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第十二卷 人間萬象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聖
               
     誰知道呢，做戲要做全套。

    李青山神情飄忽：“師姐，你知道嗎？我從第一眼看到你起，便心動了。我曾有一個想娶的女子，她沒你那麼強大耀眼，甚至沒你那麼漂亮。但是最後，我卻辜負了她。”

    晁天驕莫名覺得有些酸澀，不由問道：“所以呢，我是她的替代品嗎？”

    “當然不是，我不想有替代品，也不想再辜負誰。”李青山一臉落寞：“所以即便再心動也不願接近，但是，卻不能容忍被心愛的女子瞧不起，所以才要與你相爭，請你不要怪我。”

    晁天驕一把扼住他的喉嚨，挑眉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又頽然的放開手：“唉，反正我們都要死了，白白讓你小子占了便宜。算是老娘上了你的當，你別在這裡胡扯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不要臉！”

    李青山笑了一笑，陽光起來：“是啊，似乎還差了一點，還缺少足夠的資糧。畢竟要跨越人仙之隔。”將陰神中積蓄的全部力量，渡入她的陽神之內。

    采陰補陽與采陽補陰是雙修之道恆久的主題，不過往往伴隨著強迫、欺詐、誘惑，也難免招致怨恨與罪孽，想要走捷徑卻往往墮入深淵，所以被視為邪道。

    唯有一種情況例外，那邊是其中一方無條件的犧牲，情願將自身的生命與力量讓渡給另一方。

    正如此時此刻！

    晁天驕心中一震，不能置信：“你要做什麼？”

    李青山微笑道：“完成我的承諾。”陰神的力量迅速流逝，身形漸漸變得模糊。

    楊柳河畔，春光燦爛，變得虛幻不真起來，夢境開始崩塌。

    此時此刻，他的陰神中蘊含的乃是重生的力量。

    晁天驕心中一痛，憤然道：“我晁天驕用不著你來可憐！”試圖拒絶李青山的力量，卻沒有成功。這場夢境，早已不是她在主宰。

    “不是可憐。如果我們之中只能活一個。我希望是你。”

    李青山笑著伸出半透明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龐，猶如在那最深的夢境中一樣。

    “活下去，忘了我……”

    晁天驕伸出手去。卻抓了一個空，夢境徹底潰散。又回到那一片混沌中。全新的力量在體內湧動，她卻覺心痛如絞，重重夢境在腦海中迴蕩不休。

    “青山……”

    轟然一聲。陰陽合一，元神煉就。

    七宿陣列。化為龜蛇之形，大放光芒，照徹那一條真正的玄武大道。飛越那無盡深淵，直達人仙之境。

    人道。仙道，將在那裡分隔。

    那本是她期盼了許久的新生，她卻呆呆的站在原地。歷經征戰。見慣生死，此時卻突然體會到什麼叫“生離死別”。

    轟！

    一聲驚雷震動混沌魔卵，彷彿在催促著她。

    她按著胸口，心臟跳動，宛如重生。少了許多煞氣，多了一抹溫柔。

    重新振作，英姿勃發，眼神又變得堅定，決然踏上大道，迎戰天劫。

    “我會活下去，但絶不會忘了你！”

    ……

    “噗……哈哈哈哈！”

    灰石高塔下，李青山抱著肚子，笑的滿地打滾，眼淚都擠出來了。惡作劇成功之後，當然要痛痛快快的笑上一場。

    “晁天驕啊晁天驕，任你奸似鬼，喝了老子的洗腳水！我這個演技，乃是久經考驗，真別提了！哈哈哈哈！”

    “青山？”小安聽到動靜，從樓上下來，一臉奇怪：“出了什麼事？”

    “我跟你講……”

    李青山便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番，如果潛入冷血關，如何被埋伏，但絶口不提如何誘騙晁天驕，反正就是生死關頭，她主動提出要這麼幹。至於雙修的部分，太過少兒不宜，省略了不少。

    最後那一番真情告白，真是值得大書特書。

    “一定是你騙人家！”小安只瞧他的表情，就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哪有。我簡直就是情聖，犧牲自己成全了她。”

    “你是認真的嗎？”小安撇嘴。

    “哪有。我的陰神反正是沒救了，反正已經領悟了該如何修行，倒不如成全了她。不過我估計她也未必能活下來。”

    李青山搖了搖頭，別說他還沒渡過五次天劫，就算是大功告成，也不可能去破那十二都天魔煞陣，鬼知道那裡面的水有多深。

    “那，你希望她能活下來嗎？”

    “恩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之間又豈止一“日”，總歸還是有點感情的。

    或許是想看看她那時候的表情，或許，是真的想讓她活下去，誰知道呢？

    “你這麼騙她，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李青山打了個寒戰，她是人皇的時候就如此難對付，如果成了人仙……

    “哈哈，六次天劫，人仙之境，哪有那麼容易渡過，她現在大概已經被雷劈死了，或者走火入魔，或者被那十二都天魔煞陣絞殺。”

    冷血關中，天地變色，雷聲滾滾，大雪紛飛。

    英哲臉色一變：“六次天劫！”

    其他魔皇也都趕回來，“她引動了六次天劫？”“這怎麼可能！””

    他們都是卡在相同的境界，深知這一關都多難過。已不是能否渡劫成功的問題，而是根本無法突破瓶頸，引來天劫。

    魔皇更進一步便有了神性，踏入半神之境，可以號稱邪神。從此位居於億兆魔民之上，只在十二魔神之下，魔神也會著意拉攏。在這樣混亂殘酷的魔域中，終於可以高枕無憂，是所有魔皇夢寐以求的境界。

    晁天驕身在魔域之中，還被困在十二都天魔煞陣裡，竟然能引動天劫，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她大概是收藏了一顆元神丹。”“哼，如此倉促，必定不會成功！那顆元神丹若是給我……”“給你你也不敢吞下去！”

    英哲臉色陰沉，怒喝道：“都別廢話，立刻給我催動陣法殺了她！”

    縱然她成功渡劫的機率微乎其微，但若真的讓她成了。那這次埋伏非但沒有建功，反而讓黑雲城中多了一位人仙坐鎮，而且還是修行玄武之道的人仙。恐怕連魔神們都會震怒，那他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驕
               
     滾滾魔雲中閃爍著雷光，越來越亮，越來越響。

    煌煌天威衝破一切阻礙，自九重天外碾壓下來。

    十二魔皇重新屹立於圖騰石柱上，一個個臉色凝重，再也沒有埋伏晁天驕時的輕鬆隨意。若是被捲入天劫之中，那可是會有性命之危的。

    催動魔心，魔氣狂湧，口中唸唸有詞，歌頌著十二魔神的“豐功偉業”。

    十二都天魔煞陣威力全開，瘋狂運轉。

    “混沌——滅！”英哲猛一頓足，向著陣中一指，混沌魔卵猛然收縮，像是要將其中的晁天驕生生擠碎。

    雷聲越來越近，彷彿從頭頂碾過，他急不可耐，連連頓足，口中疾呼：“滅滅滅滅滅……”

    混沌魔卵不斷收縮，越來越小，變得只有水缸大小。卻凝結了十二位魔皇，與十二都天魔煞陣的全部力量，便是一座大山也要碾地粉碎。

    “去死吧！”英哲臉上方露出一絲釋然之色，一截刀鋒猛然刺破混沌魔卵，其中傳出晁天驕的聲音：“雷來！”

    轟！

    萬頃雷光，從天而降。

    熾烈的光芒照徹了整個峽谷，十二魔皇全都駭然變色。

    關山崩塌，大地震動，圖騰石柱搖撼不已。魔皇們站立不穩，望向“英哲”。

    縱然是十二魔皇聯手，憑依這座十二都天魔煞陣，也無法與這煌煌天威抗衡。

    人力有時而窮，天威無窮無盡。

    萬頃雷光，凝於刀尖一點，順著刀鋒，深入混沌魔卵。

    “破！”

    長刀一揮，雷光萬丈，晁天驕破開混沌魔卵，躍然而出，英姿如神。

    再一刀，破開大陣。逆光而上。如魚化龍。

    魔皇們仰望著她光芒萬丈的身姿，一時間都忘了言語，那已初具人仙之姿。一旦真正跨越了這一關，他們這些魔皇也要仰望。

    屠萬城顫慄不已。若是她成了人仙，再一刀斬來。那絶對是十死無生。

    “英哲大人，萬萬不可讓這賤人渡過天劫啊！”

