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月關]醉枕江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781
匿名  發表於 2014-9-13 23:55:30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三章 男女搭配

    黃旭昶、許良、魏勇、張溪桐、張奇、田彥、越子傾……

    這些人都被帶到了圓壁城,這是洛陽皇宮最北面的一片宮室建築,與後宮主殿建築群之間還隔著一道巨大而深厚的城牆,這個地方通常是宮裡集中馬桶準備運走或者處理一些其它什麼骯髒東西的地方。

    地磚縫裡,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掙扎出來,努力張開它們的枝葉,在這陰暗的高牆大院裏邊,盡其可能地汲取著每一線光明。

    黃旭昶、魏勇等人也像那磚縫裡的野草般努力抻長了他們的脖子,凝聚了他們的目光,盯著對面的高瑩、蘭益清等人,看發、看臉、看唇、看胸、看腰、看腿……,反正不看白不看。

    彼此在宮裡是經常見面的,就算是叫不上名字的,基本也都有點臉熟,不過他們還真沒看過換了民間女裝的這些女侍衛的模樣。英氣勃勃的戎裝不見了,冷漠嚴肅的神情不見了,此刻的她們,盡顯青春活力與柔性之美。

    黃旭昶等人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把他們叫到這兒來,沒有羽林衛大將軍的調令,吩咐他們來此的只是宮中女官符清清。他們知道符清清在宮裡是僅次於上官待制的二號人物,不敢不從,於是立即趕來。

    結果到了這裡,他們只看到一群穿著各式各色的民間女服,顯得花枝招展、青春靚麗的花姑娘。

    “莫非皇帝覺得我們年紀大了,想給我們說門親事。就像楊郎將那樣?”

    魏勇認真盤算起來:“可我已經娶了親的啊,想必皇帝不知道這件事。唔……那我要不要先把家裡那個黃臉婆給休了呢?我那六個小舅子雖不好對付,不過……這麼饞人的姑娘……”

    魏勇正胡思亂想著,宮門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他扭頭一看,就見一個身穿交領長衫,身材頎長、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風度不凡的英俊男子陪著符女官正邁過門檻,隨即暴露在燦爛的陽光下。

    “二郎?”

    魏勇驚訝地看著那個男人,分明就是楊帆。

    楊帆和符清清走到了他們面前。在左男右女兩排人前面站定。

    符清清斂了笑容,一臉清冷地對他們道:“奉諭,命你等聽從楊校尉安排,出宮辦一樁差使。在此期間,你們凡事皆聽楊校尉安排!”

    黃旭昶從初見楊帆的驚訝中清醒過來,問道:“符姐姐,不知差遣我等出宮。是有什麼事要辦?”

    符清清板著俏臉道:“不必多問,楊校尉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許良跨出一步,沉聲道:“符姐姐,我等隷屬百騎,沒有兵符。任何人調動不得,這是朝廷……”

    他還沒有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楊帆已揚起右手,手中赫然有半隻龜符。調兵的兵符本來是虎符的款式。大唐立國,諱先祖李虎名諱。改鑄魚符,等武則天登基,又變成了龜符。

    內衛雖也屬於軍隊,卻是天子私兵,已經奉了聖諭,對楊帆沒有絲毫異議。這些百騎則不然,許良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半隻龜符,上前接過楊帆手中的龜符一合,嚴絲合縫,分毫不差,許良馬上交還龜符,退後三步,恭聲道:“謹遵校尉吩咐!”

    魏勇等人一見許良已經驗過兵符,也一起向楊帆施禮:“參見校尉!”

    “眾位兄弟免禮!”

    楊帆向眾人說了一句,收起兵符,符清清便向他點點頭,和顏悅色地道:“楊校尉,清清這就回宮去了,預祝校尉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有勞姑娘!”

    楊帆向符清清拱手一揖,看著她翩然離去。

    符清清一走,這些百騎便放鬆了,紛紛擁到楊帆面前,這些人與楊帆是曾經同生共死過的,彼此十分熱情,嘻嘻哈哈地問候了幾句,張溪桐便道:“校尉,咱們出宮究竟是幹什麼去呀,那些女人也是跟咱們一塊兒去的?”

    楊帆神情一肅,道:“做什麼,去哪裡,你們不要問,內衛的那些姑娘,正是要跟我們一同公幹的。”

    張溪桐嘀咕道:“這麼神秘……”

    楊帆拍著手道:“來來來,大家都上前來,聽我仔細說說!”

    百騎和梅花內衛的人聚到他們身邊,楊帆道:“我們要去哪裡,去幹什麼,你們之中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知道的不要打聽,只管聽命行事,這是命令!”

    “我們此番執行的任務非常隱秘,一路上需要隱藏身份,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懷疑。所以,魏大哥、許大哥,你們一會兒都得回去,換一身便服,時間要快,我給你們兩柱香的時間,必須按時回來!”

    “還有,我們這一行人,有男有女,而且都是些年輕人,這一去,即便都換了便裝,也難免會引人注意,因此我想了一個法子,可以讓大家混跡期間,一路行去,卻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不過,你們的嘴要嚴一些,一路上不要同與我們同行的那些不相干的人交談,一路上更不許飲酒。”

    越子傾笑著插嘴道:“校尉,何必這麼麻煩,我瞧著百騎和內衛出的人一般多啊,乾脆都扮成夫妻得了,十幾對小夫妻,一起回鄉探親去,十個月後,全都是一家三口。”

    “哈哈哈……”

    眾百騎放聲大笑,那些女衛摸爬滾打,在軍中慣了,對這瘋話並不臉紅,只是免不了一番嬌叱鄙夷,無比傲嬌。一時間男人笑女人說,就像一萬隻鴨子,嘰嘰喳喳吵得人頭暈。

    “肅靜!”

    楊帆沉聲道:“你們不要以為此行很容易,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們來麼?”

    楊帆的目光一一掃過眾百騎的臉,見到他眼中嚴厲的神色,眾人漸漸肅靜下來。

    楊帆道:“因為我熟悉你們,我們可以更好地合作。此行,必須絶對保密,沒有我的允許,遇到任何事,不得暴露身份。沒有我的允許,哪怕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了,不許反抗!這件事如果辦成了,你我皆有大功,如果出了岔子……”

    楊帆特意頓了一頓,這才沉聲道:“你們和我,誰也逃不了,人人都要死!”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駭然,心神凜凜中,果然不敢再開玩笑。只是這些百騎心中更加的好奇了:“究竟是什麼事,竟然如此慎重!”

    楊帆已不容他們想下去,沉聲喝道:“現在回去更換衣服,馬上返回,不得對任何人交待你們的去向,兩柱香,逾時未歸,斬!”

    話音剛落,古竹婷便從大殿裡邁步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隻小小香爐,上面插了一根信香,眾百騎見狀,立即雞飛狗跳地逃去,片刻功夫就跑得一個不見。

    “小清,你來看著香爐!”

    “誰?我?”

    蘭益清左看看,右看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楊帆把睛一瞪,道:“當然是你!”

    蘭益清嘟起了小嘴:“誰小啊,小清小清的。”

    高瑩忍笑道:“你該說,人家跟你什麼關係呀,叫這麼親熱。”

    “哼!”蘭益清皺了下鼻子,走過去從古竹婷手中接過了香爐。

    楊帆和古竹婷轉身進了大殿,向古竹婷溫和地一笑,道:“麻煩你了!”

    “阿郎客氣了!”

    楊帆一笑,古竹婷便有些慌,連忙掩飾地轉過身,去拿放在桌上的一個包裹,同時對楊帆道:“請阿郎在那胡椅上坐下!”

    楊帆扭頭一看,旁邊放了兩個小馬扎,便在一個馬紮上坐下,須臾,古竹婷走過來,在另一個馬紮上摺腰坐下,包裹放在地上,打開來,拿出一堆顏料和毛髮,開始在楊帆的臉上忙碌起來。

    楊帆仰著臉,閉著眼睛任由古竹婷擺佈,古竹婷一雙巧手在楊帆臉上東描描、西畫畫,有時還要涂些東西,細緻處離得極近,呼吸相聞,楊帆閉著眼睛,便不太覺得侷促,但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似乎怕唐突了佳人。

    而古竹婷離他這麼近,卻難免心慌意亂,好在楊帆閉著眼,沒讓她太過羞窘,忙碌了一陣,便漸漸平靜下來。

    楊帆的臉在古竹婷的手中漸漸變成了一個濃眉闊目、頜下虯鬚的紅臉大漢形象,但是在古竹婷眼中,他依舊是他,劍眉星目,面如冠玉,英俊瀟灑,氣度不凡。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懸膽般英挺的鼻子、他稜角分明的嘴唇,那痴痴的目光如水波蕩漾,分明就是一個多情女子,痴迷地望著她的情郎。只是,她未自覺他未覺,更無一個旁人看見……

    第二柱香才燃到一半,魏勇和張溪桐就跟賽跑似的跑回來,緊接著眾百騎紛紛趕回,第二柱香還剩一指高度,所有人就都到齊了。

    楊帆從殿裡一出來,把眾人都嚇了一跳,若不是楊帆聲音未變,手中又有龜符,而且言明離開洛陽城後,會洗去化妝,他們簡直不相信這個人就是楊帆。此時的古竹婷也變了樣子,變成了一個眉目清秀、身著輕衫的男子。

    很快,符清清使高力士來報了個口信兒,眾人便隨著高力士離去。

    宮門處,教坊司大供奉如眉大師領著一班弟子正候在那兒,後面則是一大堆樂師和夥計,楊帆等人也亂鬨哄地混了進去,宮門打開,眾人便當著任威等幾名“繼嗣堂”暗衛的面,大模大樣地走了出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782
匿名  發表於 2014-9-15 01:54:52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四章 金蟬脫殼

    過伏牛關,出魯陽關,一個陣容龐大的“馬戲團”一步步南去,朝著南陽走了下去。

    楊帆和百騎、內衛的人就混在這支馬戲隊伍里。

    當日出了宮門以後,楊帆一行人先是跟著如眉大師一直趕到她在南城的宅子,這才重新整合隊伍,從側門離開,與早就等在那裡的另一支隊伍會合,出定鼎門,向南而去。

    這支隊伍是一支馬戲團,以表演幻術為主,班主就是當初“繼嗣堂”從長安請進洛陽的那位幻術大師。

    楊帆當初本想請他出面戳穿河內老尼、什方道人和胡人摩勒這三個神棍的騙術,不想薛懷義的一把火惹得武則天勃然大怒,因之遷怒於吹噓自己能知過去未來的河內老尼,對三個神棍下手了,

    這一來就不需要楊帆再動手了,姜公子依附在三個神棍名下大肆斂財的一眾生意因為三神棍的垮台都被朝廷抄沒,姜公子功敗垂成黯然北上,在虎牢關被楊帆殺死,這位幻術大師始終沒有排上用場。

    後來楊帆付了他一筆錢作為賠償,不再約束他的舉動,老頭兒乾脆用這筆錢僱傭了一些人,和幾個徒弟在洛陽設場賣藝,一時間在北西南三市和溫柔坊眾妓家,他們的表演成了很受歡迎的節目。

    不過他們在洛陽待了已經有一年了,幻術節目的更新不可能那麼快,因為沒有新的節目,生意已經就漸漸差了。他們正打算再換個地方。楊帆想要找個名目掩護他這批太過顯眼的手下去房州,便想到了他們。

    兩下里一拍即合。聽說只要帶著楊帆這些人一同離開,而且是去房州,那麼一路的吃穿住宿全由楊帆包了,額外還要再付他一筆錢,那位老班主都不問他這些人究竟什麼底細,馬上爽快地答應下來,於是楊帆這些人就成了幻術團的一員。

    這一路下來,經過南陽、登州、谷城。如此龐大的隊伍,路過這些城池時,如果連一場表演都沒有,就算別人不會發覺,驚覺宗主已經“翹家”的“繼嗣堂”卻一定會發現他們的異常,於是楊帆只能勉為其難地允許這老班主在所經城市逐一表演一番。

    楊帆走時寫下的那封密信交給了小蠻,楊帆特意囑咐她要等傍晚再交出去。等到夕陽西下。小蠻才把信交給“繼嗣堂”派在楊府負責保衛的人,那人看完密信,馬上派人去宮門前向任威報訊。

