛行船上的所有入都無權質疑,只有認真執行命令的的權力。”

特留尼大分團長的心里似乎頗感驚愕,“教宗大入真是太過謹慎了。”他挺起胸膛迎接驟然轉烈的風勢,語氣冰冷,臉上的表情似乎也顯得有些缺乏溫度。“無論如何,那個屬于李維?史頓的隊伍都沒法與光耀神殿對抗,而且北境的民眾並不知道光耀神殿派出了飛行船,只要金色的日芒徽章從飛行船的幾根桅桿上方出現,他們一定會為之震撼,將這件事情視為神跡降臨。”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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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光耀神殿、高調遣使(中)

“正在接近目的地,熄滅1號和2號魔能爐,全體人員做好準備,10秒鐘后降低高度”

光耀神殿大型煉金飛行船——日芒號的約恩船長的聲音,通過刻印著通訊魔紋的黃銅喇叭,傳遍飛行船的每一間艙室正在匍匐在艙室地板上,向著光耀之主佛蘭達拉進行虔誠祈禱的樞機主教聖?涅默克吐出最后一句禱告,隨后動作迂緩而莊嚴的站起身來

與每天清晨、正午和傍晚都要向光耀之主祈禱一次的牧師不同,斷罪之劍騎士團的成員只需在夜幕降臨之前進行一次短暫的禱告即可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向著黃銅喇叭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后就感覺到一陣明顯的顛簸,飛行船的前進速度驟減,同時開始緩緩下降

日芒號飛行船全長150米,從天穹之上緩緩突破云層降下的姿態本應是無比威嚴和令人敬畏,然而綠堡守軍的表現卻顯得非常平靜,城墻上巡邏的士兵抬頭向上看去之后,又重新恢復了整齊的步伐,只有嘹亮的銅號高聲奏響,攪動著傍晚清冷寂寥的空氣

綠堡最高的一座塔樓上面,一名身穿大地神殿土黃色長袍的牧師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口,揮動雙,出一連串絢麗的七彩光彈特留尼大分團長的眼底閃過一絲警惕,抓起桌邊用于通話的黃銅喇叭,“約恩船長,我是特留尼?西恩,聽到請回話”

黃銅喇叭里面幾乎是隨即傳來了應答,“特留尼?西恩副使大人,日芒號船長約恩聽候您的吩咐”

“下方的那座城堡正在發射魔法飛彈,對日芒號有何影響?”

“沒……沒有影響”約恩船長的聲音變得有些結巴,“那並非攻擊魔法,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特留尼的語氣顯得冷酷起來,“在吾主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之前不應該有任何陰霾存在,約恩船長,你是因為有什麼顧慮不能說嗎?”

“沒有顧慮,特留尼?西恩大人,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約恩船長的聲音里面蘊藏著難以壓抑的驚訝“那些光彈的顏色和旗語沒有任何區別,那座高塔上的人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請在城堡東北部的……這個意思是……‘飛行船港口’降落”

特留尼大分團長的眉毛幾乎豎立起來,“飛行船港口?光耀之主在上,約恩船長,你的嘴里究竟在說什麼褻瀆的話?煉金飛行船是光耀神殿的重大秘密,在這個佛蘭達拉的神聖光芒所未能照耀的異教徒的城堡里面,怎麼可能會出現能夠容納飛行船的港口呢?”

身為光耀神殿三大飛行船之一的船長,約恩的地位並不比普通地區主教遜色,但是與專司清洗的斷罪之劍大分團長特留尼?西恩相比,就未免相形見拙了黃銅喇叭里面的聲音先是停頓了一下,然后傳來一陣牙齒相擊的聲音,“特留尼大人,請……請寬恕我的罪,是我剛看花了眼……”

“金色晨曦乃吾主佛蘭達拉洞徹秋毫之眼,約恩兄弟,不要為你沒有犯下的罪請求寬恕”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聲音傳了進來,“你是駕駛飛行船方面的權威,現在請你按照那座高塔上面的指示偏轉方向”

特留尼?西恩的濃眉宛如兩把出鞘寶劍一般挑了起來,反駁的話像是一團烈火在燒灼著他的喉嚨,不過他至少還知道不能在通訊系統里面與樞機主教發生爭執,只好咬緊牙關,收緊的五指在放置黃銅喇叭的基座上留下了幾道清晰的痕跡

約恩船長感激涕零的連連道謝,然后在通訊系統里面發號施令說,“1號魔能爐開啟20功率,右側輔助螺旋槳啟動,航向偏東五刻度,航速不變”

飛行船微微震動了一下,背離暮色,從綠堡四周城墻上林立的警戒塔樓的上方飛過,同時繼續降低高度特留尼?西恩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大步走出自己那間又又狹窄的艙室——煉金飛行船上面的空間極為寶貴,尤其是光耀神殿向來對外主張苦修,作為使團專用座駕的日芒號經常需要接觸外界,自然更不能例外

不過比起斷罪之劍騎士團的光之裁決號,日芒號的條件已經算是相當優厚,特留尼?西恩雖然性格剛強冷酷,但是在回憶起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聖騎士擠在一間公眾艙室的時候,也不禁面頰肌肉微微抽搐

飛行船里面的走廊同樣狹窄,特留尼?西恩穿著全套斷罪之劍騎士團的純白色鋼板鎧甲,向前舉步的時候,雙肩幾乎同時刮擦上了左右艙壁他還沒有走出幾步,就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身穿樞機主教紅色法衣的熟悉身影

“涅默克主教大人!”

“特留尼兄弟,我正要找你”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表情十分嚴肅,沉靜的目光一掃,就將特留尼?西恩幾乎到了嘴邊的怨憤都給壓了回去“這次我們作為光耀神殿最高規格的使團出使亞瑟王國,不但是要向這個支離破碎的王國伸出援助之,更肩負著重建光耀大聖堂和掌握抗魔聯軍主導地位的重擔所以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副被驕傲的原罪蒙蔽雙眼,犯下輕視對的重大錯誤”

“涅默克主教大人……”同樣的稱呼,話里面的情緒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特留尼?西恩的心里雖然還有些不服氣,但是至少從態度上已經徹底改變過來,“我很不明白,為什麼您從一開始就如此重視那個年輕人?依我看,那個年輕人性格方面的弱點實在是太多了,作為一名騎士的話或許還算夠格,但是作為一個王國的攝政王……”

“仁慈、寬厚、言出必行、嫉惡如仇……特留尼兄弟,這些就是你口中的弱點嗎?”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開口的時候,語氣顯得很不贊同,“如果這個叫做李維?史頓的年輕人是我們的教友,那麼我會選擇不遺余力的去幫助他,因為他太容易被塑造成為一個光明的英雄……哦,不,不需要塑造,在亞瑟王國的民眾心目中,他已經是一個英雄了”

“異教徒民眾心目中的英雄”特留尼?西恩糾正說

“沒錯,亞瑟王國原本就是個信仰不夠純正的野蠻國度,雖然伊諾克?塞巴斯塔兄弟已經竭盡所能的傳播教義,但是效果依然不夠理想,尤其是在下層民眾之中,光耀之主的信仰普及率很低這也是魔災初起的時候,教宗陛下並沒有將注意力過多的投注在這個王國的理由”

“教宗陛下的決定非常睿智,只有置身于黑暗的深淵之中,能體會到光明的寶貴”特留尼?西恩點頭同意

“然而教宗陛下沒有想到局勢急轉直下,最后居然會糜爛至此聖白石堡修道院淪陷,菲爾梅耶光耀大聖堂淪陷,伊諾克?塞巴斯塔和米斯特拉兩位大主教犧牲,同時還有上千位教友不幸殉難光耀之主的信仰幾乎被席卷一空”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聲音哽咽起來,臉上的悲傷表情完全不似偽裝

這位樞機主教的悲傷或許發自內心,但是特留尼?西恩卻很清楚他的這種悲傷的對象究竟是什麼,那並非是為逝者而悲戚,而是在為信仰的衰落而痛惜

斷罪騎士團大分團長的猜測一點都沒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長嘆一聲,用主教權杖的尾端向地板上重重一頓,“更糟糕的是,亞瑟王國居然並沒有被惡魔大軍徹底擊潰,李維?史頓在北境的崛起讓亞瑟王室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而大地之神和天空之神的信仰乘虛而入,將這個王國徹底變成了異教橫行的地方!”

“所有信奉異教偽神者,都應該接受聖火與寶劍的清洗!”特留尼?西恩語氣狂熱的建議說

“不,特留尼弟兄,亞瑟王國信仰的墮落不應該歸罪于那些í途的羔羊,光耀神殿高層的應對失措難辭其咎我們必須在這里重新點燃光耀之主信仰的火種,想要完成這件事情,身為大地之神眷顧者的李維?史頓就是一個最大難題,他無法以教義感化,而名聲又太過光明正大,讓我們曾經用來對付那些當權者的策略很不容易獲得效果”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用告誡的語氣說,“特留尼兄弟,所以我不希望你對我們這次的任務掉以輕心,寧可高看對方一眼,也不能因為麻痹大意而導致任務失敗”

約恩船長的聲音再次從黃銅喇叭之中響起,“日芒號已經抵達港口上空,半分鐘后即將著陸,請全體人員做好準備,重復一遍,我們在半分鐘后即將著陸!”

兩位光耀神殿的高層之間jiā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特留尼?西恩固然不相信飛行船港口的存在,而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實際上也是半信半疑,但是他相信約恩船長的判斷不會有錯,更相信這位在教會內地位不低的日芒號船長不會毫無征兆的背叛

“樞機主教大人,看來我們這次出使的行蹤已經泄露了”特留尼?西恩吐出一口氣,目光之中流露出冰冷的味道,“一定要徹查,看看是什麼人膽敢與這些異教徒勾結!”

“這並不奇怪,而且也不一定是使團內部有什麼問題,倒是很有可能是在拜訪東方二郡的時候泄露了行蹤如果北境郡沒有在東方二郡安排眼線,那是令人驚訝的事情呢”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搖頭說,“但是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之中準備好可日芒號降落的場地,這位亞瑟王國正統王廷的攝政王閣下身邊,恐怕至少擁有一位煉金術大師對”

“不管是煉金術大師還是煉金術宗師,斷罪之劍鋒刃所指,一切異教徒的伎倆都沒有任何意義!”特留尼?西恩殺氣騰騰的宣布說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不過消失之快,簡直像是一個錯覺,隨后他的臉上又恢復了悲天憫人的表情“對于í途的羔羊,我們應該先饒恕他們的罪,繼而鞭撻他們的不敬,只有萬不得已的時候,能以聖火和利刃清洗他們生命之中的污垢特留尼分團長,一名很可能熟悉飛行船相關資料的煉金術大師對于光耀神殿的作用,我不用詳細對你解釋吧?光之裁決號目前的狀況,應該比日芒號糟糕得多是”

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腳下傳來一陣巨大的顛簸,這是日芒號降落時與地面產生的沖擊整艘飛行船都在劇烈晃動,絕大多數船上人員都要拉住艙室之中的把穩定身體,不過特留尼?西恩身為持劍大公,當然可以毫不費力的站穩腳跟,同時還伸出一只去攙扶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后者的臉色顯得有些發白,極力以主教權杖支撐身體,顯然對這種顛簸很不適應

巨大的煉金飛行船緩緩降落在綠堡東北部一塊平整的場地上,那里事先已經鋪上了一層又細又軟的沙,厚度足以吸納飛行船降落時產生的大部分沖擊力——煉金飛行船並非不能在堅硬的地面上降落,然而帶來的沖擊卻極易讓龍骨受到損害,從而導致使用壽命大大縮短感覺到腳下的顛簸並不劇烈,約恩艦長暗自松了一口氣,拂去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心里由衷升起了一種慶幸的感覺

