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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桃色激情【相愛何太急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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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3:32 |倒序瀏覽
桃色激情(相愛何太急之二)作者:安琪
 
糗了!劈頭把人家臭罵一頓,還誤會他是變態跟蹤狂!
這下子,該如何善了才好?!
想起那場烏龍「訓狼記」,柳香緹就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可否認,這男人是她所遇過最優秀、最吸引她的一個。
但她是個不打算結婚、只想與工作廝守終生的新時代女性。
她相信自己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不要來惹我」的訊息了,然而──
這個狂肆的男子,不但沒將她的殺人眼神放在心上,還一再來招惹她!
雖然不是沒遇過追求者對她死纏爛打,但這只「臭蒼蠅」更令她不滿。
即便他用膜拜的眼神,大方誇讚她的美麗,她也是不會高興的啦!
因為,她這顆心才不想被臭男人給攪亂得像剛跑完百米賽程那般急促。
可他那張笑得十分可惡的俊顏,為何不停在她腦海裡轉呀轉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明明不是那種容易被「男色」所引誘的人啊!
但一遇上韓司那只狡猾狐狸,她怎麼就像烤箱中的奶油給融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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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3:56
楔子

  那個男人在跟蹤她!

  柳香緹拉著大大的旅行箱,櫻唇緊抿,黑色軟靴敲擊在紅磚人行道上,節奏愈來愈快,就像預告著她的怒火已快破表。

  那個男人打從她一到日本就盯上她,在每個風景區堵她,又一路從日本跟回台灣,再從機場跟到這裡。

  跟,跟,跟!眼看只差沒幾步就到家門口了,難道她真的讓這變態狂知道她住在哪裡?

  或者為了這個變態狂,躲在外頭不敢回家?

  想到這裡,她隱忍數小時的怒氣終於爆發了,沖天的怒火讓理智那條線「啵」地斷裂,她頭往後一扭,手插纖腰,開始發飆了。

  「夠了沒?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

  「啊?」後頭的男人同樣拉著個二十吋左右的登機箱,在她猛然扭頭開罵時,詫異地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她。

  「少裝蒜了!你在跟蹤我對吧?」

  在柳香緹斥責他的同時,噴火的美眸卻也不由自主上下打量著他。

  這男人真是帥!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怎麼還有閒情逸致欣賞這變態的長相,但他實在帥得沒天理!

  一雙黑眸澄澈深邃,薄唇形狀優美,修剪得宜的黑髮時髦有型,男性化的臉龐斯文俊美,身材頎長挺拔,身上的服飾搭配得恰到好處,休閒又不隨便,而且正好是她最喜歡的駝色調——唔,不過就算這傢伙長得人模人樣,還是無法改變他是個跟蹤狂的事實!

  「我?跟蹤你?」

  男人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事,低笑了起來,那副死不認帳還帶著嘲諷的無賴表情,讓柳香緹更為惱火。

  好啊,還敢不承認!「你敢說,你沒在日本盯上我嗎?」

  男人挑起了眉,淡淡的嘲諷,轉變為不可思議的荒謬,好像在說——

  你怎麼好意思那麼想?

  「那只是偶遇。」男子解釋。

  「偶遇?好吧!就算那真的是偶遇,那麼之後呢?你敢說你不是一路跟蹤我,一直到現在?」

  「那是巧合。」這回男人臉上的表情又變了,這回是無奈。「我在日本看到你的時候也很驚訝,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

  「所以你就厚顏無恥地一路跟蹤我,順理成章地跟回台灣,甚至打算跟蹤我回家?」

  「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韓司在心底暗咒。天殺的,這該死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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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4:30
第一章

  五天前 日本東京

  春寒料峭的四月,韓司一踏出日本成田國際機場,便感受到與台灣略微不同,乾燥而微寒的空氣。

  他拉緊脖子上的駝色圍巾,左右尋找前往市區的電車指示標誌,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她——他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肯定她是自己的鄰居。

  他曾經偶然遇過她幾次,對她的樣貌頗有印象,但這位芳鄰可能不認得他。

  因為她大小姐似乎有點心高氣傲,每回遇到她,她總是把下巴仰得高高的,連瞧都不瞧身旁的男性一眼,她唯一還算客氣對待的人,是大樓的警衛伯伯。

  沒想到他竟會在日本巧遇她,他覺得這是難得的緣分,便暫且停下腳步,觀察她的動態。

  她似乎也是一個人,一手拖著旅行箱,一手拿著旅遊手冊,邊走邊抬頭尋找上方的指示標誌,神情難得出現一絲茫然。

  她不算是個美麗的女人,眉毛太濃,眼神太尖銳,雙唇總是抿得緊緊的。

  但是他頗欣賞她,喜歡她睥睨眾人的自信與傲然。

  每回遇見她,她總像個皇室公主,臉上毫無表情,今日難得看見她茫然無措的神情,他的心口倏然一軟。

  不知她在尋找什麼?如果她願意,他想試著幫幫她。

  或許他還算有點語言天分,除了中文之外,他還精通五國語言,而日文恰好是其中一種。

  然而,他卻沒有貿然上前,在有限的幾次偶遇中,已足夠讓他得知一個訊息:在她沒有開口前,多事伸出援手,只會招來白眼。

  於是他默默觀察著,等待最佳的援助時機。

  這時,有幾位年輕女孩紅著臉走到他身旁,用生澀的日文向他詢問電車的搭乘處,他聽出熟悉的口音,便用中文微笑詢問:「你們是台灣來的吧?」

  「欸?你也是台灣來的嗎?!」

  女孩們的聲音有些聒噪,然而他眼眸的餘光注意到他的芳鄰也往這邊望。

  韓司猜想,她也正在尋找電車搭乘處,便刻意用稍大的音量,並手指著不遠處的指示牌道:「如果你們是要搭乘電車往市區的話,得往那邊走才行,下了電扶梯之後,就會看到乘車月台的指示標誌。」

  「好的,謝謝你。」幾個女孩們欣喜道謝,但卻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圍著他故意東問西問,頗有搭訕的意味。

  韓司一面敷衍虛應,一面暗中注意他的芳鄰,見她從他指示的方向下電扶梯,他稍微安心,至少她不會迷路了。

  好不容易打發那群麻雀似的女孩,他竟在候車月台上又遇見了她的芳鄰。

  他沒有多想,也跟著上了同一節車廂。

  電車緩緩開動,不算擁擠但也沒座位可坐的車廂裡,韓司與他的芳鄰各據電車兩側的車門邊,握著冰涼的金屬扶手,任由電車規律的節奏微微擺動他們的身軀。

  旅程將近一個小時,韓司閒來無事,開始由後方細細觀察他的鄰居。

  她有一副不錯的身材!穠纖合度,恰到好處,豐滿處不誇張,纖瘦處不單薄,衣著品味也滿時髦的,一襲樣式特別的駝色羊毛長上衣,正好遮到她的臀下,而下方是一條深藍色彈性緊身牛仔褲,雙腿纖細修長。她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短皮靴,俐落的短髮層次分明,露出白貝般小巧的耳垂,特別令人覺得秀氣。

  他的鄰居沒有穿著上班的保守服裝後,感覺可愛多了,而且身上的防衛也不那麼重了,否則依她平常那張「誰敢跟我搭訕,我就砍了誰」的表情,大概沒有人敢接近她。

  他不帶色情眼光地審視著她,沒發現電車門的玻璃上,映著一雙冒火的眼眸。

  ************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柳香緹氣憤地從車門的玻璃上,那個死盯著她屁股瞧的男人。

  上車時她就發現,他和她上了同一節車廂。

  剛開始她並不以為意,尤其聽到他說中文,因此產生了某種親切感,只是沒想到,這位男性同胞竟是這等下流無恥的敗類。

  原本安排自助旅行時,她還有點擔心會在日本遇到所謂的「電車癡漢」,想不到才剛搭上第一班車就被她遇上,而且那色狼居然還是她的同胞。

  真是太可恥了,連她都蒙羞了!