    任威帶著幾名侍衛在宮城前望眼欲穿地等著,根本不知道楊帆早就在他面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直到楊府來人捎來口信,任威才知道被宗主放了鴿子。

    任威回到楊府看罷楊帆留下的信件。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帶著信再去向“繼嗣堂”的人彙報,等那邊做出反應時,楊帆早已消失在洛陽城外。

    ※※※※※※※※※※※※※※※※※※※※※※※※※※※※※

     楊帆一行人風餐露宿趕到房州,老班主很有經驗地尋了一處宅院租下。準備翌日再到街頭賣藝。他們租的是一個破落戶的宅院,宅院不小。房舍也多,只是年久失修,過於破敗。有些房舍已經缺瓦裂縫的,如果趕上下雨,保不齊就會外邊下大雨、裏邊下小雨。

    不過這樣的地方租金非常便宜,他們這麼多人,如果住客棧的話,哪怕是最便宜的客棧,每日的開銷也不小,那就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了。

    楊帆安頓下來之後便和古竹婷離開了,他們知道軟禁廬陵王的具體所在,但那畢竟只是紙上的一個名字,毫無具體印象,如今到了這裡他們需要瞭解詳細一些,也需要瞭解一下對廬陵王的看守情況。

    武則天對兒子的不信任和對武氏一族的放縱,使她現在有點作繭自縛。

    武氏一族的黨羽和耳目充斥於朝野上下,尤其是軍隊之中武氏族人更多,但凡有點什麼風吹草動,根本就瞞不過他們。這一次楊帆突兀地調走一些人,同樣不可能瞞過他們。

    只是因為事情做得隱秘,百騎的人被調走時又異常迅速,他們一時摸不著頭緒,不知道這些人究竟被女皇派去了哪裡,想要查清楚要費些功夫。

    另外就是派在廬州軟禁廬陵王的這哨人馬,這支人馬當然也是屬於武氏家族的人。以前的時候,越是用這樣的人,武則天才越放心,但現在恰恰因為這個原因,給楊帆的行動製造了很大的障礙。

    他不可能大模大樣地趕去廬陵王的住處宣讀聖旨,然後促請廬陵王李顯返回洛陽。如果他有聖旨在手,那些守軍固然不敢造反也不敢阻攔,但是他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飛報給武家家族知道。

    不管是武三思還是武承嗣,只要是任何一個武氏家族的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楊帆一行人都休想太太平平地返回洛陽,除非他帶著一支大軍護衛。可是如果真的帶上一支軍隊,誰能保證這支軍隊中的每一個士兵、每一個將官都可靠呢?

    依據宮中的記載,軟禁廬陵王李顯的所在是竹山縣。而房州下轄四縣,治所原本是在竹山縣,但是貞觀年間已經遷到房陵縣。幻術團此刻在房州治所房陵,他還得趕去竹山才行。好在兩縣相隔不算太遠,他在這裡與這些江湖藝人分手,被人發覺的可能性非常小。

    楊帆和古竹婷出去逛了一圈兒,找了當地人仔細打聽了竹山那邊的情形和前往的路徑,便匆匆返回來,準備安排自己的人化整為零陸續出城,分別趕赴竹山縣,大家在那裡匯合,再研究同廬陵王取得聯繫的手段。

    不想二人剛剛回到租住宅院的那條巷子,就見前面人山人海,許多人圍在那兒看熱鬧。楊帆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趕緊加快腳步,撥開人群到了近前一看,不由暗叫一聲苦也。

    就見張溪桐、越子傾、張奇、田彥、魏勇五人正赤手空拳地被幾十個手持鐵鏈腰刀的公人圍在當中,有捕役上前套上鎖鏈拘捕他們,或許是因為他們之前受了楊帆的嚴令,楊帆眼見他們躍躍欲試的,卻終究沒有反抗。

    楊帆一見不妙,趕緊挺身而出,向那些公差捕快們抱拳揖禮道:“各位公爺,有事好說,不知我這些兄弟出了什麼事情?”

    說話間他才發現地上還躺著幾個人,看那著裝打扮,頗像坊間的波皮。他們正在地上掙扎呻吟不止,楊帆方才被人所阻,視線受到影響,竟未看到他們。

    一個班頭兒模樣的人扭過頭來,冷冷地問道:“他們是你的兄弟?”

    楊帆連忙點頭道:“正是,這位公爺……”

    那班頭兒把八字鬍一翹,冷笑道:“好得很,一起綁了!”

    “嘩愣”一聲,一套鎖鐐就套在了楊帆的脖子上,楊帆愣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班頭兒噙著冷笑道:“出了什麼事?到了牢裡再說吧!”

    躺在地上呻吟的那幾個潑皮中的一個抱著小腿慘嚎道:“姐夫,姐夫,我的腿好像斷了,你可得為我作主啊!”

    “閉上你的臭嘴,到處給我惹事!”那八字鬍狠狠地訓斥了他一句,對一名手下道:“你去,弄幾輛車子來,先把那幾個混蛋送去救治,一應費用都先賒著,記在這幾個人身上。”

    那個捕頭答應一聲,舉著量天尺像轟蒼蠅似的趕著人群:“閃開閃開,都散了都散了,房陵縣辦事,閒雜人等迴避!”

    “把這些人,給我押回衙門!”那八字鬍喝斥一聲,便背著雙手,哼著小調離去。

    楊帆見古竹婷想要有所行動,急忙用眼神制止了她。

    在小地方不需要有什麼人命大案,毆打公差這件事就足以成為轟動四鄉八里的大事件,如果他們今天把這些公差摞在這兒,馬上就得成了本地名人,怕是要寸步難行了。

    “發生了什麼事?”楊帆又向那幾個惹了禍的百騎問道,幾人之中魏勇年紀最大,楊帆就是問他的,魏勇還沒答話,一個捕快便虛揚腰刀,喝道:“閉嘴!不許說話,有什麼事,回衙門裡說去!”

    楊帆無奈,只得悶悶地閉了嘴巴,由這些捕快押向縣衙。

    他們這些人中,不要說楊帆和魏勇是京城的官員,就算是一個普通的百騎侍衛、一個普通的梅花內衛,也能嚇得這些小地方的捕快屁滾尿流,奈何他們身負要務,不能輕易暴露身份。

    在別處不可以暴露身份,在房州就更不可以了,百騎中人秘密出現在房州意欲何為?這兒可關著一位皇子呢,兩件事一聯繫,恐怕真相馬上就要被聰明人猜到了。楊帆只好耐著性子打算等弄清楚原委再說。

    他們一行人被押到房陵縣衙後,也沒請縣太爺升堂問案,便被直接關進了大牢。房陵縣的大牢不大,一共就四間牢房,犯人也不多,就最裏邊一間牢房裡關著兩個蓬頭垢面、形容枯槁的半百老頭兒。

    楊帆六人被塞進了同一間牢房,牢頭兒把牢門一鎖便揚長而去。

    楊帆這才微帶怒意地掃了他們一眼,冷冷問道:“誰能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783
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01:37:35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五章 越獄

    魏勇見另一間牢房裡還有兩個犯人,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便壓低嗓音道:“二郎,這事還真怨不得兄弟們。咱們奔波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房州,大家總算緩了口氣,只是想到街上去轉轉,這不算啥錯吧。

    誰想到他娘的本地人欺生,一聽咱們是外地口音,嘿!你拿了他的東西只瞧上一眼,再想不買都不成了,而且他娘的爛鐵都能賣出金子價,你不要,他就對你動了拳腳,這個氣,你說兄弟們受得麼?”

    楊帆皺了皺眉,著實不願為這事責怪他們。以百騎這班人的心高氣傲,如今到了這小地方,反要他們向幾個坊間潑皮低頭?不可能的。楊帆不用細問都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楊帆做坊丁的時候又不是沒見識過這班潑皮的無賴嘴臉。

    楊帆這一次點名要他們,是為了製造契機把昔日這班戰友拉到自己一邊,如果現在為了幾個潑皮訓斥他們,必然引起他們的反感,那就得不償失了。再說,此刻讓他們認錯又有何用,當務之急是如何離開。

    這時,那兩個犯人對他們仔細觀察了一陣,覺得這幾個精壯的漢子並沒有兇殘之氣,膽子便大起來,其中一人喊道:“喂,新來的,你們犯了什麼事啊?”

    魏勇橫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楊帆卻心中一動。看他們模樣,是這裡關押很久的老犯了。想必他們知道一些本地情形,楊帆道:“我這幾個兄弟莽撞了些,跟幾個本地人起了衝突,打傷了幾個試圖訛詐的潑皮,結果就被這兒的捕快不問青紅皂白地關進來了。”

    兩個老犯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訛詐你們的潑皮,其中可有一個名叫曹蠻子的麼?”

    張溪桐奇道:“不錯,被我踹斷肋骨的那廝正是叫作曹蠻。莫非你認得他?”

    兩個老犯一聽,頓時一起搖頭,口中嘖嘖連聲,其中一人道:“那你們幾人算是完了,安心待在這兒陪我們老哥倆吧。”

    楊帆問道:“此話怎講?”

    一個老犯嘆道:“不瞞你們說,我們兩個原是嶺南的行商,也是經過此地時受到這幾個人敲榨。一時不忿動起手來,說起來還是我們兩個外鄉人吃了虧的,結果還是被抓進來,如今已經關了一年多了,啥時出去還不曉得。”

    楊帆大驚道:“坊間幾個潑皮尋釁滋事,怎麼竟有這般本事。把你們關押如此之久?

    那老犯苦笑道:“有什麼辦法呢?那潑皮曹蠻的姐姐,嫁給了本縣的班頭林二,林二的妹子是本縣縣令何海皎的四夫人,他們之間有這一層層的關係套著,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唉!”

    張奇怒道:“豈有此理。就為這點事便把你們長期覊押,這房陵縣難道沒有王法了麼?”

    老犯道:“王法?天高皇帝遠吶。誰知道這兒發生了些什麼事兒。年輕人,你別看天子腳下當官兒的多,這種無法無天的人、無法無天的事兒反倒會少一些,恰恰是各地府縣,哪兒沒幾個無法無法之徒?唉!我們兩個原本一出來就要幾年功夫才回故里一趟的,家裡人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兩個在這兒吃牢飯呢。”

    少言寡語的那個犯人憤慨地道:“我們被關進來時,身上的銀錢和貨物也被抄沒了,原以為這下他們氣也出了,財也得了,總該放我們離開了吧,誰知道這一關就沒了出頭之日,沒準那些喪盡天良之輩早就忘了我們的存在!”

    楊帆聽得眉頭大皺,這可有些麻煩了,他原以為反正沒出人命,只要外面的人活動活動,遞些銀錢上下打點一番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看來,這些黑心腸的土皇帝是既要錢又要命啊。

    且不說他們此來沒有攜帶大筆錢財,就算真帶了,用這麼一大筆錢去買通那些貪官,那些貪官性情雖貪人卻不蠢,豈能察覺不出其中的蹊蹺?

    兩個犯人多了幾個同病相憐的新夥伴,談興便濃了些,那個健談的犯人道:“本地縣令何海皎,原本是京城溫泉湯丞的一個湯監……”

    楊帆聽得暗自一噱:“原來這位何縣令還是我的前任。”

    那犯人又道:“你們不知道這溫泉湯監是什麼官兒吧?那是替皇家掌管溫泉、種植果蔬的所在。太后登基稱帝前,天下各地祥瑞頻生,那溫泉湯監也是一處福地,居然也出了祥瑞。

    那山上所種的金桃結出的果子裡出了兩枚奇果,一隻果子上面天然便有一個“萬”字,另一隻果子上面有個“歲”字,合起來就是“萬歲”,何海皎把這兩枚桃兒獻到太后面前,太后大喜,便放了他一任縣令……”

    話少的那個犯人馬上接口道:“於是,咱們這房陵縣,便多了一個禍害。”

    楊帆當初在洛陽城是親身經歷過武則天登基前後的種種亂像的,當時獻祥瑞風靡全國,其中最荒唐的一件事莫過於一個叫朱前疑的郎中上書給武則天,說他做夢的時候夢見太后成了天子,統治天下達八百年之久。

    這麼荒誕不經的一句屁話,便使他從郎中升為拾遺了,想不到這個何縣令也是靠獻祥瑞升的官。楊帆對祥瑞是不相信的,可那桃子上面為何有字,他倒是想不明白,或者和幻術一般,也是有什麼竅門的。

    楊帆跟這兩個老犯說話的時候,田彥一直在東張西望四處打量,這時他仰著頭,盯著牢房上房的通風口,忽然叫道:“誰說走不得?咱們從這兒出去,如何?”