    英哲十指如麻繩糾纏，面容扭曲到了極點。狠狠的道：“降下大陣，保存實力！”

    魔皇們立刻散去。圖騰石柱又沒入大地。管你什麼十二都天魔煞陣，若是被天劫視作阻礙，分分鐘就會被轟成齏粉。

    “她絶不可能成功。絶不可能！”英哲自言自語著，彷彿在安慰自己一般：“這裡是魔域。她有無任何準備，怎麼可能成功？”

    魔皇們皆沉默不語，抬頭仰望。渡六次天劫。對他們來說也是極難得一見的景象，說不定能從中有所領悟。但如英哲一樣，他們也不覺得她能渡劫成功，仍憂慮深重。

    屠萬城忍不住叫道：“我們要不要再退遠一些。”

    “你個孬種！”英哲勃然大怒：“她就是成功，也必是虛弱不堪，我們還有十二都天魔煞陣，正好將她扼殺！”

    屠萬城臉上閃過一抹獰色：“這賤人若真成了人仙，即便再怎麼虛弱，又豈是一座大陣能夠困住的？”

    英哲反而一下恢復了平靜，平靜的像是一片死灰：“我自有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屠萬城忽然想起來，頓時低下頭來，不敢再說什麼，心中獰笑：“你這老東西，讓這賤人渡劫成功好了，到時候有你的苦頭吃！”

    萬頃雷光中，幾柄劫雷凝兵縱橫穿梭，不斷向晁天驕擊來。

    她早已是人皇巔峰，又得到李青山陰神的全部力量，更是平添了一股助力。

    此番絶地反擊，全力催動《玄武天書》，七宿閃耀，化為龜蛇，強大無匹的玄武之力絲毫不弱雷霆。

    而且這股力量更是前所未有的運轉如意，凝於刀鋒之上，任意揮灑開來，化作一道玄武刀罡，與劫雷凝兵斗的不相上下。

    “這都是他的功勞！”

    晁天驕又念起李青山的容顏，以及夢境中無數個日日夜夜。印象最深刻的卻不是雲雨相歡之時，而是他設下的那一段段情境。

    有一場夢境中，他們都在一艘豪華大船上，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要被迫嫁給一個不喜歡的富家弟子，他卻只是底層艙室的一個窮書生，卻將她從絶望中拯救了出來。

    她仍然清楚的記得，他懷抱著她站在船頭，如同在大海上飛行，聽他高呼：“我是世界之王！”

    剎那間，種種情愫湧上心頭，一道劫雷凝兵掠過，險些斬斷她持刀的手臂。

    她心中一凜，發覺力量又有失控的跡象，頓時醒悟過來：“五陰魔！”

    這是渡六次天劫時，必然會遇到的阻礙。

    修行者想要化凡為仙，便會有魔頭侵襲，阻人成仙。

    共有四種魔頭，分別為：五陰魔、煩惱魔、死魔、天魔。

    李青山當初元嬰暴走，就曾被阮瑤竹誤認為五陰魔。不過這其實是一般修行者所沒有的待遇，否則絶大部分修行者都到不了六次天劫就隕落了。

    哪怕是最弱一等的五陰魔，也是極其可怕的魔障。至於最強的天魔，那已經是神仙才有的待遇了，是大自在天的化身親臨，阻人證果成道。

    至於大自在天親自出手，傳說中只有佛祖有過這樣的待遇。

    五陰者，色受想行識。其中“色”為根本，指的便是這一具肉身。而心色和合，而成“色身”，“受想行識”生焉。

    “五陰熾盛”乃是人生八苦之一，至於“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這七大苦事，皆是由五陰之中生出。

    五陰魔屬於內魔，便是由色身所化，心魔所生。

    原本她修行《玄武天書》，煞氣濃烈，冷如寒星，就連這一具“色身”也不甚放在心上，根本沒有所謂“心魔”。

    但經過這一場雙修，她固然打開了通往人仙之境的大門，也有了相應的“色受想行識”，五陰熾盛，難以自控。

    一時間，眼前幻象叢生，心神不寧，頓時險象環生。

    若非她修行的是玄武之道，七宿穩固不動，性質酷烈冰寒，暗存蕩魔之意，又在雙修過程中經過一番洗練，變得容易控制了許多，現在已經被劫雷凝兵斬成碎片。

    “真武蕩魔，七宿合一。神龜為甲，玄蛇為兵！”

    她神色沉凝，一邊運轉《玄武天書》，一邊觀想真武大帝的神像，遏制住五陰魔。身形雖然遲滯了許多，受了不少傷害，但好歹控制住了局面，將眼前幻象消去。

    然而正在這時，她呼吸一滯，睜大眼睛，只見李青山背對著她，站在雷光之中。

    “你，你還活著！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煩惱

    李青山驀然回首，微微一笑，一如在夢境中那般。

    萬頃雷光，不能傷他分毫，似乎是專門來拯救她的，也如在夢中一樣。

    晁天驕心中一痛，搖了搖頭：“不，這不可能，他的陰神已滅，確確實實的死了。就算是還活著，也不可能這樣安然的站在劫雷中。”

    “莫非是……”腦海中靈光一閃，心直往下沈去：“煩惱魔！”

    煩惱魔，顧名思義，煩惱是也。人生世上，便有七情六欲，有貪嗔癡妒，全皆煩惱。

    如果說五陰魔是心魔所化，是純粹的內魔。那麼煩惱魔便是內外相感，源於內而感於外。

    換言之，這頭煩惱魔乃是大自在天麾下，擁有自我意誌的魔頭，專門妨害修行者渡劫。

    前者最多相當於精神分裂，只要心性修為夠強，便能夠鎮得住。後者卻是真的有小人作祟，而且這小人不懼刀兵、不懼法術，你就是心性全無破綻，它也能制造出破綻來。

    所以遠比五陰魔危險的多。

    晁天驕的七情六欲，皆因李青山而生。貪嗔癡妒，也因李青山而起。所以煩惱魔因之所感，自然化作李青山的模樣。

    煩惱魔即便是站在那里不出手，已給她絕大的壓力。

    “天書樓中的記載果然是真的，修行《玄武天書》渡六次天劫時會引來煩惱魔！”

    因為修行的功法不同，自身實力的差別，遭遇的天劫也千差萬別，總而言之就是你強它更強。

    李青山的實力就算再怎麼強悍，鳳凰涅槃再怎麼能抗，也差點被劫雷凝兵斬死。而阮瑤竹修行的《自然天書》，則並無資料顯示，在渡六次天劫的時候，會遇到煩惱魔。

    或許是因為《玄武天書》的修行者心神冷冽，不會輕易為五陰魔所動。或許是因為“真武蕩魔祖師”。令那位號稱“魔主”的大自在天魔，有些不痛快。

    所以為了增加點難度，便多了這樣一頭煩惱魔。

    還好只有一頭。傳說在飛升成仙的時候，會有三千煩惱前來阻撓。

    但就這麼一頭煩惱魔，已經是噩夢般的難度了。

    雷聲轟鳴，天地響徹。

    五陰魔還在蠢蠢欲動。劫雷凝兵越戰越強，威力不斷攀升。

    煩惱魔一旦出手，便是她隕落之時。

    絕境之中，她眉頭緊皺，望向手中長刀：“沒有辦法，只有兵解了！”

    以兵器自毀肉身。謂之“兵解”。以火焰自毀肉身。則謂之“火解”。

    諸如此類，還有“水解土解劍解杖解”，有多少自殺的方式，便有多少解脫的方式，統稱為“屍解”。

    其目的只有一個，拋棄這具“色身”，不僅能解決五陰熾盛的問題，七情六欲也會大大消除，煩惱便會大減。

    人生在世。諸多痛苦煩惱，皆來自於這一具臭皮囊。

    但凡人沒了這具臭皮囊便是死路一條，乖乖去輪回轉世，領取下一具臭皮囊。

    即便是修行者，這具臭皮囊也是非常重要的工具，相當於一艘小船，沒有船是到達不了彼岸的，想要不沈溺在水中已是千難萬難，更別說繼續前行了。

    唯有煉成元神，方能脫離肉身。獨立自存。相當於能在水中呼吸，等閑是淹不死了。

    所以如果在渡劫時情況太過危急，例如肉身受損太過嚴重、五陰熾盛難以遏制等等，很多修行者就會幹脆拋棄肉身。

    雖然在渡劫成功後做不得人仙，只能做個“屍解仙”。但也占了一個“仙”字，無論是壽命還是實力都遠在人皇之上，總比隕落強上無數倍。

    晁天驕在無可奈何之下，便有了兵解的打算。

    然而這時候，她又看到了李青山，雖然明知道那是煩惱魔所化，但仍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震。

