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窮奇厚禮，此心成魔

　　咆哮聲滾滾如潮，攪動整個識海，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惡念與瘋狂。

　　李青山不為所動，在經歷了幻海噩夢的磨礪後，他的心志變得越發堅毅。

　　靈龜鎮壓識海，虎魔吞噬戾氣，魔心轉化惡念。

　　這上千顆水晶骷髏匯集而成的意念雖然驚人，但意念到底只是意念，而非實實在在的力量，不像是元嬰那樣可以自爆，只要意志不被摧垮，任爾東西南北風。

　　「果然頑固的很，來請你看點好東西！」窮奇怪笑了一聲，猛然間，無數畫面與聲音在李青山腦海爆炸開來，展現出世間最黑暗最邪惡最瘋狂的一面，散發出最深沉的絕望。

　　李青山臉色一變，露出興趣盎然的賞玩品味著這黑暗，「果然是好東西，這些奇景一般人可見不到，閣下不妨再多來一些。」

　　「這些可不是幻覺，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窮奇忍不住提醒道。

　　「我相信你，現實比想像更慘烈。」李青山平靜的道。

　　「你不失望？」窮奇將這一招用在過許多人的身上，最後都產生幻滅之感，棄明投暗。

　　「本不希望，又有什麼可失望的？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灕的鮮血。」李青山長笑一聲。

　　這時候，靈龜散發出的清輝，已將窮奇完全壓制住，接著只需等待即可。哪怕只是一絲意念，也不能無視天地法則，長久的居於這方世界中。

　　窮奇算是看明白了，李青山本身就不太在意什麼善惡，而且獵奇心也重得很。這種脾性實在是極對他的胃口，世人皆將他當做極惡之神。然而他的本源魔念其實是打破一個規則束縛的獵奇心。

　　「你真的不想變強？」

　　「當然想，不過用不著閣下來幫忙，閣下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李青山道。

　　「你這是在逼我！」窮奇的聲音已不如剛來時那麼響亮，意念正受到這方世界的排斥，若再繼續堅持，就不是排斥那麼簡單了。

　　李青山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不以為然的道：「我逼你又怎麼樣？你還能吃了我不成！」然而話音未落，危機感便將他湮沒。

　　「哈哈。你這樣的傢伙千年難得一見，我怎麼會吃了你的，恰恰相反，我還要送一份大禮給你，渡你成魔！」

　　窮奇那一絲意念忽然急劇膨脹。不顧天地法則的壓迫，透過重重界域的阻隔，沖入李青山神魂識海，雖然仍只是意念，但這意念所蘊含的魔性純粹而深邃，上千個水晶骷髏加起來也無法與之相比。

　　一瞬間，靈龜散發出的清光被直接沖垮。原本魔性與神性之間的微妙平衡，被徹底打破。

　　「你....這....混蛋！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李青山竭力控制著意識，喝罵道。沒想到窮奇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我最討厭這種想法，難不成做什麼事都要把利弊得失算個清楚？長生久遠又如何？安安穩穩又如何？何不暢快心意為所欲為。縱然一死，也不枉活過這一生。怎麼樣，我看你還怎麼把持的住？小朋友....好自為之，我感覺的到....我們還會再見的！」

　　窮奇的聲音雖然興奮，但已透出一絲虛弱來，說完這一番話，匆匆收回了意念，避免受到更為嚴重的反噬。

　　說來話長，神念的交流其實不過片刻。

　　修羅場中，小安正在一旁為李青山護法，九息服氣陣忽然以十倍百倍的速度運轉起來，原本緩緩吐出的氣息，瘋狂得湧向李青山，一下子就完成了本需要半個月才能完成的事。

　　小安揮袖將變得黯淡的水晶骷髏收起來，蹙眉望著李青山，擔心這會影響了他的心性，更感覺事情有些不同尋常，嘗試著呼喚了幾聲，亦得不到回應。

　　沒過多久，李青山渾身顫動起來，身軀迅速變大，展現出妖魔之相，片刻間便巍峨猶如山嶽，雙眸緊閉，表情扭曲，仿佛在壓抑著什麼，身上散發出的戾氣卻越來越重。

　　豁然睜開雙眼，射出兩道赤光，李青山低頭俯瞰小安，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來︰「出去！」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巨響，鐵拳便砸在小安站立之處。

　　土石飛濺，大地崩裂，轟出一個天坑。

　　李青山收回拳頭，天坑中空空如也，憑著最後一絲意志力，將小安挪移了出去，還沒來得及舒了一口氣，立刻便陷入了徹底的狂亂中。

　　身形變得越發高大雄健，身後不見了鳳凰羽翼。

　　牛角如勾，越發鋒銳，赤髮如火，愈發熾烈。

　　牛蹄踏出一步，大地震動。發出一聲怒吼，狂風咆哮！

　　張開雙臂，殺氣直沖雲霄，本就到達臨界點的血色漩渦，再一次旋轉起來。

　　一個極為壯碩的阿修羅帥從天而降，手中的兵刃總算不再是狼牙棒，但也如殷晴所預料的那般，是一柄雙刃開山斧。

　　他在心中說著晦氣，正準備大戰一場，立刻趕到一種極為熟悉的氣息，「修羅王！？」

　　然而還未等他看清這片修羅場，一片陰影呼嘯而來，將他籠罩。

　　李青山一把抓住阿修羅帥，用力一捏，鮮血爆濺，連帶著堅不可摧的修羅神兵都捏成一團廢鐵，隨手丟入口中，嚼了嚼吞下去。

　　殷晴立於大雪山上，遙遙望著這一幕，心中大為驚訝。

　　李青山頭顱一轉，一雙赤眸凝視過來，一種大恐怖震懾殷晴的心神，頓時渾身僵直，動彈不得！

　　虎魘魔瞳！

　　殷晴總算是身經百戰、心性堅毅，很快從震懾中清醒過來，山嶽般的李青山已至眼前，山峰一樣的拳頭直轟過來。

　　「轟！」

　　大雪山被直接削去一截，在空中崩裂飛散成大雪紛飛。

　　「差點被幹掉....他出了什麼事？」殷晴在最後關頭遁出了修羅場，驚魂未定的問身旁一臉凝重的小安。

　　小安不語，凝神觀望著修羅場中用拳頭狂轟大雪山的李青山，忽然深吸一口氣，朱唇吐出一聲浩渺博大的龍吟，龍吟聲傳入修羅場中，既然有著攻擊神魂的力量，自然也能夠安寧心神。

　　李青山充耳不聞，狂烈的嘶吼著︰「殺！殺！殺！」

　　既像是困獸之鬥，又仿佛解脫了一切束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大歡娛，讓此心成魔！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魔交戰，新的神通

    “嗷！”虎嘯聲驚天動地，然而那浩渺的龍吟聲不絕如縷，即便被虎嘯聲蓋過，也始終不停息。

    “這是……小安的聲音！”

    識海中一片狂暴，然而李青山的靈台深處，仍留著一線清明，靈龜雖然再也無力鎮壓牛魔與虎魔的魔性，便深深的潛隱下來，保留著一片靜謐的心湖。

    又是一個阿修羅帥降臨，被一拳轟殺成渣，任憑其生命力再強也恢複不過來。妖氣很被耗竭，然而大地神力仍支撐著他，讓他頑固的與看不到的敵人、與整片天地、與自己戰鬥下去。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必須維持住心神的平衡，否則便要真的失去自我，剛才我竟然連小安也想要攻擊，這真不是一般的瘋！”

    然而魔性暴走卻如燎原之火，根本無法遏製，惡念源源不斷的滋長，百倍千倍的繁衍。

    轟轟轟轟！

    李青山跪倒在地，瘋狂的轟擊大地，方圓數百的修羅場，都為之震顫著，似乎再也不能容納他的狂暴。

    憑著最後一線清明，腦海中浮現一尊尊鎮魔雕像，強行運轉《鎮魔圖錄》。

    “鎮魔！”李青山一聲咆哮。

    嘩啦啦，一條條虯龍般的鎮魔鎖鏈破空而來，將李青山山嶽般的身軀緊緊纏繞，幾乎勒進黑鐵般的牛皮中去。

    “鎮魔！”

    一尊巨大無匹的鎮魔塔從天而降，轟然一聲，將李青山鎮壓在塔下。

    大地猛烈的震顫了一下，瞬間寧靜下來。鎮魔塔落下之處，幾乎成了一個盆地，周圍大地龜裂。

    鎮魔塔中，李青山的赤眸中多了一份清醒，獠牙交錯的巨口中卻發出不屈的咆哮•身軀卻不由自主的掙紮著，要隨心所欲！要為所欲為！要絕對自由！

    “吼！”

    一聲怒吼，虯龍般的鎮魔鎖鏈被生生掙斷，緊接著•其他鎮魔鎖鏈一根根斷裂。

    “簡單粗暴的鎮壓已然無用，堵不如疏，魔心無悔！”

    李青山心念一轉，魔心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將滾滾魔性引入其中，光芒越發閃耀，《鎮魔圖錄》以驚人的速度提升•將一尊尊鎮魔雕像融會貫通。

    哢嚓一聲，魔心上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紋。

    “還好我的第一尊鎮魔雕像修的魔心無悔，而非魔心初悔•順應自身的魔性，如果一味的鎮壓，否則現在魔心已經碎掉了。”

    李青山微微感到慶幸，然而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全力運轉《鎮魔圖錄》，卻仍擋不住裂紋急劇蔓延。

    乒的一聲，魔心粉碎。直接在李青山胸口炸出一個大洞來，其中血肉都化為齏粉，隻剩下閃著金屬光澤的骨骼。

    如果不是這強悍的神魔之軀•現在李青山已經死了，他咬緊牙關：“再來！”

    胸口的空洞中，魔氣重新匯集•呼嘯旋轉著再一次凝結魔心，比原本的魔心更加純粹，徹底消去了原本滄海珠的印跡•化為一顆真正的魔心，然而裂紋又再一次開始蔓延。

    轟！魔心破碎！

    “再來！”