    眾人聞聲回頭,見他正興奮地指著牢頂的通風口。這種小縣,牢獄建築也不標準。那通風口的寬度足以容人鑽出去,不過……那通風口在牢房上方的正中央,距地面約有三丈不到四丈的樣子,沒人跳得上去,也沒有可拱攀援之處。

    可是,這間牢房裡關的都是什麼人?幾個人心思一轉念,已有心思快的想到了辦法,失聲叫道:“不錯。這是個好主意!”

    通風口雖高,但是他們幾人若是疊羅漢,以六個人的身高一定能觸到牢房頂上的那個通風口,只要能出去一個,其他人再出去就容易了。旁邊牢房裡的兩個犯人聽說他們能出去,眼睛頓時瞪得銅鈴一般。

    那個多嘴犯人一疊聲地道:“你們能出去?這麼高,又沒個倚仗。你們真能出去?”

    寡言犯人這時也不寡言了,一疊聲地道:“諸位諸位,大家同為獄友,也算同病相憐,你們若能出去,千萬帶上我們。我二人家中略有薄財,一定不忘對諸位的酬謝。”

    張奇衝著兩間牢房中間的柵欄運了半天氣,一臉愛莫能助地道:“這欄柱跟我大腿一般粗,還是梨木的,這麼結實。你覺得我能打斷麼?”

    楊帆先是一喜,隨即又想到了難處。越獄當然容易,可越獄必然引起房州官府的一場大搜捕,這個時代流動人口並不多,他們走到哪兒都是光輝閃閃的靶子,還談何悄無聲息地與廬陵王進行接觸?

    如果用這個法子,那楊帆都不如亮出身份,叫那個混帳的何縣令恭恭敬敬請他出去。楊帆把為難之處一說,眾人都滿面疑惑,魏勇忍不住低聲問道:“校尉,咱們這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這般隱秘,被一班貪官無賴糾纏也不能暴露身份?校尉若不說個明白,兄弟們實在是想不通!”

    張溪桐等人都眼巴巴地盯著楊帆,楊帆沉默片刻,低沉地道:“這裡是房州,你們想一想,房州有什麼?”

    “房州有什麼?”

    幾個百騎侍衛面面相覷,苦思半晌,越子傾突然反應過來,失聲道:“廬陵王!”

    楊帆立即喝止:“噤聲!”

    魏勇這才知道此行的任務目標竟是這般重大,不禁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用急促而低微的聲音問道:“校尉,咱們……咱們奉旨而來,是要對……要對廬陵……不利麼?”

    這些低階軍人談不上什麼政治眼光和謀略,在他們想來,如果是皇帝想釋還廬陵王回京,只需派一個太監、宣一道聖旨就成了,何必如此詭秘、何必如此麻煩?如今既然派他們秘密奔赴房州,恐怕是要對廬陵王不利了。

    楊帆沉聲道:“內中詳情,出去以後再說,行動之前,我會把計劃告訴你們。現在,我們得想著怎麼出去,我現在只希望黃旭昶和許良在外面千萬不要用亮出官身的法子救我們出去!”

    田彥指了指牢頂道:“校尉,憑咱們的身手,還搭不起一個架子?只要能上去一個,用腰帶衣袍系成繩索,就能把咱們拉上去。”

    楊帆道:“出去當然容易,為難的是如何不驚動地方官府。如果他們發動民壯到處搜查,咱們這麼多外鄉人何處藏身?如果這件事可以大張旗鼓,咱們又何必這般麻煩,還要用戲班子作障眼法?”

    眾人頓時無語,楊帆負著雙手,在牢房裡慢慢地踱了起來,時而看看牢門、時而看看牢頂的通風孔,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魏勇等人雖然依舊猜不出此行的具體任務,但是已經知道事情牽涉到廬陵王,這是最高層次的政治鬥爭,他們再遲鈍也知道事關重大了,一個個都苦著臉瞅著轉來轉去的楊帆,只盼這個智多星能想個完美的辦法出來。

    “有辦法了!”

    楊帆突然雙眼一亮,魏勇等人一聽,“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興沖沖地問道:“校尉,有什麼辦法?”

    楊帆推開圍在面前的一眾兄弟,舉步走向牢房的另一側,那兩個可憐的行商正抓著柵欄,把瘦削的小臉緊貼在粗糙的柵欄木柱上,眼巴巴地瞅著他們。

    楊帆臉上慢慢綻開一個微笑,像誘人下地獄的撒旦似的,柔聲問道:“兩位,你們想不想出獄與家人團聚,想不想拿一筆賞錢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784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01:27:16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六章 祥瑞禦免

夜色昏沉,更夫的梆子聲在寂寥的夜空中漸漸遠去,本已一片靜謐的大院裡卻忽然騷動起來。

    弦月如鉤,雖非殺人放火的最佳時機,但是對這班身手高明的“大盜”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高瑩把青巾往臉上一蒙,手掌俐落地向前一斬,輕叱道:“出發!”

    楊帆等人被抓進大牢後,心思縝密的古竹婷馬上返回他們租住的那個大院,讓楊帆的人迅速隱藏起來,避免被人發現被抓的人和這所宅院有什麼瓜葛,隨即便與高瑩、蘭益清等清楚此行目的人商量對策。

    亮出身份叫房陵縣放人的主意很快就被她們否決了,可是除此之外,她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大家一致決定:劫獄!

    雖然這麼做還是會在該地引起一片震盪,可這時也顧不得太多了,他們提前做好了準備,在關閉城門之前,已然叫人攜了他們的馬匹出城,在城外六裡處一處密林裡隱藏起來,只等他們劫了獄便馬上離開。要出城的話,房陵城低矮的城牆對他們來說當然不是問題。

    高瑩青巾蒙面,手執利刃,率領一班雌虎沖在前面,另外那些百騎在黃旭昶和許良的指揮下負責斷後,他們剛剛沖到那幢破舊大宅的前院兒,迎面便被一行人擋住了去路,其中一人沒好氣地問道:“你們打扮成這般模樣,這是打算劫誰去?”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高瑩便是一怔,借著微弱的月光再向前踏出幾步仔細一看,高瑩不由失聲叫了起來:“楊校尉!你已經被放出來了?”

    ……

    當天邊的太陽噴薄出一片豔麗的朝霞,染紅整個天際的時候,二十余騎快馬正輕馳在前往竹山縣的山間小徑上。

    野草翠綠的葉子上晶瑩的露珠閃爍著晶晶點點的亮光。因為馬蹄的踢動和地面的震顫,那晶瑩的露珠或飛濺出去、或緩緩滾落,一一濺入了塵埃。

    楊帆等人連夜出城,天明時分,已經趕了近半的路程,快要趕到竹山縣了。

    房陵縣監牢,牢門打開,一個老蒼頭兒便拖著飯桶,有氣無力地走進來。

    他敲敲飯桶,剛想吆喝一聲“開飯”。忽然看見牢中情形,不禁有些發愣。

    他們這兒的牢房並不大,一共就那麼幾間牢室,隔著柵欄裡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昨兒晚上右邊這間牢房裡還滿滿當當地關著六個人。怎麼現在空空如野?

    最裡邊那間牢房裡的那對難兄難弟一見有人進來,立即大喊起來:“牢頭兒。出事啦。出事啦!”

    老蒼頭兒趕緊放下飯桶,趕過去問道:“出了什麼事?旁邊牢房那些人呢?”

    兩個蓬頭垢面的犯人指手劃腳、唾沫橫飛地向他講述了一遍,那走起路來半死不活的老獄卒聽了不禁大驚失色,馬上飛也似地躥了出去,趕去向牢頭兒稟報。

    不到半個時辰,縣令、縣丞、主簿、縣尉、班頭、牢頭兒……。忽啦啦來了一大幫人,縣令何海皎嫌牢中光線昏暗,還特意讓幾個獄卒打起火把,在那間本來關著六個人犯的牢房裡仔細勘察了半天。

    地面上有兩個大腳印。長達五尺,深有三寸,矮小些人的躺進去,可以當床睡了。

    腳跟、腳掌、腳尖……清晰可辨,仿佛曾有一個巨人在這裡立足。

    何縣令蹲在地上,仔仔細細看了半天,起身向那兩個犯人道:“你們仔細說說,昨夜情形究竟如何?”

    兩個犯人都是行商出身,本就練得一張臉皮、兩片嘴唇,方才在那獄卒面前又已排練了一回,是以毫不慌張。

    還是那個健談的行商開口,對何縣令道:“昨夜三更,我們兩人睡得正熟,忽覺金光萬道,直刺雙目,不由自主便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就見一個金甲神人,身高三丈,腰闊十圍,手持金杵,渾身放光。

    對,是金甲神人!對,那個金甲神人就站在那個位置,這間牢房裡的六個犯人都俯伏在神人足下,乖巧得仿佛一隻貓兒。我兄弟二人最是崇信我佛,一見那神人與韋陀一般無二,趕緊跪下,誦唱阿彌陀佛!”

    另一個嘴慢的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話,介面道:“那神人也不見開口,便有洪鐘般的聲音在我們心中響起,那神人說,我等雖然犯了罪,但是虔誠向佛,有心悔悟,我佛看在眼裡,特意派來神人點化!”

    “哦?”

    何海皎眨了眨眼,似信非信。天下間究竟有沒有真的祥瑞,他不知道,不過作為獻祥瑞的一個受益者,他很清楚自己當初弄的那個祥瑞是假的。

    他常年守在溫泉湯監,無意間發現果實受到陽光照射和被其他東西長期遮住光線的部分會形成完全不同的顏色。

    那時恰是天下各地爭獻祥瑞最為頻繁的時候,他便動了心思,用黑紙剪了“萬歲”兩字的字模貼在金桃上,待那金桃成熟,揭去紙模,果然現出兩個字來。

    就憑這個手段,他才得以外放一任縣令,今日聽這兩個犯人說得舌燦蓮花,他心中對這種神跡當然不大相信。

    何海皎追問道:“那六個人呢?”

    犯人依著楊帆教他的話道:“那六個犯人親眼見證神跡,受到佛祖感化,願意隨韋陀大神修行,所以被神人帶走了。”

    何海皎嘴角抽搐了兩下,又問:“那你們為何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犯人歎了口氣道:“我們二人有父有母、有妻有子,塵緣未了,神人說,我們不久就會被釋放,若是我們誠心向佛,只要回家盡了對父母的孝道,對妻子的責任,將來總有一天會得正果的。”

    何海皎目光一冷,森然道:“當真?你們若是說謊,可是要誅滅九族的!”

    兩人立即賭咒發誓地保證一番,何海皎捏著下巴又想了想,轉身回到那巨人腳印旁蹲下身子,再度仔細觀察了一番,又抬頭看看囚室上方的天窗,一抹詭譎倏然掠過他的眸底。

    主簿舒塵見他站起,忙湊到他的面前,低聲道:“明府,下官覺得這件事情……”

    何海皎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聲音,用一副抑揚頓挫的語調道:“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祥瑞!這是因為我聖天子施行仁政,所以上天才降下祥瑞!這個祥瑞出現在我房陵縣,是因為我房陵縣治理地方清正廉明,此事需上報聖天子!”

    “是是是!”舒主簿知趣地退到一邊。

    何海皎轉首看向兩個犯人,又道:“聖天子曾經下過一道諭旨,各地若有祥瑞報上,各地官府不得以任何理由隱瞞或阻攔,對發現祥瑞的人要立即送到京城,祥瑞確實與否,由朝廷進行甄別,發現祥瑞的地方官員要派員護送,對發現祥瑞的人沿途入住館舍,均按五品官待遇。”

    何海皎所言不假,武則天的確下過這樣一道聖旨,雖然後來她已經登基,對頻繁的報祥瑞已經有點厭煩,不過這道旨意卻沒有取消。

    何海皎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加重了語氣道:“呵呵,你們兩個只要所言屬實,那你們就有福了……

    兩個行商連忙又是一番賭咒發誓,言之鑿鑿地保證他們所言句句屬實。何海皎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吩咐道:“把大牢封了,等候京裡派員勘察。這兩個發現祥瑞的人先送進館舍好生招待,本官會儘快安排人送他們去京城!”