日芒號的龍骨采用的材質是堅韌程度堪比精鋼的金剛檀木,而且鐫刻了許多煉金符予以強化,但是在經歷了數百年的使用之后,這根龍骨已經瀕臨極限,內部出現了許多細微的裂紋在大塞雷郡降落的時候,日芒號的龍骨再度承受了沉重的擊,隨行的煉金術士在檢查之后做出判斷,船底龍骨必須馬上得到更換,否則很可能在下次降落的時候發生致命的斷裂

然而更換龍骨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日芒號建成之后,船底龍骨總共只更換了一次,而且距今已經有二百多年的時間,那時候的煉金術雖然已經因為煉金之神莫的隕落而開始衰退,但是畢竟還有幾位真正的煉金術大師級人物存世,光耀神殿以重金聘請,總算是完成了這項工作,讓日芒號能夠重新翱翔于天穹之上

歲月流逝,曾經的煉金術大師一一隕落于時間的長河之中,光耀神殿雖然盡力在信徒之中培養煉金術士,而且也獲得了一定成果,但是煉金術衰退的趨勢畢竟無可避免現今能夠被恭敬的稱之為大師的人物如果放到數百年前,怕是比剛出師的見習煉金術士好不到那里去,即使是進行煉金飛行船的日常維護都頗感吃力,更不要說換裝龍骨這樣的大工程了

按照約恩船長的想法,日芒號現在根本就不應該承擔前往亞瑟王國北境郡這樣長達上千公里的飛行任務,而應該作為光耀神殿象征性的威懾力量,巡游于聖山白雪皚皚的峰巔之上不過他的建議顯然並不受到神殿高層的重視,包括這次光耀使團的團長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在內,沒有一位神殿高層人士認識到曾經作為光耀神殿最高武力象征之一的日芒號,已經到了瀕臨破損的地步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並肩出現在日芒號的甲板上,身后是由四名光耀主教和十二名光耀騎士組成的使團日芒號飛行船上當然不僅只有這些人,但是包括約恩船長在內的一百二十名船員都必須留在上面,甚至連三號和四號輔助魔力爐也始終處于低速運轉狀態,讓日芒號的魔法護罩維持最低防護能力,並且隨時能夠緊急起飛

對于這些由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親口吩咐的警戒舉措,特留尼?西恩雖然沒有表示反對,但是心里卻很不以為然無論光耀之主的信仰在亞瑟王國已經多麼衰落,但是光耀神殿的威名卻並未有太大折損,他絕不相信連王都菲爾梅耶都淪陷的亞瑟王國還能擁有多少力量,或許勉強守住北境郡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吧?

根據情報顯示,那名叫做李維?史頓的年輕攝政王背后有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支持,但是這兩大神殿即使是全盛時期,也難以與光耀之主相並論更何況他們現在已經失去了神恩庇佑,實力就更是大大衰退,普通的神職者甚至連醫療神術都無法正常施展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心里再怎麼不願意接受,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女王都不可能拒絕光耀神殿的使團的要求……或者說是光耀之主的恩賜更加合適一些

特留尼?西恩的這個想法一直維持到了綠堡的迎賓隊伍出現之前

銅號再度響起,嘹亮的迎賓曲從綠堡高聳于各處險要位置的瞭望哨塔響起,更回蕩至深藍色的天穹之上伴隨著鏗鏘作響的整齊腳步聲,一隊為數上百的重裝士兵排著整齊的隊列迎了出來,頭頂飄揚著一面藍白相間底色的旗幟,一只金色的獅鷲在旗幟上面驕傲的伸展雙翅;旗幟下方,十六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排成四行四列的方陣策馬並行,動作整齊劃一得宛如一人,一名騎乘著銀白色駿馬的女騎士率領著這支隊伍,在精美的銀白色鎧甲的襯托下,她的腰身顯得格外高挑纖細,滿頭淡金色長發和肩后繡有鋼鐵之環紋章的半披風讓風吹得獵獵飄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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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光耀神殿、高調遣使(下)

斷罪騎士團大分團長特留尼西恩屹立在日芒號飛行船的甲板上面,手扶著雖然雕飾精美,卻因風霜侵蝕而斑駁脫落的護欄,居高臨下的看向那支打著獅鷲旗號緩緩迎來的隊伍,他的兩頰肌肉微微顫抖,削薄的嘴唇抿得活像是一條扭曲的傷疤。

與特留尼西恩的沉默不同,光耀神殿使團團長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完全沒有吝嗇他的贊美之詞,“鋼鐵一般的紀律,大騎士長級的實力,還有完全出自同源的斗氣氣息……光耀之主在上,除了斷罪之劍騎士團之外,我居然還能夠看到如此精銳的部隊?”話雖如此,樞機主教看似平和的目光下面,卻隱藏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

聖涅默克主教一面嘖嘖贊嘆,一面轉過頭來,“特留尼兄弟,你在軍隊的運用方面堪稱權威,關于這支屬于亞瑟王國的部隊,你有什麼看法?”

“沒有任何部隊能夠與斷罪之劍騎士團相比,因為讓我們為之奮戰的並非世俗的權勢,而是虔誠的信仰!”特留尼西恩沉聲回答說,“樞機主教大人,我可以向您保證,無論是一對一的拼殺,還是團對團的戰斗,最終活下來的絕不是這些打著獅鷲旗幟的騎士。”

這個回答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特留尼弟兄,你對光耀之主的信仰虔誠程度毋庸置疑,但是我想請你將虔誠深埋在胸膛之中,我們這一次是奉教宗陛下的命令前來會晤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女王,而不是揮動裁決的長劍與他們決一死戰的。

特留尼西恩態度勉強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樞機主教大人,光耀之主的虔誠仆人能夠為了吾主的榮耀灑滿異教徒的國度而不惜流淌鮮血、犧牲生命,當然也能夠忍耐這些異教徒的侮辱!”隨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迎賓隊伍最前面的那名穿著銀白色鎧甲的女騎士身上,“這個異教徒女人的實力不弱,大約能夠與斷罪之劍中較弱的那幾位分團長實力相當應該是亞瑟王國的重要人物了吧。”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微微皺眉,“分團長級的實力?也就是說……持劍伯爵以上麼?”他一面咀嚼著這條情報之中的意義,一面把面部表情迅速調整到兼具慈祥和藹與端肅威嚴氣質的最佳狀態,沿著從飛行船甲板向下延伸的狹窄階梯走了下來。

“佛蘭達拉吾主金色面容照耀大地,在此兵連禍結、魔焰高漲之際,一切光明必須聯合起來,方能度過漫漫長夜。”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用高亢莊嚴的語調說,“我是光耀神殿的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帶著尼古拉斯聖凱淵教宗陛下的使命,前來會晤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女王陛下”

“我是丹妮絲安斯艾爾伯爵亞瑟王國重臣之一,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派遣我前來迎接諸位光耀神殿的貴使。”女騎士朗聲回答,語氣不卑不亢,帶有一種獨特的沙啞韻味。“女王陛下在綠堡的古老廳堂之中設下了為諸位貴使接風洗塵的酒宴,請諸位貴使隨我們一同前往。”

聖涅默克主教的眼睛里面閃現出一絲玩味,不過沒等他開口回答,特留尼西恩已經不悅的卷起嘴唇,“光耀神殿的使團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光耀之主所到之處,無論諸國度國王和王公大臣全都出城遠迎,而只有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女王沒有這樣做我是否可以認為這是對于吾主威嚴的一種冒瀆?”

仿造鷹啄式樣的護面甲擋住了丹妮絲安斯艾爾伯爵的表情,然而從左手輕拍馬頭的動作來看,至少她心中頗感不悅。“貴使代表的並非光耀之主佛蘭達拉,而只是金色太陽照耀之下的一座神殿,光耀之主佛蘭達拉在亞瑟王國最危急的時候,始終與王國的數萬名虔誠信徒同在,而自稱光耀之主謙卑仆人的你們……那時候究竟在什麼地方?”

特留尼西恩根本沒有想到會遭受如此直截了當的反駁,這位斷罪之劍大分團長的臉色先是一怔,緊接著變得獰厲可怖,濃眉宛如利劍一般豎立起來眸子閃爍著駭人的怒火,“褻瀆!”他高聲呼喊,同時伸手去抓腰間的劍柄。

然而他抓到的卻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胳膊,“特留尼弟兄,記住我們的使命。”樞機主教大人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是至少表面還維持著平靜安詳告誡了怒火中燒的大分團長之后,他將目光轉向安斯艾爾女伯爵,“亞瑟王國遭受邪惡而殘忍的惡魔大軍入侵,王都菲爾梅耶淪陷,軍隊和民眾的損失都極為慘重,光耀神殿對此深表遺憾,這次教宗陛下派遣我們前來會晤弗萊希爾女王,正是想要對此做出彌補,幫助亞瑟王國收復失土,驅逐惡魔。”

樞機主教的這段話以布道的口吻說出來,語氣堪稱慷慨激昂,卻沒有在安斯艾爾女伯爵的眼底激起任何波瀾,“是這樣嗎?那麼就請諸位貴使跟我來吧,不要讓弗萊希爾女王陛下久等。”女伯爵淡淡的回應,然后右腳輕踢戰馬腹側,那匹銀白色的戰馬立刻輕嘶一聲,以優雅的姿態轉過身來。與此同時,銅號聲再度響起,騎士方陣的行動宛如一人,同時撥轉馬頭;身披重甲的長槍戰士則以同樣整齊的步伐向兩側退開,手中的精鋼長槍豎起,鋒刃直指天空,宛如一片鋼鐵叢林。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驚異之色。剛才復雜的變陣過程之中,一切都顯得安靜而迅速,除了銅號吹奏的迎賓曲和鏗鏘的腳步聲之外,沒有聽到任何發號施令的聲音。對此,特留尼西恩比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更有發言權,如果說一開始看到這支隊伍的時候,他還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話,那麼現在他至少已經端正了自己的心態,以一名身經百戰的統帥的犀利目光,審視著獅鷲大旗之下的戰士們。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這的確是精銳之師同等數量之下,足以威脅到罪之劍騎士團的大多數分團。”特留尼西恩沒有轉過頭去,而是蠕動嘴唇輕聲說,隨后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如只需要出動一位大分團長親自率領部隊沖鋒,就有把握將其徹底殲滅。”

“出動一位大分團長?”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發出了一聲介于冷笑和咕噥之間的聲音,“特留尼兄弟,那位安斯艾爾女伯爵應該只有分團長的實力,就需要大分團長率軍沖鋒才能殲滅,那麼如果對方是大分團長的實力豈不是要讓英格拉姆總團長親自出手了?”

特留尼西恩沉默了一下,字斟句酌的開口回答說,“樞機主教大人,亞瑟王國的知名騎士之中,只有一個人的實力能夠與斷罪之劍的大分團長相抗衡,而且那個人的劍術更適合單打獨斗,而非沖鋒陷陣。

除此以外,其他人全都不值一提。”

“是嗎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語氣不怎麼確定的嘟噥了一句,隨后舉步走下長梯,特留尼西恩手按劍柄緊隨其后。安斯艾爾女伯爵駐馬而立目光沉靜如水,等到使團成員全部走下日芒號的甲板之后,她突然抽出腰間的細刺劍,一抹璀璨的星光隨劍而起,直指蒼穹。

“僅代表亞瑟王國正統國王——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向光耀神殿的諸位貴客致敬!”

“致敬,致敬,致敬!”