    破碎，凝結，破碎，凝結……

    重複了不知多少次，李青山胸口的空洞不斷擴大，就連骨骼上的金屬光澤都變得黯淡•甚至也開始產生裂紋。

    而與此同時，李青山亦將鎮魔鎖鏈全部掙斷•躍然而起，一拳轟在鎮魔塔上。

    鎮魔塔狠狠的搖晃了一下，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隨著李青山不斷的淬煉凝結魔心，鎮魔圖錄亦被他推演到更高境界，鎮魔塔的威力也變得更強！

    然而第二拳隨之而來，第三拳，第四拳…•••直撐到第八拳，鎮魔塔轟然坍塌，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謂克制不過是個笑話。

    李青山心中卻暗暗焦急，雖然通過《鎮魔圖錄》，讓狂暴的魔性得到了一些紓解，然而再這麼任憑魔心破碎下去，這一身虎骨恐怕會先支撐不住。

    堅不可摧的虎骨也是有著極限的，雖然表面上還維持著完整，然而裂紋已然蔓延到了脊骨，在他的極力控製下才沒有一下破碎。

    一旦等到虎骨碎裂，那就再也凝結不起來了，隻剩下鳳凰涅一條路。然而就算是涅重生，魔性是存於心神之中，也不會隨著肉身消失，反而會越發的根深蒂固，甚至在重生之後，徹底融入他的意念中。

    這時候，不但虎骨到達了極限，就連靈龜也無法再潛隱下去，隻能憑著龜甲一波波抵擋著魔性的侵襲。

    一旦靈龜失敗，這一場心中的神魔交戰，便徹底分出了勝負，魔性將占據絕對的

    李青山雖然不會死，而且虎魔還很可能會突破第五重，但蘊含著靈龜與鳳凰之力的妖丹，恐怕會被舍去，《鎮魔圖錄》更加不被需要，多半會憑依著魔心凝結一顆新的妖丹。雖然很難說實力會提高還是降低，但接下來的修行之路，多半會比現在好走的多，極端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然而這並非我要走的路啊！極端雖然可以獲得短暫的好處但從長遠來看，就絕了我的九天之路，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窮奇那個混蛋根本就不明白！”

    窮奇的計劃卻眼看就要成功。正所謂久守必失，靈龜的完美防禦，終於出現了一絲破綻，魔性侵蝕李青山最後一線清明。

    正在這時，一聲華美的啼鳴響徹識海，就在這靈龜也無能為力的時候，鳳凰揮舞著火焰般的羽翼，飛騰而起。

    《鳳凰涅槃經》李青山才修到第二重而已，而且連第二種天賦神通都未能領悟，屬於他目前修行的四種神魔變化中最弱的一個，所以李青山一直也未想到要用，此刻不過是本能的反抗，不同於靈龜的隱忍自守，鳳凰的高潔之心，卻容不得這樣的辱沒。

    然而鳳凰實在是太弱了，在牛魔與虎魔的催逼下，猶如風中之燭，仿佛隨時都會被熄滅，然而鳳凰之火不斷的驅散著無窮無盡的幽暗，引吭高歌！

    “鳳凰涅槃心不死！原來所謂高潔之心，我也是有一點的。”李青山若有所悟，又念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善惡相生，美醜相隨，今日身陷如此惡境，反倒照出我心中的美與善，這還真是奇妙－啊！”

    李青山微微一笑，驀然間，那消失不見的鳳凰羽翼，再一次在他身後張開，如此的美麗輝煌。

    然而這份領悟卻並不能讓他擺脫現在的危急狀況。

    雖然對《鳳凰涅槃經》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但終歸不過是第二重的境界，所具備的神性連靈龜都大大不如，又怎能與得到窮奇助威的牛魔與虎魔抗衡呢！

    識海中飛舞的鳳凰，火焰才剛剛變得明亮一些，就立刻被壓下，眼看便要熄滅。身後的鳳凰羽翼，也片片飄舞零落，隻是那輝煌。

    哢嚓一聲，胸口空洞中的一根肋骨，斷裂開來。

    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引發了連鎖反應，骨骼碎裂聲響成一片。

    “看來隻有再涅一次了，好歹鳳凰也變得更強了一些，希望在失去意識的階段，不要被魔性侵蝕的太過厲害，直接泯滅了神性。那在重生之後，還可以慢慢的調養恢複。可惜浪費了這次機會，虎魔變與《鎮魔圖錄》本該變得更強才是。”

    李青山懷著種種遺憾、憂慮，從須彌指環中取出一個小瓶，其中是如心煉製的調和水火的靈藥，他看了一眼，連瓶丟入口中，趁著這關頭調和水火，給這次涅增添一份保障。

    妖丹已然耗盡了妖氣，兩股力量的調和出乎意料的順利，隨著藥性彌散開來，湛藍與赤紅二色，迅速的交融。這一方面是因為對《鳳凰涅槃經》的領悟更高了一層，另一方面也是靈龜在與牛魔虎魔的對抗中耗盡了力量，便減少了對鳳凰之力的排斥，好歹它們還是屬於同一個陣營。

    在完成調和水火的瞬間，李青山終於領悟了鳳凰變的第二種天賦神通。

    這時候，裂紋已經綿延至大部分虎骨，外在的肌膚都出現大片的龜裂。

    死亡已至眼前！

    李青山傾聽著浩渺的龍吟聲，感覺到一絲溫暖，默默體會著新的神通：

    “嗯？不是攻擊類的神通，似乎也沒辦法防禦，看來是不能直接運用，但似乎又沒什麼附加的效果，這神通到底是什麼？咦，難道是

    裂紋爬上李青山的臉龐，卻難掩他臉上古怪的神情，心念忽然在此斷絕，身軀轟然破碎。

    “青山！”

    修羅場外，小安一聲驚呼，雖然明知道他能夠涅槃重生，也不由感到心中一痛。

    已然準備好去接收那一顆鳳凰之卵，她忽然睜大了眼睛，隻見修羅場中，李青山破碎飛散的血肉骨骼，全都化為火焰，重新匯聚在一起，化成他的身軀。

    李青山也睜大了眼睛，一臉古怪的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感覺身上的全部傷勢都已經恢複。

    原來鳳凰第二神通，仍是鳳凰涅槃！而且不用再蛋疼的變蛋，而是逆天的原地複活！

第一百四十章 融合

　　李青山也震撼了，這難道就是「信牛哥，得永生！？」

　　雖然不是所謂的滿血滿狀態原地復活吧！畢竟損耗的妖氣不可能憑空補充回來，但是等等！妖氣不應該算是血，身上的傷勢完全恢復了，應該算是滿血。而且就連精神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窮奇殘存的魔性也被徹底的清除出去，狀態變得非常好。

　　「這他娘的....還真是滿血滿狀態 + 原地復活！」

　　「青山，你沒事吧！」小安立刻進入修羅場中，關切的道。

　　李青山恢復人形，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大笑道︰「我感覺好得很，多虧了你的天龍禪唱！」

　　沒了窮奇這個攪屎棍，只剩下牛魔與虎魔的魔性，就較為容易安撫。而鳳凰的神性變得更強，《鎮魔圖錄》也突飛猛進，這個平衡反而變得更加牢固，哪怕窮奇再給他一份同樣的厚禮，也不會再那麼狼狽了。

　　雖然還是沒能將虎魔突破到第五重，但是已經達到第四重的巔峰，李青山能夠感覺的到，只要來一次勢均力敵的真正戰鬥，便可宣告突破。

　　牛魔變也隨之增強了些許，倒是靈龜的神性受到了魔性的侵蝕，這不是涅槃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需要花費時間來調理恢復。

　　小安聽了李青山的描述，點點頭道︰「果然是絕強的天賦神通，等於多了一條性命，但也有許多弱點，你不要因為有這個神通就隨便跟人家拼命。」

　　「當然，若是對上墨海龍王這樣的對手，也不過是勞他多殺一次。而且在涅槃重生後也需要相當漫長的時間來恢復。不過雖不是完美無缺，依然可以稱得上是神技了。如果對上勢均力敵，或比我更強一籌的對手。等他傾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將我轟殺之後，一轉眼我又活了過來，想想他會是什麼表情，哈哈！」

　　李青山自然會認識到神通本身的缺憾，但也不會妄自菲薄，最初的鳳凰盤只能用來逃命或者修行，而現在真正有了戰鬥價值，可以作為關鍵性的底牌。其價值不可同日而語。

　　小安逶迤在他的懷中，縴柔的手臂摟著他的脖頸，側臉望著他，見他雖然歡喜，但並沒有失掉冷靜。才徹底放下心來，將頭埋在他的頸窩中。

　　懷抱著小安嬌柔溫軟的身軀，耳鬢廝磨間，李青山心中也生出一絲異樣，心道︰「看來還是受到魔性的影響啊，靈龜的問題要盡快解決。」

　　於是放開小安，說道︰「再給你看看這個。」

　　李青山退後幾步。散發出滾滾魔氣，凝結成一副嶄新的黑紅魔鎧。

　　魔鎧變化非常大，不再嚴密的包裹周身，而變得簡約了許多。由頭盔、肩鎧、胸甲、臂鎧、裙甲、戰靴等部位組成。

　　乍眼望去，反而覺得簡陋了不少，但無論是頭盔上的牛角、還是胸甲上的虎頭，都顯出一種荒蠻古樸的美感。蘊含的力量更遠勝於過去。

　　在一次次的破碎與凝聚中，叛魔劍也好、滄海珠也好。所有的雜念都被粉碎，現在的魔心前所未有的純粹，也前所未有的強大。

　　「還有！」

　　李青山身軀膨脹，又化為山嶽般高大的妖魔之軀，魔鎧隨之變大，仍就緊緊地覆蓋在他的身軀上，不過變得更簡約了一些，護住身上要害，但附加的力量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也多虧了這次鳳凰涅槃，上一次的鳳凰涅槃重在調和四種神魔變化，魔心是後來才引入體內，而在這一次的涅槃卻將體內的種種力量融為一爐，變得越發契合。