    縣令大人都這麼說了,眾官員自然沒人敢不識趣地說些什麼,當下唯唯稱是。

    何海皎離開牢房,一回縣衙後宅,馬上派人喚來他的小舅子班頭林二,對他低聲囑咐道:“找幾個嘴巴嚴的匠人,把那牢房上方的通氣孔兒砌上幾層磚,弄小一些,要不然等京裡來了人,發現咱們這大牢建制不合規矩,不免要有所訓斥!”

    林班頭心靈神會,連忙答應一聲,匆匆趕去安排了。

    ※※※※※※※※※※※※※※※※※※※※※※※※※※※※※

     楊帆在房陵縣探訪的時候,已經對竹山縣有了大致的瞭解。

    竹山縣距房陵縣一百四十餘裡,因黃竹嶺而成名,黃竹嶺在黃竹縣北,山上竹色皆黃,因而得名。廬陵王李顯就住在黃竹嶺上,竹嶺周圍被列為禁地,尋常百姓和獵戶樵夫都不許涉足此山,繞山一周都是軍戶的住處。

    因為看管廬陵王曠日持久,這些軍戶的家小都被接了來,這些軍戶吃著皇糧定居於此,迄今已有十五六個年頭,算是在這裡落地生根了。

    黃竹嶺下十餘裡,有一個黃竹鎮,楊帆決定先在黃竹鎮落腳,對黃竹嶺的情況進一步瞭解後,先與困在山上的廬陵王取得聯繫,之後再決定行動策略。

    可是,這個時代人口流動不大,如今不借助那個馬戲團為掩護,就算是他們十多個粗壯的漢子突然出現在鎮上,也足以引人注目,更何況還有許多年輕的女子,因此楊帆決定讓他們分頭行動,各自入住黃竹鎮周圍的村子。

    這個時代資訊不暢,這些人分別扮成夫妻或兄妹分別入住各個鄉村,消息不能及時匯總到鎮子裡或者山上的駐軍將領那裡就不會引人注目,等到鎮上的裡正或者山上的守將發現疑點時,只怕他們已然接了廬陵王離開了。

    因此,楊帆在快到黃竹鎮的時候,便與他們約定了聯絡方式和聯絡地點,然後便讓他們分朝不同的岔路下去,直奔黃竹鎮周圍的鄉村,而他和古竹婷則直接進了黃竹嶺下的黃竹鎮!
匿名
狀態︰ 離線
785
匿名  發表於 2014-9-18 01:21:45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七章 黃竹小鎮

    “客官是路經此地?”

    客棧掌櫃的滿面堆笑地把楊帆和古竹婷迎進去,楊帆昂首挺胸走在前頭,古竹婷提著包袱落後他半步,小鳥依人般跟在他的身邊,就像一個溫柔楚楚的小媳婦兒,任誰也看不出她是個百變魔女,而且是一步一殺人的超卓女殺手。

    “哦!不是,我們來這兒,是打算進一批竹子!”

    楊帆神態從容,坦然答道:“貴地的黃竹製成竹席,再加以薰制,其色如金,溫潤如玉,且不生蟲子,既有賣相,又很實用,只是在當地買的話,價錢貴了許多,我便賺不到幾文了,所以趁著夏天熱銷之期未至,我和娘子先來進一批貨小說章節 。”

    楊帆哈哈一笑,道:“直接到你本地來買,總該不會那麼貴了吧?”

    掌櫃的一聽他是來收購竹子的,那在店裡必然是要多住些時日的,這個人巴結好了,怕他再來黃竹鎮時不選擇自家這處客棧?他既然是做竹器生意的,肯定要年年進貨嘛。

    掌櫃的更加熱情了:“好好好,這位客人真是好眼光,老漢覺著我們這兒的竹子,質地不比舒州、小溪一帶所產差嘛,可惜識貨的人不多,老漢這裡先預祝客官財源廣進了,呵呵呵,客官請看,這間上房可還滿意,前廳就可用餐,本店的膳食也是很地道的地方風味。從後院出去不遠,就是一道溪流,兩岸景致優美,賢伉儷一定會喜歡這兒的。”

    古竹婷先聽楊帆稱她娘子,已是面熱心跳,再聽這掌櫃的稱他們是賢伉儷,這一顆心暖烘烘得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只是在楊帆身邊。她還得強作鎮定,著實苦了他。

    楊帆看了看,這小地方的客房就是舒坦,在洛陽城裡,就一張床鋪、一張矮幾的斗室,每天的租金也是二十文以上,這兒的房舍內外兩間,外間待客,內間休息,中間有十二扇的木屏分割。清淨雅致,一天的食宿費才十文錢,當真物美價廉。

    楊帆滿意地點點頭,對古竹婷道:“娘子,把東西放下。歇息一下吧!”

    古竹婷也不敢搭話,更不敢抬頭看他。只是溫馴地點點頭。邁步進了房間。

    掌櫃的在後面陪笑道:“小娘子稍候,夥計一會兒就送來熱水,想要沐浴的話,窗子一關,房門一閂就行了,老漢這店裡安靜的很!”

    楊帆卻沒進屋。只在外屋逡巡了一遍,便又踱出去,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桂樹下站定,假意與那掌櫃攀談:“呵呵。我聽說,你們本地因黃竹嶺而成名,那兒的竹子最多,也最是便宜,可是如此麼?”

    掌櫃的翹了翹大拇指,恭維道:“客官是下過功夫的,咱們這黃竹縣,盛產竹子最多的就是黃竹嶺。客官做竹器生意,想必是新竹老竹都需要的,別處山竹常受人砍伐,老竹可是不多,唯獨這黃竹嶺上,尋常人上不去,多少年的老竹你想要都尋得到。”

    “哦?”

    楊帆聽了轉身在樹下一塊青條石上坐下,拍拍旁邊,對那掌櫃的道:“來來來,掌櫃的請坐,在下初來乍到,對貴地情形還不瞭解,掌櫃的若肯幫襯一下,從中牽線搭橋,若是做成了這樁買賣的話,呵呵呵……,雖說在下是小本生意,賺不得幾個錢,可這辛苦錢還是會付的。”

    古竹婷放下包袱,見那房間採光充足,一片明媚,後窗外就是一片樹木,枝葉婆挲,前窗後就是天井,陽光斜照,心中甚是滿意。款款踱到窗前,目光向外一瞟,恰看見楊帆在樹下與小店掌櫃談笑風生。

    陽光透過桂花樹葉照下來,斑斕一片。斑斕的陽光映在楊帆身上,有種特別的效果。

    陽光、爽朗、英俊……,叫人心動的男人味兒。

    古竹婷急忙抽回身子,回到榻邊坐下,臉頰有些發燙。

    輕輕按著怦然跳動的心房,她有些羞怩、有些懊惱地自責:“該死的,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人家明明不曾對你動過情意,你怎麼這般不堪,終究是守不住曾經的誓言了麼?”

    身為大家族的武士,如果只做保鏢還好,那些做刺客當死士,專為家族行走在陰影之下的人,哪怕藝業再高,也總有失手的時候。古竹婷從小見慣了這種事情,因此從少女時起,便立志一生不嫁。

    既然已經投胎到這樣的人家,走上了這樣的命運,那便有一天活一天,活足這一世罷了,何必來日拋夫棄子,含恨而終。

    可是有些事是人的本能,天天和一個模樣不太壞、身份地位不太低、智慧能力不太差的年輕男人在一起,又偏偏一起經歷過那麼多,而這個男人恰恰又能解除她的後顧之憂,她豈能縛得住自己的心?

    臀下的榻面被斜照進來的陽光曬了許久,撫上去有種乾爽的溫暖。

    古竹婷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宗主他……晚上睡哪兒?”

    匆匆起身,繞過屏風向前堂一看,似乎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抵作床鋪的東西,古竹婷心弦一松,說不清是開心、是憧憬、還是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你這不要面皮的……”

    古竹婷在心裡羞罵了自己一句,直想扮那小兒女姿態,捂住自己的臉頰,急忙回到內室,她情不自禁地便往妝臺上望去,八角雲紋的一面銅鏡,映出一張俏若桃花般的嬌麗面孔,朱顏真真,眼波瀲灩。

    古竹婷情不自禁地仔細端詳了一下,略作評估:“似乎……能入得他的法眼吧……”

    風從窗外徐來,這春風帶著鄉野的新鮮味道,沁人心脾。

    風要吹進來,那便關不住,縱然是掩了窗子,又怎禁得它悄悄鑽進那窗間縫隙?

    ※※※※※※※※※※※※※※※※※※※※※※※※※

     黃竹鎮地處偏僻,不算交通要道,來往客人不多,是以小店生意清淡。

    楊帆想要與掌櫃的攀談,掌櫃的本來就時間充裕,又動了心思替他在本地專門收購竹子,於是在他身邊坐下,耐心介紹起來。

    兩人一番交談,已經互通了名姓,這掌櫃的名叫劉洺甫,開客棧只是兼作的營生,家裡還有一家小店鋪和幾十畝山田。

    劉洺甫道:“楊兄弟,實不相瞞,你說這黃竹嶺上為何山竹眾多?因為不許百姓人家登山。”

    楊帆佯作不解,訝然問道:“為何不許百姓登山?難道那山是誰家的私產?”

    劉洺甫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因為山上住著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故作神秘,左右看看,壓低了嗓音道:“楊兄弟,難道你不曾聽說過,當今皇帝親子,曾經做過大唐天子的廬陵王,就住在黃竹嶺上啊!”

    “啊!”楊帆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這事兒小弟倒是聽說過的,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想起。哎喲,這可糟了,這樣的話,豈不是收不得這山上的竹子?”

    劉洺甫嘿嘿一笑,道:“卻也不然,規矩嘛,自然是朝廷定下的,可這規矩總要人去守呀。守山的那些官兵,在本地都住了十多年了,與山下的人家自然也熟悉的很。你一個外人,當然上不得山,老漢想上山卻也不是不可能,不過老漢最多也就到山上第二片環山紮下的圍欄前,再想上前就不可以了。”

    楊帆道:“掌櫃的是說?”

    劉洺甫挺起胸膛,道:“如果楊兄弟你信得過我,這件事就交給我辦。我去給山上的守軍說,允許我帶人上山伐竹,這賣竹的錢你當然要付給他們的,相信有外快可撈,他們不會不答應。之後,你再付那些伐竹的人一些工錢就是了,絕對比你收購竹子還要便宜。”

    楊帆大喜,連聲道:“那就有勞掌櫃了,呃……只是不知,這個法子當真可行麼?在下想買的竹子回去或制席、或制簍、或編制竹枕、竹榻各色器物,要求各不相同,需要的竹子也各不相同,不知能否帶在下上山,以便指點。”

    “這個……”

    劉洺甫聽了微微有些猶豫,撫著鬍鬚,不敢大包大攬地應承。

    楊帆忙道:“在下只是怕雇來的人作些無用功罷了,如果不方便的話,掌櫃的只消帶我上一次山,對大家做一番指點,以後我就只在鎮上候著便是。”

    劉洺甫聽了,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道:“既然只有一次的話,或許是可以的。楊兄弟,你可不要以為老漢不肯幫忙,也就是現在,你要上山才有一線可能,換作六年前的話,你這筆生意再大,老漢也是不敢應承此事的。”

    楊帆好奇地道:“六年前?與如今有何不同?”

    劉洺甫道:“六年前,崔刺史調任本州,廬陵王情形便比往昔有所改善了,崔刺史派人上山給廬陵王翻蓋了房舍,更換了鋪蓋,四季衣裳定時供應,雞鴨魚肉不時呈上,雖然有被官兵截留,可這位皇子總算過得像點樣子了。”

    楊帆心中一動,他正愁不知如何在重重官兵把守下把廬陵王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下山,如果這崔嗣真是忠於李唐的,說不定可以利用一下,於是趕緊問道:“這麼說,這位崔刺史是忠於李唐的舊黨?”