    “我若這樣做，豈非又走回老路，枉費了他的犧牲。縱然勉強活下來，心性也會愈發冰冷酷烈，絕不會再念想著他。”

    晁天驕想到這里，心中一橫：“罷了，我既說了不忘，便絕對不忘！大不了隕落於此，與他做個同命鴛鴦吧！”

    長刀一揮，斬斷驚雷，縱聲高呼：“雷來！”

    將生死拋諸腦後，懷著勇決之意，與劫雷凝兵激戰。

    在這一刻，心中湧出大歡喜，體會到了久違的壯烈激昂。

    真正的勇者，並非無所畏懼，而是能夠戰勝恐懼，毅然前行。

    剎那間，新生的元神穩固下來，力量憑她掌控。

    修行之道，永遠不只是力量與力量的搏殺，更是意誌與意誌的對抗。

    試圖消除自己的恐懼猶疑而變得“勇敢”，試圖拋棄自己的七情六欲而變得“堅定”，皆是懦夫的行徑，猶如逃兵一樣。

    這樣的修行者，最終不是被別人的力量奴役，便是被自己的力量奴役。

    她望著那煩惱魔，唇角揚起一抹笑意，默默道了聲：“謝了，小子，來吧！”

    即便現在隕落，她也絕無悔恨。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那煩惱魔倒像是有點猶疑，遲遲沒有上來將她置之死地。

    難道是因為化身李青山，所以也變成了“情聖”，不忍辣手摧花？

    卻聽那煩惱魔嘀咕：“奇怪……這女人為何有……天主的氣息？”

    晁天驕恍然大悟，幾乎要大笑起來。

    李青山修行《自在天書》，走的正是那位大自在天魔主的道路。

    不同的道路便有不同的待遇：玄武之道就會被特別針對，自然之道就既無針對也無優待。而他的大自在之道，在這種地方恰好是有著優待的。

    這既可以說是某種類似護短的行為，也可以說，修行大自在之道的修行者，心靈本就要經受更多考驗。因為平時表現優異，所以最後的大考是有加分的。

    李青山通過雙修，真正洞悉了大自在之道。若論毀滅，他修出了“滅世神火”。若論創生，他犧牲自我來拯救晁天驕。

    當他將陰神打包送給了晁天驕，她身上便殘留了他的氣息，也就是大自在天的氣息，自然令這煩惱魔有所忌憚。

    而這忌憚也並不僅僅是出乎對“大領導”的敬畏，還有對自身安危的擔憂。

    煩惱魔是一種極特殊的存在，非人非妖，非神非鬼，連天劫都不怕。

    晁天驕的玄武刀罡再強，也很難將之斬殺。

    但如果是李青山在這里渡劫，並且陽神已經練成元神，煩惱魔非但動搖不了他，反而會被他的意誌扭曲。如果敢上來聒噪，一記滅世神火打過去，立刻化為灰灰。

    即便是魔頭，也是怕死的。只不過能威脅它們的東西太少，所以才顯得無所顧忌。一旦遇到克制它們的力量，反而格外小心翼翼。

第一百二十九章 無面

    而李青山對她的庇佑還不止於此

    “奇怪，她又不是魔民，怎麼不受魔域法則的排斥？若說潛入冷血關是用了什麼奇異法術或法寶，但在渡劫之時總是無用。”

    英哲很不理解，在他的預估中，晁天驕是必死無疑的。

    天地法則不會因為你要渡劫，就對你網開一面。如果外抗劫雷，內懾魔心，還要受到天地法則的壓迫排斥，就像是帶著鐐銬與強敵決鬥。她便是渡一百次劫，也絕不可能成功一次。

    這無疑還是李青山陰神的余蔭。

    晁天驕又回憶起他的“音容笑貌”，心神變得愈發堅定，再也不看煩惱魔一眼，當它不存在一般。

    煩惱魔就像是《黔之驢》中的猛虎，雖然只要一撲，就能將驢開膛破肚、飽餐一頓，但因為沒見過這樣奇怪的動物，貌似很厲害的樣子，不敢輕易嘗試。

    畢竟是“真武蕩魔祖師”的道路，玄武之道本身對於魔頭也有一定威懾力，不僅僅是狐假虎威。

    雷鳴不休，光陰飛逝，晁天驕終於到了黔驢技窮的時候，特別是李青山陰神殘留的氣息，正是一點點散去。

    無形的魔域法則，像是蛛網一樣，一層層覆蓋上來，初時很輕很薄，但很快就變得凝重。煩惱魔抽動著鼻子，仿佛在辨認她身上的氣味，越來越躁動不安，嘗試著接近她。

    她臉上卻揚起一抹璀璨的笑容，已然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元神已然徹底凝固成形，可以稱作是“玄武元神”。

    肉身仍在，經過劫雷的淬煉，變得愈發強橫；

    本心仍在，不忘七情六欲，亦不忘他。

    “斬劫！”

    一刀斬斷一柄劫雷凝兵，化作無數雷光電流飛散，再沒有重新凝聚成型。

    以此為節點，她一刀在手。所向披靡，六次天劫已經接近了尾聲。

    “蕩魔！”

    再揮起一刀，向煩惱魔斬去。憑的不是刀鋒。而是那股酷烈肅殺、無堅不摧的玄武真意。

    煩惱魔只覺鋒芒刺骨，不由得避開刀鋒，被蕩開來去。

    玄武刀罡，寒芒照徹。她如同一尊女武神，屹立於中天之上。

    “英哲，莫再拖延了，若走了這賤人，你可擔待不起！”屠萬城半是憂慮，半是嘲諷。

    英哲心中一沈。再不猶疑。從袖中取出一枚冰藍色的菱形晶石，深深拜倒在地。

    “恭請無面邪神！”

    諸位魔皇也全都跟著拜倒在地，齊聲高呼：“恭請無面邪神！”

    菱形晶石懸浮在半空，逐漸上升，越來越亮，轟然破碎，耀眼的光芒凝成一座傳送門緩緩開啟。

    一個中等身材，普通打扮，氣質平庸。沒有任何出奇“人”從門中走出，甚至模糊了性別，丟在人海里濺不起一朵浪花。

    唯一不同尋常的是，他一張蒼白的臉上，沒有眼耳口鼻，也沒有任何表情，令人心生恐怖。

    同樣沒有任何特色的聲音，不知從哪里發出：“怎麼這麼早？”

    作為僅次於十二魔神的一尊邪神，他也是重任在身，平常還要修行。時間非常寶貴。

    就算此番攻打黑雲城，也是等魔皇們做好準備之後，戰爭到了最要緊的關頭，來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卻沒想到英哲竟這麼快就使用了傳送晶石。

    英哲深深低下頭，正要解釋：“大人，是……”

    “一群廢物！”

    無面邪神早已明白過來，他雖然沒有眼耳口鼻，卻不是瞎子聾子。那麼亮的雷光，那麼響的雷鳴，便是瞎子聾子也能感受的到。

    陡然爆發的威勢，壓的魔皇們擡不起頭來，紛紛道：“請大人贖罪！”

    這就是是神明威嚴，哪怕只是半神。

    屠萬城心中充滿了扭曲的快意：“老東西，竟然激怒無面邪神，看你怎麼收場。還有晁天驕那個賤人，以為渡過六次天劫便能安然無恙嗎？我看你怎麼死！”

    無面邪神伸手向英哲頭抓去，英哲忽然尖聲叫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我有何喜？”無面邪神反問，他臉上雖然沒有五官，但面容卻像是在做表情似的蠕動著。

    英哲仰起頭，一臉諂媚的道：“恭喜大人斬殺敵方人仙！”

    無面邪神一楞，手頓在半空，明白過來，拍拍英哲的腦袋：“果然是大喜事，你做的很好，都起來吧！”

    魔皇們面面相覷，英哲如蒙大赦，狠狠瞪了屠萬城一眼。

    “嗯，修行的還是玄武之道！”