　　原本隨著妖修實力的提高，人修已經變得非常雞肋，對於他整體實力的提高非常有限，在關鍵性的戰鬥中，幾乎幫不上什麼忙，維持李青山這個身份就變得越發沒有意義，似乎只剩下了感情上的牽絆。

　　現在李青山終於得以確認人修的價值，雖然比不得《神魔九變》這等蓋世神通，但是將兩股力量融合在一起，哪怕只能提高一成戰力，都是極為難得的。《鎮魔圖錄》對於他整體實力的提升可不止一成。

　　他相信只要將《鎮魔圖錄》徹底的融合貫通，必可成為他實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將來若是能得到更高更強的功法，對於實力的提升還會更大。

　　窮奇這一份厚禮雖然差點把他噎死，但到底還是吞下去了。

　　「萬毒老祖回來了，我們出去吧！」李青山心中一動，帶著小安出了修羅場。

　　「恭祝王上，戰勝心魔，修為更上一層樓，也變得更英俊了。」殷晴行禮道。

　　雖然李青山一身妖氣耗竭，現在才只恢復了些許，但整個人都煥然一新，氣質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隱隱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高貴氣度，與人類所謂的貴族不同，似乎是來源於心靈之中，連帶著五官似乎都變得英俊了一些。

　　李青山摸摸自己的臉，並沒有因為這誇獎而高興，北月本就是俊美的一塌糊塗！反而微微皺眉，問小安道︰「真的有變化嗎？」

　　小安伸出手在他臉上摸了摸，簡單的道︰「是。」

　　李青山又化為北月的姿態，「這樣呢？」

　　小安點頭︰「也是。」

　　北月的形象來自於李青山的幻想，不免受了前世風氣的影響，雖然俊美的近乎妖異，卻不免有些陰柔，現在則多了些稜角。

　　李青山摸著下巴微微沉吟，這一次涅槃得來的不只是人修與妖修兩種力量的融合，人與妖的界限也漸漸開始模糊，或許終有一日，將再無李青山與北月之分。

　　「有什麼不對嗎？」殷晴不明所以的道。

　　「沒什麼不對，方才沒傷到你就好。」

　　李青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殷晴的肩膀，感覺她渾身緊繃著，隨時準備遁藏虛空。不由重新審視著她，一身勁裝勾勒出傲人身姿，嘴唇鮮紅如血，酥胸豐挺傲人，腰肢柔韌有力，雙腿修長筆直，抿了抿嘴唇，忽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誘惑。

　　「那我就先回修羅場了，王上若有事，可以再召喚我！」殷晴若有所覺，微微一笑，回到修羅場中。

　　李青山搖了搖頭，果然還是受魔性的影響，不過我希望這魔性永遠不要消失，努力掙脫束縛，追尋欲望和自由，滿足好奇，本就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親親

　　窮奇降臨之後，李青山便感覺計劃可能要失敗，但還抱著萬一的想法，萬一那食骨巫王腦殘了呢？萬毒老祖獨自歸來後，他也不得不放棄這個腦殘的想法。

　　萬毒老祖飄進八荒殿中，不等李青山問話，上前深深一揖，「老朽有辱使命，未能將那食骨巫王騙來，請王上責罰。」

　　李青山問了事情的經過，才明白窮奇為何會突然降臨，沒想到剛好趕上那些食骨巫民的什麼狗屁「十惡大典」，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也是那食骨巫王的死期未到，怪不得你。不過....你看那食骨巫王以後會不會按捺不住，來攻打野人山？」

　　李青山仍懷著一絲希望，若能同食骨巫王一戰，他必能突破虎魔五重，實力將有一個質的變化。《神魔九變》越修越難，但也越來越強，他現在能和三次天劫的高手交鋒，很大程度上是憑著牛魔五重的強悍破壞力。

　　「應當是不會，食骨蠻崇信惡神窮奇，得到這樣的警告後，絕不會再輕舉妄動，而且食骨巫王似乎產生了什麼憂慮，有些心神不定。」

　　「好，你繼續去幫如心煉毒吧！」

　　李青山思索著，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倒也不適合與食骨巫王開戰，在休養一段時間，等鳳凰涅槃安定之後，再做打算吧！

　　「他若不來，將來我們就去找他。」小安說道。

　　這一次她的收獲也頗豐，十萬食骨巫民與上千個水晶骷髏，足以支撐她繼續修行很長一段時間。

　　「嗯，先滅了這一群死變態，將來再將那隻窮奇扒皮抽筋！」

　　李青山伸了個懶腰。雖然在涅槃重生後都煥然一新，但戰鬥之後的疲憊感卻沒那麼容易消除，內心的神魔交戰遠比與人交手更加的疲憊。

　　「跟我來。」小安忽然抓住他的手，向著八荒殿後方行去。

　　「這是要去哪？」李青山跟著她來到殿後，發現了一座古樸的石門，石門後面是通往山腹更深處的通道。

　　李青山曾用神念探查過，在野人山深處有一汪靈泉，這也不是稀奇的事，這等稀有的洞天福地。自然是山水俱全。靈脈所在，泉水必成靈泉。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安拉著他，步下臺階，一步步向著靈泉走去。

　　「好吧，由你了。」李青山寵溺的摸摸她的腦袋。忽然想起她不讓這麼做，但她這一次沒有表示反對。

　　一直走到的台階的盡頭，又有一個石門，靈光從門縫裏透出來。打開石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蘊含著精純的靈氣，還有「咕嘟咕嘟」的水泡聲。

　　李青山露出驚訝之色。原來這眼靈泉竟是溫泉，在用神念探查的時候，可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霧州有不少火山，在南疆尤其多。還有著火融山這樣的大火山群。野人山雖然不是火山，但地底熔岩流淌的很靠近地表，將靈泉燒沸。

　　周圍用靈石砌成一個簡單的池子，蒸氣升騰到洞窟頂部。又紛紛凝聚成小水滴落下來，有的落進池子裏。有的落在石頭上，很快又被蒸發成霧氣。

　　像是始終下著小雨，彌漫著濃霧，池水黑暗中蕩漾著清光，就連霧氣中都蘊含著七彩靈光，如仙境般美輪美奐。

　　在最初的時候，野人山的洞主們還可以分別下來取水，用來煉藥煉器，但是魔修們全都是自私自利不肯吃半點虧的人，一來就盡可能的取水，就算一時用不上，也絕不便宜了旁人。很快就因為分配不均產生了許多矛盾，如果不是有血誓書的約束，幾乎要大戰一場。

　　為了防止矛盾激化，靈泉耗竭，最後就索性用八荒陣封住了，誰也不能動，要用靈泉就只能用一些靈氣較稀薄的支流泉眼，價值就小得多，算是平息了糾紛。

　　李青山成為野人王之後，更加沒人敢向他張這個口。幾百上千年過去，這裏靈氣的濃度極為驚人，比八荒殿中還要強的多。雖不能維持日常的修行，用來療養卻是極佳。

　　小安道︰「這裏可以休息。」

　　「真是個好地方，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竟然沒注意！還是你細心。」

　　李青山贊了一聲，上前分開濃霧，噗通一聲跳進池子裏，熱氣包含著靈氣，鑽進每一個毛孔，他頓時發出一聲舒服的長嘆，枕著池邊舒展四肢。

　　忽然聽到衣服落地的聲音，他心中一動，轉過頭來，小安從濃霧中走來，月白僧衣已然褪下，身上只穿著白色褻衣，很快被蒸氣濕透，近乎透明。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在白皙的肩膀分開，才勉強起到一些遮蔽的作用。然而在行走之間，美妙的嬌軀若隱若現，可以讓任何男人瘋狂。

　　李青山也不由在心中感慨︰「她已然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她不是小安的話....」

　　他不再繼續想下去，小安已來到池邊，縴足豆蔻點破池水，遊魚一般滑入水中，蕩起一輪淺淺的漣漪，傳到他的身旁，心似乎也慢了一拍。

　　一團溫軟貼近，小安仰頭凝視著他，大大的眼眸不再空寂的沒有任何感情，分明有著不弱於任何人的深邃感情，臉頰上也染上一層紅暈，宛如傳說中的天女，瑰麗動人到了極點。

　　「青山，我美嗎？」小安好奇問道。海藻般的烏黑長髮，濕漉漉的飄蕩在水中，聲音似乎也蕩漾著。

　　「美極了。」李青山認真的道。簡直美得令人不忍褻瀆，而更令他不願褻瀆的，乃是彼此之間那超乎了男女情愛的感情。

　　「真的嗎？」小安眸中蕩漾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固然明知「朱顏」不過是一重皮囊虛象，卻極想得到他的贊賞。

　　「真的。」李青山笑著點點頭。

　　「那你親親我好不好？」小安用近乎天真的神情問道。

　　「不好！」

　　李青山毫不客氣的拒絕，只見她的小臉頓時垮下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洞窟中回蕩，激蕩滾滾霧氣。

　　小安聽著他的笑聲，反倒覺得有些羞澀起來，卻不是因為彼此赤誠相見，而是為自己這番無謂的作為，平白讓他嘲笑。

　　李青山低頭蜻蜓點水般在她櫻唇上輕輕一吻，「這下滿意了吧！」

　　小安摸摸嘴唇，終於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撲進他懷中。

　　李青山微微搖頭，白骨也好，朱顏也罷，她始終是他最珍惜之人。又抿了抿嘴唇，不過這小丫頭還真是越來越要人命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血

　　懷著一絲旖念，李青山閉上眼楮，緩緩沉入溫泉中。即便是灼熱的泉水，也無法掩蓋懷中嬌軀的溫暖，一股暖流在心中湧動，遠勝過那微不足道的小小欲念。交頸而眠，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他們也確實如此期盼著。

　　直至一聲驚雷，穿越厚重土石傳來，李青山驀然睜開雙眼，這不是尋常雷霆，而是有人渡劫，雷鳴中蘊含著天威，估摸著是二次天劫，難道是如心？

　　「我們出去看看！」

　　「嘩啦」一聲，李青山抱著小安，躍出泉水，一手拿起地上的衣衫，一手將她的長髮撩起，再沒有長髮與水流的遮掩，絕美的身姿盡顯於眼前，李青山呼吸頓了一頓，毫不避諱的欣賞了一番，才繼續為她穿衣。

　　小安伸展手臂，將手伸入衣袖中，安然享受著他的『照顧』。

　　李青山為她穿好衣衫，系上腰帶那一瞬間，心中竟有一絲不舍，仿佛用布匹遮蓋明珠，遮掩了這傾世之美，不過轉念一想，這明珠是屬於他的，便又釋然。

　　「還有鞋子。」小安又抬起縴足搖晃了一下，臉上掛著笑容。

　　「真是會享福！」李青山又蹲下身子握住一隻縴足，盈盈不勝一握，五點淡粉豆蔻，竟也是美不勝收，忍不住把玩了一下，耳畔響起銀鈴似的的笑聲，又為她穿好了鞋襪。

　　「這下總行了吧？」李青山正要胡亂穿上衣服，小安卻阻止了他，微笑道︰「讓你也享享福。」

　　反過頭來服侍起他來，動作卻有說不出的溫柔細膩，將衣衫整理的一絲不苟，李青山望著她認真的表情。也覺得心中安寧。在穿鞋的時候，她偷偷撓他的腳心，還不等他發笑，她便先笑起來。

　　....