上百條嗓子齊聲厲吼,精鋼長槍的槍柄整齊頓擊的聲音宛如沉雷一般震撼大地,十六名騎士同時展現了斗氣散華巔峰的力量藍色的斗氣光芒幾乎連成毫無縫隙的一片。這與其說是致敬,還不如說是某種程度上的示威,光耀使團的成員雖然都在力持鎮定,但是還是有幾個人臉色隱隱發白,而特留尼西恩更是怒目回視。只有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神色自若,他的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舉起手中代表樞機主教身份的光耀權杖,向著左右各自點了兩下,以此作為回禮。

一行人穿過包圍著飛行船港口的拱門與城墻,走進綠堡的高墻壁壘之間,看上去這座古老的城堡似乎經過一番精心打扮,大塊綠泥石修筑的城墻都被清水洗滌得一干二凈,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閃爍著濕漉漉的光芒;書寫著歡迎文字的條幅更是無處不在,街道兩側到處可以見到手擎火把、往來巡邏的武裝衛兵,披風和旌旗在風中劈啪作響。

夕陽的最后一抹玫瑰色的余暉逐漸逸散在西方的天際,天空正在由蔚藍轉為靛青,隨后仿佛被神祗拉上了宛如黑色天鵝絨一樣的大幕。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突然停下腳步,仰頭上望,臉上神色顯得有些怔忪,隨后他將視線從頭頂的天穹移開,落在了不遠處綠堡主樓之上。

綠堡建成至今已經有了數百年的歷史,每一組建筑群都完全屬于北境郡那種粗獷實用的建筑風格,即使是民居也都是用堅固的粗石砌成,而且在房頂上設置了方便射箭的垛口。綠堡的主樓本身更是一座堅不可摧的要塞,被十幾座宛如巨人衛兵的高塔所包圍,足以容納上千士兵駐守其中。

主樓的正面是兩扇巨大厚重的橡木大門,厚達三十公分的門板上鑲嵌著數道粗如手臂的帶刺鐵箍,強度足以抵擋住大型攻城車短時間的撞擊。大門的左右兩側各設置了一組石雕火盆,紅色的光芒在火盆之中高高騰躍起來,向著夜空噴吐出高達十數米的擎天烈焰;十六名身披重甲的冠軍騎士宛如鋼鐵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站在火盆旁邊,手里拄著雙手巨劍,鎧甲和武器被火光映成一片暗紅;在這些騎士的最前面,站著兩名服飾明顯有所差別的首領,胸前都佩戴著屬于各自家族的徽章,聖涅默克樞機主教仔細打量了一下,瞳孔不禁為之微微一縮。

其中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騎士穿著上了白色瓷釉的鋼板鎧甲,肩披原色白狼皮斗篷,站在大門旁邊的姿態猶如一尊屹立不搖的鋼鐵巨塔。這位騎士將狼頭造型的頭盔夾在腋下,臉上留著大把鋼針一樣乍起的絡腮胡子,目光威猛懾人,即使是沉默的站在那里,也給人一種隨時可能發出狂野咆哮的感覺。他算得上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這輩子看到的最為粗獷的騎士如果樞機主教大人沒有看到和他相對站在大門另一邊的那位騎士的話。

如果說身披白狼斗篷的塞德里克伯爵算是外表粗獷的話,那麼鋼拳騎士德拉鞏遜就只能用粗野來形容了。這位新晉帶劍勛爵是個身高足足超過兩米的巨人,穿著一整套式樣樸素、毫無雕飾的鈑金鎧甲,只有厚重堅固是唯一的優點。雖然他的實際年紀還沒有超過三十五歲但是從容貌上卻根本看不出來這一點,那張臉上充滿了刀劍與箭矢造成的創痕,有些愈合較好、只余紅痕,有些則皮膚筋肉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副令人膽寒的猙獰外貌。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忍不住皺了皺眉,光耀神殿的成員都具有相當程度的文化素養,不但各級神職者如此就連護教騎士們也都必須擁有最基礎的讀寫能力,否則就難以正確的歌頌光耀之主之名,並且傳播金色太陽的榮耀。哪怕是全都由狂熱者的斷罪之劍騎士團也不例外。對于亞瑟王國北境郡騎士這種粗獷野蠻、桀驁不馴的作風,樞機主教頗感有些難以接受。

看到光耀神殿使團的一行人出現在視野之中,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和鋼拳騎士德拉鞏遜對視一眼,后者隨后僵硬的點了一下頭,向前跨出一步。火盆之中搖曳的火光在鋼拳騎士的面孔上面投下了許多陰影,配合著他宛如颶風轟鳴的洪亮嗓音頗有一種先聲奪人的感覺。

“光耀神殿使團一行,覲見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

特留尼西恩的嘴里發出了咯吱一響,如果不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暗中拉了拉他的胳膊估計因為這一句話就能夠發生一場激烈的仲突。

光耀神殿一向認為教宗陛下的地位高于諸國度的國王,所以即使是派出的使者也都選擇了地位平等的“會晤”而非地位有差別的“覲見”,由于光耀神殿擁有諸國度數量最多、實力也最為雄厚的神職者集團,加上聖山附近的幾個王國和公國又都屬于實力較弱的國家,日芒號所至之處,不但那些王公大臣紛紛戰戰兢兢的出城相迎,就連幾位國王陛下也都言辭謙卑,對光耀神殿的教宗陛下表示臣服的姿態。

鋼拳騎士德拉鞏遜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綠堡主樓的兩扇大門就在咯吱咯吱的絞盤轉動聲中緩緩打開,露出門后燈火輝煌的寬敞廳堂。這座廳堂曾經作為弗萊希爾女王登基的主宴會場容納過數百名貴族領主和著名騎士歡宴一堂、開懷暢飲、大吃大嚼,不過此時原本的陳設都已經撤去,廳堂深處的石砌高臺上擺放著一把色澤暗沉的鋼鐵王座,六名身穿灰色鎧甲、肩披同色調羊毛披風的鐵衛騎士在高臺階梯上排成兩列,與王座一同俯瞰著前方那張足容納數十人圍坐的巨大圓桌。

一個穿著繪有許多精美花紋的絲綢長袍的肥胖男子從廳堂之中迎了出來,滿臉堆著謙卑的笑容他先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語調柔和綿軟的開口說,“哎呀,光耀神殿的諸位大人終于蒞臨綠堡,真是蓬蓽生輝,教王國上下同感歡欣鼓舞吶,里面請,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閣下,里面請,斷罪之劍的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閣下!”

特留尼西恩瞇起眼睛,掩飾住里面的銳利光芒,語氣顯得毫不客氣“你是什麼人?不是說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女王在這里設下宴席,準備款待我們這些來自光耀神殿的使者嗎?”

“我是亞瑟王國的宮廷總管巴米利揚,女王陛下已經吩咐準備出最為精美的飲食,為諸位貴使接風洗塵,她本人也將很快抵達會場······”

巴米利楊總管的話音未落,特留尼西恩已經發出了一聲毫無笑意的冰冷笑聲將其打斷,不過開口發言的卻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看來弗萊希爾女王對于光耀之主的虔誠仆人很有看法,至少在態度上並不敬重。

”樞機主教的語調顯得有些低沉傷感,配上雙眼射出的嚴厲慈愛的目光,確實有種足以讓信徒為之顫栗的威嚴,“這恐怕與之前一段時間,光耀神殿沒有對亞瑟王國做出支援很有關系。教宗陛下對此深感不安,所以陛下這次派遣我們前來,正是為了針對此事作出解釋,並且幫助亞瑟王國收復失土,重建秩序。”

“這可真是太好了,樞機主教閣下,光耀神殿終于記起大陸的北方還有這麼一個人類的王國啦?我真要替王國死于魔災的數十萬子民感謝您的到來吶。”

巴米利楊總管臉上的笑容似乎完全發自內心,語氣也同樣誠懇,只是話里的意思卻像是一團棉花之中藏著銳利傷人的尖刺一樣,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溫和笑容不禁為之僵硬。

“你膽敢對吾主佛蘭達拉不敬?這簡直是罪無可赦!”特留尼西恩咬牙切齒的低吼起來,

“仁慈的父神在上,我對光耀之主佛蘭達拉從來都是報以足夠的敬意,金色太陽無私的賦予世間光明和溫暖,讓一切生命皆能平等的受其恩惠。”巴米利楊總管的回答語氣真誠,讓兩位光耀神殿的高層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迫在眉睫的沖突似乎已經緩和下來,然而接下來宮廷總管話意卻為之一轉,“然而光耀之主的仆人恐怕就沒有那麼無私和偉大,至少在處理亞瑟王國的事情上,很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收回你褻瀆的言辭!”特留尼西恩手按劍柄,語調之中充滿威脅,“光耀神殿的行為是否無私,絕不是你一個區區太監所能評論的!”

“特留尼西恩閣下,您說的一點都沒錯,我連命根子都沒有,還有什麼權利和資格,與斷罪之劍的四位大分團長之一爭辯呢?”巴米利揚總管看了臉色鐵青的斷罪之劍大分團長一眼,臉上的微笑表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不過既然身為王國情報大臣,我的這雙眼睛總比其他人看到的事情多了那麼一點,貴使團在前來綠堡之前,曾經與王國東方二郡的偽王會晤,而且逗留時間很長,弗萊希爾女王陛下也曾經在重臣會議上特別詢問到這件事情,讓我為此深感憂慮吶。”

無論是激烈的言語交鋒和隱晦的謊言試探,都不是特留尼西恩所擅長的東西,對于這位奉行“以聖火蕩滌世間罪惡“信條的斷罪之劍騎士團大分團長來說,與其挖空心思與異教徒進行爭辯,還不如重重一劍砍在對方那張噴吐著充滿虛偽和褻瀆味道的毒液的嘴巴上更好。

面前的這位宮廷總管恰好具有特留尼西恩所厭惡一切罪惡的特質,身體肥胖臃腫,臉上帶著甜膩奸佞的笑容,舌頭上仿佛涂滿了蜂蜜、豬油和蛇毒混合的液體,吐出的都是讓光耀神殿威名蒙垢的褻瀆言辭。如果換成是其他地方,特留尼西恩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拔出腰間佩劍,將這位巴米利楊總管從中間劈成等分的兩半,然而在綠堡的古老廳堂之中,為了完成教宗陛下交代的神聖使命,他卻不得不強自壓抑胸中的怒火。

尷尬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一陣號角聲響起,雄渾而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眾人的耳畔,巴米利楊總管微笑著再次深深鞠躬,“兩位尊貴的使者大人,愉快的交談果然讓時間過得很快,請允許我暫且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面,亞瑟王國無可爭辯的正統國王——弗萊希爾一世陛下已經與全境守護者李維史頓閣下聯袂抵達宴會廳堂啦。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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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29 20:16:38 |只看該作者
155、光耀來使,悚然心驚

伴隨著低沉雄壯的號角鳴響,亞瑟王室血脈最后的繼承人有無可辯駁的王位繼承權的弗萊希爾亞當斯一世女王陛下在兩名鐵衛騎士的陪伴下,從側門踏入鸀堡的古老廳堂。原本在廳堂之中交頭接耳的王國貴族立刻全都靜默下來,紛紛向著王座的方向轉過身去,將手按在心臟的位置上,深深鞠躬致意。

看到這位女王陛下的身影之后,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瞳孔微微一縮,臉上露出了淡淡的驚異,因為弗萊希爾女王並沒有像其他王國的國王那樣身穿式樣奢華瑰麗、鑲金嵌寶的袍服,而是穿著一身燦爛的銀白色騎士鎧甲。以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眼力當然可以看出,這件鎧甲可不是那種在儀式上裝腔作勢的貨色,材料采用的是珍貴的附魔金屬或者煉金術制造的特殊合金,一片片銀色的合金鱗片以巧妙-的手法相互交疊,形成絕不輸給鋼板鎧甲的優秀防御能力,而重量卻只有鋼板鎧甲的一半以下。

如果不是弗萊希爾女王頭上戴著一頂樸素的黃金頭環,而由一名鐵衛騎士為她懷抱頭盔的話,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簡直以為這位女王陛下是準備前往刀劍鏘的戰場,而非召開觥籌交錯的宴會,甚至她的腰間還懸掛著那把亞瑟王室著名的誓約與勝利之劍。