    無面邪神“望向”天空中的晁天驕，若是有眼睛的話，定是眼前一亮。若是有嘴巴的話，必是垂涎欲滴。

    在與人間道的征戰中，誰能斬殺對方人仙，那是天大的功勞。不僅能得到海量資源（即便是對他來說），還能得到天意垂青。

    但這功勞可不好拿，既然沾了一個“仙”字，那便是極難隕落，便是魔神出手也未必能夠拿下。因為到了這個位階，已經不僅僅憑自身的手段保命。

    以真武蕩魔祖師為首的整個無欲天宮都會庇護他們，不會讓他們輕易犯險。

    如果說人皇還是棋盤上的棋子，是比較強大的“車馬炮”。那麼人仙縱然不是棋手，至少也是“將帥”了，受到整個大局的保護。若是失了將帥，這一局大棋就算是輸了。這往往意味著千萬將士，萬里疆土。

    陣斬人仙，還是真武大帝那一脈，這功勞絲毫不下於攻破黑雲城，甚至還猶有過之。白撿了一個大便宜，無面邪神怎能不轉怒為喜。

    雖然這人仙的來歷有些尷尬，但魔域天意是分辨不出這些的，殺了就是殺了。而魔神們也多半不會計較，因為人仙就是人仙。

    “待到她渡劫成功，晉升人仙之位，也正是她最虛弱的時刻，我只需輕輕一擊，便可將其誅殺。若是在人間道，她的元神還有一絲機會遁出，但在魔域之中，便是任我拿捏了！”

    無面邪神一心要陣斬人仙、建立奇功，絲毫不存生擒之念。臉上蠕動著詭異可怖的表情，一只蒼白的手向晁天驕伸去，在半空中越伸越長、越變越大，變成利爪，像是要撕碎整個天空。

    轟！

    最後一道劫雷擊下，被晁天驕一刀斬碎，心神為之一松，玄武刀罡自刀鋒上斂去。長刀隨即粉碎瓦解，化為飛灰。

    她亦覺得精疲力盡，再提不起一絲力氣。她一直全神貫註的應對天劫，甚至沒有察覺到無面邪神的到來。

    無面邪神的面容蠕動一笑，蒼白利爪猛然抓下：“死吧！”

第一百三十章 真武劍

    黑雲城一片冷寂，白雪飄零。有不少軍士在街上閑逛，還在討論著不久之前的全軍大比武。

    以往在這個時候，戰爭就又開始了，漫長的陣線犬牙交錯，雙方大軍浴血廝殺，用熱血融化殘雪與凍土。城中就會熱火朝天的動員起來，不斷的輪戰、修養，再出戰，化作一具白骨，或者用雙手建功立業，開辟出一條修行大道。

    或有恐懼，但更多的是期待，但今年卻意外的落空了，魔民一直沒有出現。

    所有人都在猜想，這大概與冷血關被屠有關，魔域還來不及補充兵員，他們也不可能殺進魔域中去，也只有等著。

    於是只有凈土寺一直在忙，仰光方丈連修行都放下來，趁此良機凈化魔土，壓縮魔域的疆域，也沒空來渡化李青山了。

    在這樣祥和的氣氛中，烈火軍團的軍團長，“大師兄”李烈火越來越躁動不安，他需要讓火焰燃燒起來，盡情的殺戮，否則便會覺得痛苦。

    火焰紋路在他雄健的肌體下流淌，猶如奔湧的巖漿，隨著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他青筋暴露，肌肉虯結。

    誰能想道，性如烈火的大師兄，平日最需要做的事情竟是忍耐，不斷的忍耐。不在忍耐中爆發，就在忍耐中滅亡。他時常品嘗到滅亡的滋味，那是一堆灰燼。

    如果散去一身功力，他的性情恐怕比長年苦修的老僧還要沈寂。

    但是近來，因為某人的緣故，忍耐變得更加困難起來。

    “李，青，山！”

    火光一下變得熾盛，他死死的攥緊拳頭，壓抑著狂亂的怒火。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這恐怕是他的劫數。

    烈火的真意在於升騰，他早已到了人皇巔峰，升騰不上去就開始反噬。

    若是忍耐不住。不顧一切殺了那小子，來自宗門的壓力容易扛，但卻意味著力量失控。那就離死不遠了。但若要忍耐，又著實難忍。

    咬緊牙關，目眥欲裂，湧出血淚。瞬間蒸發。

    力量，亦是煎熬。

    但他相信，若能撐過這一劫，他將有機會更上一層樓。烈火之道，正是需要這樣的狂怒為引，而非在溫火之中逐漸燒幹理智、耗盡資糧。

    劫數。亦是機緣。

    灰石高塔下。李青山還不知道他把人生生氣哭了。雖然他只是一根導火索，但哪怕李烈火現在就殺上門來，他已經不虛了。

    一個嶄新的小世界已然凝固成形。牛虎龜凰，全皆舒展。地火風水，各歸其位。

    到這一步，神魔平衡的問題終於徹底解決了。他愛修行哪個就修行哪個，愛修到第幾重，就修到第幾重，仿佛解除了解鎖。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如果這樣還不足以在正面對決中碾壓李烈火，那麼他突破第五次天劫，已經是近在眼前的事了。若非失去了陰神，只要順勢煉成陽神，立刻就可以突破。

    不過這樣也好，他的根本是在《神魔九變》，而非《自在天書》，等他把牛虎龜凰四種變化統統推到第六重，不信不能渡劫。

    “嗨。壓抑忍耐了那麼久，終於可以讓我舒展一下筋骨了！唉！”

    在暢快之中，又發出一聲嘆息，晁天驕遲遲不曾歸來，如果她渡劫成功，應該已經殺回來了。憑那女人的性情，不可能不來這里“緬懷”一下，他已經醞釀好一套說辭了。

    她既然不曾來，那恐怕已是兇多吉少。但又有一絲希望，如果她戰死了，命燈熄滅。萬象宗不可能沒有說法，但也有可能是封鎖消息，避免軍心不穩。

    入戲太深否？多想無益，將諸般猜想拋諸腦後，站起身來，招呼小安：“我們出去走走，找一個好地方修行，渡劫！”

    “好。”小安微微一笑：“我為你護法。”

    “有勞小安大人了。”

    ……

    晁天驕驀然回首，只見一片蒼白之色，封鎖了虛空。

    剛才攀上高峰、死里逃生，就被打下深淵、危在旦夕。

    凝眉閉目，心中閃念：“難逃一死嗎？”

    旋即張開雙眼，翠眉如刀，灑然一笑，迎著蒼白絕境，並指如刀，一刀斬去！

    “邪魔，修得猖狂！”

    中天之上，一聲厲喝，聲如雷震。

    玄光一閃，血光迸濺，蒼白利爪，齊腕而斷。

    無面邪神痛苦難當，連忙收手，卻只收回一只斷腕，臉上一陣激烈蠕動，聲音黯啞：“真武劍！”

    金甲神將從天而降，神光輝映，照徹八方。身後披風飄揚，宛如一面大旗。

    他雙手捧著一柄黑色劍鞘，龜蛇盤踞，七宿陣列，肅殺之氣，橫亙天地。

    十二魔皇皆戰栗不已，哪怕是混亂邪惡的英哲，亦是牙關打戰，仿佛大難臨頭。若非無面邪神壓陣，或許已經一哄而散。

    玄光巡遊一圈，又回到劍鞘中，肅殺之氣為之一收。

    晁天驕死里逃生，眨眨眼睛：“六甲神將！？”

    金甲神將面露微笑，微微頷首：“正是，在下甲子神王文卿，真武神劍在手，請恕我不能行禮。奉玄天上帝口諭，特來請道友到無欲天宮一行。”

    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是尊號之一。

    晁天驕向下望了一眼，那蒼白利爪還未落地，就化為僵死灰灰。無面邪神率十二魔皇，竟然不敢近前一步。

    而甲子神將王文卿鳳眼修眉，面容白皙、儀態從容，不像是在魔域作戰的神將，倒像是在自家庭院里吟詩作對的文士，渾然不將無面邪神與十二魔皇放在眼中。

    她施了一禮：“多謝道友救命之恩！”眼睛卻不由望向他懷中之劍，感到一陣親切，又有些敬畏，仿佛面對一位嚴父。

    “六丁六甲”名震天下，乃是真武大帝的近衛神將，但主要職司並不在對魔域作戰。往往是受各方道士齋醮請召，厲行風雷，降妖蕩魔，所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甲子神”雖是六甲之首，也不足以懾服一尊邪神。而且修為越高受到法則的約束就越大，身在這魔域之中，無面邪神若令十二魔皇布下十二都天魔煞陣，便是再來幾個人仙也敢一戰。