    劉洺甫臉上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緩緩搖頭道:“非也,因為這位崔刺史本是從黔州調來的。”

    楊帆越聽越糊塗:“他從黔州調來……,與他善待廬陵王又有什麼關係?
匿名
狀態︰ 離線
786
匿名  發表於 2014-9-19 01:42:55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八章 風情

    劉洺甫對這個虛心就教的年輕人很有好感,耐心解釋道:“李唐舊室被貶放各地時,曹王李明就是被流放到黔州的。”

    楊帆眨眨眼道:“那又怎樣?”

    劉洺甫道:“當時的黔州都督名叫謝祐,謝都督說奉了今上的旨意命曹王李明自盡,曹王唯恐累及家人,不敢抗旨,只得自縊身亡。

    曹王死後,謝都督怕被曹王后人報復,因此府中遍佈警衛,晚上休息必定歇於樓閣頂層,又在廳中置一巨床,讓十幾個妾侍都睡在他的身側,把他團團保護起來。

    饒是如此,也未能保住他的性命,有一天他的妾侍們一早醒來,駭然發現榻上只餘謝都督無頭屍首一具,謝都督被人午夜摘頭,閤府上下竟無一人察覺!”

    楊帆聽出了趣味,忍不住笑道:“那後來呢,可曾查出真相?”

    劉洺甫點頭道:“嗯!這真相倒不難查,最想殺謝都督的當然是曹王的兒子,後來查出真相,刺客果然是曹王府小王爺重金禮聘來的,官兵把小王爺抓起來時,在他府上找到了謝都督的人頭,謝都督的人頭已經被小王爺製成夜壺,用了很長時間了。”

    楊帆聽得悠然神往,想那曹王府聘請的刺客於重重護衛之中、團團女流之內,登臨高樓,午夜摘頭,事成之後,竟無一人察覺,如此身手,當真令人心嚮往之。可惜此等遊俠兒,必然是事了拂衣去,根本不會留下名姓。否則倒可與之好生結交一番。

    古竹婷正在房中糾結,不曾聽到這段故事,否則看到楊帆因為她的這次得意之舉而欽佩向住的神情,怕是會讓她在心中小小得意一番。

    劉洺甫嘿嘿一笑。又道:“本州這位崔敬嗣崔刺史,當年就是在黔州做官的,謝都督午夜飛頭的事兒他一清二楚,你想啊。如今他調到了房州,廬陵王就在他的看管之下,如果廬陵王有個三長兩短,有那路見不平的俠士遷怒於他怎麼辦?別的事他管不了,照顧一下廬陵王的起食飲居,讓王爺好生活著,又不費他什麼氣力,何樂而不為呢?”

    楊帆點點頭,弄清了這位崔刺史親近廬陵王的真正態度。他倒不敢貿然借助此人之力了。

    楊帆暗想:“罷了。我便利用這個掌櫃的先上山摸摸情況再說。那遊俠兒能於戒備森嚴之中偷了謝都督的人頭。我楊帆便不能於重重大軍之中,偷出一個活蹦亂跳的廬陵王麼?”

    ※※※※※※※※※※※※※※※※※※※※※※※※※※

     黃竹嶺上竹林茂密,竹竿和竹葉的確帶著一點黃。不過不是那種枯敗的黃,而是一種充滿了生機的嫩黃。就像初萌的枝葉,於是一片新綠與嫩黃,映入眼簾時就像是一杯香茗緩緩入口,先是香氣撲鼻,淡淡品味又是一番味道。

    幾十個本地青壯忙過了農活,被客棧掌櫃的組織起來,扛著繩索和柴刀,沿著幽仄狹長的山間小路,從一片片修竹間走過,竹枝婆挲,一步踏入,便是一片清涼。

    楊帆穿著一身圓領長袍,與劉洺甫並肩走在後面,邊走邊淺語低談,隨意聊著些本地風情、民俗。

    “站住!”

    前面出現一片開闊地,大約數十丈距離,可以看到開闊地的盡頭,還樹著一道竹牆。這已是入山後第二次見到這樣的開闊帶。

    劉洺甫已向楊帆說過了這東西的用途,建立開闊帶是為了防火,也是為了避免有人潛入,地域開闊,沒有竹林掩護,想要潛進去就不是等閒人辦得到的了。

    一聽有人喝止,劉洺甫趕緊舉步迎上去,打個哈哈道:“梁隊正,是老朽來了。”

    站在前邊的是一個軍人,後邊還跟著幾個士兵,只是他們的衣冠都不太整肅,而且穿的衣袍也不像樣子,有的沒穿胯褲,有的沒穿軍襖,若說是百姓吧,身上總有幾樣軍隊的東西,若說是軍人,許多打扮又和平民一樣。

    不過想想他們定居於此,老婆孩子全住在山上,這一住就是十五六年,除了看守一個廬陵王再也沒有任何差使,也沒有什麼訓練和調動,楊帆也就釋然了,這樣的軍隊還能有點軍隊的樣子才怪。

    不過,他們的軍容軍貌雖然不整,軍紀卻依然極嚴,畢竟他們看守的是個重要人物,如果出點差遲,他們全都得掉腦袋,在關乎腦袋的問題上,他們平時再懈怠也是不敢大意的。

    “梁隊正!”

    扛著柴刀和繩索上山的村民紛紛向這軍官打招呼,有的還向他身後的幾名士兵打著招呼,看來十幾年的鄰居,彼此都相熟的了。梁隊正看到劉掌櫃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問道:“就是他?”

    說著,他的目光已經定在楊帆身上,楊帆忙堆起一臉生意人的圓滑笑容,向他謙卑地笑了笑。

    劉掌櫃的道:“是是是,就是他,梁隊正,還請你高抬貴手,兄弟們也賺點花銷,兩全齊美。”說著從懷裡掏出楊帆給他的錢袋塞到梁隊正的手裡,梁隊正顛了顛錢袋的重量,慢慢擠出一副滿意的笑容。

    他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順手一划拉,道:“就在那一片兒砍吧,別再往上面去了,要是讓旅帥知道了,連我都要受牽累!”

    劉掌櫃點頭哈腰地道:“是是是。”

    “還有啊,這個外鄉客人,就只准今兒上山,明兒起就不准上來了。”

    “是是是!”

    劉掌櫃的只管點頭,那梁隊正瞟了楊帆一眼,一擺頭,領著幾個人回去了,楊帆注意到,前面的竹門裏邊只有兩個人站崗,而竹門裏邊不遠處,正有幾個孩子嬉戲玩耍,應該就是這些軍戶家的子弟。

    ※※※※※※※※※※※※※※※※※※※※※※※※※

     “嗯!這樣的也成,這樣的竹子可以做扁擔、做筷子,邊角料可以用來造紙,多點也沒關係。”

    “這樣的最好,不老不嫩,最適合製作各種竹器,這樣的多砍一些!”

    楊帆很盡職地扮演著竹器商人的角色,跟在那些砍伐竹子的僱工後面,逐一指點著。反正這些村民也不太懂得究竟什麼樣的竹子做什麼好,楊帆掌握的那點知識足以應付他們了。

    劉掌櫃的年歲大了,坐在路口一塊青石上納涼,楊帆則跟著這些伐竹工人走來走去,一邊胡亂指點著,一邊觀察著那道竹牆後面的情景。

    等快到傍晚的時候,他們要收工了,山上有山泉,水流還不小,不過山泉蜿蜒轉折,忽深忽淺,放不得竹排,竹子扔進去,順著流水行不多遠就得卡住,還得時時撥弄一下,他們只能把削去枝葉的竹子打成捆,拖曳著下山。

    山下停著幾輛租來的牛車,把一捆捆竹子馱回了鎮子,就放在客棧後院的角落裡。

    回到客棧,楊帆先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新衣,這才繞過屏風,踱到客廳。

    古竹婷在客廳裡聽著屏風之後的嘩啦水聲,早已如坐針氈,一見他更衣出來,這才鬆了口氣。

    楊帆換了身月白色的素羅道袍,兩袖寬廣,袍袖飛揚,愈發襯托得俊逸瀟灑。他的武功從未擱下,因此身體極為健美結實,一身筋骨銅澆鐵鑄般強橫,肌肉均勻有力,健美雄壯,渾身沒有半分贅肉。

    而這身飄逸的打扮和他高高挽起的道髻,卻又使他有著一種與武夫迥然不同的氣質,俊逸灑脫、別具魅力。或者,這只是古竹婷眼中對他的感覺吧,距離產生美,因為欲求不得,便愈增了幾分魅力,便似著了心魔,雲在山頭,登上山頭雲更遠;月在水中,撥開水面月更深了。

    古竹婷急急收回目光,為他挪過坐榻,輕聲道:“阿郎今日上山,所見如何?”

    楊帆向她點點頭謝坐,坐下說道:“我仔細看過了,山上共有三道防線,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四道,廬陵王的住處必然另有人監護。三道防線,每道防線前面各有數十丈寬的一片開闊地,除了尖尖的竹根就是長不及膝的野草,藏不得人。”

    古竹婷立在他身側,凝神聽著。

    楊帆繼續介紹:“每片開闊帶後面還有一道竹牆,竹牆內每隔百步建有竹樓一座,不過除了上山的入口處有守衛,我看時那些竹樓都是空的,可是看那竹樓並不破敗,有些還是不久前才修繕過的,上面有新竹做頂蓋。”

    古竹婷想了想,道:“那就是說,這山上的守軍認為白天不會有人潛行上山,所以反而白天鬆懈,而晚間這些竹樓都是會利用起來的?”

    楊帆頷首道:“不錯!所以,今日觀察下來,我覺得,晚間潛入,反不入白天潛入更容易。而且,第二道竹牆之後就開始有軍戶的住宅了,可以想見,廬陵王一家所住的房子,不會和他們有什麼特殊,若是黑燈瞎火地上山,想找到廬陵王很難。”

    “白天潛入麼?”

    古竹婷凝睇片刻,點頭道:“行,我辦得到!”

    楊帆綻顏一笑,道:“我就知道難不住你,不過……現在準備來得及麼,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明天一早便與你一起上山!”

    “當然來得及!”

    古竹婷答應的很乾脆,只為楊帆這一笑,便讓她準備半宿也都值了。

    昨夜長榻各睡半邊,竹婷半宿無眠。聽他安詳的低鼾,恨他不解風情的幽怨,如今因他的粲然一笑,頃刻間便化作烏有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787
匿名  發表於 2014-9-21 01:54:25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七十九章 絶色

    古竹婷花了半夜功夫製造出的幾件迷綵衣只消示範幾遍,楊帆就能運用自如了,其實這東西就是一個應用技巧,像有的魔術一般,外行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旦戳穿其中的訣竅,這戲法就人人會玩了。

    但是潛行的功夫就相當於魔術師玩紙牌的技巧了,那需要長期刻苦的訓練,一時半晌楊帆是學不會的,因此他只能跟在古竹婷後面,等她示意前方並無異常時,才向前躥進一段距離。

    不過這樣也好,古竹婷的真容其實蠻可人的,尤其是她的身體,因為所練功夫的特殊性,所以肢體窈窕,柔軟婀娜,只要擺動起來,就有一種催人情慾的韻律。行進間彷彿一條美女蛇的她,看著著實賞心悅目。

    只是楊帆必須得專心盯著她,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她的蹤影,除非她自己主動示意,要不然就連楊帆也找不到她的影兒了。

    兩個人順利地潛過了第一道防線,又花了一番功夫越過了第二道防線,果如楊帆預料,白天山上的防範非常鬆懈。

    兩人在潛入期間還看到幾隻大黑狗,楊帆不由暗自慶幸,這些大狗在晚上很可能也是用來警衛山寨的一個工具,任你功夫再高,因為身上有氣味的原因,也很難瞞過這些六感敏鋭的動物。

    潛進山寨後兩個人的行動就方便了很多,但黃竹嶺範圍很廣,裏邊的諸多建築也沒有什麼規劃,完全是依照山勢地形就便建造的一些房舍,這些房舍錯落於竹林之中,瞧來世外仙境一般,但兩人想要從中找出一個特定的目標來就難了。

    兩個人看到一幢在眾多的竹屋中顯得比較大氣寬廣的所在,結果好不容易接近,卻發現是駐守此山的旅帥居處。兩人撲了個空,還險些暴露行跡,眼見如此盲人瞎馬地尋找不是辦法,二人只得暫且退到竹林中商議起來。

    古竹婷道:“阿郎,這山上的房子都差不多,有許多房子又是連成片的,村民進進出出,咱們想毫無形跡地靠近太困難了,想從這麼多房舍中找出廬陵王的所在實是難如登天,咱們不能抓個人問一下嗎?”