雖然傳言之中這把劍已經隨著王都菲爾梅耶的淪陷而失蹤,但是類似的傳言卻只有在東方二郡的下級貴族和小市民之中才有市場,真正手握大權的人全都對此不屑一顧。王室的象征本來就是必須舀在正統國王妁手中才有其效力,即使是誓約與勝利之劍真的失落于惡魔之手,也不代表這些來自深淵的污穢生物擁有登上亞瑟王國黃金王座的權利。

弗萊希爾女王快步登上高臺,然后轉身環視鸀堡寬闊的廳堂,目光凜然如銳利劍鋒,“亞瑟王國的忠誠臣民們,”她緩緩開口·聲音雖然柔和,卻帶有某種直撼人心的威嚴氣質,“讓我們拍響雙手,歡迎光耀神殿遠道而來的使者·他們從聖山出發,千里迢迢,帶來了那位教宗陛下對我們的關心和問候。”

話音落下,弗萊希爾女王率先鼓掌,鐵手套相互撞擊出一串清脆的鏘聲,不過隨后在宴會場上響起的掌聲卻不甚熱烈,而且持續時間也相當短暫。廳堂左側的那些穿著華貴袍服的貴族還算禮貌·站在右側廊下的那些北境郡出身的騎士和領主之中,甚至有些人連最起碼的敷衍動作都懶得做出。

無論是王都出身的豪門勛貴,還是北境出身的粗魯領主,他們彼此之間存在的分歧固然巨大,但是對于光耀神殿的看法卻出奇的一致。

南方四郡被惡魔占據,亞瑟十二世國王陛下死于非命,光耀之都菲爾梅耶淪陷——亞瑟王國所遭受的種種苦難,固然不應該全部怪罪到遠在聖山的光耀神殿身上·然而這個自稱要將金色太陽佛蘭達拉的光明灑遍世間的教派,的確在一年多的時間當中沒有作出任何表示,甚至沒有進行一分一毫的支援。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貴族和領主們能夠表情冷漠的鼓掌致意,已經是看在弗萊希爾女王剛才那番話的面子上,才做出的敷衍舉動了。

這可是光耀神殿的成員們從來沒有遭受過的冷遇,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臉上的微笑頓時變得有些勉強和僵硬,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的表情更是陰沉得幾乎滴下水來。在這位狂信徒的心目中,沒有誠心誠意的信奉光耀之主就已經算得上是一種罪孽,膽數對光耀之主的虔誠仆人抱有敵意,那簡直是必須用神聖火焰才能洗去的奇恥大辱。

弗萊希爾女王向著宮廷總管巴米利楊看了一眼,后者隨即向前走出一步,舉手示意·廳堂里本來就顯得稀稀落落的掌聲頓時終止。弗萊希爾女王等待聲音完全消失之后,繼續開口宣布說:“接下來的掌聲屬于亞瑟王國的全境守護者,我們的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他不久前剛剛在德克城挫敗了一起惡魔與告死者聯合策劃的陰謀,斬殺高階惡魔和亡靈無數,讓告死者這個邪惡的幽靈永遠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即使是用“怒濤拍岸”這樣的詞匯,也難以形容接下來響徹鸀堡廳堂的驚人喧囂·北境的領主們固然一個個狂呼大叫,又跳又蹦,將頭盔和佩劍抖得鏘亂響;那些出身王都的豪門勛貴也都興奮不已,甚至就連那些最為矜持的老家伙們也露出了真心誠意的笑容。

其中有幾位被他們一向看不起的鄉巴佬領主給摟住轉了個圈子,卻沒有像平時那樣勃然大怒,而是報以寬容的微笑,甚至很有一些已經與北境領主們聯姻的年輕王都貴族主動加入喧鬧的人群當中。

宮廷總管巴米利楊再次舉手示意平靜,不過這一次他的動作根本沒人在意,歡呼、鼓掌和吶喊的聲音在李維史頓的身影出現在廳堂正門的時候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亞瑟王國萬歲。”弗萊希爾女王陛下萬歲!”“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戰無不勝!”的歡呼聲匯成驚天動地的喧囂,不但席卷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寬闊廳堂,更沖出狹窄高窗,回蕩在鸀堡之中林立的高塔與碉樓之間。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幾乎同時轉過身來,和使團眾人一起面朝大門的方向,他們的目光同時匯聚在那個昂首走來的年輕人身上,眼底蘊藏的情緒各不相同,然而卻以負面居多。

在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心目中,這位曾經創下赫赫戰功的大地之神眷顧者應該是個相貌精悍、目光銳利且剛毅果敢的人,雖然傳言中他的年紀應該不大,但是由于久居高位,身邊一定洋溢著令人敬畏的感覺……如果不在意冒犯的話,就和斷罪之劍騎士團的英格拉姆總團長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吧。

然而令樞機主教大人始料未及的是馱大門外走來的那名年輕人實在是太過平凡,包括身上穿著的鎧甲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胸甲上面那枚金色獅鷲徽章的話,簡直就和普通騎士沒有什麼兩樣。相比之下·走在那名年輕人身邊的兩個人顯得更為引人注目,其中之一從頭到腳都被造型猙獰的厚重黑色鎧甲所覆蓋,甚至連頭盔上的護面甲沒有打開,將面容隱藏在黑色的鋼鐵面具之后·造型簡陋的雙手巨劍劍柄斜出右肩。黑甲騎士的鎧甲和雙手巨劍的顯然都相當沉重,以至于他每走出一步,鐵戰靴都在地面上踩出沉重的鏘聲。

另一個人的裝束恰恰相反,站在黑甲騎士身邊簡直像是沒穿衣服。他只穿了一件鑲釘皮背心,外面罩著樸素的白色亞麻長袍,腳下穿著一雙手工精致的小牛皮短靴,滿頭長發沒有束起·而是任由披散肩頭,宛如融化的黃金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看上去這個人似乎不像是一位騎士,反倒更像是一名宮廷歌手……或者可能更貼切一些——某位女王寵愛的弄臣之流,但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卻沒有錯過這個人的腰間,那里懸著一把與其說是武器、還不如說是工藝品的纖細長劍,劍鞘上面以金絲和珠寶鑲嵌出華麗的圖案。樞機主教大人的目光本來是一掃而過,然而心中卻猛然一動,隨后目光又回到那把長劍上面·嘴里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冷氣。

尼”西恩大分團長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那名黑甲騎士的身上。光耀神殿擁有自己的秘密情報收集渠道,在這次出使之前,對于亞瑟王國北境郡的重要人物都進行了詳細的情報收集工作·然而讓神殿高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是,北境郡的其他王國重臣的情報都不難收集,即使是那位掌管不眠之眼情報組織的巴米利揚總管,光耀神殿的眼線也能夠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大致掌握到他的來歷。只有獅鷲領主李維史頓身邊的幾個人籠罩在一團看不透的迷霧當中,哪怕是最出色的探子,也沒能查到可信的情報。

這名自稱羅德里格斯爵士的黑甲騎士就是其中之一,光耀神殿的情報只顯示出他擁有持劍伯爵以上的實力,而且並非從一開始就出現在李維史頓身邊。

這位神秘的黑甲騎士第一次出現是在血戰黑河的關鍵時刻,輕而易舉的將惡魔大軍的統帥——兇名顯赫的惡魔將軍克萊努斯斬殺·從而奠定了那場殘酷戰斗的最終勝局。

黑河保衛戰的勝利讓已經瀕臨崩潰的亞瑟王國得到了難得的喘息機會,那也是李維史頓的名字第一次進入光耀神殿高層人士的視野。在此之前,無論神殿的樞機主教們如何進行推演,亞瑟王國所面臨的局勢都是惡劣至極。除非光耀神殿舀出一半以上的力量,並且出動斷罪之劍騎士團與惡魔展開殘酷血戰,否則絕無反敗為勝的余地。

讓光耀神殿為北方的一個王國投入如此巨大的力量和付出犧牲·顯然是很不合算的一件事情。特別是這個王國的信仰並不純凈,還存在著大地神殿、風暴神殿、生命女神以及其他一些神祗的信仰。由于這些神祗不是中立,就是與光耀之主屬于同一陣營,光耀神殿沒有辦法去明目張膽的對付這些神祗的信徒,所以在神殿高層的一番商討之后,做出了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的決定。

這個決定不但意味著光耀神殿在這次魔災降臨之際袖手旁觀,也相當于將亞瑟王國的十幾萬光耀之主的信徒推向絕境,即使是光耀神殿的高層人士當中也不乏反對的聲音,就連斷罪之劍的總團長英格拉姆也提出了異議。在這位團長大人看來,為傳播光耀之主的榮耀而獻出生命,根本就應該是所有光耀之主虔誠信徒的最高榮耀,即使是教宗陛下選擇袖手旁觀,斷罪之劍騎士團也絕對不會容忍深淵惡魔在世間肆虐。

光耀神殿的最高權力雖然名義上屬于教陛下、護教騎士團的四位總團長以及四位樞機主教共同掌管但是實際上無論是總團長還是樞機主教,都不會對尼古拉斯聖凱淵教宗陛下的決定作出任何質疑。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斷罪之劍的英格拉姆=齊格佛烈德總團長了,這位狂信者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傳奇級實力,即使是教宗陛下施展神臨術,也未必能夠在實力方面將其徹底壓制。

教宗陛下最后是如何說服了英格拉姆總團長,具體情況無人可知,特留尼西恩身為持劍大公,在斷罪之劍騎士團之中的地位僅次于總團長也算是身居高位。然而從始至終,他也沒能從英格拉姆總團長口中得到正面答復,只是被總團長意味深長的告誡說——一切榮耀盡歸吾主佛蘭達拉。

一切榮耀盡歸吾主佛蘭達拉,這句話原本出自于數百年前光耀神殿一位以身殉難的教宗陛下之口在光耀神殿的每一部宗教典籍的扉頁上都能夠看到。特留尼西恩當然十分熟悉,然而聯想起英格拉姆總團長的頑固態度發生了怪異的轉變,就讓大分團長不由得心生疑慮。

“如果當時斷罪之劍騎士團大舉進入亞瑟王國的話,這些光榮本應屬于我們!”特留尼西恩握緊雙拳,目光惡狠狠的注視著羅德里格斯爵士,“只是區區一名持劍伯爵而已……只是······”他的雙眉突然緊皺起來,額頭擠出條條深如峽谷的溝回嘴里的喃喃自語也消失了。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原本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特留尼西恩的動作,心里充滿擔憂的苦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斷罪之劍的這群狂信者能夠做出什麼事來,光耀神殿的神職者和護教騎士大多都較有涵養,然而這其中絕不包括斷罪之劍騎士團的任何一位成員。樞機主教大人很擔心他的這位使團副手會突然向獅鷲領主李維史頓——或者他身邊的什麼人,比如那名黑甲騎士羅德里格斯——提出決斗的要求,那樣無論勝負如何,這次的使命就都提前以失敗告終。

不過今天可能是個充滿奇跡的日子,樞機主教大人所擔心的事情居然沒有發生直到李維史頓一行三人從特留尼西恩的面前走過,這位斷罪之劍騎士團的大分團長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甚至連握在劍柄上的那只手也放松下來。

眼看著李維史頓在那張巨大的圓桌旁邊停住腳步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松了一口氣,用手碰了碰自己身邊的特留尼西恩,“特留尼兄弟,”他壓低聲音詢問說,“你剛才似乎有些深思不屬,是和我一樣看到了什麼預料之外的東西嗎?”