  電車一路搖搖晃晃,那男人的視線也老在她身上轉呀轉的,她必須一再隱忍怒氣,才能制止自己過去賞他一巴掌。

  忍耐,柳香緹!她告誡自己。

  這裡是日本,不是台灣,雖然這頭死色豬是你的同鄉,但萬一在這裡因為打人吃上官司,回不了國,那該怎麼辦?

  所以還是忍耐,只能忍耐。

  她一路咬牙忍耐那頭色豬的打量,終於,電車到達日暮裡站,她飛快提著旅行箱下車,準備轉搭山手線前往飯店。

  可是,當她看到前方有道約一層樓高的長階梯時,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電扶梯?不會吧!這裡是東京,科技昌明、繁華先進的東京耶!

  不敢置信地一再確認後,她放棄了。

  好吧!看來真的沒有電扶梯,她只好找找看有沒有電梯可以上下樓。

  就在她東張西望,尋找電梯指示標誌時,身旁傳來溫文好聽的嗓音。「這個月台沒有任何電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提旅行箱。」

  這聲音是——

  柳香緹火速扭過頭,瞪大眼瞧著那匹狼。

  果不其然,是那個不要臉的傢伙!

  「需要我幫忙嗎?」韓司假裝沒看見她宛如瞪視東京之狼的眼神,禮貌詢問。

  大女人主義的柳香緹,這輩子討厭的事情不少,然而最討厭的,就是接受男人的幫助,因為她根本就不想滿足他們自以為是的英雄主義情結。

  「不必了!」怒火生力量,柳香緹陡生蠻力,一把提起二十五吋的旅行箱,開始快步下樓梯。

  一個女人單手提起這麼大的旅行箱,一定不簡單,她有這麼大的力氣,讓韓司不禁錯愕傻眼。

  望著提著重物卻依然挺直背脊的女性,韓司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抹說不出的特殊情感,緩緩從心口蔓延。

  但他沒再不識相地跟過去,他看得出自己並不太受歡迎。

  聳聳肩,他將這次的偶遇收藏在心底,轉身朝另一頭走去。

  ************

  是她?

  原以為,他們之間的巧遇到此為止,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在賞櫻勝地上野公園又意外看到柳香緹的纖瘦背影。

  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而他們一連兩天不期而遇,這豈不是緣上加緣?

  但,他沒有過去打擾她,只是遠遠地望著正高舉相機拍攝櫻花的她。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米黃色長褲,頭上戴著一頂白呢帽,在一片粉紅花海中,她看起來特別嬌柔,不若平常那副強悍的模樣,柔弱得讓人想要好好保護她。

  柳香緹一連拍了幾十張櫻花的照片,滿足地收起相機,準備離開時,背後突然傳來某種怪異的感覺——好像有人正在注視她。

  不可能吧?她回頭一瞥,只是想確定是自己多心了,然而當韓司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底時,她的美眸立即警戒地瞪大。

  這個男人在跟蹤她嗎?

  見她望來,韓司客氣地對她笑笑,卻換來一記從鼻孔裡噴出的冷哼。

  她昂起下巴,高傲地轉身走開。

  有膽他就繼續跟過來,她絕對不會客氣,鐵定罵得他狗血淋頭。

  然而,不知是他的危機意識敏銳還是怎麼的,他並沒再接近她週遭十步之內,就算在公園內偶遇,他也會遠遠避開,所以她也無從指責起。

  還算平靜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第三天早上,當柳香緹又在新宿御苑遇到他時,她幾乎指著他當場跳起來。

  「你——」這無賴果真心懷不軌!

  柳香緹杏眼瞪得大大的,小嘴氣呼呼的鼓起,這模樣哪還有女強人的影子?儼然就是個鬧脾氣的孩子。

  雖然遭人白眼的滋味很不好受,但韓司卻忍不住笑了。她好可愛!

  他還敢笑?柳香緹轉過身,真不敢相信,這人一點都不覺得羞愧嗎?好!有本事他就過來啊,看她怎麼教訓他……

  她握緊小拳頭,惱怒轉過身,卻發現身後已無男人的蹤影,只有一些生面孔的遊客,三三兩兩從她身旁走過。

  她轉頭找了又找,只遠遠看見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條步道上,才氣悶地放下捏緊的拳頭,懊惱不已。

  明知道他在跟蹤她,她卻拿他沒辦法,因為這人實在太狡滑、太會裝無辜了!

  旅程第四天,柳香緹下定決心要避開「狼蹤」。

  她刻意遠離市區,跑到武藏野市去逛吉祥寺和三鷹市的宮崎駿博物館,心想這樣一定不會再「巧遇」韓司了。

  沒想到,才剛走出吉祥寺車站,就看到在商店街和小販閒聊的韓司,一張俏臉頓時拉了下來。

  「怎麼又是你?」

  「我沒跟蹤你,一切純屬巧合!」見到她,韓司比她還驚訝,沒等她開口,已先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別那樣瞪著他,他也很無奈呀!

  前幾次的偶遇,他原本還覺得有趣,但知道她不怎麼高興看到他,所以今天他臨時更改行程,特地跑到市郊,好避開一般旅客會走的觀光行程,沒想到竟然又在這裡遇到她。

  連中兩次樂透頭獎都沒這麼巧好不好?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巧合?他們真的這麼有緣?還是冤家路窄?

  「真倒楣,遇到跟蹤狂了!」柳香緹氣呼呼地扭頭離去。

  韓司怔愣在原地,無辜又無奈。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接下來的行程,韓司索性不再到任何風景名勝參觀,只在市區四處閒逛,果然沒再遇上她,不過冤家路窄,在回程的班機上,他們又相遇了!

  而且不幸的是,他們的座位離得很近,東京飛往台北的三個多鐘頭航程中,她覺也不睡,一路瞪著他,一雙大眼睛瞪得都快凸出來了。

  韓司已經徹底放棄澄清自己的清白,假裝沒看見那雙瞪著他的美眸,用了餐點後,便逕自閉目養精蓄銳,好迎接明天的工作。

  他的鎮定冷靜,讓柳香緹更加氣憤難平,她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這麼湊巧的事,於是一直暗中注意他。果然——

  班機抵達台灣後,他甚至一路從機場跟到她的住處。

  他的膽大妄為,她前所未見,於是她發飆了,劈頭把他痛罵一頓……

  「我真的沒跟蹤你!」韓司無奈地再次強調。

  他揉揉眉心,神情疲憊,如今天色已暗,他剛旅遊歸來,明天又將迎接新的挑戰,現下他只想好好休息,沒力氣和一個有被害妄想症的女人糾纏。

  他蹙眉的神態俊美憂鬱,讓女人不由得心跳急速躍動,但柳香緹豈是那種容易被「男色」所引誘的人?