    楊帆馬上否決了她的建議:“不行!這山上要是丟了個人。他們馬上就會提高警覺,那樣的話,我們甚至沒有可能再見到廬陵王。”

    他仔細想了想。又道:“我的潛行功夫不行,拖了你的後腿,這樣吧,你遊行探察,便宜行事。我在這竹林中尋一高處,居高臨下窺視他們的居所。廬陵王一家在此住了十多年,可能看起來早就跟普通的山民一樣了,但是……多少總會有些不同,也許認真觀察一番,會發現一些端倪。”

    “好!”古竹婷頷首道:“那……你自己小心。我去了!”

    楊帆點點頭,就見古竹婷腳步輕盈,似一隻狸貓般閃出了竹林。身形晃了幾晃,便消失在楊帆的視線之內。

    楊帆抬頭看了看那些筆直聳立的修竹,返身向竹林深處潛去,到了一處修竹密集處,楊帆選了一棵異常粗大的竹子。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那根竹子雖然粗大,高處多了一個人的體重也有些承受不住。楊帆便把附近的兩根竹子扯過來,用竹枝把三根竹子纏到了一起。

    這一來,果然沒有那些顫顫巍巍的感覺了,即便有風來,竹子也穩定了許多,楊帆這才專心向視線所及的那片屋舍望去。

    從這兒當然不能俯瞰整個黃竹嶺的居民區,他們的居民區根本就是圍著整個山嶺環形建築的,但是從這裡可以觀察一大片,如果沒有什麼發現,再換個地方就是。

    楊帆看到有戶人家出來一個胖大的婆娘,端著個木盆,走到了院落一角,彷彿是個豬圈。

    他還看到一戶人家,有幾個婦人坐在院子裡聊天,有人納著鞋底,有人端著簸箕從裏邊撿著霉米。

    還有一戶人家,男人正從山裡回來,扛著鋼叉,背著弓箭,叉尖上倒吊著兩三隻野兔、野雞一類的野味兒。

    打獵的這個漢子,會是廬陵王的兒子麼?餵豬的那個胖婆娘,怎也不會是韋妃吧?至於那幾個在路口和泥巴的小屁孩……,也不知廬陵王家裡這幾年有沒有添丁進口。

    楊帆觀察了半晌,心裡頭胡思亂想著。

    這時,一個紅裙少女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堪堪走到了楊帆身下的那根修竹處。

    楊帆作為一個習武的人,六識遠較常人敏鋭,雖然他沒有聽到什麼,心中還是突然掠過一絲警意,楊帆下意識地一低頭,就見一個少女正彎著腰站在竹下,似乎在找著什麼。

    楊帆心中一驚,急忙挾穩了竹干,生怕發出什麼聲息,那少女一抬頭便會發現他的蹤跡。

    他希望匡複李唐,是因為他對武家的失望,天下間有資格繼承江山的非武即李,而武家那些人一旦成為統治者,連守成都做不到,所以他矢志匡複李唐。

    然而,他不認為因為自己的這個志向如何偉大,就可以犧牲無辜者的性命。作為一個皇權鬥爭的受害者,他最恨那些以大義名義或者什麼更高層次的目標,就理所當然地把黎民百姓視如螻蟻的行為。

    他害怕這個少女發現他,一旦這少女發現了他,他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了,冷血地殺人滅口,他是做不到的,這些無辜的百姓不應該是測試他是否殺伐決斷的試金石,那種草菅人命的官吏在他眼中向來畜牲不如。

    所以,他只能摒住了呼吸,暗暗祈禱這位少女早些離開。

    少女彎著腰,一直在竹根處尋找著什麼,後來還撥翻著草叢,樣子十分專注。

    楊帆居高臨下,從她頭頂望下去,首先映入腦海中的感覺,就是她的腰很細,一種驚人的細。

    身段優美的女性,常被人形容為“纖腰一握”又或者“輕腰欲折”,但那畢竟只是一種形容,是有誇張成份的,可是這樣的形容用在這個少女身上竟是恰如其分,她的腰真的纖細不堪一握。

    隨後,楊帆注意到她的頭髮,她的頭髮烏黑髮亮,在頭上翻綰出驚鳥雙翅欲掠之勢,這是“警鵠髻”,因為她是未出室的少女,所以反綰的髻下還留了一束秀髮,分披於兩道削肩之後,形如燕尾。

    少女似乎正在竹下找尋什麼東西,翻找了一陣,忽然歡呼一聲,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俯身草叢做出撿拾的動作,聽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略帶萌音,竟如黃鸝鳥兒一般動聽。

    正在竹竿上屏息觀察的楊帆忽然發現一條蛇就在少女身後不遠處,扁平的腦袋昂起一尺多高,躍躍欲試。

    少女渾然不覺,雖顯破舊卻也因此柔軟的紅裙因為她彎腰俯身的動作緊貼在她的身上,襯出一個又翹又挺的渾圓,而那條蛇絲絲地吐著舌信,微微前後晃動的頭似乎下一刻就會探出去,目標正是前方那處渾圓的“箭靶”。

    楊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幾乎立即就想向那少女示警,可是理智馬上制止了他。實際上,他即使不怕暴露行跡,此時示警也沒有任何用處,那少女不可能避得開這條毒蛇近在咫尺的一擊。

    “嘻,終於找到了!”

    少女歡笑著跳轉身子,那條毒蛇倏地一探頭,一口咬到了她的身上。

    “啊!”

    少女只看到一條虛影一閃,頓時嚇得一聲尖叫,待她覺得腿上一疼,低頭一看,恰見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死死地叮在她的大腿上,少女身子一軟,登時嚇暈過去。

    楊帆附在竹上向四下看了看,並未見林中有旁人走動,便雙手一鬆,飛快地從竹上滑了下來,當他雙足落地時,那條毒蛇已然搖頭擺尾地竄進了草叢之中。

    楊帆終於看到了這個少女的臉,雖然她因受了驚嚇而暈厥,臉色有種不正常的蒼白,雖說蛇毒正在她的體內飛快地發生著作用,使她的眉宇之間隱隱透出一抹黑氣,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掩蓋她的美。

    那種美,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那種奪人的光艷,不管你從正面看、側面看,是只看到她的眉、她的眼、她翹美的鼻子、還是她誘人的雙唇,你都能馬上意會到她整張面孔是何等的迷人。

    楊帆見過很多美女,金髮碧眼的胡姬女、低眉順眼的高麗女、熱情性感的南洋女、活潑大方的洛陽女,尤其是雍容華美的洛陽牡丹李令月、充滿淡淡書卷之氣皎如一輪皓月的上官婉兒,嬌俏可愛的小蠻、清麗動人的阿奴乃至深谷幽蘭般的寧珂……

    這些女子都有別具一格的麗色,可是同眼前這個昏迷中的少女相比,竟然都略遜一籌,你無法說得出那如許之多的絶色麗人比她究竟差在了哪兒,這純然是心中的一種感覺。而這樣超級禍水級的美人兒,竟還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如何她再長成一些,那還了得?

    她的美麗,是那種令人一望便再不捨得把目光移開的美,但楊帆望著她令人痴迷的美麗容顏,卻是喟然一嘆,狠下心腸,轉身離去。

    若救人,難免洩露行蹤;若袖手,就只能看著這少女香消玉殞。

    他的理智推著他一步步遠去,他的良知卻拖曳著,讓他的雙腿如灌重鉛,越來越沉……
匿名
狀態︰ 離線
788
匿名  發表於 2014-9-22 02:14:26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章 謊言

    竹林婆娑,一陣風過,便是一陣沙沙的聲音,如同蠶在咀嚼著桑葉。

    紅裙少女躺在竹林中,寂然不動,只有石榴紅的裙袂,隨著微風時有掠動。

    楊帆又走了回來,越走越快。

    很快,他走到少女身邊,俯身看了兩眼,對他而言,或許心中又掙扎了許久,但是實際上只是片刻之後,他就毅然抱起那少女,快步走去。

    女孩很輕,輕若羽毛,柔若無骨,身上還有淡淡的花草香氣,在她纖細的驚人的腰肢上,繫著一個小小的香囊,但楊帆寧願相信這香氣來自於她的身體。

    楊帆嗅著那香氣,自嘲地想:“如果她不是這般美麗,我縱然不忍,是否會冒著暴露行蹤的危險,而返身救她呢?”

    然而,這種事情只能問他的本心,旁人誰能回答得了。珍惜美好,無論是同類、動物、植物還是其他什麼器物,這不正是人類有別於其他動物的一個特徵麼?

    竹林掩映下,有一眼清泉,泉水不知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碧幽幽的藏在竹林深處,並不深的泉水水面平坦如鏡,水色清澈透底,天然的熔岩結構彷彿一個暗綠色的碗,盛住了這眼泉。

    溢出的泉水從稍低的一側流出去,距下面約有五尺高度,就是這五尺的高度,拋出了一個小小的瀑布,水聲不響,水花不大,呈拋物線狀的水流彷彿一匹輕擺的絲綢,又似少女迎風的長髮。

    而這四周,儘是參差的竹子。高的矮的、粗的細的,參差中與那水面構成一副天堂的美景。

    楊帆把少女放在水畔,略一檢視,就發現她是大腿被噬。

    楊帆沒有什麼矯揉做作。馬上掀開了她那條略顯破舊的紅裙。

    他的動作不大,山裡的女子,褻褲都不會有,裙子掀高一些。那就隱私盡泄,再沒什麼春光可以保留了。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雙美麗的腿,如傳說中的鮫人。

    流線型的修長小腿,泛著瑩潤的光澤,一雙大腿粉光緻緻,彷彿最高明的匠人精心打磨出的一塊羊脂美玉,沒有絲毫雜色,又是那麼柔軟。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就算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楊帆拔出小刀,毫不猶豫地在那紅腫起來的傷處切開一個小小的十字。俯身下去,用力吮出毒血。吐在一邊的地上,直到她的傷處漸漸平復,吮出的已是鮮紅的血液,然後又漱了口,掬起一捧清澈的泉水,為她洗淨傷口,便縱身躥進林中。

    片刻功夫,楊帆就回來了,手裡拎著幾束鮮嫩的草,自幼生長於南疆的他,對別的或許不是很瞭解,但是對於解蛇毒的植物還是有著相當瞭解的。

    楊帆把草藥放進嘴裡用力地咀嚼,將嚼爛的藥泥敷在她的傷處,又從她的裙襬上撕下一條,纏住了她的大腿,防止藥泥脫落。等這一切做完,楊帆才靜下來,苦思自己的處境。

    女孩靜靜地仰臥著,長而整齊的美麗睫毛輕輕覆蓋著她的眼睛,鼻形清秀,唇瓣如花。襖下一雙小桃,夭夭凸現。垂在楊帆身側的小手正緊緊地攥著,小小的手掌哪怕是握成了拳頭,依舊柔美無限。

    楊帆想起她被毒蛇咬到時似乎在竹下找尋什麼東西,便去掰開了她的小手,小手裡靜靜地躺臥著一顆小小的珍珠,珍珠不大,成色也一般,不過對這山中軍戶家的子女來說,大概已彌足珍貴了。

    楊帆看到這顆珍珠,忽然想到了辦法。

    他可以擄走這女孩身上的財物,當女孩醒來,只會以為有人救了她,又趁機洗劫了她,如此一來,就可以完美地解釋為什麼救了她的人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樣的人當然就是山寨裡的人,說不定還是她的熟人,但她即便說出去,也不大容易引起駐軍的警覺。

    楊帆唇邊逸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立即取下女孩掌中的珍珠,見她髮髻上沒有飾物,摸了摸她的袖口,袖袋中還是沒有東西,這才向她的腰間探去。

    女孩子身上不會像男人一樣纍累贅贅地帶許多東西,想搜她的財物,只要摸摸袖筒和腰畔就好了。

    楊帆並不想擄走她的財物,但是要扮賊就得扮像一些。如果他是要扮淫賊,那麼若只解開她的衣帶、撕破她的衣衫,卻不曾真個劍及履及,顯然是一個極大的破綻,做賊也是一個道理。

    可惜女孩的腰間同樣沒有東西,倒是一番觸碰,讓楊帆感覺到了這裡的好山好水孕育出的深山俊鳥究竟是何等的迷人,柔軟、婀娜、纖細,從纖腰延伸向骨盆的角度,從極纖細處稍有擴張,便跌宕出了動人的曲線,如那傾瀑般的泉水,不響、不急,柔美醉人。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事情並沒有按照楊帆的預期發展,當他的手還在少女腰間摸索著,尚未來得及撤回的時候,女孩張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楊帆一陣尷尬,面前躺著的是一個絶美的少女,而他現在的動作,如果他說自己是在作賊,有人信嗎?