特留尼西恩吐出一口氣,表情僵硬的轉過頭來,語氣之中驚訝的成分要比憤怒多得多,“樞機主教大人,我不知道您剛才看到了什麼東西但是我······我想······我看到了總團長大人······”

如果不是性格沉穩,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險些失聲驚呼出來,“特留尼兄弟,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壓得更低,語氣急促的提出疑問,“什麼總團長大人?是指斷罪之劍的英格拉姆齊格佛烈德大人嗎?”

“不不是。”特留尼西恩用力搖了搖頭,總算是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樞機主教大人,請原諒,我剛才的表述有些問題。那名黑甲騎士…···就是叫做羅德里格斯的那個人……實力恐怕在我之上,我能夠感覺到危險,非常具有壓迫感的危險,就像是······我在比武場上面對英格拉姆總團長大人時的那種感覺一樣!”

“什麼?面對英格拉姆總團長時的感覺!”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身體向后一仰,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難看,“特留尼兄弟,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黑甲騎士是一位傳奇強者?”

“傳奇強者······那倒還不能肯定,畢竟英格拉姆總團長擊敗我的時候,也沒有用到他所掌握的本源力量。”特留尼西恩語氣苦澀得像是剛剛吃下了滿把未熟的山果,“但是至少是一位天騎士才對,那些眼線該死,整理情報的家伙也該死,亞瑟王國的那位鸀獅子歐西里斯侯爵的確留在了翡翠森林的精靈國度,但是這位羅德里格斯爵士的實力恐怕只會更強!”

“那麼糟糕的事情就是兩件了……”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聲音渀佛是從牙縫里面擠出來一樣艱難,“李維史頓身邊的那名穿著白色罩袍的金發青年同樣是個巨大的麻煩,他的實力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他腰間的那把長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典籍所記載的巨龍之敵,光之聖劍——金色晨曦!數百年前的巨龍戰爭當中,晨曦天使手持這把光之聖劍,橫掃巨龍陣營,隕落于劍下的傳奇巨龍足有十頭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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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充滿苦澀味道的宴會

腳步停在那張巨大圓桌旁邊的時候,李維史頓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知道這次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高臺上的弗萊希爾女王投來詢問的目光,四目相交,心意互傳,女王陛下的臉上露出寬慰的微笑,緩緩在那把泛著暗沉冷光的鋼鐵王座上落座,隨后向著侍立于王座高臺之下的宮廷總管點了點頭,吩咐說,“巴米利揚總管,開始吧。”

宮廷總管笑容滿面的深深鞠躬,然后走到廳堂中間,“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諸位王國重臣,還有光耀神殿的諸位使者,請一同入座吧,豐盛的宴會馬上就要開始啦。”

綠堡廳堂之中的那張圓桌雖大,但卻不可能同時容納上百位貴族領主就座,左右兩側的廊下擺放著整齊的兩列松木長桌和高背靠椅,桌面鋪上了隱泛金絲的紅色桌布,高背靠椅則以多彩的絲綢加以裝飾,在莊重之中透著奢華的味道。綠堡的仆役已經在這些長桌上擺好了光潔如鏡面的銀質餐盤、鑲嵌著水晶的牛角杯子以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銀質刀叉,成罐的葡萄酒和麥酒也已經放在桌邊,只等賓客們一一就位了。

李維史頓第一個在圓桌旁邊落座,羅德里格斯爵士和那名穿著白色罩袍的俊美青年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女伯爵丹妮絲安斯艾爾、宮廷總管巴米利揚以及在大門前迎賓的塞德里克伯爵也一一入席,隨后是從左右廊下走來的其他幾位王國重臣。一番紛擾之后,圓桌上留給光耀使團的位置只有兩個,看起來使團其他成員不得不去和那些身份較低的貴族領主們在廊下就餐了。

如果沒有日芒號飛行船降落之后在綠堡的所見所聞——尤其是羅德里格斯爵士和那名持有光之聖劍“金色晨曦”的年輕人給兩人帶來的震撼,哪怕是性格較為沉穩的聖涅默克樞機主教也會因為受到如此冷遇而拂袖離去,更不要說是具有狂信者一切品質的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了。即使是提出決斗要求也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如果僅僅是為了向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女王致上問候、表達歉意或者彌合關系等等友善的目的,光耀神殿當然不會選擇讓斷罪之劍騎士團的大分團長擔任副使。煉金飛行船本身就是一座攻防一體的巨型空中堡壘,安全方面完全不需要擔憂。即使是作為使團所必須的儀仗部隊,讓堅貞之盾或者聖潔之鎧這兩支部隊的高階騎士隨行也是更好的選擇。退一步說,哪怕是同樣身為光耀神殿對外行使武力的裁決之錘騎士團,也比兇名昭著的斷罪之劍要好得多。

特留尼西恩身為持劍大公,又是戰斗經驗豐富的斷罪之劍大分團長,在亞瑟王國的武力象征——天騎士歐西里斯侯爵在翡翠森林逗留的情況下。理應是目前只能困守北境郡一隅的亞瑟王廷所無法抵擋的。那位攝政王李維史頓身邊的確也有幾名實力不凡的騎士,不過從情報上看來,最高也不過是那位羅德里格斯爵士可能具有超過普通持劍伯爵的實力而已。即使是特留尼西恩無法將其迅速擊敗,也至少可以在較量之中占據到絕對的上風。

所以在光耀神殿這次出使亞瑟王國的目的當中,原本就有挑起一場較量性決斗的打算。甚至還打算如果時機允許的話,在決斗之中借口失手,斬殺那位羅德里格斯爵士,以此剪除李維史頓的左膀右臂。

光耀使團的這個打算並不會因為亞瑟王國的態度是強硬抑或謙卑而有所變化,然而現在的情況卻已經有所不同了。特留尼西恩是一位光耀之主的狂熱信徒,但是卻不是連基礎判斷能力都沒有的瘋子,為了光耀神殿的勝利,他會毫不猶豫的犧牲任何人——也包括自己的生命。但是在公平決斗之中自取其辱,就不是這位大分團長能夠心甘情願做出來的事情了。

光耀使團的正副使者彼此對視一眼,眼底都漾起了苦澀的滋味。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首先嘆了一口氣,舉步向前,而特留尼西恩在猶豫了幾秒鐘之后,也邁開腳步跟了上去,同時做了一個手勢,命令使團的其他成員去廳堂廊下的席位就座。

暮色早已降臨,不過手臂粗細的牛油蠟燭已經早早在天花板下面懸掛的吊燈式燭臺上燃燒起來。明亮的燭光驅離夜色,將整座大廳照得一片通明。然而宴會的氣氛卻相當平淡,李維史頓本人固然滴酒不沾,圍坐在圓桌周圍的王國重臣也顯得較為矜持,只有巴米利揚總管不時起身敬酒,同時以機巧毒辣的雙關語調笑著桌邊的每一個人,努力將氣氛變的熱烈一些。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與眾人一同舉杯,然后啜飲杯中殷紅的酒漿,葡萄美酒以冰塊鎮過,味道相當醇厚甜美,然而樞機主教大人卻感到滿嘴都是苦澀的滋味。他心中很清楚,亞瑟王廷的實力盡管出乎意料的雄厚,但是絕不可能無視光耀神殿派出的使者,之所以他們擺出這樣一副冷眼相對的姿態,正是針對光耀神殿一開始袖手旁觀的做法進行抗議。

除此之外,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態度也值得思量。或許那些普通民眾和中小貴族並不清楚,但像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這種擁有教會高層身份的人卻十分清楚,諸神的力量從數百年前就一直在不斷的衰弱下去。

實力最為虛弱,信徒也最少的下位神——春之女神露琪亞第一個沉寂下去,緊接著令人意外的是,上位神——長眠導者枯希榪的安息神殿也永遠失去了蒼白火焰的庇佑。天空之神托彌卡和大地之神卡該諾算是在諸神之中堅持的比較久的,不過也已經有數十年沒有回應信徒的禱告了。

只有一位神祗一如既往的回應著信徒的祈禱,從來都沒有出現任何衰弱的跡象,那就是光耀之主佛蘭達拉。這也讓光耀神殿的勢力在數百年間不斷膨脹。原本的光耀神殿雖然也稱得上是一大勢力,但是安息神殿、戰爭神殿和智慧神殿的勢力也能夠與其比肩,彼此關系異常緊密的三位月女神的神殿甚至還遠比光耀神殿更加具有影響力。然而數百年過去之后。只有智慧神殿和戰爭神殿還在勉強支撐,其他神祗的神殿大多都已經消亡,或者只剩下數目微不足道的狂熱信徒還在堅持無望的信仰。

失去神祗庇佑和回應的神職者遠比普通民眾更要惶恐不安。而且實力下降的程度也非常巨大,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還依稀記得幾年之前光耀神殿吞並自由神殿的時候,自由神殿的總主教那雙絕望而凄厲的眼睛。自由之神聖摩拉塔只是一位下位神,教會的力量也沒法與光耀神殿相比,然而當那位總主教拼死反抗的時候,所能夠發出的神術只有普通地區主教的程度。還是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感到了深深的驚訝。

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勢力本來就不算強大,經過這段時間的衰退之后就更加虛弱,甚至還比不上光耀神殿之下規模較大的幾座地區神殿。亞瑟王國教區的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就曾經信誓旦旦的對教宗陛下表示過。如果給他十年時間,就一定能夠將這兩股業已沒落的信仰從亞瑟王國徹底根除,讓光耀之主的威嚴與慈愛遍及這處北方國度的每一個角落。

從那時起。已經有十年時間過去了,然而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卻沒有能夠實現他的諾言,就連他本人也隨著王都菲爾梅耶的淪陷而死于非命。以菲爾梅耶光耀大聖堂的陷落為標志,光耀之主的信仰在亞瑟王國已經被摧毀殆盡,絕大多數信徒不是拋棄了信仰,就是改信天空之神或者大地之神,反倒讓這兩個即將消亡的教會再次得到了相當程度發展。

由于彼此都是下任教宗的競爭對手,樞機主教之間的關系不能說有多好。然而在聽到塞巴斯塔殉教的消息之后,聖涅默克的心里還是難以遏制的升起一陣莫名寒意。既然連他這位樞機主教都對光耀神殿袖手旁觀的做法有所不滿,那麼中下層光耀之主信徒的失望、哀傷與憤怒,乃至最后憤而改信,自然也就都毫不奇怪了。

即使如此,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發展速度也顯得有些異乎尋常,沒有大批能夠施展神術的合格神職者,想要推行教義根本就是困難重重。聯想起李維史頓那個曾經被光耀神殿高層嗤之以鼻的“大地之神眷顧者”的稱號,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更是滿心憂慮。甚至連自己的名字被突然提起都沒有聽到。

特留尼西恩雖然也是心事重重,不過畢竟是位強大的騎士,還保留著應有的警惕,聽到宮廷總管巴米利揚滿面笑容的提到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名字之后,他本能的轉過頭去,視野當中出現的卻是樞機主教大人那張由于沉思而顯得表情有些呆滯的面龐,顯然剛才什麼都沒有聽到。

“樞機主教大人?”特留尼西恩從桌子下面輕踢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腳踝,他自己感覺根本沒有用力,卻讓后者身體猛然一晃,如果不是坐在另一邊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及時用手相攙,差點就一頭栽下座椅。

“喔,多謝,多謝你……”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聲音含糊的嘟噥了一句,雙手扶著桌邊,試圖自己保持身體的平衡,然而顯然他的努力不夠成功,因為下一瞬間,他的身體就朝著另一個方向倒了過去。

特留尼西恩急忙伸出雙手,扶住樞機主教大人的身體,卻發現他似乎連坐穩的能力都沒有,將身體的全部重量都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哎呀,聖涅默克主教大人,您這是怎麼了?”宮廷總管巴米利揚滿臉驚訝的叫了起來,“難道是因為一路旅途勞頓的緣故。不幸感染了風寒嗎?不過不要緊,我去幫您把大地神殿的副總主教貝利亞大人請來,他的醫療神術效果非常靈驗,一定能夠術到病除的。”

如果光耀神殿的樞機主教需要大地神殿的神職者施展醫療神術,那可就成為天大的丑聞和笑料了。雖然不知道在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特留尼西恩很清楚這絕不是什麼疾病所致,神職者的體質遠比普通人要強得多。即使是受到疾病侵擾,也不會病倒得如此突然。

“多謝好意,不過我們光耀神殿有的是能夠施展醫療神術的神職者。就不必麻煩大地神殿的副總主教大人親自出手了。”特留尼西恩回答的語氣還算禮貌,不過在“副總主教”這個詞上卻加重了語氣,暗諷大地神殿恐怕只有這個水平的神職者還能夠勉強擁有施展醫療神術的能力。

李維史頓停下手里正在切割小羊排的餐刀,抬起雙眼,微笑著解釋說,“特留尼西恩大人。我曾經見到過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大人施展過醫療神術,對于外傷的醫療效果的確很強大,但是恐怕有些過于激烈。對于治療疾病就沒那麼理想了。大地神殿的醫療神術效果比較緩和,可能更加適合身體虛弱的病人吧?”