  「你沒跟蹤我?」她盯著這名英俊的變態狂,冷笑著說:「你都已經跟蹤我到家門口,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狡辯之詞?」

  韓司非常緩慢地由上而下,來回打量她兩遍,才慢吞吞地開口:「我想這條路並不是只有你能走吧?相信我,或許你長得還算不錯,但並沒有美到會讓所有男人失去理智、獸性大發。」

  「你……」他的刻意打量與冷潮熱諷,讓柳香緹又羞又惱。「你明明就是在跟蹤我,還敢這麼說——」

  「我真的不是在跟蹤你,我只是正好要回家罷了。」韓司嚴正聲明。

  「回家?」

  「是的,很不湊巧,我也是這棟大樓的住戶,親愛的鄰居。」

  說完,韓司拉著行李箱越過她,走進她所賃居的單身公寓。

  她詫異地看著他大剌剌走進一樓大廳,和警衛先生打過招呼,用鑰匙打開信箱取信,接著拿出磁卡刷過感應器、啟動電梯,然後消失在她面前。

  他真的是這裡的住戶?!柳香緹糗得快昏倒了。

  天哪!誰來給她一把鏟子,讓她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吧!

  ************

  辦公室裡,柳香緹將她從日本帶回來的禮物,分送給兩位好友兼合夥人。

  孩子氣的程悠悠愛不釋手地抱著凱蒂貓,慕怡璇則當場試用她的新絲巾,艷橘色大花亮麗搶眼,襯得她的臉蛋更是嬌艷如花。

  「這裡還有東京名產和其他點心,你們也嘗嘗看吧!」柳香緹笑著將幾盒日本提回來的精緻小點心放在桌上,果不其然又聽到一陣歡呼聲。

  她知道兩位好友都愛吃甜點,但她卻對甜的東西沒什麼興趣。

  「太棒了!我去泡咖啡。」

  程悠悠依依不捨地放下玩偶,泡咖啡去了。

  她們三人以前是同窗,彼此情誼深厚,兩年前,在公關公司上班的柳香緹與上司理念不合,毅然放棄高薪的工作。

  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她打算創立一間公關公司,本來只是隨口問問兩位好友要不要合資入股,沒想到她們興趣濃厚,還特地辭掉工作前來幫忙。

  一開始她們成立的心橋公關公司營運並不順利,不但被同業排擠,連男人都瞧不起她們,認為她們不過是三隻長得好看的花瓶罷了。

  但是,她們反而更加努力,憑著能力與努力,終於逐漸在職場打出一片天。

  當初那些輕蔑她們的男人,現在也不禁對她們豎起大拇指佩服!

  品嚐程悠悠親手煮的香醇咖啡,柳香緹滿足地舒了一口氣。

  出國五天,她最想念的就是這香濃的滋味。

  程悠悠與慕怡璇一面吃著甜滋滋的點心配著咖啡,一面打量甫歸國的好友,見她氣色不錯,想必假期過得相當愉快。

  程悠悠咬著香蕉蛋糕,賊兮兮地湊近她問:「怎麼樣?你有沒有艷遇呀?」

  噗!柳香緹嘴裡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急忙抽出面紙按住。

  不問還好,一問她就想起自己誤會鄰居是跟蹤狂的糗事,當場臉色爆紅,不敢看向好友們晶亮的眼睛。

  但好朋友可不是當假的,她的小異狀,很快就讓她們發現了。

  「咦?真的有艷遇呀?」慕怡璇用小叉子切下一小塊紅豆羊羹放進嘴裡,一邊詫異地審視好友紅通通的臉蛋。

  柳香緹長得其實滿漂亮的,有人青睞當然不奇怪,怪的是她頂著那張「生人勿近」的臭臉,哪還有男人敢接近她?

  還是——她的艷遇對像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呵,那當然也不可能!香緹不愛男人,但對女人也沒那方面的興趣,基本上,她對戀愛完全沒有任何興趣,是個不打算結婚、只想與工作廝守終生的女強人。

  「不是啦!其實是……我……唉!」

  柳香緹囁嚅地把那件丟臉的事全說了出來,毫無意外地招來兩位好友的大笑。

  「啊?你把人家臭罵一頓,還警告人家不要跟蹤你?」

  「結果那個人是你同棟樓的鄰居?哈哈哈!」果真糗斃了。

  「我怎麼知道嘛!」柳香緹的神情無辜極了。

  都怪她平常不跟人打交道,如果早知道那個人是自己的鄰居,她就不會鬧出這種笑話了。

  「真虧他好脾氣,沒狠狠痛罵你一頓。」慕怡璇笑著搖搖頭。

  她呀,脾氣老是這麼沖,見了男人又總是沒好臉色,真不知道哪個男人能忍受她這麼極端的個性?

  「他才不是那種好脾氣的人!」柳香緹立即反駁。

  他那句:或許你長得還算不錯,但並沒有美到會讓所有男人失去理智、獸性大發。不就是暗諷她厚臉皮,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好個嘴利的男人!她第一次遇見這種罵人不帶髒字的厲害角色。

  「欸?怎麼說?」程悠悠眨著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好奇地追問。

  香緹的話聽起來有玄機喔!

  「唔……沒什麼。」柳香緹咕噥了幾句,想想還是算了。

  「對了,那個男人長得帥不帥?是斯文型俊男嗎?」慕怡璇睜著晶亮的眼,興奮地問,她對那種俊男最沒抵抗力了。

  「長得是還可以啦!」柳香緹回答得模稜兩可,沒告訴慕怡璇,事實上他帥得足以使女人尖叫。

  「是斯文型的俊男正好,介紹給我,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交到一個優質男友,好氣死那個劈腿的渾蛋!」慕怡璇咬牙切齒道。

  慕怡璇目前正是感情的空窗期。

  「唔,我跟他一點也不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柳香緹一想到韓司和慕怡璇親密依偎的畫面,不知怎麼地,心裡覺得悶悶的。

  「啊!我忘了還有一件緊急的事得先處理,不陪你們聊了。」

  不擅長面對這種情況的柳香緹,破天荒做出自己絕不可能會做的事——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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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5:09
第二章

  連休了五天假後,事業心重的柳香緹經常工作到深夜,只為了要追上工作的進度。

  這天,過了晚上十點,她才在體力透支前下班回到家。

  到了公寓一樓,她先開信箱拿信,然後緩步走向電梯,一邊查看手中的信件,她沒注意前方的狀況,眼看著就快要撞上電梯門——

  「小心!」這時,忽然一隻男性手臂橫在電梯前,阻止她一頭撞上去。

  柳香緹這時才猛然回神,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因為只差一步,她的頭就要與那兩片白鐵門親密接觸了。

  「謝謝!」她鬆了口氣,轉頭想向那位好心人道謝,然而轉過頭才發現,這個人她也認識,因為她曾經狠狠痛罵過他。

  「是你?!」想起前幾天那場烏龍「訓狼記」,她就糗得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是我,剛下班?」韓司提著公事包閃進電梯,按下十八這個按鍵,然後問:「到幾樓?」

  「我自己來。」柳香緹低著頭,迴避他的眼睛,遠遠地伸長手臂,飛快在一長串數字鍵按下十六的數字,然後又迅速縮回原來的位置。

  「我有傳染病嗎?」韓司揶揄她閃得老遠的舉動。

  柳香緹倏然紅了臉。

  這時候她應該拿出自己凶悍潑辣的本事,罵得他狗血淋頭才對,但是自從那次烏龍事件後,她就羞得不敢見他,深怕遇上他,所以盡量避開正常的上下班時間,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韓司往後退一步,背靠著電梯,好整以暇地打量侷促不安的柳香緹。

  她今天穿著以往上班慣穿的服飾,整套的褲裝,深灰的顏色,使得她充滿幹練的氣息,一頭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讓她顯得呆板無趣,他不禁懷念起她在東京時隨性卻又帥氣的穿著。

  他又在看她了!