　　回到八荒殿中，小安卻不隨著李青山出去看渡劫，而是留下來修行。李青山也已感覺到了，渡劫的並不是如心，出去看了一眼，卻是原本某個夜遊人氏族的主母。經過這麼多年的苦修，終於也熬到了這一步。

　　一道道天雷自虛空中穿梭而來，轟擊在一團幽影上，過程中雖有幾分驚險，但憑身為異人的優勢。以及多年的積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二次天劫。

　　李青山便將野人山主峰上一個洞府賜給了她，又賞了一些丹藥。有了夜明珠的前車之鑒，這位主母就顯得十分恭順，謝過了李青山的賞賜，便回洞府中修養。

　　「看來還需要一些時間啊！」李青山向如心的洞府望了一眼，沒有去打擾她。向夜流甦交代了幾句，返身回到八荒殿中。

　　....

　　數月之後，萬毒老祖來到八荒殿前，向李青山復命。如心的病毒煉制計劃已經小成，不過要真正開始實施，還要等她渡過二次天劫，將瘟鬼提升一個境界才行。於是開始閉關。

　　「她讓老朽將這瓶靈藥轉交給王上。」萬毒老祖奉上一個小玉瓶。

　　「這裏面的藥水是用什麼材料煉制的？」

　　李青山握著小玉瓶，這次能在關鍵時刻領會鳳凰第二神通。多虧了如心的調和水火的靈藥，否則就要花費漫長的時間來重生，而且還沒辦法融入魔心。

　　「這藥水所用的材料極多，倒不是特別珍惜，但據老朽所看，最重要的一味藥材，是她的心血。」

　　「心血！」

　　李青山仿佛吃驚，又仿佛了然。萬毒老祖所說的心血，自然不是花費心血的意思，也不簡單的心髒的血液。

　　心為神之舍，血之主，脈之宗。對於修行者來說非常重要，心血又稱為『精血』，在鬥法的緊要關頭，往往咬破舌尖噴一口精血在法寶法器上，便可大大提高威力，反敗為勝，但對道行也有不小的損傷，甚至可能會喪命。

　　如果猜測的沒錯，她的資質之高還要強過一般的異人，又修行《雲爐天書》這等絕世功法，卻拖到現在還不能渡劫，李青山心中不由一聲長嘆，「雖然我給她的修行提供了不少幫助，但在不知不覺間也拖累著她的修行。明明懷著無法釋懷的深仇，寧可同我翻臉也不願讓我跟著冒險，這是何苦啊？」

　　....

　　讓萬毒老祖繼續修他的《攝毒鬼王經》，李青山返身回到八荒殿中。

　　琉璃般透明的三昧白骨火，幾乎充斥了整個殿堂，其中有一張張食骨巫民扭曲的面容，然而凝視望去，卻又只見透明的白色火焰，仿佛只是錯覺。

　　小安端坐於火焰之中，渾身血肉也變得透明，近乎虛無，清晰可見一具瑩白的骨骼，一頭頭骷骨魔在周圍環繞舞蹈，牙齒踫撞間，仿佛唱著一曲恐怖的歌謠，卻隱隱含著禪意。

　　一縷龍吟在火焰中穿梭遊走，顯然小安也將《天龍禪唱》化入了對《朱顏白骨道》的修行之中。

　　李青山凝視了許久，最後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回到殿前坐下，為她護法。

　　都說朱顏化為白骨的景象，能讓凡愚明白美麗的皮囊下是恐怖的白骨，諸般色相不過是一場空幻。但奈何他看她的白骨之相，也感到發自內心的親切喜愛，連半點恐怖之意都沒有，感覺每一節骨骼都散發著異樣的美感。

　　不得不說，他的審美觀一直很成問題！一直感覺自己的妖魔原形，比俊美的北月、硬朗的李青山都要狂霸酷拽叼一些，恨不得一直維持妖魔原形，在大地之上，群山之間....裸奔！

　　他認真的勾畫過，等到將來再也不用掩飾身份，了卻了一切恩仇，要從南海之濱出發，穿越九州，狂奔到霜州去！

　　「哈哈，那樣天下人都會目瞪口呆吧！我這算不算變態呢？」

　　「不！與其說是變態，倒不如說是實現自我的感覺，難道我的自我是變態？算了，管它是什麼呢，只要是我就行！」

　　李青山在某些方面十分贊同窮奇，純粹理智的計算利弊得失，不斷的趨利避害，固然容易獲得長久，但如果人人都如此，那我與其他人又有什麼分別？

　　懲惡揚善還能得到善人的報恩，獲得美名，形成一股實實在在的大勢。而懲善揚惡能得到什麼呢？惡人既然是惡人，肯定不會有知恩圖報這回事。這完全就是一種沒有半點好處的行為主義，只是為了滿足興趣而去挑戰常俗，簡直像是頑劣任性的孩童一般，卻蘊含著自在自我。

　　前世看《水滸傳》中，開篇便點名了一百零八好漢的本來面目——鎮壓在伏魔殿中一百零八個天罡地煞魔頭，其中既有殺人食心的殘暴惡行，又有以暴制暴的行俠仗義，看起來大相徑庭，究其本質卻沒有任何區別。善也罷惡也罷，超脫了理性的肆意妄為，只是一個「魔」字。

　　而其能流傳於世，廣受世人稱頌，正在於將魔性寫的淋灕盡致。讓人得以在書冊中，帶入一個個好漢，去做平日裏那些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可浮一大白，道一聲快哉！

　　「《神魔九變》這『神魔』二字，豈止是善惡而已！靈龜重在保命長生不涉是非，鳳凰也是愛惜羽毛，就算不會有意作惡，也不會有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豪氣。」

　　諸般心念自李青山心頭流轉而過，對於《神魔九變》有了更深一重的認識。

　　....

　　與此同時，如心褪去了渾身衣物，端坐於銷玉爐中，渾身閃著玉石的光澤，服下一顆珍貴的十年道行丹之後，便催動銷玉爐，將自身當做丹藥似的煉制起來，又運轉《雲爐天書》，在體內形成一個雲爐，煉化道行丹。

　　煉丹重在水火相濟，銷玉爐噴出水火，她雙手一旋，將水火納入手心，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團火雲漸漸彌漫上來，將她的身形淹沒。

　　體內的雲爐中，竟也湧出水火兩種力量，且比銷玉爐噴出的水火要精純的多，也自然而然的融合在一起，迅速的將道行丹煉化。

　　尋常修行者莫說做不到，就是能夠做到，也不能這麼亂來，猛烈的藥力瞬間充斥四肢百骸，哪怕是身化堅固的玉石，也幾乎要被撐爆。

　　這種修行方式，無疑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然而她仿佛真的變成了無知無覺的玉石，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唯有睫毛微微顫動。

　　她一心多用，一邊控制著銷玉爐，由外而內的壓制著藥力，一邊運轉《雲爐天書》，煉化道行丹的同時，也淬煉著自身，同時還要調和內外水火之力，她毫不猶豫的將修行的速度推到了極致。

　　若有一步不慎，便會有炸爐的危險。那時爆炸的將不止是銷玉爐，還要她體內的雲爐。這不是她急於突破二次天劫，而是修行《雲爐天書》所必須要冒的風險。

　　九州的歷史浩如煙海，從天外流傳進來的高等功法遠不只《雲爐天書》一種，之所以沒有流傳開來，固然是修行者得到之後都視若珍寶不肯外傳，也是因為其修行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對天資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就算僥幸資質符合，排除萬難，也得冒極大風險，不知有多少天才死在這上面。

　　不知是否在救治楚天的時候，被他看出了什麼，這《雲爐天書》於她極為契合，修行起來進境很快，當然也多虧了李青山提供的海量資源，單是這一顆從萬毒教得來的十年道行丹，便是可遇而不可求。

　　洞中無歲月，日月穿梭，時光飛逝，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一聲雷鳴自天際遙遙傳來，她睜開雙眼︰

　　「終於....來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鮫人海市(一)

自南海之濱向南一萬八千餘，有一座麵積廣闊的大島－長規整，形似一艘海上巨艦，名為“巨艦島”，島上三座山峰平行排列，中間大而兩邊小，猶如巨艦的雲帆，分別名為大雲帆山、中雲帆山、小雲帆山。

    三山之上有宮闕萬間，帶著南海獨有的建築風格，壯麗豪闊，隱現在雲霧浮沉中，宛如仙人府邸，正是南海修行道的第一宗門雲帆宗的所在。

    兩條彩虹般的白石長橋穿雲而過，將三山連起，若是海風吹散了雲霧，站在橋頭便可俯瞰下方的人間萬戶——鱗次櫛比的屋舍，長長的街道，湧動的行人，充滿了人間氣象的紅塵萬丈。