    他們真正畏懼的，是他手中的“真武劍”，那是真武大帝的佩劍。

    晁天驕心中慨嘆：“一劍之威，竟至於斯！”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牛魔六重

    與此同時，王文卿也在打量著晁天驕，見她神華內斂，七宿深藏，已得了玄武真意，端個不凡，心中不由贊了一聲：

    “好氣勢，行的不愧是帝君的大道！已有多少年沒有人能夠修成玄武元神了，難得還不曾屍解，保留了肉身，便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難怪帝君會賜下真武劍命我前來救援。雖是剛剛修成人仙，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我卻不能小覷了她。”

    於是笑道：“我托大稱你一聲‘師妹’，此處窮山惡水、魔焰滔滔，不宜久留。”

    “還請師兄稍待！”

    晁天驕拱了拱手，回眸望去，如一道冷電掃過無面邪神與十二魔皇，眉宇之間煞氣畢露，指天立誓：“今日之仇，永世不忘，我必殺盡汝等！”

    十二魔皇，全都變色。無面邪神，面無表情。

    人仙盟誓可不是說說而已，而是有偌大的因果糾纏。

    王文卿微微苦笑：“這位師妹也真是的，都成了人仙煞氣還這麼重。不過，這在無欲天宮中並不是缺點。”

    “好了師兄。”

    “走吧！”

    王文卿在她肩頭一拍，二人化作一道神光，飛逝天外。

    漫天劫雲散去，澄空萬里，星辰漫天。一輪暗月，高懸天外。

    冷血關本就一片廢墟，如今更是殘破不堪，連關城都坍塌了大半。

    屠萬城嘴唇顫抖，低聲罵著：“賤人、賤人……”卻沒了原來的底氣，

    除非他就此脫離戰陣，躲到魔域深處，否則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再挨一刀，並且必死無疑。

    英哲面容扭曲，這場埋伏不僅大敗虧輸，還成功“度化”了一位人仙。

    一片死寂中，無面邪神終於開口：“攻城，破城。否則你們都得死！”

    十二魔皇齊聲道：“諾！”

    一道命令飛越峽谷，深入魔域。

    蒼涼淒厲的號角聲中，漫天烽火！

    一支支大軍雲集。滾滾軍氣凝如華蓋，魔將魔帥多如牛毛，魔王魔帝亦數不勝數，乘坐著巨大的魔獸。押送著冷酷的器械，向著冷血關進發。

    一輪明月，照徹群山。

    李青山與小安悄悄離開了黑雲城，沿著蜿蜒曲折的邊疆，來到一片杳無人煙的崇山峻嶺之間。

    這是他精心選擇的“寶地”，恰好在黑雲城與另一座大城之間。是防線最薄弱的區域。不必擔心被人發現，同時還能觀望魔域主戰場的動靜。

    正如晁天驕判斷的那樣，十二魔皇在冷血關集結，近期肯定會有大動作。縱然破了他們的反間計，恐怕也不會收手。

    而無論她能否全身而退，他都不想當逃兵，那在軍中可是死罪，李烈火肯定會借機發難，那麼他在萬象宗所做的種種。就都前功盡棄了。

    他不僅不準備避開正面戰場，反倒想大幹一場，拿到足夠的功勛成為真傳弟子，便不再受任何桎梏。

    進可以自成一軍，統帥軍團，成為軍團長；退可以可以從容返回萬象宗，為歸墟之行做準備。二者合一，說不定還能與李烈火爭一爭大師兄之位。

    李青山默默禱告：“我多殺幾個魔皇，搶了那火焰小子的大師兄，也算是為你報仇了。你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了，然而……”被劫雷劈死就變成劫灰了，死的不能再死，於是又搖了搖頭：“……並沒有什麼在天之靈。”

    縱然有些感嘆，也著實有限，不是他拔吊無情，實在是大家本來就不怎麼熟，甚至還是敵對關系。落到那般境地也是她一意孤行的結果，最後還犧牲了陰神助她一臂之力，怎麼說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能活下來當然最好，如果活不下來，怪我咯？

    九天之上，晁天驕心血來潮，神色有異。

    王文卿問道：“師妹怎麼了？”

    “好像有人在說我壞話。”晁天驕握緊拳頭，憤然道：“定是那些該死的魔民！”

    王文卿笑道：“成了人仙之後，一只腳已跨入仙道，感應是會變得敏銳許多。不過若非緊要之人與緊要之事，應該不會有所感應。若是被說幾句壞話就心有所感，那豈不是要被煩死了。”

    “師兄言之有理。”晁天驕喃喃自語：“緊要之人……緊要之事……”

    王文卿忽然正色：“師妹莫要分神他顧，前面便是無欲天宮了，這才是眼下最緊要的事。”

    “明白。”

    一聲驚天動地的牛哞，李青山化身牛魔，頂天立地，一拳轟在面前的高山上。

    轟！

    高山劇震，裂縫如蛛網般蔓延開來，仿佛在他神力面前顫抖的巨人。

    他沒有借助九天息壤，全憑一身牛魔大力，縱然還達不到在九州那般一拳碎山的效果，也著實不錯了。

    “牛魔頂角！”

    又將頭低下，牛角沖前，雙蹄猛得向後一蹬。

    轟！

    月華之下，小安飄然而立，微笑望著山腳下那一頭大牛，發了瘋似的拿頭撞山。然後山峰突然坍塌半邊，將他壓在下面。

    “嘻，真笨。”

    李青山被壓在萬噸土石下，若換個身板脆點的一下就壓死了，他卻像是回到母親懷抱中一般舒適安然。

    牛魔變，是他修行的第一種變化，亦是《神魔九變》的根基所在。無論是防禦力、耐久力、破壞力，全都無可挑剔，配上“九天息壤”這等神物，簡直強悍到了極點。

    牛魔變重在積累，而他在許多年前就已達到了第五重，已經積累的不能再深。

    至於感悟？

    他一路行來，強敵無數，挫折不斷，若無這一股執拗，怎能百折不撓，走到今天。

    若說猿魔變非常契合他的心性，修行起來沒什麼瓶頸的話。那麼牛魔變根本不需要契合，他本就是一頭蠻牛，管他什麼艱難險阻，拳頭轟不開，就用頭去撞，撞出一條路來。

    不信皇天，只踏厚土，一步一個腳印。

    “再向前一步吧！”

    牛魔變，第六重，突破！

    無窮無盡的力量從大地之中湧來，充斥四肢百骸。

    他的心情卻很平靜，只不過是在漫長的旅途中，又前進了一步而已。

    小世界中，大地變得愈發廣闊是堅實，承載一切，榮耀或苦難。

    前路迢迢，九天不遠。緩緩起身，抖落萬噸土石，仰望星空。

    “牛哥，你在九天之上可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宿怨

    在這片荒涼之地，無形之龍蛇遊過崇山峻嶺，穿越人間道與魔域的交界處。七彩光影扭曲了一下，露出一鱗半爪，又很快隱去。

    進入人間道的瞬間，卻有一種莫名失落，那是失去庇佑的滋味。人間道的法則雖然不會壓制魔民，但他或者說她乃是魔域的天命之子，離開魔域就失去這份天命，感觸自然比普通魔民深得多。

    “你已是魔民了，從里到外每一根汗毛都是，洗刷不幹凈了，你猜萬象宗會怎麼對你？當場誅殺？抽筋剝皮？或者利用之後再打入輪回？那恐怕是最仁慈的結果了。”

    錢容芷依舊嘲笑，姒龍卻變得平靜：“你已經阻止不了我了。”

    離開魔域對她的影響要比他大得多，因為她才是實質上的天命之子。

    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存了必死之心，不再受她任何威脅了。

    因為他深刻的認識到一件事，如果繼續在魔域沈淪下去，被吞噬的一定是他。這場意誌力的對決，她近乎立於不敗之地。

    正如把一個正常人和一個瘋子關在一起，如果那正常人無法殺死瘋子，最後結果一定是正常人變瘋，而不是瘋子變得正常。

    實際上，他已經感覺自己快瘋了，意誌徘徊在失控的邊緣。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因為那種下場比重入輪回更悲慘。

    她輕笑道：“到時候你發起瘋來，可別怪我。”

    “那就同歸於盡吧！”

    遠方傳來一聲轟鳴，令他心中一驚：“地震？山崩？不，這種聲音是猛烈的撞擊聲，更像是強大修士在演武鬥法。這里應該是黑雲城防線最邊緣的地帶，怎麼會有修行者在此？”