  低著頭的柳香緹,明顯感覺得到頭頂上方有抹熱辣辣的視線。

  到底是怎樣,她有那麼好看嗎?要瞧不會去瞧別的女人,至少她們都比她美麗時髦、會打扮!

  一股火氣衝上來,柳香緹忘了先前的窘迫,她忿忿然抬起頭,惡狠狠對上他的視線。

  而那大膽的男人甚至連眼珠子都沒閃一下,毫不避諱地讓她知道,他就是在看她。

  「有那麼好看嗎?你從東京看到現在,還看不夠嗎?」她冷聲詰問。

  哪知韓司不但不生氣,竟然還笑了。

  「是還不夠,你不知道自己很好看嗎?」

  還是眼睛冒火的她看來比較習慣,不然她老是瞪著地板,會讓他懷疑電梯裡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而自己變成隱形人了。

  「你——」她頓時語塞。

  他調情似的溫言柔語,讓柳香緹又沒用地臉色漲紅,一顆心跳得像剛跑完百米那般急促。

  不是沒有遇上追求者對她死纏爛打過,但就是沒人像他那樣,用那麼理所當然的口氣,誇讚她的美麗。

  她以為自己對男人的冷漠武裝已經足夠了,看來還是不夠,這人才會毫不畏懼地盯著她。

  她紅著臉,不自在的模樣,逗得韓司忍不住低頭悶笑。

  其他男人可知道,她有這麼可愛?!

  「哼!」一大篇惡罵登徒子的話卡在喉嚨,就是吐不出來,最後她只能轉身背對他,非常用力地從鼻子哼出鼻音,來表達她的不滿。

  韓司對她的無禮一笑置之,逕自找話題攀談。「你忙到現在才下班嗎?」

  其實他從來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人笑罵的好好先生,但是不知怎麼地,她就是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無法真正對她動怒。

  或許是她總是挺得筆直的纖細背脊,讓他有種心疼、想要呵護的衝動吧!

  他明白那是一種不得不做的偽裝,是一個纖弱女性在充滿荊棘與豺狼虎豹的商場上,以骨氣與不服輸的個性,強撐出來的自信。

  或許這部分她與他是相似的!因為出身不光采,為了不讓人看輕,他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總是用禮貌但疏遠的態度對待他人。

  在別人眼中,他是個情緒沒有起伏,個性完美得近乎聖人的人,但誰又知道,他也有寂寞、傷心、憤怒的時候,只是他習慣隱藏。就像她一樣——以偽裝過的強悍面對眾人,決不讓自己脆弱的一面輕易示人。

  同病相憐,讓他對她多了憐惜與包容。

  「你在跟我說話嗎?對不起,我從不跟陌生人交談!」柳香緹得意昂起下巴,她相信這句話可以輕易堵死他。

  但韓司豈是那麼容易被打擊的人?他佯裝驚訝地問:「咦?我們是陌生人嗎?我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柳香緹小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柳香緹詫異不已,見到死敵臉上出現得意之色,感覺還真是悶哪!

  「大家都是鄰居,知道彼此的姓名是一種禮貌,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吧?」韓司的語氣裡還有掩不住的得意。

  「你這無——」無賴!

  當!電梯到達十六樓,而柳香緹還氣憤地瞪著他,完全沒發現身後的金屬門開啟了。

  「已經到了。」韓司替她按住開門鈕,好心提醒她。

  「啊,到了嗎?噢,謝謝。」柳香緹下意識道謝後轉身走出去。

  然而一出電梯,她立刻察覺他怎麼可以私自打聽她的名字?於是又急忙轉身想找他理論。「你為什麼——」

  「這是我的名片,禮尚往來,現在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韓司將一張名片塞進她手裡,然後又迅速退回電梯內。

  「欸,等等!你——」

  「下回見。」

  電梯門在她面前緩緩閉攏,遮住他那張笑得十分可惡的俊顏。

  這個臭男人!

  柳香緹第一個反應就是把名片揉成一團,扔進電梯前的金屬垃圾桶裡。

  但是,在丟名片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反悔了。

  她不是在意那張名片,而是她總得知道,這個把自己氣得半死的鄰居,到底叫什麼鬼名字吧?

  撫平被捏皺的名片,她看見上頭簡單明瞭地印著幾行字。

  繁星科技 董事長特助 韓司

  原來他叫韓司!

  極度的憤怒退去後,一抹異樣的感覺緩緩由心底升起。

  她先鬼祟地看看左右,確定沒有人看見,才把那張名片快速地塞進公事包的最後一個夾層,接著當作沒這回事似的,邁開步伐,走向自己的家門。

  反正她根本不會用到它,就算留下來也無妨。

  她這麼告訴自己!

  ************

  週末是放假的日子,但柳香緹依然早起,九點不到,她就背著大包包出門,不過,她可不是要去公司加班,而是要去探望一個人。

  搭車來到市郊的養老院,院裡打掃的歐巴桑一見到她,就笑著告訴她。「柳小姐,你母親到娛樂室去了,今天院裡舉辦音樂會喔!」

  「謝謝你。」向那位打掃阿姨道過謝,便嫻熟地走向養老院的娛樂室。

  遠遠的,她就聽見卡拉OK熱鬧的聲音。

  走到娛樂室外,悄悄探頭往裡面瞧,看見母親正坐在輪椅上,和一群婆婆媽媽一起隨著音樂的節奏打拍子,她見了也不由得笑了。

  看了好一會,有人發現她,立刻驚喜喊道:「柳太太,你女兒來看你囉!」

  「香緹。」母親隔著玻璃門窗用力朝她揮手。

  「媽。」有人把她母親推出來,柳香緹立刻上前接手。

  她把母親推到花園樹下,今天陽光炙烈,她怕曬傷了母親。

  「你怎麼又來了?」鄭淑姬面帶笑容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每個禮拜都來,偶爾也該去約會的嗎?你怎麼還是跑來呢?」

  「媽,人家掛心你嘛!再說,我又沒有男朋友,約什麼會呀?」她抱著母親撒嬌,一改在商場上精明強悍的面孔,甜美的神情就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沒有男朋友那怎麼行?得趕快交一個才行,你都老大不小了,再不加油,就要變成老姑婆啦!」鄭淑姬擔憂地道。

  「我才不想結婚!」柳香緹噘起了小嘴,每回母親一提起結婚的事她就心煩。

  「為什麼不想結婚?每個女人都該結婚,女人怎能沒有丈夫?」

  「結婚有什麼好?」柳香緹不以為然。「結婚就能保證會得到幸福嗎?有些結了婚的女人,比不結婚還可憐,像您不就是——」她突然發現母親神色變得黯然,這才急忙住口。「媽,對不起!」

  「沒關係。」鄭淑姬搖搖頭,給女兒一個寬容的微笑。「都是我不好,害你對婚姻如此失望,我和你爸沒能給你一個幸福的家,是我這個做媽的對不起你。」

  「媽,您別這麼說。」柳香緹歉疚地拉著母親的手,哽咽地說:「發生了這些事,您也不願意的。」

  她父親是傳統大男人主義者,對她母親毫不憐惜,只當老婆是免費的傭人,連帶的也不看重她這個女兒。

  生長在這樣的家庭,使柳香緹變得沉默少言,偏偏母親如何都不願離開野蠻跋扈的丈夫,甚至連父親有了外遇,都隱忍不離婚,無論柳香緹怎麼勸都沒用。

  終於有一天,父親受夠了這個家,丟出了一張離婚協議書,沒想到母親死都不肯簽字離婚。

  兩人開始吵鬧不休,那時她正值大學聯考的重要時期,經常都得戴著耳機,將音樂開到最大,才能勉強隔絕他們的爭吵聲。

  有回,父親一回家就心情不好,與母親激烈拉扯,惱火的他用力過猛,讓她母親滾下樓梯,摔成了下半身癱瘓。

  而父親連一次都沒來看過母親,更不曾說過一句抱歉。

  這時,母親才終於省悟,丈夫真的不要她了!