    人流向城外湧動，匯集島南側一片開闊的沙灘上，烏壓壓的一片，像是炸了窩的螞蟻，不知匯集了多少萬人，向著大海深處翹首以盼，一隊隊兵卒維持著秩序。半空中還懸浮著許多修行者，毫不掩飾自己的身形，傲然享受下方凡人的敬畏。

    八月流火，即便是南方天氣灼熱，在海風的吹拂下，也使人感到一絲涼爽。太陽漸漸沉入海平麵下，猶如一輪紅玉，將海天映的一片透紅，涼意就越發的彌漫上來。

    海風平靜，一波波平緩的海浪前赴後繼的湧向海岸。

    港口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從長舟巨艦到雙排舢板，應有盡有，都隨著海浪起伏。

    這時候，還有一些船從海上飄來，焦急的尋找停靠的位置，顯然匯集在這的人，不僅僅是三帆城中之人。熙熙攘攘的用各自的方言吵嚷著，跟人說話如果不用吼的，就什麼都聽不見，越發的沸反盈天。

    “媽呀，今年怎麼這麼多人！”

    “鮫人海市哪一年的人不多？”

    “可這也太多了！”

    “你還是太年輕了！噓！我跟你說，鮫人要跟北面的火人打大仗了，今年帶來的東西肯定不少！”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沙灘後方的一座山丘，四面皆被圍住凡人不得靠近，上起一座雄偉高台，九九八十一面白帆招展，中間排列著許多座位。

    一個白髮如雪的老者坐於主位，身旁弟子門人分列左右，正是雲帆宗主嵇長風攜滿門弟子在此等候。

    嵇長風遙望大海深處，雖然安坐不動卻給人一種飄然欲飛的感覺。

    “父親，這鮫人來便來了，何必要您親迎！”老者身旁一個俊秀青年不以為然的道。

    “輕羽，今年鮫人王可能會來。”嵇長風轉過頭，對這個天資不凡的幼子格外溫和。

    “鮫人王！”嵇輕羽吃了一驚，往年的鮫人海市，一般都是鮫人長老帶隊，沒想到這次竟然是鮫人王親至。

    雲帆宗雖然是南海諸島上少有的大宗門之一，有號稱“長風王”的大修士嵇長風坐鎮，算是南海諸派的魁首，但論實力還遠無法與鮫人王庭抗衡。

    而且雲帆宗孤懸南海之上不受大夏王朝的制約，也就不受保護，縱然被滅了也沒人理會與鮫人交好就分外重要。

    但他還是覺得這禮數太重了，有失“長風王”的身份。

    “那父親在雲帆山上等就成了，鮫人王來了再出來迎接也不遲。”

    “劍閣那位葉道友也傳信說會攜弟子前來。”嵇長風目光深邃，若隻是鮫人王前來，彼此也算相熟，用不著如此虛禮。

    “劍閣主人！”嵇輕羽更吃驚了，南海劍閣雖然也在南海之上，但地理位置比較靠近九州疆域，且很少與南海諸派交際所以在南海常被認作霧州宗門。

    劍修不重外物，鮫人海市就沒那麼重要這麼多年來的曆代劍閣主人，這位“葉閣主”還是頭一個來參加鮫人海市，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嵇長風接著道：“還有南疆的萬毒老祖，越王府的大管家，以及•••…一位白鷹統領。”

    嵇輕羽已經吃驚的說不出話來，萬毒教雖然離此數萬，但萬毒老祖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越王府的大管家雖然沒有三次天劫的修為，但出現在這的意義，絕不在一個大修士之下。

    鮫人海市雖然是南海修行道一大盛事，但對這等人物來說，根本沒多少看得上眼的東西，交易交流都在同層次的小圈子，根本沒必要出來拋頭露臉，這一次的鮫人海市，仿佛很不尋常。

    不過白鷹統領算怎麼回事？不過是二次天劫的金丹修士，這次來趕赴鮫人海市的可有不少。南海修行道從來不待見這攜廷鷹犬。

    “難怪父親如此莊重，這些前輩皆怠慢不得，不過這白鷹統領……

    “那白鷹統領名為李青山，是南疆新近崛起的人物，目前占據了野人山，號稱‘野人王，。”

    “野人王？”嵇輕羽立刻就想笑，一個白鷹統領也敢稱王！但看嵇長風嚴肅的神情，才連忙收斂的笑容。

    “其名為李青山，你千萬不要小看此人，他從北方的青州而來，短短數年時間便橫掃南疆各個宗門，用血誓書強行召集了一群手下。萬毒教都在他手底下吃過大虧，門人弟子幾乎死傷殆盡，萬毒老祖也奈何不得他。據說南越王府還有心封他做上卿，被他給拒絕了。”
    嵇長風道，雖然南越王府也曾有意封他做上卿，他不願摻和到九州修行道的紛爭而拒絕，但是這個李青山卻十分讓他看不透。

    “那他還敢來！他就不怕萬毒老祖？”

    嵇輕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這李青山還真不是個等閑之輩，憑二次天劫的修為，竟然敢與萬毒老祖結下死仇，而且還夷然無懼的趕來鮫人海市，到底是不怕死，還是藝高人膽大？

    “野人山的大洞主於無風，原是南海劍閣的大師兄，現在被血誓書困住，在李青山手下為奴為僕……對了，那李青山的年紀同你差不多，還不到四十歲，不到三十歲便渡過二次天劫。”

    嵇長風心中猜測著，此番萬毒老祖前來，很可能是為了對付李青山，劍閣主人恐怕也不是為了鮫人海市，而是為了營救自家弟子，那李青山難道是憑此才夷然無懼，那未免將大修士想的太簡單了。

    葉斷海的脾氣剛硬的很，豈是那麼容易受威脅的，到時候還說不定是誰威脅誰。不過也說不定，聽說於無風已經接近三次天劫，手上還握著法寶白虹劍，這樣一個傳人，南海劍閣也不能不在乎。

    嵇輕羽瞪大了眼睛，他在南海修行道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天才，但修為才不過是築基後期，還準備再積累個一二十年，再試著突破二次天劫。相比起來，白虹劍主於無風才算是名聲顯赫的大天才，竟被李青山製住，為奴為僕，這是何等力量。

    隱然明白了嵇長風的意思，這裡面的水太深，還不是他可以參與的，凡是被點到的人物，就算他是長風王的愛子，也絕不要得罪。

    “父親，我明白了。”嵇輕羽心雖然有些不服氣，但境界的差距卻是實實在在的。

    嵇長風的目光又在高台上掃了一圈，方才這番對話，雖然聲音不大，但卻沒有刻意隱瞞，以修行者的耳聰目明，每一句聽得清楚，紛紛露出肅然之色，少了東主的幾分驕氣。

    嵇長風微微頷首，心中卻一聲長歎，若是雲帆宗中能有一個李青山就好了，現在的門人弟子中，完全看不出將來誰能繼承他的衣缽。

    說到頭來，九州才是這方世界的根本，至少是人類修行道的根本。

    南海雖然廣大，星羅棋布的島嶼上雖然也有不少修行者，但能達到他這個境界的如鳳毛麟角，反倒是深海中的水族妖王有不少。形式完全和九州顛倒過來，異人與妖族的勢力遠勝過人類的勢力。

    這也是不可避免的情況，不像鮫人與水族天生便以海為家，人類總還是要立足於大地之上的，沒有億萬眾生，哪有千千萬萬的修行者。

    南海諸島的麵積雖然廣大，城市甚至國家都有許多，但人口卻非常有限，往往辛苦經營了許多年，一場大風暴就能殺人百萬，這種天災修行者還能抵擋一下，但若是趕上某個妖王想換換口味，立刻就是滅門之禍，就是一些妖帥出手，能夠抵擋的修行者也不多。

    當然，運氣這麼壞的修行者其實也不多，水族吃慣了魚蝦，也未必願意改吃人。

    南海實在太過廣大，海島的分布也太廣了，也就沒有那麼多爭端，一般的修行者還是過的比較安寧的，隨便占據一個島嶼就可修行，自已自足還是不難的，所以隱修散修非常多。

    但又麵臨另一個問題，資源太過單一，交流太過缺乏，修行道發展的進程無法比九州相比。

    南海劍閣一直保持著與霧州的聯係，不斷的和萬毒教的爭殺，看起來是一種無謂的損耗，但每一代的劍閣主人的傳承，從未出現過斷層。

    嵇長風思量著，最後一抹餘暉也要散去，忽然心念一動，站起身來，目光投向大海深處：

    “來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鮫人海市（二）

    海風忽然激蕩起來，大海隨之翻騰。

    狂風卷著海浪一波波撲向海岸，港口的船只在大浪中顛簸掙扎著，大船還勉強能夠維持平衡，一些小船被直接打翻，引得人群中一陣陣驚叫︰“哎呦，我的船！”

    但是很快再沒人惦記船的事，風吹的越發猛烈，讓人站不住腳，人群像是麥浪一樣向後倒去。

    海上的浪濤變得更大，一浪高過一浪，排山倒海的推過來，幾如海嘯一般，許多靠近海岸的倒霉鬼，被直接卷入巨浪中，死于非命。

    一團團鮮血彌漫開來，一頭頭虎鯊在浪濤間游曳。

    巨浪撲來，海灘上人紛紛向後逃去，推推搡搡、相互踐踏，驚呼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還間雜著孩子的哭泣聲，亂成一片。

    “父親！”嵇輕羽大皺眉頭，其他門人也面露不予，死幾個凡人雖不算什麼，但也太不給雲帆宗面子了。

    以往每次海市都會有凡人死掉，但根本不會有這麼大的風浪，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混亂。

    “鮫人王出行，自有風浪相隨！”

    嵇長風抬手示意嵇輕羽稍安勿躁，臉上還帶著微笑。心頭微微惱怒，卻不是為鮫人，而是為這些他治下的凡人。

    這三帆城中的凡人，真是在雲帆宗的保護下安穩的太久了，這次竟然有這麼多無關的人來看熱鬧，真以為人多勢眾就可以無所顧忌嗎？

    把南海霸主的鮫人當做異類來圍觀也就罷了，明知道鮫人將至，竟然還有人敢議論鮫人肉的味道。乃至口吐淫穢之辭，真是不知好歹。鮫人王只是這麼發作一下，已經算是相當克制了。