    他心念一轉：“若能遇到一個萬象宗的弟子，最好是真傳弟子，把事情解釋清楚，總好過到冒險黑雲城下。”

    於是下定決心，向那震動傳來之處遊去。奇怪的是。她這一次沒有冷嘲熱諷，靜靜蟄伏。

    遊過一條山谷，他龍睛一凝。只見不遠處的山巔之上，立著一個極為熟悉的白色身影。

    頓了一下，腦海中響起她如癡如癲的笑聲，命運如斯。著實可笑。

    滾滾妖氣從前方傳來，極為熟悉，他急不可耐的再繞過一座高山，一個山峰般高大的身影，屹立在群山之間，昂著一顆碩大的牛頭。仰望星空。

    “李青山！”

    不會錯！這個將他打落魔域的大仇人。便是化成灰他都不會忘！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殺！”

    他正準備偷襲，身形便暴露了。七彩光影扭曲，一條色彩斑斕的巨龍，遨遊在山峰之間。

    李青山與小安一起望過來。

    “你這個賤人！”他心中又罵了一聲，不過這里是人間道，她的擾亂是有限的，索性直接向李青山逼近，森冷的問道：“李青山。你還記得我嗎？”

    李青山也吃了一驚，突然這麼大一條龍冒出來，而且還能逼近到這一步都沒被發現，必定不是善茬，再被這麼劈面一問，更是奇怪：“你誰啊？”

    “好像是……姒龍。”小安歪著腦袋，骷骨念珠滑落手中。

    “姒龍！”李青山恍然大悟：“原來是你這小子！”

    更是吃了一驚，他們分隔兩個世界，又各自離開一個世界，來到這人間道中。天下如此之大。竟會在這荒山野嶺再見，還真是倒黴催的，佛家的“怨憎會”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李青山已非當初的李青山，那時他才三次天劫巔峰，如今已經度過四次天劫，準備渡過五次天劫，而且還有小安在身旁，所以雖驚不懼，鬥誌昂揚。

    “哦，你小子投靠了魔域，想繞後偷襲黑雲城？”

    姒龍心中怨毒更甚，瞥了一眼那坍塌的山峰與山巔的小安，森然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李青山眨眨牛眼，面露笑意，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滾滾在群山之間回蕩，仿佛聽到了一個絕妙的笑話。

    姒龍的神色猙獰，低吼在喉間滾動。若憑他過去的性情，現在就要撲上去將他撕成碎片。但經歷了這一場沈淪之後，他已經學會了隱忍，而且心中還有一絲他不願意承認的忌憚。

    “我現在最缺的便是人間道的訊息，不如先套一些話，再報仇雪恨！也更多些把握。”

    李青山大笑著，心念卻在急轉思考對策。

    頃刻之間，便已下定決心，一定要留住姒龍，否則這廝到萬象宗告他一狀，那玩笑可就開大了。

    他不僅差點害萬象宗一位真傳弟子隕落，恐怕連害死“前任大師兄”林玄的黑鍋都會按在他頭上。如果晁天驕真的隕落在冷血關，那麼他還跟大師姐之死有牽連。

    再被“現任大師兄”李烈火恨的咬牙切齒，那他這入室弟子就算是混到頭了，什麼計劃都不用說了，趕緊收拾細軟跑路吧！連玄冥洞府中的羅睺小明和顧雁影都要跟著受牽連。

    這麼想著，又覺得十分棘手：“我雖然有一戰之力，但想要殺他卻近乎不可能，畢竟是人皇，不，魔皇，而且還是龍族，體魄強悍，不遠處就是魔域。還好這廝一身魔氣，等閑也入不得黑雲城。罷了，總歸要試一試，且讓我開個嘲諷先！”

    李青山止住笑聲，一拍胸脯：“我乃是萬象宗的入室弟子，自然是守土有責，出現在這里又有什麼奇怪。”

    姒龍呼吸一滯，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你是……萬象宗的……入室弟子？”

    一股無名怒火霎時間湧了出來，錢容芷嘲弄的笑聲再一次在腦海中響起，充滿了尖銳的諷刺：“哎呀呀，真有趣，堂堂真傳弟子變做了魔民，妖魔倒成了入室弟子。”

    “怎麼，你不信？”李青山搖了搖碩大的牛頭，摸出萬象宗的徽章展示了一下：“瞧瞧這是什麼，哈！”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命運還真是光怪陸離。

    “唉，若非你背叛宗門墮入魔域，我還要叫你一聲師兄呢！不過現在你給我聽好了，我是絕不放任何一個該死的魔民接近黑雲城，你若是知趣，滾回魔域之中，別再讓我看到你，若是活膩了，嘿嘿！”捏了捏拳頭：“我就再扁你一次！”

    姒龍腦海中似乎有一根弦崩斷了，渾身魔血沸騰，在狂暴的龍吼聲中，猛撲過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牛魔

    李青山嘿然一笑，“我這一招還是百試百靈，你來跟我硬拼，豈不是找死。”

    哞的一聲，一拳轟過去。在牛魔變的狀態下，不需要刻意催動，拳頭上自然帶有震蕩之力，便是當初的敖玄也差點被他活活錘死。

    然而這一拳竟然落空了，右側脖頸一陣劇痛。

    當鐵拳沖來，姒龍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狡詐之色，龐大的龍身陡然縮小無數倍，如一條細小的彩帶，沿著李青山手臂纏繞上來，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姒龍，還講究幾分帝皇氣象，他早已徹底變成了一條毒龍。最強大的不是行雲布雨的法術，而是龍牙中蘊藏的劇毒，便是魔皇被他咬上一口，也必要遭受重創。

    “你倒是陰了不少。”李青山按著脖頸，皺了皺眉頭，嘗到了久違的地獄之苦。

    姒龍厲聲咆哮：“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麼陰我的嗎？！”

    他的毒不僅能深入骨髓、破壞肉身，更蘊含一股怨毒之氣，能腐蝕神魂。

    於是他贏了這一招，不僅不再撲上來，反而遠遠避開，坐等李青山毒發，渴望聽到他的痛苦哀嚎。

    余光掃過，山崖之上，小安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更捕捉不到絲毫氣息。

    李青山憨厚的笑了：“還好我剛剛突破，否則還真著了你的道。”

    脖頸上色彩妖艷的毒素迅速蔓延，但在牛魔變之中，所有牛魔神通都不需要刻意施展，其中便有“牛魔煉皮”。姒龍的龍牙雖利，卻未能咬破這層堅韌厚實的牛皮。

    不過“疾在腠理，不治恐深”，於是他隨手一抓，將壞死的牛皮整個撕下，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

    臉上猶自帶著憨笑，一雙圓鼓鼓的牛眼。平和的瞧著姒龍：“再來。”

    姒龍一聲龍吟，噴出七彩瘴氣，化作滾滾毒雲，彌漫整個山谷。頓時將李青山龐大的身軀淹沒。他縱身投入毒雲中，隱去身形氣息。

    龍者，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

    這是他本來就有的手段。縱然沒有錢容芷的配合，他亦可以從容施展。

    “當初在九州，我是龍困淺灘方才敗給你，今日便要叫你……”

    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擴張，沖開瘴氣毒霧，露出其中的姒龍，身形也變得遲滯。

    “嘿，有破綻！”

    一只大手當頭籠罩下來，將他拍蒼蠅似的拍飛出去，轟然一聲撞入山峰。

    李青山周遭一片澄凈。連塵埃也沒有一顆。這正是牛魔神通之一的“大地力場”。

    他微微有些遺憾，大地力場全開，那一掌便沒有蘊含震蕩之力，還遠遠不足以重創姒龍，只是扳回一城。

    牛魔並不以速度見長，他也不趁勢追擊，穩穩的站在星空下，與群山並肩而立。

    明明不占絲毫優勢，卻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之態，仿佛一位長者瞧著胡鬧的年輕人。笑問道：“還來嗎？”

    轟！

    山峰崩裂，亂石飛濺，怒龍升天，俯瞰著李青山。氣勢卻絲毫不占上風。

    心中深深忌憚，自九州一戰到現在才多長時間，他竟已成長到這一步。若是這一戰再不能將他扼殺，將來恐怕再也沒有機會。

    “你既已奈何不得我，還不滾回魔域中去。黑雲城兩個軍團長，李烈火是我兄弟。晁天驕是我女人。你若敢去送死，立刻催動黑雲雷吼陣，將你化為灰灰！”