  父親的狠絕無情,使柳香緹開始痛恨男人,她憎恨男人的一切,連他們愛慕的眼光,她都無法忍受。

  所以她不要結婚,只想好好工作,女人只要有工作就能養活自己,只要養得活自己,就不必依靠男人。

  男人全是薄情寡義,見異思遷的冷血動物,她絕不會笨得和他們談感情,那就像把自己的腦袋瓜子放進大蟒蛇的嘴巴裡一樣愚蠢。

  有了母親這個血淋淋的例子,使得她對婚姻充滿了恐懼與不安,她不斷告訴自己,她絕對不要變成母親這種眼裡只有丈夫與家庭的傳統女性。

  她從痛苦的往事中回神,看著下半生只能坐在輪椅上的母親,悲憐之情不禁浮現臉龐。

  「媽,您真的不願意搬來跟我一起住嗎?」她柔聲詢問。

  柳香緹曾要求母親搬去與她同住,但母親不肯與這唯一的女兒同住。說自己前半生已經讓女兒太痛苦,不願下半生再拖累她,堅持住在養老院。

  「我會幫您請個菲傭,現在我有能力了。」她再次試著說服母親。

  「不用了。」鄭淑姬拍拍女兒的手,欣慰地微笑。「你的孝心我很感動,但是你應該保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將來你也會交男朋友,甚至結婚,若是我這個殘廢的人住在那裡,總是不太方便。」

  「您別那麼說,沒什麼不方便,我說過我不會結婚。」柳香緹大聲反駁母親。

  「好好,就算你不結婚,也總要忙碌自己的事業,你工作那麼忙,經常三更半夜才回家,偶爾還會出國,你放心把我跟菲傭丟在家裡嗎?」

  「這……」說實話,當然不放心。

  「所以這也不是個好主意,其實媽現在過得很好,在這裡有人照顧,還有很多朋友,雖然我下半身不能動,但我覺得比過去二十幾年還要快樂許多。」

  「媽……」

  「你別擔心,媽住在這裡真的很好,你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該怎麼過,這才比較要緊。」

  鄭淑姬愛憐地摸摸女兒的頭髮。「你別被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嚇到了,我相信世界上還是有很好的男人,只是你還沒遇到而已。」

  「真的有嗎?」她懷疑。

  「當然有,相信媽,一定有的。」

  ************

  有才怪!

  柳香緹毫不客氣地端起桌上的一杯冰水,往隔壁那個禿頭男的頭上澆下去,看看能不能冒出幾根芽來。

  「哇!你幹什麼?!」

  猛然冰水灌頂,禿頭男嚇得跳起來,瘋了似的狂吼狂叫,並手忙腳亂地拍去滿身的水漬。

  「我看你好像熱昏頭了,所以好心幫你消暑啊!」柳香緹一臉無辜地回答,眼中卻閃著一絲痛快。

  這個無恥色胚!打從剛才一見面,就色瞇瞇地盯著她,還死不正經地拉著她哈拉些沒營養的話題,最後更是色膽包天地把祿山之爪伸到她腿上來,她若是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她就不叫柳香緹。

  「我、我一定要告訴你的老闆,讓他炒你魷魚!」禿頭男氣急敗壞地威脅。

  「是嗎?不好意思,我就是老闆,我們心橋不和無恥之徒做生意,所以你們的請托我會當作沒這回事。」說完,柳香緹提起公事包想走人。被這色胚摸了大腿,她噁心得想立刻回家洗澡。

  「你撒了野就想走嗎?」禿頭男人不甘丟臉,扯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那你想怎麼樣?」柳香緹輕蔑地斜睨禿頭男。

  「我想怎樣?我要你把我身上的水一滴一滴舔乾淨!」禿頭男咆哮。

  「哎喲,你要我舔你的身體?這是性騷擾吧?」柳香緹的嗓門絲毫沒有壓低,她的指控傳遍了這間飯店的咖啡廳,引來眾人的竊竊私語。

  禿頭男被大家鄙夷的眼光瞧得面紅耳赤,下不了台,氣得失去理智,伸手就想甩她一巴掌。

  「啊!」柳香緹沒想到他會沒風度到動手打人,下意識合上眼、別開頭,想躲避他的暴力攻擊。但——

  巴掌沒有落下。

  她緩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禿頭男的面孔漲紅,大手高舉在半空中不斷顫抖,似乎正在和誰對抗似的。

  再仔細一看,有只大掌牢牢攫住禿頭男的手腕,順著那隻大掌往上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是他!

  「無論如何,都不該動手打女人,更何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你不覺得這樣太難看了嗎?」韓司面容平靜,他的手掌只微微施力,就讓禿頭男痛得低聲哀號。

  「放手,快……放開我。」禿頭男還死撐著,不肯求饒。

  「我放手,你保證不會再對這位小姐動粗嗎?」韓司嚴肅地確認。

  「不、不會了!」他的手都快痛死了,哪還有力氣動手。

  「很好。」韓司鬆開他的手,禿頭男立刻跑開幾步,唯恐又被他抓到。

  「哼,有什麼了不起?」他惱羞成怒,開始口不擇言。「你真以為自己是大美人啊?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看了就讓人倒胃口,我是看你可憐才會摸你,你少給臉不要臉了!」

  哈!柳香緹忍不住瞪他,心裡是好笑多於生氣。

  那麼是她太不識相,她該感謝這禿頭男肯「騷擾」她就對了?

  「莊主任,剛才我尊敬你是大發工程的主管,沒想到你竟然不知悔改,看來我有必要和張董事長通個電話。」韓司拉下臉,毫無笑意的臉龐,冷厲得教人畏懼。

  「你……你認得我?」還認得他們董事長?

  「你的記性顯然不太好,我們曾在兩年前見過一面,當時繁星科技負責和你們接洽的人,就是我。」

  「繁星科技?那你是……」

  「董事長特助,韓司。」

  禿頭男一聽,胖臉瞬間轉白,暗罵自己眼拙,怎會沒認出他來。

  韓司名義上是董事長特助,但商業界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個不得起的人物,可說是繁星科技的二號主子,不但手腕一流,而且還與許多政商老闆關係良好。

  他說要打電話給他們董事長,絕對不是虛張聲勢。

  完了!他真是瞎了眼才會惹上他。

  「韓特助,請……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禿頭男再也沒了剛才囂張的氣焰,抖得像條可憐蟲,縮頭縮尾地求饒。

  「我奉勸你最好盡快回去寫辭呈,否則要是被人解雇,那就太難看了。」韓司冷酷警告,絲毫不心軟。像他這種人,不配生存在商業界,愈早滾蛋愈好。

  「我……」禿頭男動了動嘴,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這才黯然轉身離去。

  確實,自己辭職,比被人解雇好看多了。

  禿頭男走了,柳香緹轉頭迷惑地看著韓司。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們怎麼老是巧遇?老天真是太不長眼了!不過,這回竟意外被他解救。

  「你實在太莽撞了。」韓司轉向她,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你沒大腦嗎?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別去激怒一個品格不好的男人?」

  「我怎麼知道他不但好色,還這麼沒品?」柳香緹忿忿地低聲反駁。

  當時她氣壞了,哪想得到後果?