“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樞機主教大人恐怕只是有些不勝酒力。所以我們必須告退了。”特留尼西恩搖了搖頭,然后半拖半攙著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身體站起身來,沒等李維再次開口,他就簡單的點頭為禮,然后以能夠保持儀態的最快速度離開綠堡的廳堂。

看到兩位首領匆匆離去,光耀使團的成員不管是否吃飽喝足,都紛紛起身告辭離開,轉眼之后。綠堡的宴會場上就只剩下了亞瑟王廷的成員。

看到光耀使團最后一位成員的背影在門口消失,弗萊希爾女王就立刻吩咐撤走了擺在自己面前的桌子,然后從高高在上的鋼鐵王座站起身來,快步走下臺階。

“那些家伙總算是離開了。”弗萊希爾女王一直走到了李維史頓的身邊,才停下腳步抱怨說,“依我看,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對他們假以辭色,直接命令獅鷲空中騎士團把他們趕走就好了。”

“女王陛下,話可不能這麼說。”李維苦笑著站起身來。指了指周圍依舊喧鬧的宴會場,“無論如何,光耀神殿總要算是和我們同一陣營,而且實力也相當雄厚,如果有他們的幫助,亞瑟王國的復國之路將會更加容易,帶來的創傷也會減輕不少。”

“攝政王閣下,您的想法固然很好,但是恕我直言,恐怕有些太過一廂情願吶。”巴米利揚總管率領一隊綠堡的仆役沿途護送,一直將光耀使團的成員送到宿處方才回轉,正好聽到了李維與弗萊希爾女王的交談,“正如之前我所擔憂的,光耀神殿這次派遣的使團成員很有問題,使團團長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倒還算是溫和派,不過那位特留尼西恩就是關鍵所在,他不但是著名的狂信徒和冷血屠夫組織——斷罪之劍騎士團的重要成員,而且還是一位久經沙場的持劍大公,雖然職務只是大分團長,實力卻堪比光耀神殿護教騎士團另外三個分支的總團長。”

聽到這番話,王都出身的重臣杰洛士侯爵站起身來,“巴米利揚總管,你的意思是說,光耀神殿派出這支使團前來,實際上是不懷好意?”他的語氣有幾分質問的味道,臉上的表情也顯得充滿懷疑,“光耀神殿沒有必要這樣做吧?我倒是認為,他們遣使前來的目的,是為了對前段時間袖手旁觀的行為作出彌補。”

“您說的也沒錯,杰洛士侯爵大人。亞瑟王國對于光耀神殿來說,應該算是一個重要的教區,畢竟王國雖然遭受重創,但依舊擁有幾十萬人口。”巴米利揚總管搖了搖頭,語氣和目光同樣轉為銳利,“但是光耀神殿曾經的袖手旁觀已經讓王國臣民都感到寒心,現在依舊堅持信仰光耀之主的人,至少在北境郡寥寥無幾,信仰的空白已經被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所填補。”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李維臉色沉重的點頭同意,“光耀神殿想要重新傳播佛蘭達拉的信仰,就一定會與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發生沖突,而身為大地之神眷顧者和風暴之友的我,就成了他們必須除之而后快的對象。”

“他們想都別想!”白狼伯爵塞德里克將牛角杯子重重頓在桌面上,連冰塊和紅酒濺撒到了身上都沒有去擦拭,霍然起身,高聲表示說,“如果不是光耀神殿的這群家伙在魔災降臨之際袖手旁觀,王都菲爾梅耶不會如此輕易的淪陷,亞瑟十二世陛下和諸位九柱家族的重臣更不會因此身亡!明明是他們主動放棄,現在卻想要通過陰謀手段坐享其成,當亞瑟王國的臣民們都是沒有記性的白癡嗎?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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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秘密傳訊,目標改變(上)

白狼伯爵塞德里克的這番話宛如在滾熱的油鍋之中倒進一杯冷水,頓時在綠堡的廳堂之中激起了眾多聲音的響應。

“塞德里克伯爵大人說的有道理!”一名王都出身的年輕貴族從左側廊下一躍而起,大聲叫喊著,“我絕不會忘記菲爾梅耶上空燃起的那場大火!”

“忘記的人不只是白癡,還是懦夫!”家族徽章是灰色高塔的高恰克爵士在右側廊下響應說。“王都淪陷之日,死難者數以萬計,其中有多少是光耀之主的信徒?”

“去他的光耀神殿!沒有他們的幫助,弗萊希爾女王陛下和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同樣能夠帶領我們收復失地,重返王都!”鋼拳騎士德拉鞏遜更是直言不諱。

令人頗感意外的是,連一向性格柔和、膽小怕事的杰洛士侯爵都做出了類似的表示,“如果說光耀神殿不為前段時間的事情給出一個合理的答復,那麼他們就休想在重建之后的亞瑟王國重新傳播教義!”

宴會場上呼喝四起,弗萊希爾女王和李維史頓四目交匯,彼此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按照原本的計劃,做出類似煽動性發言的應該是宮廷總管巴米利揚,不過白狼伯爵塞德里克的這番話起到的效果已經很好,亞瑟王廷的貴族領主已經做出了同仇敵愾的表示,就不必讓宮廷總管大人繼續開口了。

抨擊光耀神殿的聲音在綠堡的古老廳堂之中回蕩不休的時候,光耀神殿的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正在自己的房間之中憑窗而立,眼底的憂慮之色的濃郁程度非常明顯,簡直連他一向引以自傲的良好涵養都難以掩藏。

特留尼西恩在樞機主教身后不停地踱著步子。踩出一連串焦慮的腳步聲,這位斷罪之劍大分團長的臉上都是心煩意亂的表情,雙眼甚至已經布滿血絲。“您還在聽什麼?那群可惡的異教徒肯定正在嘲笑我們,嘲笑光耀神殿這次失敗呢!”他突然停下腳步,向著聖涅默克樞機主教低聲抱怨說,“等到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提議徹查布置在亞瑟王國的眼線和探子。看看他們之中有多少人已經投靠了這里的異教偽神!”

“徹查一番很有必要。但是不能由你來提出,特留尼兄弟。”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開口的時候,目光始終投注在窗外,似乎遙遙相對的那處燈火輝煌、不時掀起喧鬧聲的宴會場中有令他非常感興趣的東西。“你們斷罪之劍的名聲一向過于冷酷嗜殺。對待叛教者更是有‘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歷史,恐怕當你提出徹查提議之后,那些眼線即使是過去沒有問題,屆時也會由于恐慌,而不得不投靠風暴神殿或者大地神殿祈求庇護了。”

特留尼西恩重重哼了一聲。語帶不滿的反駁說。“樞機主教大人。那兩個連所信奉的神祗都已經隕落的神殿,自顧尚且不暇。還敢庇護光耀神殿想要處置的叛教之人嗎?”

“在任何一個人類國度之中,大地之神和天空之神的信仰都只是在茍延殘喘,但是在這里——亞瑟王國的北境郡——就完全不一樣了。”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霍然轉過身來,背離暮色,臉上的表情混雜著凝重和哀傷。

“特留尼兄弟,我們必須找到機會去這里的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仔細觀察一番,我懷疑教宗大人關于諸神已經全部隕落的推測有誤,大地之神卡該諾和天空之神托彌卡並未真正隕落,很可能只是沉眠一段時間,而且……”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后將交談的音量壓低到只允許近在咫尺的特留尼西恩剛好聽到的程度,“……而且恐怕現在已經開始復蘇!”

特留尼西恩的性格之中有著身為狂信者的冷酷無情的一面,也有著身為優秀騎士的剛強堅韌的一面,不過絕對沒有怯懦的成分在,然而當他聽到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這番話之后,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就好像是酸敗結塊的牛奶一樣蒼白晦暗。

“那兩位異教偽神有可能已經復蘇?”他足足過了半分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而且嘶啞低沉得嚇人,“樞機主教大人,如果這是真的,與亞瑟王國重新締結盟約的目標就一點都不重要了,我們必須馬上返回聖山,向教宗陛下匯報這里發生的一切。”

“特留尼兄弟,現在還無法確定這件事情的真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如果我們就此返回,而實情卻並非如此的話,我們將無法承擔這個后果。”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重重的搖頭,動作幅度之大,仿佛想把籠罩在頭頂的陰霾一起甩掉,“而且這件事情也並非如你想象的那樣急迫。已經陷入沉眠的神祗,想要復蘇將會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大地之神卡該諾和天空之神托彌卡的神格並不很高,即使是在諸神還在回應信徒祈禱的那個年代,他們的力量也遠遠遜色于光耀之主!”

“身為光耀之主的虔誠信徒,我們理應以光耀神殿的利益為至高無上的願景,而不應該為個人的得失多加考慮!”特留尼西恩臉上露出了不甚贊同的表情,“大地之神和天空之神當然無法與吾主佛蘭達拉相提並論,然而他們畢竟是天上的神祗,而非愚昧而渺小的凡人,如果我們無法在徹底復蘇之前阻止他們,難道屆時就只有懇求光耀之主親自降臨,才能以金色聖火洗滌罪惡的世間了嗎?”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嘴角勾勒起一抹苦笑,同時再次懷疑自己把這些顧慮對身為狂信徒的特留尼西恩講述是否明智。“特留尼兄弟。在懷疑得到證實之前,我們不應該放棄這次前來亞瑟王國的使命。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我們應該將這個情況馬上稟報給教宗陛下,請他來決定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樞機主教一面說著。一面走向房門,然后用力將其拉開,微寒的銳利夜風頓時穿過空洞的走廊迎面撲來,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打了一個寒噤,同時精神也不由自主的振奮起來。

為了盡量隱蔽行蹤,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沒有叫上其他使團成員。只有脫掉鎧甲的特留尼西恩隨侍在側。兩人腳步匆忙的穿過綠堡幽深的長廊、盤旋的階梯、兩側聳立著警戒塔的拱門和狹窄彎曲的小巷。按照記憶之中的方向。向著日芒號駐留的飛行船港口走去。

單純從占地面積上來說,綠堡的規模遠遠不及北境郡原本的郡城德克城,更不要說光耀之都菲爾梅耶這樣的巨大城市。不過這里最初是作為軍事要塞修建的,所以城堡內部除了幾條主要干道之外。其他道路都顯得非常繁雜狹窄,小巷之間彼此相連,而且四周高墻聳立,宛如迷宮一般。加上這座城堡經歷了多次維修之后,部分失去原本作用的道路在盡頭被封堵起來,更讓光耀使團的兩位使者大人轉的頭暈腦脹。

“該死的城堡。怎麼建得跟一座迷宮似的?”前面的道路再次被石砌高墻所封堵之后。特留尼西恩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語氣兇惡得仿佛讓空氣都為之燃燒。“這都快兩個小時了,居然還走不出去!”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畢竟是一位神職者。身體素質比起騎士來差了不止一籌,連續一個多小時的快速步行已經讓他感到了些許疲憊。他停下腳步喘了口氣,然后抬起頭來,目光從漆黑天幕之上掃過,試圖找到足以辨識方向的標識。然而他的努力卻不甚成功,天空浮動著輕薄的云靄,雖然不能阻擋銀月和紅月的光輝,卻將璀璨群星的光芒掩蓋無遺。沒有準確的時間,光是憑借著月光可不足以判斷方向,聖涅默克樞機主教不禁皺起眉頭,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看來想要不驚動這里的守衛已經不太可能了。特留尼兄弟,扶住我的肩頭。”樞機主教嘆了口氣吩咐說,然后雙手在胸前合攏,掌跟相貼,十指盡力展開,呈現出陽光四射的姿態。

“吾主佛蘭達拉,金色面容照耀大地,值此夜幕低垂、萬籟俱寂之時,您的卑微仆人請求您的指引和救贖,引導我等回歸您的祭壇所在!”