    他為了維持雲帆宗的根基，也是怕弟子門人的心性扭曲。並不鼓勵他們將凡人當做羔羊螻蟻來看待，如果隨意作惡還會受門規懲處。

    而雲帆宗的弟子大多數是來自于三帆城中，親族關系頗為復雜。時間久了，凡人對于修行者的敬畏也就沒那麼深。甚至對雲帆宗的統治方式有頗多微詞，今天也該受一點教訓了。

    下方的甲士們開始發揮作用，但他們的人數比例太小，說話根本就沒人聽，直接用兵刃維持秩序，不聽指揮的直接用槍桿刀柄砸過去，但是幾萬人亂起來，哪有那麼容易平復。

    海岸上空一些修行者想要出手相助，畢竟是同為人族。就這麼毫無意義的死在鮫人掀起的余波之下。誰也不會覺得高興。

    但向高台望了一眼。都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東主都不出手，他們這些外人隨便越俎代庖。說不定就會得罪雲帆宗甚至鮫人，為一些凡人的性命。實在很不值當。

    巨浪還在一波波撲來，很快在沙灘上清出一大片空地。同時又有成千上萬看熱鬧的人還在從三帆城中涌來，根本不知道海灘發生了什麼事，場面越發的混亂。

    “嗯？”嵇長風心念一動，三股氣息自北方而來，一股魔氣森然一馬當先，後面緊跟著的第二股氣息卻是佛光隱現，最後一股劍氣浩然，似乎境界更在前兩者之上，但不知為何，甘心落在後面。

    這三者雖都是二次天劫的修為，但散發出的氣息，遠非一般金丹修士所能比擬，且速度都快的驚人，一轉眼間便飛至巨艦島上空。

    佛光與劍氣停頓下來，而那股魔氣毫無顧忌的從雲帆宗弟子門人、無數南海修行者、乃至嵇長風這個宗主的上方一掠而過，從天而降，直落向海灣。

    一個白衣男子立于海天之間，衣炔翻飛，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隨風舞動。

    剎那間，大浪起伏的大海忽然平靜下來，水波不興。

    男子高大的身形似將海風也一並橫欄，凡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他不耐煩的回頭吼了一聲︰“閉嘴！”

    聲若驚雷炸響，蘊含著莫大威懾，將幾萬人的呼號聲壓下，全都驚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是什麼人！”

    嵇輕羽不由問出了所有修行者的疑問，在這海市即將開始，“長風王”與“鮫人王”會面關頭，竟敢橫插一杠子，難道只是為了幾個凡人？

    ……

    嵇長風的一部分猜測沒錯，李青山確實與劍閣主人相約于此，為的自然不止是一個于無風。算準了鮫人海市開始的時間，攜于無風與小安趕來巨艦島。

    他相隔數十里便聽到了慘叫聲，趕來一看，大浪紛涌，幾萬人在這里亂擠亂踩，他雖自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舉手之勞便可救人性命，也斷無不救的道理。

    無暇顧忌這一群修行者都在想些什麼玩意，大概又是凡人如螻蟻的調調，一聲吼鎮住了場面，又望向大海深處，感覺一股淵深如海的龐大氣息，從深海浮現上來。

    這是唯有王者才有的氣息，如心猜的不錯，鮫人王果然來了。

    同時在深海中，也有無數雙冰冷的視線，透過墨藍色的海水，匯集在了李青山的身上。

    鮫人們的六識何其敏銳，在幽靜的深海中，幾萬凡人的吵嚷聲已經非常擾人，沒有人喜歡被當做異類圍觀，若是以往的海市了，嵇長風六識遠高過鮫人長老，可提前宣布鮫人將至，負責與鮫人接洽的長老便會讓凡人們收斂，保持靜默。

    今年嵇長風親自出面迎接，對這些小細節不怎麼在意，弟子們也不敢指點他，便出了這個小差錯。讓鮫人王一下便聽到了許多不該聽的話，一些話題甚至直接觸及禁忌，便故意不收斂波濤，也談不上是報復，只是讓凡人知道些厲害。

    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最多死一些凡人而已，難道人類在路上行走的時候，會注意不要踐踏地上的螻蟻嗎？這種細枝末節不會對兩位王者的交流有絲毫影響。

    但偏偏有人不知好歹的出來當英雄，直接鎮壓了海波，還大大咧咧的攔在海港前面，可就十分得令人不快。

    “陛下，讓老身來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

    深海之中，大祭司對鮫人王道，她的衣著雖然華美，用著最上等的鮫綃，看起來輕柔如水，實際上卻足有數十層。但容顏已經非常蒼老，連魚尾上的鱗片都變得十分黯淡，特別是一雙眼楮只有眼白，看起來頗有幾分恐怖。

    鮫人王支撐著臉頰，半躺在臥榻般的冰晶王座上，在幽暗之中，貼體的綃衣勾勒出完美的身姿，長長的垂落在地。她緊閉著雙眸，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蒼白的下巴微不可查輕輕一點。

    大祭司躬身退下，捧起一個水晶球，清楚的映照出海灣中的景象，手在水晶球上輕輕一抹，大霧彌漫其中。

    李青山見人群已恢復平靜，不再相互踐踏，便欲退回島上，並沒有打算在這里正面挑釁鮫人王。

    海上忽然騰起一陣白霧，迷迷蒙蒙的蔓延開來，還不等李青山反應過來，已將他籠罩進去。

    霧氣中隱現許多宮闕，紅牆金瓦，飛檐拱角，由虛到實，栩栩如生。

    李青山恍然發現自己站在鬧市街頭，霧氣已經散盡，商販們大聲叫賣著貨物，一群嬉戲的孩童從身旁奔過，再看自己，已變作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正在沿街叫賣。

    他挑著擔子，微微一笑，索性站定不動。

    五行之中，以水靈最為變幻莫測，水系法術中有許多幻術，可以惑人心智。鮫人作為先天的水靈之族，對于這些幻術，自然也極為精通。

    這些霧氣與幻海蜃王的蜃氣頗有幾分相通之處，但經歷了幻海之行後，再看這些幻術，真如小孩過家家一般，絲毫不能動搖他的心志。

    幻境變幻，忽而是誘人的仙境，天女做飛天之舞，仙人前來接引。

    李青山只是欣賞玩味，卻不為所動。

    幻境再變，忽而是恐怖的鬼域，惡鬼夜叉飛撲而來，李青山不閃不避，任由惡鬼撲在身上，復又化作霧氣飛散。

    任憑幻境千變萬化，卻傷不了李青山一根毫毛，他轉身向著海岸行去，每一步踏出，幻境層層破碎，轉眼間便走出幻境。

    這時候，耳畔忽然傳來動人的歌聲，仿佛游絲一般深入耳廓，纏住那一顆心髒，蕩人心魄。

    這不是幻聽！

    女性鮫人的歌聲具有天然的媚惑，常有漁民聽聞而不顧一切的投入海中，被活活淹死，臉上還帶著幸福的笑容。

    李青山也仿佛為之入迷，站在原地傾聽，感覺音色有點像是前世海豚音，但卻要美妙婉轉無數倍。

    海灘上的凡人們，再一次喧鬧起來，無論男女老幼，人們發瘋似的向大海沖去。

    這時候，浩渺空靈的龍吟聲便自天際垂下，蕩盡了歌聲，使所有人都清醒過來。

    從高空望下去，平滑海面之下，一團巨大的影子迅速向李青山游近。

    李青山身旁忽然升起一個巨大的水泡，越撐越大，直至數十丈高，將綢緞一樣的海面撐破，一個巨大的影子靜靜橫在海面上，幾乎要封住整個海灣。

    周圍又陸陸續續的鼓起了無數水泡，最小的也有數十丈長，原來是一條條巨鯨，仿佛一座座小山丘似的，將李青山團團圍住。

第一百四十五章 鮫人海市 III

　　鮫人不擅煉器，煉也是煉一些水系法器，百寶囊、須彌指環之類的儲存物品，遠不及青州那麼普及，是以每一次鮫人海市，鮫人們都會趕著鯨魚群，馱著各種各樣的貨物，組成商隊來巨艦島與南海修行者們進行交換。

　　鯨群身上立著許多的鮫人，既有美麗的鮫人女子，也有強健的男性鮫人，用或好奇、或戒備、或冷漠、或敵視的目光，俯瞰著李青山。

　　李青山身旁的鯨目露出了一半，足有十余丈寬，仿佛一汪湖水，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來。

　　妖帥！而且還是接近二次天劫巔峰的妖帥，雖然還遠遠無法同大鯨魚王相比，但身形也極為龐大了。

　　李青山無視這所有目光，抬首向巨鯨身上的鮫人女王望去，正與一雙眸子對視。

　　第一眼望去，那雙眸子還是淺藍色的，清澈見底。

　　但漸漸地，淺藍變成湛藍，再變成墨藍，心神仿佛被拉入深海，吸進一個深不見底的海淵中，黑暗而冰冷，且在不斷的向下沉去，身體也感到一種實實在在的壓力，猶如深海的水壓。

　　周圍鮫人的神情各異，有的露出殘忍笑容，有的則憐憫嘆息，有的依舊冷漠。

　　鮫人大祭司的舔了舔露出鋒利如刀的牙齒，一臉嗜血快意，想起上一個同鮫人女王對視的人類修行者「砰！」地一聲炸開的場景。

　　海灘上所有修行者都望著這一幕，有的忍不住去審視鮫人女王，但還來不及欣賞那絕色姿容，便不由為那雙眸子所吸引，忘記了周圍一切。

　　嵇輕羽也是其中之一，他根本沒看清鮫人女王的模樣。便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像是一個不會水的凡人般恐慌，乃至於瀕死的恐怖，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猛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還站在高台上，劇烈的喘息著，出了一身冷汗。