  「人在盛怒中,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該慶幸你們正好約在公眾場合,而且我恰巧經過,否則,你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事嗎?」

  「我……」她被罵得好窩囊,卻無法回嘴,因為他說的確實有理。

  但她也不願乖乖認錯,一咬唇,氣話衝口而出。

  「我又沒拜託你來救我,我自己就可以處理了!」別把自己說得像個大英雄好不好?

  「那麼,是我多事了?」韓司的聲音非常非常地平靜,平靜得有點詭異。

  柳香緹偷偷覷他,他臉上毫無笑意,透著寒意的雙眸,看起來真的很嚇人。

  「我……我也沒那麼說啦!」她不懂得主動低頭道歉,只好放柔語氣。

  「那麼隨便你,至少以後我會記得,若是再遇到這種情形,會遠遠地避開。」

  韓司也吐出氣話,氣氛頓時降到冰點以下。

  這時,一位穿著上班套裝、樣貌相當漂亮的女人走了過來,看了看他們,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於是遲疑地開口:「韓特助,我把文件拿來了。」

  「唔,謝謝你,周秘書。」

  韓司的語調立即變溫和,與剛才指責她的嚴厲語氣明顯不同,柳香緹氣悶地低哼了聲,沒發現自己心口酸得可以。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周敏菁有點不安地看著他們。

  「沒什麼,我們走吧!」韓司不再看柳香緹一眼,率先調頭離去。

  周敏菁停在原地,狐疑地瞧了柳香緹好一會兒,像在衡量她是否有威脅性。片刻後,她主動朝柳香緹綻開一抹微笑,點頭道別後,隨即快步追上韓司的腳步。

  看得出來,那位美女秘書對韓司很有意思,一雙滴溜溜的眼睛老往他身上轉。

  他真是艷福不淺啊!不知道他身邊是不是經常出現這種絕色美女?!

  柳香緹覺得心裡頭悶悶的,頓時賭起氣來,拎起皮包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他以為她會去求他嗎?!

  事實上是——

  她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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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5:48
第三章

  經歷下午的風波,柳香緹回到公司,原本打算好好將桌上的工作一口氣趕完,但不知是心情煩躁還是怎麼的,總覺得無法專心,許多紛亂的情緒干擾著她。

  好不容易,終於收了心要開始專心工作,偏偏身旁又冒出一個唉聲歎氣的人。

  「唉!」慕怡璇趴在桌上歎息,一點都不像以往那個開朗的慕怡璇。

  「到底怎麼了?」柳香緹死心合上檔案夾,知道若是不聽她發發牢騷,今天是別想工作了。

  「你知道那顆臭石頭的案子吧?」

  「嗯,知道。」

  石頭是慕怡璇對一位名叫靳達夫的建築師的稱謂,他們兩人好像很不對盤,一見面就吵架,偏偏靳達夫又委託她們接洽案主,慕怡璇對他是又愛又恨。

  「繁星科技的那位大老闆,實在很難纏,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對人的防備心又很重,要替那顆臭石頭拉攏這條線,真的很傷腦筋,我腦細胞都快死光光啦!」

  「繁星科技?」這名字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柳香緹急忙拉開辦公桌抽屜的最下層,取出自己的公事包,從最後方的夾層中取出那張被她揉皺的名片,低頭一看——

  果真是繁星科技!

  韓司竟然就是繁星的董事長特助,如果他肯幫忙居中牽線的話,或許怡璇就不用那麼困擾了。

  但是,要她去求他?唉,她也很為難啊!

  「香緹,你在發什麼呆?咦,那是什麼?」

  慕怡璇發現她捏著張小紙片在發愣,好奇地想湊過去看,哪知道一靠過去,柳香緹就像受到驚嚇似的猛然跳起來,慌張地將那張名片塞進包包裡。

  「沒、沒什麼啦!」

  她驚慌的舉動,很明顯是在告訴別人「有什麼」,但她們向來都很尊重彼此,所以慕怡璇也沒多說什麼,垂下頭,又唉聲歎氣地走開了。

  望著怡璇煩惱的背影,柳香緹心裡非常愧疚,為了朋友,難道她就不能做點犧牲嗎?

  拿出韓司的名片,望著上頭的號碼猶豫許久,她終於還是撥了電話。

  ************

  「韓特助,我替你泡了杯咖啡,放在這裡好嗎?」

  周敏菁討好地問道,主動將咖啡放在韓司辦公桌的一角。

  「好的,謝謝你。」韓司分神瞧了咖啡一眼,很快又將視線移回螢幕上。

  周敏菁有些失望,但並不洩氣,就因為他是如此清冷自持的男人,她才這般為他心動。

  「你不趁熱嘗嘗看嗎?這是我剛才現磨的咖啡粉,很香喔!」周敏菁微笑道。

  韓司從善如流地端起咖啡杯,啜飲一口,然後放回桌上。「很好喝。」

  他的稱讚是基於禮貌的讚美,但周敏菁依然不死心,繼續找話題與他攀談。

  「那個……韓特助?」她小心翼翼地道。

  「還有什麼事嗎?」韓司總算暫停關注螢幕,將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見他終於看向自己,周敏菁興奮地道:「是這樣的,有朋友送我兩張電影票,是最近很熱門的一部片子,不知道韓特助有沒有興趣,我們一起去看好嗎?」

  這步招術實在太老套,用意也太明顯,但是她實在沒辦法。韓司不來約她,她只好厚著臉皮,主動出擊了。

  「抱歉,我對看電影不是很有興趣,而且也沒有時間。」他溫文致歉。

  他所有的心思幾乎全在工作上,哪有閒情逸致去看電影呢?

  「那麼,聽演唱會呢?近期內有日本女歌星將到台灣舉辦演唱會,或者你喜歡西洋歌曲的話,也有……」

  「不好意思,我手邊的工作真的很多。」他微微一笑,不忘補上一句。「謝謝你的咖啡。」

  「噢,不客氣!」所有的提案全被駁回,周敏菁沮喪地走出他的辦公室。

  她一走,韓司毫不浪費時間,又將注意力拉回螢幕上,繼續輸入重要數據。

  「敏菁可是咱們繁星之花,你怎麼捨得拒絕人家?」

  突然,淡淡笑聲傳來,他抬起頭,看見林勝男倚著門框,調侃地看著他。

  年約五十的林勝男是商界女強人,她總是穿著暗色套裝,不苟言笑,個性嚴厲強悍,對誰都不留情面。

  然而這樣的她卻對韓司意外的寬厚仁慈,讓公司裡許多元老都眼紅吃味。

  人紅是非多,自然有不少難聽的流言傳出,不是說林勝男老牛吃嫩草,就是說他是林勝男養的小狼狗,靠男色博寵。

  別人怎麼說,他根本不在意,反正他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到大聽過的閒言冷語還會少嗎?他早就學會把別人的耳語當成狗吠,聽而不聞。

  他只想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至於其他人要怎麼說,他實在管不著。

  「董事長。」他恭敬喊道。

  「說啊,為何不接受周秘書的好意?」林勝男似乎對他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

  「我對她沒有特殊的感覺。」韓司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是無法繼續工作了,索性停下來,端起咖啡慢慢品嚐。

  「那你對誰有興趣?莫非……」林勝男想了想,突然皺起眉頭。

  印象中,好像不曾見他和哪個女人親近過,難道他對女人沒興趣?