宛如詠唱歌曲的尾音尚在小巷之中回蕩,一道璀璨如正午烈陽的金色光芒突然沖天而起,在綠堡上空略一盤旋,又以流星墜落之勢下落,目標直指東北部的飛行船港口方向。

急促的警鐘聲隨后響起,撕裂了夜空的寂靜,綠堡四周的瞭望塔上紛紛燃起燈火,城墻上宛如巨獸一樣的投石機和弩車咯吱咯吱的調整方向。獅鷲空中騎士團負責夜間巡邏的部隊隨即升空戒備,幾十只獅鷲分成四個小組,排出整齊的戰斗隊形,在天空之中呼嘯而過,背鞍上端坐著頭戴防風皮盔、腰懸特制連弩的空中騎士,手里舉著具有夜視能力的魔法窺鏡,從數百米高空向著四面八方進行搜索。

“如此迅速的反應……最多不過兩分鐘的時間,第一批空中騎士就已經起飛,同時整座城堡也都做好了戰斗準備。”特留尼西恩的目光注視著在綠堡上空盤旋的獅鷲部隊,口氣之中不無贊嘆的味道。“如果這些人不是因為我們前來而提高了警戒的水平,那麼就太可怕了。”

光耀神殿的回歸神術不算是很高階,然而前提條件是在白晝的時候使用,而且陽光越是燦爛,施展神術的消耗就越小,所有光耀神殿的專屬神術也都有類似的限制條件。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雖然憑借高明的施法能力,強行在深夜施展出回歸神術,但是消耗的力量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的臉色由于疲憊而顯得有些呆滯憔悴,剛要開口說話,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所打斷。

特留尼西恩立刻將目光從那些獅鷲身上收回,用手攙扶住聖涅默克的肩膀,“樞機主教大人,您沒事吧?”

“我,我沒事……”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有些費力的搖了搖頭。隨后深吸一口氣,站穩了腳步,“特留尼兄弟,這些亞瑟王國的空中騎士很強大嗎?日芒號上也配屬了一支空中騎士部隊,而且全部成員都是高階騎士,我感覺應該比這些普通騎士更強吧?”

“樞機主教大人。在空中作戰和地面上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空中騎士的戰斗力只有一小半屬于騎士本身。而大部分則要看坐騎的優秀程度。”特留尼西恩語氣干澀的回答說,“斷罪之劍騎士團曾經與許多對手交鋒,空中騎士對于我來說並不陌生。但是那些亞瑟王國空中騎士的坐騎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生物,它們兼具獅子的威猛和雄鷹的速度。比日芒號上的那些巨鷹坐騎可要強悍得多。如果非要讓我拿出足以與其相比的空中騎士的話,恐怕只有獸人蠻王的親衛部隊——雙足飛龍騎士團才算夠格。”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沉默了一下,隨后皺起眉頭,“雙足飛龍騎士團,就是那支曾經在塔爾摩登濕地伏擊並重創裁決之錘的空中騎士團嗎?”

特留尼西恩以凝重的點頭作為答復,隨后又抬頭看向空中。清越的獅鷲鳴叫聲此起彼伏。其中似乎存在著某種韻律。隨后獅鷲空騎開始從盤旋改為緩緩降落,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塔樓之中的時候。隊形還是整齊得令人驚訝。

“如此精確的配合和鋼鐵般的紀律,恐怕這支空中騎士團比我剛才的猜想更要可怕……雙足飛龍騎士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應該能夠取勝,小隊級別的戰斗就只能打平,如果是中隊以上級別,雙足飛龍騎士肯定會被壓制在絕對的下風。”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終于無法保持自己的冷靜,臉色變得和特留尼西恩同樣難看。如果是其他部隊的話,這位樞機主教大人可能印象不夠深刻,但是雙足飛龍騎士團的可怕威力,卻是曾經擔任過裁決之錘騎士團總主教的他親身領略過的。

從結局來看,發生在五年之前的塔爾摩登濕地的那次戰斗並不算是慘敗,但是當時如果不是斷罪之劍緊急出動光之裁決號飛行船進行援助的話,裁決之錘騎士團幾乎全軍覆沒在那片充滿黑色淤泥和詭異植物的沼澤地里面。即使如此,光之裁決號也同樣陷入苦戰,直到教宗陛下以神臨術親自出手,擊敗同為傳奇強者的獸人蠻王,才讓那些粗野的家伙被迫撤離。

然而光耀神殿的勢力再也沒能繼續延伸到塔爾摩登濕地以南,這片黑色的沼澤也就成為光耀神殿與獸人蠻王雙方勢力之間的緩沖地帶。

能夠將光耀神殿的勢力阻擋于塔爾摩登濕地,獸人蠻王本身的強大實力是一個原因,塔爾摩登濕地的特殊地形也是一個原因,但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那支實力強悍的雙足飛龍騎士團。雙足飛龍是一種性格暴躁的大型魔獸,尖牙和長有無數棘刺的尾巴上面均有劇毒,而且肌肉發達的雙腿力量非常可怕,利爪在撕裂騎士身上的鋼板鎧甲和盾牌的時候,並不比撕開一張羊皮紙更感困難,只有達到了斗氣天華的強者能夠進行抵擋和反擊,就連堂堂大騎士長都只能像是普通士兵那樣哀嚎著死去。

幸好煉金飛行船上面強大的魔法護盾足以防御雙足飛龍的撲擊,不過反擊的手段卻很有限,固定于船舷兩側的煉金弩炮調整角度的速度太慢,根本難以捕捉到飛行速度奇快的雙足飛龍;護航的空中騎士部隊更是脆弱不堪,他們的巨鷹坐騎根本無法在雙足飛龍的兇猛氣勢面前進行戰斗,不是被嚇到翎毛炸起、全身僵硬的跌落下去,就是不聽命令、暈頭暈腦的到處亂飛,還未正式交手就潰敗下來。

亞瑟王國居然擁有更勝雙足飛龍騎士團的空中部隊,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打心底不願承認這是事實。然而特留尼西恩身為斷罪之劍騎士團的大分團長,可謂是身經百戰,而且同樣經歷過塔爾摩登濕地的那場殘酷血戰,他的判斷應該沒有可以置疑的地方。于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只能眼含憂慮的嘆息一聲,決定將這件事情列入需要著重對教宗陛下提出的情報之一。

降落在綠堡的飛行船港口之后,日芒號飛行船就始終保持著3號和4號輔助魔能爐低速運轉的狀態,整艘船都被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膜所包裹。這層光膜看上去脆弱到仿佛像是可以輕易戳破的氣泡,而且光澤也非常黯淡,如果不是時值深夜,甚至連發覺都很困難。然而實際上每一分鐘都需要耗損相當數量的煉金能源,而且足以承受任何第七環以下的魔法、神術和類法術能力的攻擊。

煉金飛行船的防護當然不止如此,兩座輔助魔能爐滿負荷運轉的時候,就可以將魔法護盾的防護水平提升至最高水平,甚至連第九環的魔法攻擊都不能撼動護盾分毫,傳奇強者的攻擊也會被大大削弱,當然那種狀態所消耗的煉金能源也是一個天文數字,甚至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就能夠消耗掉足以供應日芒號從聖山飛到亞瑟王國北境郡的單程所需的能源了。

“只要有日芒號和其他兩艘飛行船在,哪怕亞瑟王國擁有再強大的實力,也不可能威脅到光耀神殿的安全!”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觀看著近在咫尺的龐然大物,心中的自信逐漸恢復,隨后他舉起手中的權杖,發出了一聲低沉有力的命令,“以金色太陽的名義,門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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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光耀之主佛蘭達拉的凡間代言人,手握光耀神殿至高無上權柄的尼古拉斯聖凱淵教宗陛下年紀已經超過了六十歲,但是身體卻還結實得像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小腹平坦,雙腿有力,手臂上的肌肉雖然不像是騎士那樣發達,卻遠比普遍身體孱弱的神職者要結實得多。教宗陛下的頭上戴著以黃金和寶石鑲嵌成七彩日芒的三重冠冕,一領剪裁精致、質地華貴的金色高領長袍更是將他的修長身軀襯托出一種格外神聖莊嚴的氣質。

幾乎在由數百塊打磨得光可鑒人的水晶薄片組成的屏幕剛剛亮起的同時,教宗陛下的威嚴的目光就掃了過來,即使是通過煉金術設備遠隔千里傳輸過來的影像,也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的心頭立刻感到了一種無形壓力,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體。

“聖涅默克兄弟,特留尼兄弟。”教宗陛下緩緩開口,聲音非常和藹可親,似乎並沒有因為在午夜被突然打擾而產生驚訝或者不滿的情緒,“既然利用緊急通訊的方式聯絡我,看來正如我之前所猜測的,你們在亞瑟王國北境郡遭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教宗陛下,您的睿智讓卑微的我們感到敬畏。”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手撫胸膛深深鞠躬說,“很抱歉,我們沒有能夠完成您賦予我們的神聖使命,因為在這個異教徒橫行的國度,我們發現了一些原本在情報上沒有提到的東西。”

教宗陛下抬起右手,輕輕擺動了一下,動作從容得仿佛像是趕走面前侵擾的飛蚊,“聖涅默克兄弟,你不必對並非自己的錯誤道歉,對于亞瑟王國北境郡情報收集不足,應該負責的另有其人。”教皇陛下說到這里的時候·聲音停頓了一下,表情雖然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能夠明顯感到從目光之中傳來的壓力增大了許多。“聖涅默克兄弟,我們同為吾主佛蘭達拉的謙卑仆人·彼此之間應該坦誠相見,完全不需要以虛偽的客套來掩飾,你在亞瑟王國北境郡究竟看到了什麼令你感到吃驚的東西,就請直言不諱的告訴我吧。”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同時露出感動的表情,不過后者的表情有些生硬,而前者雖然更加自然,卻只是因為神職者的演技總要在騎士之上才對。

對于光耀之主的絕大多數信徒來說·尼古拉斯聖凱淵教宗陛下的形象向來和藹可親,親自布道的時候能夠令全場信徒痛哭流涕,發自內心的懺悔自身的罪惡。然而教會高層卻大多都清楚這位教宗陛下的真面目,在那副聖潔得仿佛像是天使降臨的外表下面,是一顆比亙古不化的堅冰還要冷酷的心靈。即使是在斷罪之劍這樣的狂信者集團當中,能夠毫不動容的屠殺老弱婦孺之人依然相當稀少,至少在雙手染滿血腥之后,他們需要在光耀之主聖像面前匍匐祈禱·才能讓自己動搖的心靈得到慰藉。不過教宗陛下肯定是一個例外,他能夠滿面微笑的簽署處死上千異教徒的旨意,他能夠臉色和藹的下達以神聖火焰洗滌城鎮的命令·仿佛在他的血管里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冷無情的審判