　　所有敢於遙望鮫人女王修行者都是同他一樣的表現，紛紛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再不敢將視線落在鮫人女王的身上。

　　「太恐怖了！她只憑一雙眼楮，就能殺了在場除了父親外的所有修行者，最後顯然是她刻意控制，我才能夠掙脫，而這還只是餘威而已。就像方才的風浪一樣，根本不是針對我們的，原來在她的面前，我們跟那些凡人沒有任何區別。那與她對視的男人，豈不是死定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青山的神情平靜、意態舒緩，仿佛是在享受。更準確的說，是靈龜在享受。

　　靈龜喜歡潛藏於深海，一次長眠就可長達千年，避開一切因果糾纏。災禍危險。

　　隨著對《神魔九變》的修行，李青山也在發生著本質的變化，自然有著靈龜的習性，不過又受到其他變化的影響。才不至於變成一個深海宅男。

　　《靈龜鎮海訣》運轉起來，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李青山的眼神變得如深海般靜謐。

　　鮫人女王眸中也閃過一絲詫異，眨了眨眼楮。如果只是能夠抵抗她「深海之眸」的凝視也就罷了，這個男人卻是樂在其中的樣子，而自他漆黑眼眸中傳來的安寧之意，反倒是有感染她的趨勢，讓她心中的小小不悅消失一空。

　　「好美的眸子！」李青山由衷的贊嘆道，恨不能再同她多對視一會兒。

　　擺脫了那淵深如海的眼眸，再審視這位鮫人女王，只見她半躺在冰晶王座上，頭上帶著精美絕倫的冰晶王冠，束起冰藍色的長發，修長勃頸上也帶著華麗的冰晶項鏈，垂落到酥胸前，鮫綃長裙垂到王座下，亦墜飾著許多冰晶，隱約可見其中一條長長的魚尾。

　　除此之外，還帶著一些異族的特征，但散發出的高貴冰冷的氣息，足以讓人忘記這種種，為之著迷。

　　不過李青山雖然是一個好色之徒，更是一個戰斗狂徒，心中暗暗評估著，「境界要比萬毒老祖要高，至少也是中期，實力大概與吞火人王祝焱不相上下，說不定還更強一些，若再考慮到這些『神人』天賦異能，現在的我還不是她的對手。」

　　「無禮！近衛何在？」大祭司喝道。

　　一群鮫人衛士乘著虎鯊圍上來，為首的男性鮫人格外壯碩，也是二次天劫的修為，單論境界與李青山不相上下，手中提著一個刻滿符文的鐵錨，虎視眈眈的望著李青山，考慮著從哪個位置砸下去。

　　李青山卻沒有看他哪怕一眼，依舊望著鮫人女王，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你是誰？」鮫人女王問道，聲音雖然極為冰冷，卻帶著天然的魅惑，比方才鮫人女子的合唱還要動人。

　　李青山不習慣仰著頭跟人說話，輕輕一躍來到鯨背上，走到鮫人女王面前，答道︰「李青山！」

　　巨鯨背上除了鮫人女王與大祭司，還有一群鮫人長老，全都是二次天劫的修為，散發出磅礡的海洋氣息，大聲呵斥，有的讓他滾下去，有的讓他跪下，有的幾乎就要出手擒拿，氣息如大海狂瀾，一觸即發。

　　「受死！」

　　李青山身後響起一聲暴喝，一道黑影撲來。鮫人衛士長被李青山的無視徹底激怒，手持鐵錨向他頭上狠狠砸下，蘊含著恐怖的大海潮汐的力量，聲勢駭人。

　　「李青山....」鮫人女王重復了一遍，她聽過這個名字，雖然遠在南海深處，但作為一個王者，自然有靈敏的耳目，在這個戰爭即將爆發的時刻，更是各種訊息都要收集。

　　「野人王」三個字雖然還帶著一些水分，不過單憑與萬毒教的一場爭斗，就已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了。

　　「你呢？」李青山反問道。

　　鮫人長老們駭然變色，卻已不是為了他的無禮，他頭也不回的用右手抓住鐵錨，鮫人衛士長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將全身力量壓在鐵錨上，卻無法使之動搖分毫。

　　「他真的是人類嗎？共昆的修為雖不是極強，但是一身天生神力，潮汐戰錨重達萬斤，這樣硬砸下來，除了陛下之外....恐怕沒人能這麼接住！」

　　「我？」鮫人女王沉默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的名字整個南海無人不知，他這麼問分明只是為了一種平等，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鐵錨。

　　「共淵。」

第一百四十六章 鮫人海市（四）

這卻是錯怪了李青山，他還真不知道她的名字，雖聽如心介紹過南海的局勢，但不知為何，如心根本沒說這位鮫人女王叫什麼，李青山也不在意，反正具體到某個人的身上，就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姓甚名誰根本無關緊要。

    而就在這短短的兩句對話間，鮫人衛士長共昆覺得在女王面前失了顏面，更是怒恨如狂，索性捨了潮汐鐵錨，雙臂肌肉虯結，瞬間爬滿了鱗片，閃爍著金屬光澤，陡然化作一片模糊的虛影，向李青山毫無防備的背心狂轟，每一拳都有開山裂地之力。

    李青山恍若未覺，莫說閃躲，連看也不看一眼。黑紅魔氣自動護體，化作一個個漩渦，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拳勁，拳頭連他的衣衫也沾不上。

    這本是《搏滄海》中的戰技，現在雖徹底煉化了滄海珠，但對於這戰技的運用，反而越發精妙。

    “蠢貨，以為我的'大浪疊擊術'僅此而已嗎？現在便要你知道厲害！”

    氣勁猶如滔滔海浪，前赴後繼，不斷疊加，洶湧澎湃，魔氣漩渦也漸漸支撐不住。

    “死！”

    共昆猛然暴喝一聲，右臂又粗大了一圈，一拳轟向李青山的背心。

    “玩夠了沒？”

    李青山終於回過頭來，左掌豎起擋住共昆的拳頭，望著共昆那張猙獰且驚愕的臉，右手鐵錨有一種揮下去的衝動。

    只需輕輕一砸，就叫這鮫人腦漿迸裂而死，就連鮫人女王也救不得他，不過想想還是作罷，他又不是來跟南海鮫人結仇的。

    “共昆，退下吧！”

    共淵眼光一閃。感受到了李青山剎那間的氣機變化，不由坐直了身子，為他的膽大包天而驚異，竟然敢在她面前動殺念，若非狂妄愚蠢，便是有恃無恐。

    長老們更是面面相覷，這李青山能稱“野人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共昆全力出手，卻連他的實力都沒試出來。彷彿是熊孩子在跟大人胡鬧，把大人惹毛了，一巴掌打過去，熊孩子半條命都沒了。

    除了女王陛下外，恐怕無人是其對手。再加上如此年輕，只要不中途隕落，將來必定是一位大修士，九州何其多才！

    共昆在得到命令之前便抽身而退，怔了一下才行禮道：“是！”

    他驚魂未定，方才那一瞬間四目相對，殺氣撲面而來。彷彿面對一頭恐怖的深海巨獸，此刻回過神來，卻不過是一個帶著笑意的普通男人，以鮫人的標準來說。還算不上的英俊，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豪雄之氣。

    “哼，我身為親衛隊長，何懼生死！”

    “大傻昆。誰讓你上來的，還不給我滾下去！”

    共昆正要守到冰晶王座旁。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他的表情越發古怪，因為說話的不是旁人，而是下面的巨鯨，不耐煩被他踩在身上，直接傳念趕人。

    這頭藍鯨妖帥是鮫人女王的專屬坐騎，從小便在南海長大，傳說是大鯨魚王的子孫，如今已有七千多歲，見證了南海鮫人的無數次變遷，有著二次天劫的巔峰，一旦渡過三次天劫，就是鮫人一族的護國神獸，在族中的地位極高，被稱作“藍長老”。

    這位“藍長老”脾氣大的很，平常根本不讓其他人上它的背，今天是女王出行，要在路上與長老們議事，才勉強載他們一程。現在這李青山在它身上站了這麼久，它竟一點反應都沒有，反倒來趕自己。

    “共淵，淵深如海，真是好名字！”

    李青山隨手將鐵錨拋還給共昆，共昆充滿不甘的望了李青山的一眼，李青山已轉過頭去跟鮫人女王說話。只得無奈下了鯨背，一臉抱怨的望向那小湖般的鯨目。

    “唉，說你傻還不承認，還不看看你的鐵錨！這小子雖只是二次天劫的修為，但實力深不可測，我恐怕都不是對手，你有什麼可不滿的？他本身是鷹狼衛的白鷹統領，師傅是天龍禪院的僧王，這樣的傢伙只要不是直接與我們為敵，些許無禮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非要平白給我們製造一個對頭嗎？”

    龍長老又傳念道，說白了，有禮無禮看的是實力，凡人亂說話就該殺幾個教訓一下，而李青山哪怕登上鯨背，問鮫人女王的姓名也是理所當然。

    共昆低頭一看，鐵錨上面赫然留下一個手印，心下駭然，這鐵錨是他從一艘沉沒的巨艦上撿來的，不知祭煉了多少次才變成如此大小，堅固無比，竟被捏出痕跡來，又向鯨背上望了一眼，群星之下，男子的身形陡然高大起來。

    “李青山這名字卻有些平庸了。”共淵冰冷的道，雖然勉強認可了李青山的實力，但並不意味著彼此可以平等相待。

    “那你可以叫我二郎，我在家中行二。”李青山笑道。

    此語分明有調笑的意味，鮫人長老們皆怒形於色，反倒是鮫人女王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李小二，你為何擋住我的去路，阻撓海市？”

    李小二？

    李青山捏了捏鼻子，沒想到這鮫人女王的嘴巴還真是……有一點像如心呢！仔細望去，雖然氣質冰冷充滿了王者威嚴，但五官還真與如心有幾分相似，莫非她跟如心有什麼關係？

    只見共淵的神情越發冰冷，“呵，區區小二哪敢阻攔女王陛下的去路，我是來為您引路的。”李青山側過身來，一抬手道：“您請看，那就是舉辦海市的地方，名為巨艦島，上面三座大山，分別名為大雲帆山，中云帆山，還有……巨雲帆山……”