  「如果我對女人沒興趣,那麼對男人更不可能有興趣!」韓司忍住給她白眼的衝動,語調平板地回答。

  「呵呵,我想也是,我真是窮操心。」林勝男自我解嘲。

  「董事長這般關愛,韓司銘感於心,不過感情的事,實屬個人私事,還請董事長不要過問才好。」

  他稍微強硬的語氣,讓林勝男挑起一道眉,不由得感到好笑。

  怎麼,她不能過問嗎?

  「好,好,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就不干涉了。」

  她寵溺地笑笑,轉身正要離去,韓司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他立即接起。

  下一刻,韓司陡然靜默下來,那詭異的沉默,讓林勝男心生好奇,悄悄停住腳步,想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韓司沒發現她還未離開,此時所有的心思,都被電話那頭的人拉去了。

  「柳香緹?」他緩緩揚起笑容,心想她終於主動送上門了。

  柳香緹?林勝男暗中記住這名字,這名字聽起來應該是個女性,不知道她和韓司是什麼關係?

  林勝男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輕鬆的語氣,跟任何人說過話,不覺莞爾一笑。

  「那個……那天謝謝你幫我解圍。」

  柳香緹像頭受困的小動物,不斷地走來走去,她右手握著話筒,困難地吐出話語,彷彿每說一句話,就有一把刀在喉嚨裡戳刺。

  「喔?經過這麼久,才想到要道謝?」韓司刻意調侃。

  這聲懷疑,讓柳香緹面頰更紅,不過謝天謝地他看不見。

  「嗯……那天我想了想,你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呃,不,應該是很有道理,所以我才打來向你道謝。」啊!她到底在說什麼啦?!

  「就只有一聲謝而已嗎?」韓司狡獪的眼眸,沒有任何人看得見。

  「啊?」

  「那天我英雄救美,難道不足以得到更豐厚的謝禮?」他像個貪婪的小人,厚顏索求更龐大的報酬。

  「那麼你想要什麼?」柳香緹語氣緊繃,防備地問。

  他不會因為順手幫了她,就要求名車、美鑽或是豪宅吧?

  「別那麼緊張,我也不是太貪心的人,如果只要求一頓飯的話,應該不算獅子大開口吧?」他好笑地問。

  只要求一頓飯?林勝男差點噴笑出來。

  想不到他追起女孩子,也挺厚顏無恥的。

  看來,她不必擔心他喜歡的是男人了。她面帶欣慰的笑容,在韓司發現之前,悄悄離開他的辦公室。

  「請你吃飯?!」柳香緹沉吟著。

  其實上,他的要求正中她的下懷,有了同桌之誼,那麼開口請他幫忙,就比較不會那麼難以啟齒了。

  但是,要和他同桌吃飯……

  他人是不錯,但不知為什麼老是給她很大的壓力。

  他雖然總掛著淺淺微笑,一副牲畜無害的樣子,但是面對他,她卻必須比面對其他人堆起更多武裝。

  偏偏那些武裝,一到他面前就像放進熱水裡的糖山,一下子就融化掉了。她花了許多時間武裝自己,他卻只消一句話、一個眼神,甚至一個笑容,就讓她的防衛潰不成軍。

  說真的,她怕他。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害怕一個在她眼中屬於低等動物的男人,說出來實在太可恥了,但她真的怕他,怕自己所有的堅持,會輕易融化在他溫柔的微笑裡。

  但是,如果她不鼓起勇氣和他接觸,就無法幫助怡璇,她實在不忍心看好朋友那麼煩惱。

  「好吧!你想選在什麼地方吃飯,我都奉陪,還是你想吃什麼特別的料理,我也可以事先打電話訂位,我還認識不少餐飲界的老闆,當然,你想在家裡享用美食的話,我也可以叫外燴,或者……」

  「停!」

  她一鼓作氣吐出一大段話,卻被韓司喊停。

  「別緊張,我不會吃了你的。」電話那頭傳來韓司的低笑聲。「只是一頓飯而已,吃什麼都無所謂,隨你的方便安排吧!」

  食物不重要,和什麼人用餐,才是重點。他想和她一起用餐,她是唯一讓他能鬆懈防備,輕鬆面對的人,他萬分期待他們的共餐。

  「我……我才沒有緊張呢!」柳香緹堅決否認自己有些緊張——即使她的腸胃都快絞扭在一起了。

  「好好,你沒緊張,你那緊繃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美妙,絕對不像拉得過緊的琴弦。」

  他還偷笑,可惡!

  呂柳香緹漲紅臉,忿忿地說:「我預約好餐廳,會再通知你,再見!」

  用力甩上電話,柳香緹意外發現那抹緊張已經消失。

  對了!得趕快去訂餐廳才行,但是,到底什麼樣的餐廳比較好呢?

  她慌張地衝出自己的辦公室,去向好友們求救。

  ************

  柳香緹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再一次打量自己。

  她今天刻意挑了很襯她膚色、讓她顯得嬌嫩的鵝黃色套裝。

  她還在頸間打了條淺紫碎花絲巾,為她增添幾分嫵媚的風情。

  當然她嚴正否認自己這樣打扮,是為了韓司,她只是正好想這樣穿而已!

  她專注地瞧著鏡子,左看右看,就是對口紅的顏色不怎麼滿意。

  以往覺得很能搭配她幹練形象的豆沙色口紅,今天怎麼看起來有點暗淡?是不是該再塗紅一點才好?

  「不知道擦點唇蜜會不會好一點?」她喃喃自語。

  「嗯嗯,當然會。我有桃色唇蜜,等會兒借你點上去,包你美美的去約會。」旁邊突然冒出一顆腦袋瓜,不斷地猛點頭。

  「喝!」柳香緹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怡璇!」她又羞又窘,有點生氣地責怪好友。「你怎麼突然跑出來嚇人?」

  「我早就進來了,是你自己忙著照鏡子,沒發現而已。」慕怡璇無辜地道。

  「我……哪有忙著照鏡子!」

  柳香緹立即大聲否認,兩腮倏然漲紅,兩手慌忙把散落在洗手台上的幾樣化妝品,全掃進袋子裡,急著想掩飾什麼似的。

  因為太過慌張,每揀一樣就掉一樣,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別收了,讓我看看你的妝。」慕怡璇轉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對自己。

  柳香緹沒有抗拒,因為怡璇既漂亮又會打扮,如果她能給點意見,她會比較安心。

  慕怡璇稍微抬高她的臉,仔細審視了一會,倏地從面紙盒裡抽了張面紙,把她的咖啡色眼影擦掉。

  「眼影還是亮一點比較好。」慕怡璇從自己的化妝包裡取出眼影,暗示她把眼睛閉上,然後拿起刷棒沾取大量的紫色眼影粉,俐落地塗抹在柳香緹的眼皮上。

  「等等,這樣會不會太濃了?」柳香緹急忙喊住她。

  她可不想從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搖身變成性感妖姬。

  「放心,我自有分寸。」慕怡璇拍拍她的肩,要她安心,然後便開始大刀闊斧在她臉上「動工」。

  十分鐘後,她將唇蜜收回化妝包裡,揚聲說:「好了,你自己看看吧!」

  柳香緹睜開緊閉的眼睛,戰戰兢兢地將頭轉向鏡子,當她看見裡頭那個感覺有點陌生的女人時,登時愣住。

  這是誰?是她嗎?