面對著這樣一位教宗陛下,無論他擺出怎樣一副親切的模樣,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的心里依然有種透不過氣的壓抑感。

看到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沒有馬上做出回應,教宗陛下從身邊的矮桌上拿過水晶杯,啜飲了一口杯里的清水,然后慢條斯理的開口詢問。“聖涅默克兄弟,你的沉默很不尋常,是代表心中還有什麼顧慮嗎

“是的······不······教宗陛下,我的意思是說·我······我們在北境郡看到的很多東西實在是相當匪夷所思,其中還有一部分來自于揣測,我擔心這些會對您做出的英明判斷產生干擾。

“啊,這些你完全不必擔心,聖涅默克兄弟。”教宗陛下微笑起來——或者說是完美的做出了微笑的表情,眼底的冷意不但沒有減退·反而顯得更加沉暗深冷。“我信任你的雙眼所見皆為事實,正如我信任每一位全心全意信仰著吾主佛蘭達拉的教會兄弟,至于其中可能出現的誤差,你不必為之背負任何責任。”

這句話至少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松了一口氣,他再次鞠躬致謝,然后從日芒號降落在綠堡飛行船港口開始,詳細的講述起他在北境郡的所見所聞來。

由于經常參加布道活動,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口才至少相當便給,描述出的情況雖然與實際稍有偏差,不過大體還算貼近事實——當然貼近的只是李維=史頓等人按照計劃展現給他看的那一面。教宗陛下認真的傾聽著,臉上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微笑,即使是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說出北境郡擁有實力堪比獸人蠻王近衛——-雙足飛龍騎士團的空中部隊,以及大地之神卡該諾和天空之神托彌卡有復蘇跡象的時候,他的表情依然紋風不動,仿佛就像是戴在臉上的面具一樣

這並不奇怪,在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記憶里,尼古拉斯聖凱淵教宗陛下從來都是這副冷靜的表情,許多神職者曾經揣測,哪怕是傳說之中的最終審判之日提前到來,教宗陛下都不會面露驚詫之色。

但是當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說到李維史頓身邊的那位白衣隨從,尤其是那個人腰間掛著一把造型宛如宗教典籍之中描述的光之聖劍金色晨曦的長劍的時候,教宗陛下的瞳孔卻微微一縮,然后將手中的水晶杯隨手放在一邊,由于動作過猛,甚至連杯里的清水都濺了出來。

“吾主在上,光之聖劍金色晨曦再度出現?”教宗陛下的語氣之中難得流露出訝異的味道,而且似乎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惶恐,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教宗陛下隨后就恢復了冷靜的表情,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感到應該是自己剛才產生了不該有的錯覺。

“教宗陛下請您恕我插言之罪。”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突然上前一步,同時恭敬的鞠躬致意,“依我看,樞機主教大人看到的那個白衣人應該只是一名宮廷弄臣因為我沒有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任何斗氣、神術或者魔法的力量,看上去簡直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至于他的佩劍打造成光之聖劍的模樣也不奇怪,前段時間菲爾梅耶教區殉教的樞機主教伊諾克=塞巴斯塔大人擁有翻閱全部宗教典籍的權力,或許那是他生前制造出來裝點門面的仿制品,許多教區的主教大人都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特留尼=西恩停頓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氣,口氣激烈的表示“我認為這種事情是對吾主佛蘭達拉的褻瀆,實在是應該明令予以禁絕!”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面頰不禁抽搐了一下,正如特留尼=西恩剛才所說的,私自制造一些傳說之中的神聖遺寶的仿制品用來裝點門面,這種行為在地區主教級別以上的神職者中十分常見,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自己當然也不例外。他的身上現在就佩戴著好幾件傳說中的聖徒遺寶,其中包括腳上的逐光者長靴、腰間系著的熾天腰帶以及脖頸上面那條由無數多彩水晶組成的項鏈——培羅爾信條。這些聖徒遺寶上面雖然散發著隱隱的光明神力波動,但是實際上都屬于高手匠人精心制造的仿制品能夠發揮出來的效果不過是普通魔法物品的水平。

教宗陛下似乎是看出了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尷尬,先是向著他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然后將目光轉向斷罪之劍的大分團長“特留尼兄弟,你的出發點並沒有錯,但是考慮得不夠完善。從制造神聖遺寶的仿制品這件事情本身來說,的確是對于殉教聖徒和吾主佛蘭達拉的某種不莊重的行為,然而考慮到傳播教義的需要,他們行為也是無可厚非的。這樣吧,聖涅默克兄弟,這件事情就由你來處理,等到使命結束之后,你來起草一份關于規范化使用神聖遺寶仿制品的提案然后交由神殿高層會議進行討論。”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眨了眨眼睛,隨后就完全明白了教宗陛下的意思。起草一份提案供神殿高層會議進行討論,實際上也就是將其擱置下來的一種比較好聽的說法而已。

神殿高層會議由一百余位主教級別以上的神職者組成,每次召開都花費大量時間討論許多並不緊要的繁雜事務。由于每位參會者都有權闡述自己的看法,並且會議並不依靠投票選擇出最后的結論,所以等待通過討論的提案估計比光耀神殿大圖書館收藏的宗教典籍還要厚得多甚至有些提案還是前任教宗的時代就遺留下來的產物。

“悉從尊願,教宗陛下。”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恭敬的回答,然后語氣試探的詢問說,“亞瑟王國的正統王庭受那個異教徒李維史頓的影響太深,就連弗萊希爾女王也不例外,我們應該針對光耀神殿所受到的這一系列異乎尋常的冷遇做出怎樣的反應?請教宗陛下聖裁。”

尼古拉斯聖凱淵教宗陛下一向性格沉穩,習慣于深思熟慮和傾聽他人的意見,而非馬上做出決定,然而這一次他沉思的時間之長確實罕見,顯出了些許不同尋常的味道。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和特留尼=西恩大分團長看到這種情況之后,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發出的些許聲音打擾到教宗陛下的思緒。

一片凝滯的寂靜籠罩著煉金飛行船的船艙,耳畔只能聽到魔能爐運轉時發出的低沉嗡鳴,時間似乎過得非常緩慢,每一秒鐘都像是一個小時一般難捱。雖然是夏夜,但是綠堡僻處北方,加上用于散熱的煉金魔法陣也在運轉,船艙之中的氣溫實際上相當涼爽,然而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額頭上卻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特留尼=西恩的臉色也變得緊繃起來。當教宗陛下終于開口說話的時候,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氣流沖出喉嚨時候發出的聲音之大,讓他們自己都嚇了一跳。

“聖涅默克兄弟,特留尼兄弟,首先······我必須對你們說抱歉。”教宗陛下開口之后的第一句話,就讓兩個人剛剛放松的表情又重新繃緊起來。不過狂信者畢竟是狂信者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還在緊張的思索當中,特留尼西恩語氣狂熱而亢奮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教宗陛下······為了吾主佛蘭達拉的榮耀之光灑遍世間,我甘願犧牲這條生命請您吩咐吧!”

教宗陛下的臉上露出一個嘉許的微笑,語氣之中也增加了細微的滿足感,“特留尼兄弟,你恐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吾主佛蘭達拉可不會要求信徒平白無故的奉獻生命,作為金色太陽的虔誠信徒,你的生命比你自己想象的可要寶貴得多。”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忍不住咬緊牙關才沒有把充滿懊惱和悔恨的聲音脫口而出。剛才教宗陛下的話里面隱藏著小小的試探,他本來已經快要理順里面的得失關系,卻被沒腦子的狂信徒給搶了先機。

“教宗陛下,請您盡管吩咐,我的生命屬于至高無上的光耀之主佛蘭達拉。”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語氣虔誠的試圖做出補救,不過就連他自己都知道為時已晚,至少一個不夠虔誠的標簽,已經被教宗陛下在心里所牢牢刻下了。

無論教宗陛下心里有過什麼想法都沒有辦法從那張始終和藹微笑的面龐上看出來,“你們兩位都是吾主佛蘭達拉的虔誠信徒,這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不過我的道歉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接下來,使團在亞瑟王國北境郡的目標必須進行巨大的改變。原本的目標是盡可能與亞瑟王國的重臣接觸,想方設法與弗萊希爾女王簽訂盟約,並且將那位異教徒攝政王排除在權力核心外;現在這已經是不可能也不必達成的任務,你們接下來必須讓這個任務‘徹底失敗,!”

“徹底失敗?”特留尼西恩驚訝的叫了起來,“教宗陛下,您的意思是讓我們馬上放棄任務,並且返回聖山?”

“不,當然不是。”教宗陛下微微搖頭“那樣的話,對于光耀神殿來說,就失去了一個與那位異教徒攝政王近距離接觸的寶貴機會。不難想象,如果天空之神托彌卡和大地之神卡該諾的復蘇確有其事,而且他們又選擇了那位異教徒攝政王為凡間代言人的話,光耀之主的信仰就會受到某種程度上的挑戰和威脅了。”

“教宗陛下我有辦法解決李維=史頓這個麻煩的源頭!”特留尼西恩手按劍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即使是他有一位天騎士隨時護衛在側,但勢必不能永遠同進同退。我建議日芒號立即起飛,並且以全部煉金巨弩打擊綠堡主樓的宴會廳堂,如果那個異教徒能夠僥幸躲開的話,等到他離開那里的時候,就由我進行突襲刺殺,即使是那名天騎士護衛始終沒有離開,我也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在混亂之中完成使命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臉色發白,差點就要開口阻止。

特留尼西恩的辦法無論成功與否,都會讓光耀使團成為亞瑟王國不死不休的死敵。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可沒忘記這位大分團長不久前剛剛說過的話,那支空中騎士部隊的實力堪比雙足飛龍騎士團。日芒號上面雖然也裝備了一些煉金弩炮,但是從威力和數量上,可遠遠比不上用于軍事打擊的光之裁決號,而且煉金能源方面也並不充足。當初光之裁決號在雙足飛龍騎士團的圍攻下也只能苦苦支撐,換成是日芒號的話,結果恐怕更要凄慘才是。

教宗陛下對這個提議考慮了幾秒鐘,然后搖頭否定,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聽不出他的語氣之中是否存在惋惜的情緒,“不,特留尼兄弟,這樣做除了會讓光耀神殿失去你、聖涅默克兄弟和日芒號以外,成功的幾率也太小了。尤其是兩名異教神祗存在很大的復蘇可能的情況下,即使是那位異教徒攝政王被你順利擊斃,也還存在復生的機會——對于神祗來說,復生死者會讓他們付出重大代價,但是絕非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特留尼西恩正要繼續開口解釋,教宗陛下已經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讓他不得不怏怏的咽下了喉嚨里面的話。“聖涅默克兄弟,我說的徹底失敗,是要讓你們表現出一副自視甚高、狂妄傲慢的樣子,在結盟問題上和那位異教徒攝政王發生沖突,並且一敗涂地。記住,是一敗涂地,什麼苛刻的條件都可以答應下來。”

“教宗陛下,我們怎麼能夠這樣做?”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用力搖頭,“那會讓光耀神殿蒙受巨大的損失,而我們也將成為罪人!”

“你們必須這樣做!”教宗陛下霍然站起,用他渾厚的聲音大聲說,語氣冷沉如冰,完全不容拒絕,“為了吾主佛蘭達拉的金色光芒遍照凡間,無論是你們的名聲還是光耀神殿的利益,甚至連我本人都可以一並犧牲!你們必須表現得愚蠢而傲慢,以這種方式,不露痕跡的把自己綁上亞瑟王國異教徒攝政王的那輛戰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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