    “你是誰?”

    女孩說話了,就像楊帆在竹上聽到的那一聲歡呼,悅耳清脆,帶些天然萌,嗲嗲的,哪怕是在質問,也不覺嚴厲,而是異常可愛。

    “你……被毒蛇咬了,我在救你……你不信嗎?”

    “我的傷口……不在腰間!”

    楊帆嗖地一下縮回手,面不改色地道:“我為了救你,用了一副祖傳的蛇藥。我給人治病是要收錢的,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醒,所以我想……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動手。”

    女孩的眼珠轉了轉,清澈的眸子。深得能懾入人的靈魂:“這山上的人我都認得,我沒見過你,你不是山上的人!”

    “當然不是!”

    楊帆從容不迫地道:“我是一個藥師,上山採藥的。這座黃竹嶺因為駐有軍戶。未受鄉民樵夫破壞,所以是這附近幾座山上草木最茂盛的所在,所以我就偷偷跑到這兒來了。”

    女孩眨眨眼,道:“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楊帆道:“沒錯!我是藥師嘛,遊走天下,採擷珍奇草藥,恰好路過這裡,聽說此嶺草木最盛,故而上山。呵呵,其實,我是道家弟子,專修外丹的。我打算採擷天下靈藥。煉一爐長生不老丹。若非我精通丹藥。哪兒這麼巧就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少女微微一想,緩緩地道:“你剛剛可是說你的蛇藥是祖傳的。”

    楊帆微微一笑,道:“是啊。祖傳嘛,我又沒說是家傳。這是我師祖一脈傳承的丹方,當然就是祖傳。”

    “原來如此,那……多謝這位壯士的救命之恩了!”

    少女折腰坐起,如水的雙眸凝視著楊帆:“還未請教恩人尊姓大名。”

    楊帆道:“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姓馬,名叫馬橋,本是洛陽人氏。未敢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少女嫣然一笑,羞澀垂首:“奴家姓牛,山裡人家,沒有大名兒,只有個小名兒,家人鄉親們喚著方便的,叫做九彩兒。”

    楊帆讚道:“好名字,七彩便絢麗如虹了,也只有九彩兒這名字,才配得上姑娘這般美貌。”

    九彩兒飛快地瞟了他一眼,臉上紅暈一現即逝,可她再一低頭,發現裙袂微縮,大腿傷處雖已遮住,兩條小腿還裸露在外面,頓時羞澀不禁,又垂下頭去,捻著衣帶,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輕地道:“多謝馬大哥救命之恩,奴家境窘困,身無長物,只有這一枚珠子,還是祖母相贈,如今……就把它做了謝禮吧,還望馬大哥莫嫌輕薄。”

    “不會不會,怎麼會呢。”

    楊帆差點兒把那珠子還給她,可是為了扮好現在這個身份,只好狠狠心,把珠子揣進腰間,起身笑道:“姑娘雖已醒來,身上餘毒卻還未清,還是回家歇息去吧,或者會有些體虛頭暈,歇一兩日也就好了。”

    “是!多謝馬大哥!”

    九彩兒也扶膝站定,向楊帆微微福禮,妙目一轉,不禁又道:“馬大哥上山採藥,不帶藥鋤藥簍的麼?”

    楊帆心中一跳:“這小村姑心思倒是很細。”

    楊帆馬上道:“方才忙著救治姑娘,藥鋤藥簍都丟在那邊竹林中了,我去取來,這就下山去了,關於在下上山採藥的事……,呵呵,我也知道此山禁止出入,還望姑娘……”

    九彩兒會意地道:“馬大哥放心,你是奴的救命恩人,些許小事,奴自當為恩公遮掩!”

    如此俊麗清純的少女親口承諾,楊帆聽了頓時鬆了口氣,便點點頭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楊帆轉過身去,舉步要走,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身後一臉稚純的少女目中陡然閃過一抹凶光,她飛快地俯身拾起一塊尖石,剛剛還坐在地上時,她就已經從周圍的石塊中選定了這塊可以充作武器的尖石。

    九彩兒拾起石頭,隨勢縱身躍起,猛地向前一撲,將石頭的尖鋭部分瞄準楊帆的後腦狠狠砸去。雖說她是一個弱質女流,又剛剛中了蛇毒身子虛弱,可是後腦本是極脆弱的部分,這一下若被砸中,楊帆登時就得一命嗚呼!
匿名
狀態︰ 離線
789
匿名  發表於 2014-9-23 01:35:01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一章 舌燦蓮

    楊帆還為自己三言兩語就擺平了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孩而得意,全未想到剛剛還嬌怯怯的小白兔會猛然化作一隻雌虎。

    不過,這女孩畢竟不曾練過武功,再加上身上蛇毒未清,影響了動作的速度,她雖然行動果決、出手狠辣,以楊帆的身手,還是來得及反應的。

    楊帆急急一側頭,石頭貼著耳朵閃過,在他頸上刮出一道血痕,一石砸空的九彩兒“哎喲”一聲,重重地撞在楊帆的背上。

    楊帆一個轉身便抓住了她的手臂,九彩兒反應很快,手中石塊又迅急地向他臉上砸來,卻被楊帆一把抓住,狠狠奪下她手中的石頭扔到了地上。

    九彩兒一臉驚愕,似乎根本沒想到這個人竟有這般好身手,楊帆目光一厲,真的怒了:“你做什麼?”

    “你……你根本不是什麼採藥人!”

    九彩兒定了定神,冷笑道:“走南闖北的採藥人,會有你這般細皮嫩肉?”

    楊帆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皮膚雖不粗糙,不過距細皮嫩肉似乎還有些距離吧?

    九彩兒仇恨地瞪著他:“你心懷不軌,想打我的主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哼!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多了!”

    楊帆心中先是一訝,繼而想到這女孩讓他都有些心猿意馬的美貌,便釋然了。

    他鬆開九彩兒的皓腕,把她向外一振,冷冷地道:“這裡四野無人,如果我想打你主意。你還不是呼天不應,只能任我擺佈?愚蠢!”

    九彩兒踉蹌了一下,腕上細嫩的肌膚處已被握出五道瘀青的指痕,她輕輕揉著手腕。淚光漣漣地道:“你……你真的不是想打我的主意?”

    楊帆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剛剛走出兩步,心中一動。忽然又站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

    九彩兒大張著雙眼,正望著他離去,一見他回頭,立即瑟縮地抱緊雙肩,慌張退卻道:“你要幹嘛?”

    她退了兩步,慌亂中腳下一絆,“哎喲”一聲就仰面跌倒地柔軟的草甸上,裙袂飛揚。兩條雪白的秀腿。頓時逸出一線春光。

    九彩兒忙不迭收攏裙子。手忙腳亂地遮蓋自己的雙腿,殊不知那副模樣,反而更易勾起男人的慾火。

    楊帆之所以轉身。是因為他忽然想到了這少女無意中說出的一句話:“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多了!”

    一個年方二八的妙齡少女。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而且因為懷疑楊帆方才對她有過有辱清白的舉動便動手殺人,她在這山上的境遇一定很不好。楊帆正愁在這山上不易找到廬陵王,如果能夠把這個少女爭取過來……

    楊帆向她微笑了一下,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是想動你怎麼樣。來,這邊坐!”

    為了讓她不再害怕,楊帆沒有走得太近,而是在旁邊坐了下來,雙手抱膝,做出一副談天的模樣。

    九彩兒小心翼翼地縮回秀麗的雙腿,雙手攏住裙子,明媚的大眼依舊充滿警惕地看著他。

    楊帆道:“你家還有什麼人,你在這山上……很受人欺侮?”

    九彩兒睇著他,一臉不信任的表情,猶豫著不敢說話。

    楊帆鼓勵道:“方才的事,我不怪你,我只是想聽聽你的事情,哦!你知道,我是個修道的人,修道者先修德,修德則需一顆仁心,如此方能成人成己。你有什麼苦處,可以說給我聽,或者……我可以幫你。”

    九彩兒囁嚅地道:“你……你救我一命,都要謀取報酬。”

    楊帆哈哈一笑,道:“兩碼事,這完全是兩碼事,索取報酬,不是為了圖你這顆珠子,而是不願讓世人養成不勞而獲的習慣,那就有違我等修道人慨施援手的本願了。如果你確實遇到不可解決的難題,我自然不會因為有沒有報酬而決定是否相助。”

    說著,楊帆從腰間摸出那顆小小的珠子向她遞過去,九彩兒猶豫了一下,怯怯地伸出手。陽光映在她的小手上,有一種半透明的質感,珠子準確地落在她的掌心,陽光一照,霞光隱現,卻還不如她綿綿如玉的手掌動人。

    九彩兒接過珠子迅速收起,似乎有些相信楊帆的話了,眸子亮了一下,露出些希冀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你……你真的可以幫我?”

    楊帆頷首道:“當然!你不也說,我細皮嫩肉的不像個藥師麼?呵呵,小丫頭,你居於山林,少見世面了。這天下間的修道者不全是苦修,這天下的藥師也不全是沐雨櫛風,在下生活優渥,自然不是那些遊方道人可以比得,這一次若不是為了煉製金丹,我也不會辛苦跋涉。

    實不相瞞,家師乃長安太清宮觀主,曾尊比王侯。當今聖上雖寵信佛教,使我道家略顯勢微,然我太清宮畢竟是先帝賜建,未受波及。太清宮底蘊深厚,觀宇之華麗不亞於王侯府邸,且在長安信眾甚多,財雄勢厚,我是家師空舟道人最寵愛的關門弟子,如果我想救助於你,卻也不是難事。”

    楊帆胡說八道,眼都不眨,說得有板有眼,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九彩兒聽他說完,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迅速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低泣道:“奴……奴家的爹爹本是此地軍中的行軍司馬……”

    楊帆道:“哦!如此說來,姑娘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失敬,失敬!”

    九彩兒黯然搖頭,淚珠兒終於順著白皙如玉的臉頰流下來:“奴早已算不得官家小姐了。奴的爹爹,在奴家六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娘親辛辛苦苦拉扯著我,只過了三年,也一病不起。娘親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就是那顆珠子……”

    九彩兒側過臉兒去,輕輕拭了拭嫩頰上的淚水,幽幽地道:“娘親過世以後,奴就被叔父和嬸娘收養了。叔父對奴家雖然頗為照顧,嬸娘待奴家卻不好,奴只得小心翼翼過活,生怕惹了嬸娘生氣。

    如今,奴漸漸長大,鄰里間一些男子,欺負奴家沒有爹娘庇護,常常……常常想占奴家的便宜,奴小心提防,每次出門,都得再三小心,生怕被人盯上。誰知道……誰知道……”說著說著,九彩兒忽然埋首膝上,啜泣不語了。

    楊帆只道她是後來不慎遭人玷污了,想到這般明淨無暇的一個美麗少女被人凌辱,如同一件精美絶倫的瓷器,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人打碎,心中也是一種黯然與遺憾。

    卻見九彩兒埋首哭泣半晌,紅腫著雙眼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道:“誰知道叔父他人面獸心,竟也對奴家起了垂涎之意。幸好……幸好他欲對奴家施暴時,嬸娘回家來了,奴才逃過一劫。救了奴家的,反而是一向視奴家如眼中釘的嬸娘,你說好不好笑?”