    李青山口若懸河的介紹起雲帆山和海市來，都是臨時從如心那裡聽來，其中還帶著許多錯漏。

    所有鮫人的神情都變得十分古怪，海市他們已經舉辦了不知多少次了，還用得著一個外人來介紹，你要介紹好歹也打聽的清楚一點，巨雲帆山算怎麼回事？

    噗嗤一聲，一個鮫人女子笑出聲來，被大祭司瞪了一眼，忙掩住嘴巴，卻難掩眸中笑意，“這個人類還真是大膽，竟敢在女王面前這麼胡言亂語，雖然長的不怎麼英俊，但還挺有趣的。而且就連共昆那個兇巴巴的傢伙，都不是他的對手。”

    “您再看那位，就是雲帆山的掌門，嵇長風嵇道友，號稱'長風王'，擅使一桿飛廉旗……”

    李青山向那發笑的鮫人女子笑了一笑，又將手指向沙灘上的高台，嵇長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雖然李青山非但沒有一句壞話，反而將他捧得很高，什麼“長風王威震南海，南越王也要敬他三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暴躁感覺，恨不能揮起飛廉旗，將他吹飛回青州去。

    “這李青山……”嵇輕羽說不出話來，卻不由的感到佩服，當著無數的修行者與南海鮫人，在兩位王者之間言笑自若，氣勢絲毫不落下風，這就是野人王。

    “住口，我們不用你介紹，快下去！”鮫人大祭司怒斥道。

    李青山掃了她一眼，“我跟女王陛下說話的時候，閒雜人等不要插嘴！”

    “你！”

    嵇長風覺得不能再這麼看下去了，清咳兩聲，拱手道：“共道友，許久不見！還有諸位朋友遠道而來，老夫有失遠迎，快請入港吧！還有這位……小友，謝謝你的介紹，差不多便可以了，莫要讓大家等急了。”

    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給了李青山一個'小友'的稱呼，既含有某種平等相待的意味，但又不是平起平坐的“道友”。

    “老友客氣了，我也說的差不多了，既然用不著我，那我就先告辭了。”

    李青山向嵇長風一拱手，雖然有些小小的意外，但目的已經達到，這種認同看似只是虛名，實則非常重要，直接關係著一系列的計劃。

    “不得不說，同為一族之王，陛下的心胸遠在祝焱那廝之上。”

    “等等，你見過祝焱？”

    李青山道了一聲，正要離去，一直冷冰冰的共淵也終於動容。

    “是有過一面之緣，可惜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李青山聳聳肩膀。

    共淵若有所思，深深的望了李青山一眼，“李小二你就留在這裡，與我們一同進港吧！”

    “不勝榮幸！不過您若能換個稱呼，我就……”

    “進港！”共淵一聲令下，藍鯨向著海港游去。

    李青山搖了搖頭，轉身來到藍鯨頭上，迎風而立。

    與這位鮫人女王的交際比與吞火人王順利得多，異人受到上天青睞的同時，也受著先天屬性的影響，特別是這七大異人種族。陰性的夜遊人陰邪詭秘，火性的吞火人暴躁易怒，而水性的鮫人則要平和包容一些。

    當然，這只是比較來說，這位鮫人女王性情冰冷深沉，猶如海淵，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之所以願意包容他的“無禮”，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實力與背景，與萬毒教這一戰的結果更是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否則她大概就要展現出大海狂暴無常的一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鮫人海市（五）

　　如果當初見祝焱是在這一戰之後，祝焱大概也不會這麼暴躁，如果他渡過了三次天劫，祝焱肯定會聽聽他用來交換梧桐神木的條件，哪怕是心中惱怒，也不會直接翻臉。

　　如果他到達大榕樹王那個境界，祝焱就要考慮一下是不是要交易了，就算拒絕也會相當的客氣，展現出吞火人族的另一番面貌來。

　　說來說去，弱者舌燦蓮花也比不過強者的胡言亂語。

　　以嵇長風為首的一眾修行者，只見李青山淩風踏鯨而來，所處的位置儼然是鮫人的最高點，哪仿佛他才是這次海市的主角。

　　「你這小子，站在老夫背上也就罷了，竟敢站在我的頭上，懂不懂尊老？」

　　李青山微微一怔，便明白說話的是足下的藍鯨，不禁笑道︰「尊老是人類想法，若是以年紀來論高下，妖族當為眾生之首，道友怎麼反受異人驅使，不學大鯨魚王到遨遊深海。」

　　「哼，牙尖嘴利，等開了海市，老夫要與你較量較量，比一比力氣！」藍長老頗為不忿的道。

　　「好啊！」李青山心知，這多半是共淵的授意，要來試一試他的真實實力，單靠虛名是鎮不住她的。不過他表明了些許對吞火人族的敵意，她就不便親自出手。讓這頭藍鯨妖帥出手，也只說較量，而非敵對。

　　「哼，那就來試試！小小年紀，就敢把大鯨魚王掛在嘴上，你可知道大鯨魚王是什麼模樣？」

　　藍長老雖然本能覺得李青山不好對付，但聽他答應的這麼痛苦，心裏還是打了個突。

　　「有幸聽過一曲鯨歌。」

　　「啊！你真是好福氣....」

　　「你也是好福氣！」

　　「哼，鯨歌我自然聽過！」

　　「我說的倒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遇到了我！」

　　「那算什麼福氣？」

　　「將來你可以跟人說。曾經背過我，還跟我聊過天，別人一定贊你一聲，好福氣！」

　　「臭小子，竟敢消遣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丟下去！」

　　「誰消遣你了，我是認真的。」

　　「認真....」藍長老愣了一下，他認真的好像在說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實，如太陽東升西落。大海潮漲潮退，「呸！差點被你唬住，你小子給我等著！」

　　李青山哈哈大笑，笑聲回蕩於整個海灣。因為他與藍長老是傳念交流，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都驚訝的望著他，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

　　....

　　當鯨群來到近海，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海上的星空格外燦爛，大朵的雲山猶如星海上的一座座島嶼，時而的遮住明月，投下一片黑暗。

　　海灘上乃至整個三帆城中都沒有一點火光。鮫人生性厭火，當著鮫人的面舉火是一種不敬，最初只是參加海市的人不得如此，後來在巨艦島上形成傳統。每當海市之時，全島不得用火。

　　然而海灣中卻是一片光華璀璨，墨藍透明的海水中，一大群海魚游來遊去。渾身散發出淡綠的光輝，千萬隻水母發著幽幽的藍光。在海水中浮沉。還有頭生著觸角，仿佛打著燈籠的怪魚，還有螢火蟲般的蝦米，閃爍遊曳著，仿佛撒了一把星辰在海水中，將大海映照的瑰麗無比。

　　而更為耀眼的卻是鯨魚背上。那一個個用珊瑚與海藻修成的貨籃中，盛裝著深海明珠，散發著潔白溫潤的光芒。瓔珞色呈五彩，爭奇鬥艷。最吸引人的是一座假山大小的珊瑚山，顏色不斷的變幻，令人目眩

　　一條條巨鯨仿佛馱著整個世界的珍寶，與天上的明月星辰爭輝。

　　海面上也飄起一團團雲霧，鮫人們騰雲駕霧，將玲瑯滿目的海貨從鯨背上搬到柔軟的雲團上，順著海風飄向沙灘。鮫人雖然可以幻化出雙腿了，但大都不習慣魚尾分叉的感覺。

　　雲帆宗的弟子上來接洽，負責將貨物登記在冊，分門別類，再送到小雲帆山上的「天涯海閣」中，供人挑選。

　　然而最吸引人注目的，卻是那些美麗的鮫人女子，她們每一個都是天造地設的美人，卻各有各的美麗。不講人間禮法，言笑無忌，卻沒有一絲放浪的感覺，顯得清純無比。

　　在雲霧的環繞下，寶光的映照中，海灣仿佛成了仙境。莫說凡人們看呆了，縱然修行者們，都移不開視線。

　　李青山見慣了聲色，也為之贊嘆，異人們在上古之時自稱「神人」，真算不上是自賣自誇，他們在凡人眼中也真如神人一般吧！

　　特別是夜遊人、吞火人、鮫人這些族群，先天的力量與壽命遠勝過凡人也就罷了，就連外貌都完美的一塌糊塗，能讓人完全無視那些異族特徵，甚至變成一種特殊的風情。人類的美女就算是容貌能與之相比，在氣質上也萬萬不及。

　　而若論價值的話，這些鮫人女子確實是全場最珍貴的「貨物」，若將一個鮫人女子販賣到龍州，其價值比一個鯨背的貨物都要大。

　　她們的眼淚能化為珍貴的鮫珠，她們的眼楮能製成價值連城的凝碧珠，她們的鱗片是珍貴的藥材，就連她們的魚尾，都是至高無上的美味，皇廷盛宴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一些最講究的食客為了嘗到最鮮美的鮫肉，將鮫人女子禁錮在特製的雨盤之上，再用極鋒利的冰刀片片割下極薄的肉，不加任何調料立刻食用，冰刀散發出的寒氣則會凍住傷口，不會流血。

　　鮫人女子必須清醒著，不但要承受淩遲之苦，還要受精神的巨大痛苦，發出絕望的悲泣之聲，伴隨著眼淚落入玉盤的聲音，是人間最美的音樂，再欣賞著鮫人絕美的體態與容顏，讓食客得到視覺、聽覺、味覺的多重享受，這道菜就名為「明月流珠」。

　　當時李青山聽了不禁感慨，「若非鐵石心腸，怎能吃得下去，更別說享受了。」

　　如心卻道︰「同類餓極了尚且要相食，更何況是異族。除了吞火人、巨木人這些不吃肉的種族，上古神人們也有一套人肉的吃法呢！還有專吃母腹中剛成型的嬰兒的，名為『紫河車夫』，無非成王敗寇，弱肉強食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