    李青山嗓音低沈憨厚，面不改色的說著瞎話。

    “李烈火！晁天驕！你真敢胡扯！”

    這兩位在姒龍剛加入萬象宗的時候，就已經是真傳弟子中的佼佼者。他雖然不信李青山的話，卻難免增添一絲疑慮，“多疑”在魔域是不可或缺的基本素質。

    李青山趁此機會，翻手取出一物，一塊普通之極的土坷垃，沒有一絲一毫靈氣，只有拳頭大小，那他的巨掌中，宛如一顆沙粒。

    他便是隨手丟在地上，恐怕也沒有修行者會發現，更別說伸手去撿了，然而這卻是一個大世界凝結出的僅有的一塊“九天息壤”。

    它不論落入任何世界中都會很快被吞納，唯有在世界毀滅的時候才會再次出現。誰若想拿上一顆，必須得橫渡虛空，親手毀滅一個大世界，然而在億兆噸土石中搜尋，同時與無數噬空獸奪食，哪怕真仙魔神也沒有這種本事。

    對李青山來說，它的威力遠超任何法寶，卻終歸只是“外物”。

    “是時候了！”

    只見他張開牛魔大口，露出兩排整齊的大板牙，毫不猶豫的將它吞了下去。

    九天息壤順著喉嚨一直下落，卻沒有落入胃中，而是落入了“小世界”，深深沒入大地。

    剎那間，大地劇烈震動，進一步的擴張。

    李青山剛剛突破的牛魔六重竟然再一次提升，無窮無盡的力量從小世界中湧來。身軀膨脹，肌肉虯結，一雙牛角愈發伸張，一身牛皮愈發堅韌。

    他握緊拳頭，張開雙臂，仰天長哞。腳下的大地震裂成塵，身旁幾座大山轟然崩塌。

    黑雲城，李烈火忽然睜開雙眼，感到大地中傳來一絲震顫，自言自語道：“地震了嗎？”

    姒龍更覺得驚心動魄，氣勢不由又弱了三分。那份將李青山斬殺於此的決心，已經動搖的一塌糊塗，下意識的飛高了一些，遠離大地。

    在變成一條毒龍之後，他最佳的進攻方式，其實是無聲無息的潛伏過去，在敵人的要害之處狠狠咬上一口，將劇毒註入進去，卻在一開始就被錢容芷破了絕招。再想要正面碾壓，卻發現李青山早已是今非昔比。

    一時間，卻是猶疑著該繼續戰下去，還是前往黑雲城，或是幹脆返回魔域。

    “味道好極了！”

    李青山舔了舔嘴唇，從此之後，“九天息壤”不再是外物，而是他牛魔大力的一部分。這樣一來，離牛魔七重也不遠了。可惜九天息壤不夠多，否則一口氣吃下去，達到牛魔九重也未可知。

    那時候，別說區區一個姒龍，便是李烈火也擋不住他輕輕一拳。

    震動平息，方圓百里再無一座山峰，在群山之間形成了一片戈壁沙漠。

    李青山站在黃沙之中，望著天空中的毒龍，伸手虛抓。

    “給我下來吧！”

    一股無形的力量攫住姒龍，將他從高高的天空中拖向大地。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虎魔

    星空之下，一頭大牛與一條巨龍隔空角力。

    李青山瞪著牛眼，兩個大鼻孔呼哧呼哧噴著白氣，悶聲道：“來戰啊混蛋！”

    姒龍身形暴漲到極致，張牙舞爪，又噴出滾滾瘴氣，在周身凝結成一朵毒雲，拼命騰雲爬升，然而還是被一寸寸拉下。

    李青山驚咦一聲，他的鐵蹄也被一寸寸拉起來，頓時回想起前世一條極其玄妙的法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姒龍化為龍族之後，體魄本就異常強悍，在魔域重生後，又進一步加強。李青山大地力場雖然強大，但畢竟不如他本身的力量。

    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他們並不會在半空中來個親密接觸，李青山能與姒龍角力，“大地神力”在無形中發揮著巨大作用，一旦雙蹄離地就會衰弱許多，一定拽不住姒龍。

    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鈴音鳴響，如同一根冷冽遊絲，貫穿了夜空。

    姒龍心中一震，小安的身形突然沖開七彩雲瘴，出現在龍頭正上方，弒佛劍不帶一絲煙火氣息，飄然斬下。

    死亡的危機感瞬間充斥心神，錢容芷喃喃道：“死吧！”

    “絕不！”

    姒龍毫不猶疑返身沖向李青山，在大地力場的作用下，一瞬間就撲到了李青山眼前，突然化為人形，一道扭曲變幻的劍光，映入他一雙牛眼。

    李青山仿佛早已料到，牛頭一扭，彎曲的牛角如一柄尖刀刺向姒龍。看似笨拙卻有一種無跡可尋的玄妙感覺，全部力量凝於角尖。

    牛魔頂角！李青山也將這一招叫做：“我頂你個肺啊！”

    姒龍瞳孔驟縮，李青山化作牛魔之後，一直都是反應遲緩的模樣。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還能做出這樣的反擊。

    渾身寒毛炸起，死亡危機愈發深刻。小安的劍，悄無聲息。仍在逼近。若是硬拼，這一劍恐怕難擋。

    電光火石之間，他人劍合一，劍光陡然轉折，與牛角擦過，濺起一串火花，毫不猶疑向遠方遁去。

    李青山暗道可惜，若非他的雙腳幾乎離地。有點使不上力氣，這一下就能把姒龍頂個半死。

    立刻擡手虛籠劍光，想要催動大地立場，然而劍光轉折不定，很難一下鎖定，雖然可以擴張力場的範圍，來個模糊鎖定，但是力量就肯定不足。而且如今劍是橫飛，不如方才自上往下拉，力量又弱了不少。恐怕一個呼吸的功夫姒龍就走遠了。

    想想還是放下手。畢竟是魔皇，可以一戰，但著實難殺！

    小安飄然落在他頭頂。李青山摸摸牛角：“嘿，還好我這根也夠硬！”

    小安撇嘴：“色情。”

    “餵，我說的是牛哥！你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

    李青山不緊不慢，向著劍光遁走的方向走去。

    轟——轟——轟——

    邁著沈重的腳步，踏上一座山峰，前方不是黑雲城，而是魔域。

    小安道：“小心些，我先不出手。”

    “既然不甘心，那就得付出代價！”

    李青山嘿然一笑。姒龍如果往黑雲城跑，那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但他往魔域去。便是再一次邀戰。

    這幾番交手，李青山看似是占據上風。但其實有點奈何不得姒龍。反而如果他扛不住姒龍的攻勢，卻未必能逃過姒龍的追殺。

    姒龍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要再做過一場。勝了就能親手報仇雪恨，掃清回歸萬象宗的障礙。如果敗了，仍然隨時都可以脫身而走，等於是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一切豈會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小安飄然而去，又消失不見。

    李青山身軀漸漸變小，微微弓著背，腳步越來越輕盈，戾氣卻越來越濃烈。雙眸赤紅如火，仿佛視一切生靈為獵物，充滿了攝人心魄的魔力。

    口邊冒出白色胡須，若有若無的獰笑中，滿口的板牙已變做獠牙利齒，黑色花紋蔓延，在額頭寫成一個“王”字。

    頃刻之間，從牛魔變成了虎魔，虎頭虎腦，虎視眈眈，抽手拔出一口大刀來。

    “嗷嗚！”

    仰天長嘯，震動群山。身後風神羽翼凝而不散，陡然張開到極致，騰空而起，呼嘯而去。砰地一聲，沖破白色氣障，帶著滔天殺意，向姒龍猛撲過去。

    若論長久飛行，鳳凰自然更加輕松飄逸，但若比瞬間爆發，虎魔占據著絕對優勢。

    生死之間，只隔一線。拼的就是誰更猛更快。“如虎添翼”這四個字，並不是說說而已。

    姒龍在人間道與魔域的交界處停步，這里是天地法則最為嚴密的地方，他也感到力量受到了很大壓制。

    這種壓制不僅僅是體魄或法力，甚至就連毒素都會變弱，一切超凡力量都會從根本上被削弱，反而是凡人受到的影響最小。

    相對來說，原本不知名的傷，在這里也許就會致命。所以雙方大軍如果在交界區開戰，修行者也會異常謹慎，大多數人皇魔皇都是在這片區域隕落。

    但是相比於人間道，他在這里有著巨大優勢，因為他是魔域的天命之子。同時那個賤人又很難搗亂，如果李青山再受到魔域法則的排斥，那就更美妙了。

    驀然回首，正對上一雙虎目，心中不由一顫。

    虎魘魔瞳——虎魔神通之一。

    傳說老虎的眼睛有催眠的力量，能使獵物動彈不得。虎魔確然有這種力量，能使那些易被扭曲的鬼類變成倀鬼，成為奴僕。

    變身虎魔，李青山每一個眼神都有這樣的威力，在爭殺中遇到意誌軟弱的對手，十分力氣可能連三分都發揮不出來。便是意誌堅強之輩也定會受到影響，氣勢弱上幾分，被那股滔天殺意狠狠壓制，一不留神就會葬身虎口。