    楊帆默默不語。

    九彩兒輕輕拭淚,幽幽地道:“叔父有些懼內,嬸娘在家裡,他是不敢打奴家主意的,是以從那以後,只要嬸娘出門,奴家就得趕緊跟著出去,可是到了外面,又怕鄰里間那些心懷歹意的人算計,這片林子……就是奴的藏身之所,奴……只有在這兒 ,才敢放心地喘氣……”

    楊帆聽她一句句把那不堪的處境哭訴出來,肺腑都要炸了,若不是此刻身負重任,他真想扮一次遊俠兒,替這少女把她豬狗不如的叔父嬸娘給宰了。

    “待我接了廬陵王離開時,或可把她也一併帶走,以她的姿色與聲音,送她到如眉大師門下,想必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大供奉!只是,聯繫廬陵王事關重大,這九彩兒天生麗質,常常遭人覬覦,以致養成了不輕信他人的習慣,我的目的卻不能馬上說與她聽,得讓她更加信任我、依靠我時,才好借助於她!”

    想到這裡,楊帆安慰道:“九彩,不要哭了,你的處境確實可憐,也著實堪憂,家裡要防內賊,出門要防外賊,唉!如今你既孤苦伶仃一人,想必這叔父的家,你也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九彩兒用力地點頭。

    楊帆慨然道:“我若帶你走,你肯麼?你放心,我自有去處安頓你,讓你衣食無憂,自由自在,而且那個地方,你不用擔心有人打你主意。”

    九彩兒定定地看著他,眸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神彩。

    楊帆忽然想起方才的誤會,忙解釋道:“你放心,我絶不會打你的主意。這裡寂靜無人,我若心存歹意,現在想做什麼不就做了?我不是歹人,你儘管放心!”

    “嗯!”

    九彩兒有些羞澀地低了下頭,又復抬頭一笑,臉上猶有淚痕,這一笑似梨花帶雨,份外迷人:“人家……人家已經想清楚了,方才也是因為剛剛甦醒,頭腦還有些不清楚,又見馬橋哥哥在人家身上……,所以誤會了哥哥,哥哥莫怪奴家……”

    這哥哥叫得那叫一個甜,饒是楊帆的定力也是心中一蕩,暗叫:“虧了虧了,真不該冒用馬橋的名字,這麼甜絲絲的一喚,可便宜了那個呆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790
匿名  發表於 2014-9-24 01:16:16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二章 九彩兒

    “你……現在就要帶我走嗎?”

    “現在不行,你也知道,我是偷潛進來採藥的,而且我事情未了,如果我現在帶你離開,就必須得馬上離開這裡,可我想找的那份主藥還沒著落。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一切,好麼?”

    九彩兒眸中的神彩頓時消失了,失望的神情無法掩飾,或許是突然萌生的希望使她過於患得患失,所以她不太相信楊帆的承諾,她擔心楊帆下了山就會把她拋之腦後。也許楊帆方才那番話都只是為了安撫她,為了安全脫身才安撫她的話。

    畢竟……山底下立著“擅入者殺”的牌子,他若是出於這理由,也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楊帆看得出她的擔心和不信任,不過他也因此覺得,這個少女在這個火坑裡真的是活不下去了,也許真的可以利用她同廬陵王取得聯繫。

    楊帆摸了摸身上,錢袋不算豐厚,不過對這山居的少女來說,已經可以算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楊帆掏出錢袋放到她的手上,說道:“這點錢,你先拿去,也許有些用處。明天這個時候,我還來這裡採藥,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來見我!”

    “嗯!”

    九彩兒似信非信地接過錢袋,或許是因為自幼居於深山,不習人間禮數,她毫不避諱地當著楊帆的面打開了錢袋。

    “哇!這……這是金子?好大一塊!”

    九彩兒拈起一塊金餅子,驚嘆地道。

    楊帆的錢袋裏有一塊金餅,兩顆龍眼大的明珠。還有幾十文錢。

    金子雖不能直接用來當錢使用,卻可以兌換成錢,因此遠赴外地的人很少會背著一袋子沉重的貨幣,而是攜帶金子、明珠等很值錢的東西。看這錢袋。倒也恰好側面印證了他方才的話,他的確是從遠方來的。

    九彩兒大概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大的一筆財富,兩眼熠熠放光。

    楊帆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是啊,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吧?”

    “嗯!嗯嗯嗯!”

    九彩兒抿著嘴唇連連點頭,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嗯嗯”的鼻音發出來,萌極了。

    楊帆取笑她道:“看你現在的樣子,金子才是給你解毒的良藥啊。”

    九彩兒俏臉一紅,微嗔地白了他一眼,有點兒忸怩。

    楊帆笑臉一收,道:“好了。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自己小心些,明天我還會來這裡!”

    楊帆向她招招手,便閃進了竹林之中。

    “馬橋哥哥。不見不散!”

    九彩兒追上兩步,揮舞著金餅子向他甜甜的招呼。

    ※※※※※※※※※※※※※※※※※※※※※※※※※※※※※

     楊帆假意回去尋他的藥鋤和竹簍。在竹林中穿行一陣,等九彩兒已經不可能看到他的身影,立即返回去,悄悄盯著九彩兒。

    九彩兒大概是窮怕了,陡然得到這麼一大筆錢,她跪坐在地上,捧著金餅子看一陣兒,愛不釋手地放下,再舉起明珠端詳一陣,就連那些銅錢,她都一枚一枚仔細看了許久,彷彿是寶貝一般。

    楊帆暗暗嘆了口氣,只瞧她這副模樣,就可以知道她平時是如何的拮據了。

    不過,艱苦的生活,卻沒有對她的生長發育造成什麼影響,或許天生麗質,指的就是她這種女子。

    九彩兒一樣樣地把錢袋裏的東西寶貝似的鑒賞了幾遍,便裝進錢袋,在竹林中逡巡起來,楊帆先還有些納悶兒,不知道她在找什麼東西,看了一陣兒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想把錢袋藏起來。

    想到她那人面獸心的叔父和刻薄嚴厲的嬸娘,這小丫頭這麼做也就理所當然了。

    楊帆沒有再看下去,他現在已經確信這個姑娘不會洩露他的行蹤了。如果她想告密,就不會有這種耐心在那兒鑒寶似的對錢袋看個沒完。

    其實楊帆早就相信了九彩兒的話,只是此事畢竟干係重大,直接關係到一批人的生死乃至國運的變化,他不能不格外小心。

    楊帆趕到他和古竹婷分手的地方,又靜靜地等了大約半個時辰,便聽到一陣悉索的腳步聲響起,楊帆悄悄撥開草叢一看,見是古竹婷,這才現身出來,古竹婷一見他,便輕輕搖了搖頭。

    楊帆道:“不用著急,如果廬陵王那麼容易見到,咱們也不用如此慎重其事了,回去再說,我可能已經有了法子。”

    兩個人又順原路悄悄潛出了黃竹嶺,回到黃竹鎮上的住處。

    二人各自沐浴一番,歇下不提。直到共進晚餐的時候,楊帆才把今日如何遇見九彩兒,如何為她解毒,如何知道她可憐的身世,以及想利用這個“山裡人”打探廬陵王準確消息,再行聯繫的打算和古竹婷說了一遍。

    古竹婷道:“這個女子可靠麼?”

    楊帆笑道:“你不會認為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在那種環境之下,就能隨口編出一套天衣無縫的謊話來吧?再說,一個妙齡少女的謊話,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古竹婷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阿郎應變的本事更高一籌,你找的這個身份細想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只是你下回去時,難免要背個藥簍裝裝樣子了。我是說,這個少女畢竟是駐軍的民戶,她會不會洩露阿郎上山的消息?”

    楊帆把他去而復返,對九彩兒又暗中監視了一番的情形說了一遍,道:“所以,我可以篤定,她絶不會告發我。只是,一旦讓她知道我上山的本來用意,只怕她膽子太小,哪怕不對人言,神色間若是露出些異常。也是大大不妙,所以,我會巧妙套問,非到萬不得已或者對她絶對信任。不會向她吐露實情。”

    古竹婷想了想,微微頷首道:“也好,只是阿郎獨自潛入山中的話,務必格外小心!”

    楊帆道:“你放心。以這山中警戒,縱然不用你傳我的法子,我也能來去自如。只是,一旦探明廬陵王所在,要在眾多房舍之中和諸多山民的眼皮子底下和廬陵王取得聯繫,那就需要大力倚仗你了。”

    黃昏的時候,楊帆“夫妻”倆到鎮上閒逛了一圈,因為他在鎮上僱傭了幾十個壯勞力,鎮子上的人幾乎都認識他了。對這位讓本地人有錢賺的外鄉客人。鎮上的百姓都客氣的很。見了面都不免要熱情地打聲招呼,楊帆“夫婦”也是熱情回應。

    那些散宿於周邊鄉村的“百騎”和“內衛”也三三倆倆地到鎮上來,楊帆這邊事情還沒著落。對他們自然沒有什麼吩咐,他們只要看見楊帆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知道還需繼續等待下去,於是也恍若無事地與楊帆錯肩而過了。

    高瑩、蘭益清等這些隷屬內衛的女孩子對這趟任務興緻勃勃,楊帆還沒與廬陵王聯繫上,是她們最樂見其成的事。她們悶在宮裡的時間太久了,每年也就適逢幾大節日的時候,才有機會出宮一遊,還得適逢她們沒有倒霉地當值。

    如今一下子走出這麼遠,而且是與洛陽城迥然不同的房州鄉下,這些女孩子都玩得有些樂不思蜀了。

    次日,那些被楊帆僱傭的民壯再度上山的時候,楊帆和古竹婷也悄然隨在了他們後面,這一次楊帆肩上背了個竹簍,裏邊放了個藥鋤,做足了功夫。

    山鄉小鎮,生活節奏緩慢,悠閒的令人髮指。

    洛陽城裡,那是天色微曦便晨鐘大鳴鼓聲大作,除非是睡得跟死豬一般,否則想不醒都行,這個地方是楊帆一早準時睜開眼睛,臉也洗過了,牙也刷過了,茅房也去過了,武功也練過了,人家那兒廚房上面的煙囪還沒冒煙呢。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早餐上桌,都已經日上三竿了,他們還要吃著飯、扯著淡,一碗粥足足喝上半個時辰,又東晃西晃地折騰好久,這才扛起家活什兒出門。出了門也不見他們快走,慢慢騰騰的比牛還慢。

    在洛陽已經習慣了都城快節奏生活的楊帆,就算是走路的頻率都比他們快上許多,楊帆在他們後面跟了一陣,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乾脆和古竹婷抄小路繞到他們前面,搶先趕到了黃竹嶺。

    到了山腳下,古竹婷便匿伏在一處林中等候,楊帆則潛過守山士兵的監控帶,悄然潛入山中。

    窄窄山腰路,曳曳路邊花。

    溪流迴轉,修竹掩蔽,竹下美人,淡雅可人。

    九彩兒盤膝坐在靜水幽泉邊竹林下的草甸上,肘支在腿上,腮托在手上,青絲未挽,秀靨潤玉,一雙明淨的眸子微微帶些迷離,望著那靜幽幽的清澈泉水微微出神。

    忽爾,她抬起頭,望向天空。

    天空湛藍,但是在參天的一竿竿修竹遮蔽下,天空只露出一角,而且還被細細的竹葉剪碎了,凌亂地掛在上面。

    她喃喃自問:“真要離開這裡嗎?”

    她的神情有些迷惘,但迷惘的神色馬上便被堅決所取代。她攥緊粉拳,激動地俏臉緋紅:“離開!無論如何也要離開,哪怕冒再大的風險,這裡……我已經受夠了!”

    “呵呵,原來你在這兒!”

    楊帆分開兩根細細的新竹,背著一隻裝著幾根草藥的竹簍走過來。

    “馬橋哥哥!”

    九彩兒驚喜地回頭,一見楊帆,頰上一對笑渦兒便淺淺一現,像只燕子般輕盈地躍起,向他飛奔過去。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6 02:0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