    李青山從天而降，沖入交界區，風神羽翼頓時收斂許多，速度為之一緩，雙瞳似乎也變得沒那麼可怕。

    姒龍心中一松，微微冷笑，握住劍柄。

    “虎魔狂怒！”

    李青山咧嘴獰笑，雙足在地上猛然一蹬，身後的風神羽翼陡然舒張、狂風呼嘯，竟不可思議的猛然加速，沖破天地法則的束縛，撲至姒龍面前。

    瞳光攝人，一聲暴喝：“虎！”

    天地震蕩，殺氣爆發，一刀斬下！

    姒龍眼前一黑，握劍的手顫抖了一下，仿佛置身絕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萬花

    沒有廢話，沒有試探，李青山一出手便是絕殺！

    仿佛餓虎撲食，一瞪一吼一撲，融合四種神通，渾然一體。

    千鈞一發之際，姒龍神情一變，目光如龍，握劍的手突然穩定下來，揮起一串殘影。

    鏘！刀劍交擊。

    姒龍硬接下了這一刀，身軀向後傾倒。腳下大地轟然崩裂，向四周蔓延塌陷。

    鋒芒交錯，一團躍動的火花，照亮兩張猙獰面目。殺意，狂怒，仇恨，在方寸之間瘋狂交鋒。虎瞳逼視著龍睛，刀鋒狠狠壓下，一縷鮮血從姒龍頭頂流下。狂烈刀風從四面八方斬在他身上，發出一連串金屬銳響，他身披龍鱗如重甲，死死抵住刀鋒。

    刀勢傾盡的瞬間，他仿佛被壓到極致的彈簧，奮力蕩開狂刀，劍鋒自李青山眼前劃過，身前空門大開。

    砰！李青山翻滾倒飛出去，一個七彩掌印深深烙在胸口，伴隨著一陣劇痛。

    姒龍披頭散發，拄著劍急促喘息，血從額頭流到嘴角，心中一陣後怕，方才若是後退半步就完了。

    “好！”李青山抓住胸膛血肉，狠狠撕扯下來，熱血灑落凍土，戰意沸騰如火燒，大步走向姒龍。

    “你已經敗了。”姒龍聲音低沈，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笑意。

    李青山咧嘴大笑，卻沒有發出聲音，沈默中唯有風聲與刀聲。

    姒龍冷笑著持劍迎上。

    群星冷視，他們猶如普通軍士，一步步逼近對方。

    十步！

    大風呼嘯，殺氣激蕩，隱隱有虎嘯龍吟聲。

    李青山不出手，姒龍亦不出手。

    五步！

    狂風呼號，殺氣熾烈，虎嘯龍吟如戰鼓低鳴。

    李青山不出手，姒龍亦不出手。

    三步！

    風聲撕裂，殺氣粉碎。虎嘯龍吟，激蕩重疊，直沖雲霄！

    光芒氣勁爆裂。席卷四面八方，一切都淹沒在刀光與劍氣中。

    揮刀，揮刀，揮刀！

    人如虎。刀如風，放肆揮灑。酣暢淋漓，如飲烈酒，生死置之度外！

    潛藏在旁的小安卻是一臉憂慮。姒龍的劍法超絕，劍鋒轉折莫測，猶如龍蛇變化。在抵擋刀罡時。又不斷穿插遊走，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在李青山身上帶起一道道血痕。更兼得一身龍鱗重甲，攻守兼備。

    李青山只攻不守，方能占據上風，受的傷卻越來越重，幾乎是浴血而戰。

    小安握緊弒佛劍：“再這樣下去，他會……”

    虎魔變中，使不出其他神通。亦包括“鳳凰涅槃”，一旦戰死就真的死了。

    轟！煙塵似狼煙沖天，人影乍分，錯身而過，一人倒地。

    姒龍昂然而立，身上添了幾道刀痕，斬碎了龍鱗。回眸望去，殘忍冷笑。

    李青山拄刀半跪，渾身浴血，淋灑在地。若是聰明的話。此時便該收了虎魔變，好歹多幾條命。然而他卻沒有那麼做，吐出口中鮮血，笑了一聲：“痛快！”

    若是因為一個“鳳凰涅槃”就扼殺了勇決之心，那還不如沒有。若是因為貪生怕死而退卻，那還不如慷慨赴死。

    不知不覺間，風停了。

    姒龍調勻氣息，轉過身來，凝視著他的背影，明明如此虛弱不堪，卻令他深深忌憚。無有絲毫猶豫，閃身近前，一劍斬下！

    小安咬著嘴唇，緊閉雙眸：“起來啊！”

    風起！

    李青山頭也不回的抓住劍鋒，鮮血順著劍刃流淌。

    姒龍神色一變，他衰弱到極點的氣息，竟然再一次攀升，“這，怎麼可能！”

    大風起！頃刻之間便成為風暴，絞碎沖天煙柱，飛沙走石，昏天暗地。

    風神羽翼輕輕舒展，每一次扇動，風暴就更加猛烈。

    李青山便是風暴之心！

    姒龍神色一厲，傾盡全力催動劍鋒：“去死！”

    劍光劃過，卻落空了，李青山的身影消失不見，只留末路狂花刀斜插在地上。

    “哼，逃了嗎？”姒龍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重。

    刀鋒顫鳴，拔地而起，直沖天際，落入一只大手中。

    姒龍猛然擡首，目光洞穿風沙，李青山正懸停在他頭頂，一雙赤眸俯瞰著他，身後的風神羽翼與風暴相互交融。

    李青山沖不遠處的小安微微頷首，感謝她的信任與支持，沒有看到他遇險就出手相助，明白這對她來說有多不容易。

    默默傾聽著風聲：“這便是……虎魔六重。”

    沈寂已久的狂花刀魂忽然開口：“小子，刀法還是嫩啊！竟然害我輸給一柄破劍。”

    “聽我怒吼。”李青山笑容飛揚，揮起末路狂花刀，風暴隨之卷動。

    這一刻，他仿佛化身風神，挾天地之威從天而降。

    姒龍神情凝重，徐徐舞起仙棄劍，一道道淩厲劍光凝而不散、暗藏殺機，三千式《天地藏劍訣》結成一座劍陣，抗衡天地風神。

    “天地藏劍，三千陣列！”

    “百花！”

    末路狂花刀舞動風暴，絢爛刀光猶如百花齊放，以柄為枝，以刀為萼，以風為瓣，絢爛綻放！

    劍陣破！三千道劍光，盡數淹沒在風花中。

    姒龍卻毫發無損，冷笑道：“不過如此！”

    李青山緩緩吐出兩個字，卻令他神色大變：“千花！”

    末路狂花刀在手，這一柄鋼鐵之花，再一次盡情綻放。

    大地被一層層削去，只留下中央的姒龍，拼命揮劍抵擋，神色如瘋如狂。

    鏘！

    仙棄劍脫手飛出，上面布滿細密刀痕。他一身龍鱗破碎飛散，被風花刮盡。

    姒龍一臉駭然，如陷夢魘，卻又聽到兩個字：“萬花！”

    剎那間氣勢崩潰，身上爆發出一團血霧，化作一道七彩遁光，不顧一切的向魔域逃去。

    他不惜精血元氣施展出的遁法，速度快如閃電。然而花開花落，重重疊疊，仿佛無窮無盡，一層層削去遁光，生生將他從遁光打回人形，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李青山攔住他的去路，神情猙獰暴怒，赤眸卻異常清澈，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那眼神令他感到了恐懼，戰栗不已，動彈不得。

    萬花落盡，刀光盡斂，天地間只留下一柄末路狂花刀，一刀捅入他的胸膛，沒至刀柄。

    刀鋒從後背透出，余波撕裂大地，化作長風千里，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風暴陡然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