  「如何?很漂亮吧!」慕怡璇可是滿意得不得了。「走,去讓大家瞧瞧。」

  慕怡璇不由分說,把她推出洗手間,一回到辦公室,果然每個人都驚艷不已。

  柳香緹擺脫過去給人的老氣印象,搖身一變成為時髦的上班女郎。

  連柳香緹都認為,這樣的她美得不像自己。

  「好了,今天讓你早點去約會。」慕怡璇和程悠悠笑著將她推向門口。

  「欸,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趕快去就是了。」慕怡璇將包包塞進她懷裡,快樂地揮手說掰掰,然後迅速關上大門。

  「我——」

  她就說了,那不是約會,而是為了工作「犧牲」啊!

  ************

  坐在計程車上,柳香緹敏感地察覺計程車司機一直從後視鏡打量她。

  雖然計程車司機的模樣看來還算老實正派,但最近恐怖的社會新聞頻傳,她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幸好,計程車司機只是好奇觀望而已,並無不軌。

  他在一處紅燈前停下,又望著後視鏡,開口說話了。「小姐,你是明星嗎?」

  「不是!」柳香緹有些僵硬地回答,並不太想和他交談。

  「那麼,你一定是要去約會了?」計程車司機咧開嘴,肯定自己絕對猜對了。

  計程車司機的話,讓柳香緹打從心底震驚不已。

  真的嗎?她的裝扮,看起來如此明顯嗎?

  她望著前方的後視鏡,裡頭映著她的身影。那是一個她全然陌生的女人,美麗時髦,艷光四照,絕對引人注目。

  柳香緹的審美眼光沒有問題,她不能否認這樣的自己是美麗的,但——這不是她!她不可能為了討好一個男人,而把自己打扮得妖艷性感。這根本不像她!

  羞愧與厭惡頓時油然而生,她氣自己為了一個男人,作踐了自己。

  她動手扯掉脖子上的紫色絲巾,然後取出隨身攜帶的面紙,毫不憐惜地抹去臉上的彩妝。

  計程車司機立即可惜地叫嚷:「啊,小姐,你怎麼把妝擦掉了?」

  柳香緹立即冷冷地道:「抱歉,你是不是管太多了?這是我個人的事,請你專心開車就好。」

  見客人寒著秀顏,計程車司機也不敢多問,乖乖地把她送達目的地。

  ************

  韓司走進約定的餐廳,很快找到背對著他的柳香緹。

  她連跟人相約吃飯,都還帶文件出來看,真不愧是女工作狂。

  他不由得露出淡淡笑意,緩步走過去,一發現有人靠近,她立刻抬起頭。

  今晚的她並沒有特別美麗,同樣保守的套裝,但他依然覺得她秀麗可人。

  見他到來,柳香緹趕緊將手中的文件收進皮包裡,但僅僅一眼,韓司已經看到「繁星科技」幾個字。

  他嘴角浮起瞭然的笑意。難怪她突然想「答謝」他,原來如此!

  「呃,你想吃什麼?」服務生送來菜單,作東的柳香緹有點不自在地問。

  「白酒蛤蜊義大利面。」韓司瞧也不瞧地將菜單推回去。

  「欸?」柳香緹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菜單上有這道菜?」

  「這間餐廳我常來,我們董事長很喜歡這間餐廳的千層面。」韓司簡短解釋。

  「噢。」提起重點人物林勝男,柳香緹真想直接提出請求,但實在開不了口。

  隨便點了道奶油熏鮭魚,她便隔著小小的方形餐桌,和韓司大眼瞪小眼。

  韓司坐在她的前方,用那雙深沉黑眸細細打量她。

  輸人不輸陣,柳香緹也拚命與他對視。她眼睛沒比人家小,卻「瞪輸」人家,因為他可以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她卻辦不到。

  被他深邃的眼眸一瞧,她整個人就像被扔進烤爐裡的奶油,全身使不上力,心臟也莫名跳得好快,口乾舌燥得緊,只想猛往肚子裡灌水。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她是被他的「男色」給魅惑了?她沮喪地垂下腦袋。

  「最近工作怎麼樣?有難以解決的案子嗎?」韓司端起水杯悠然就口。

  「沒有。」猶豫了幾秒,她搖頭說沒有。

  「是嗎?」韓司出現若有所思的表情。

  奇怪,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柳香緹納悶地想。

  算了,不管了!總之要拜託他的事,還是晚點再說吧,現下她開不了口。

  向來果決的柳香緹,這回變成了一隻縮頭小烏龜,能躲則躲,能拖則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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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6:27
第四章

  「抱歉,為您上菜。」

  兩道菜餚同時端上桌,因為緊張,完全感覺不出飢餓感的柳香緹還是慌忙拿起刀叉,開始切割瓷盤裡的嫩鮭魚,就怕無事與他對望的尷尬。

  而韓司也鋪好餐巾開始用餐,並且嘗試與她交談。

  說是交談,其實是韓司帶動話題的時候比較多,柳香緹大多只是簡單的回答。

  「談談你的工作吧,我對你的工作內容很感興趣。」韓司捲起一叉子的面送入口中,神情輕鬆地問道。

  柳香緹繼續切著被她蹂躪得很慘的鮭魚排,眼皮也不抬地道:「我的工作內容很簡單,和你們並無不同,我們也是很辛苦的,你不要以為我們是靠嘴皮子或美色來拉生意的。」

  不少男人就是這麼以為,所以每每令她們氣到差點爆血管。

  「美色?我怎麼會這麼以為呢?」韓司不說話還好,一出口便出現反效果。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她醜得無法色誘男人?

  柳香緹咬著銀牙,真想將手中的刀叉招呼過去。

  「不,你別誤會了。」韓司臉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語意模糊不清,聽起來不像在安慰人,倒像在損人。

  「你長得好看,這是無庸置疑的。我的意思是,任何熟知你的人,都知道你不是那種靠著特殊手段拉攏生意的人,會說出這些話的人,肯定不瞭解你。」

  「那你又瞭解我多少?」望著盤子裡剩下一半的粉橘色鮭魚,柳香緹語調有些顫抖。

  他以為她真是那種清高偉大的聖人?不!在必要時候,她也會為了現實妥協,就像此刻她坐在這裡,不就是希望藉由他繁星科技董事長特助的身份,替她們安排與林勝男見面的機會嗎?

  她想利用他!柳香緹唾棄這樣的自己,但是為了事業,與鎮日煩惱的好友,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令自己厭惡的事。

  「我認識你雖然不夠深,但我自認還算瞭解你的個性。你的性格太直太硬,而且好強不服輸,討厭妥協的感覺,明知只要低頭說幾句好話,就能輕鬆解決事情,但你還是寧願選擇困難的方式。」

  聽他這麼說,她不就是木頭加石頭加冰塊的綜合體,令人討厭到了極點。

  「是嗎?我的個性就是這麼死硬,一點都不可愛,真是抱歉喔!」她冷冷地諷刺。

  「但是,我很欣賞你的個性。」韓司對她露出微笑。

  「咦?」望著他溫柔微笑的俊顏,柳香緹的心跳倏然劇烈撞擊一下。

  「我喜歡你直來直往的性格,不虛偽、不矯情,在你眼中,我能看到『真』,你不認為那是目前商場上最欠缺的東西嗎?我想會在商場上和你往來的人,同樣也是欣賞你的人。」

  「或許是吧!」討厭,她幹嘛臉紅啊?她怎麼可以為了他的幾句甜言蜜語,就感到飄飄然呢?

  她竭力裝出平靜無波的鎮定模樣,但是臊熱的粉頰怎麼就是降不了溫度。

  「其實,你的個性很像我們董事長。」韓司突然說道。

  「呃?有嗎?」

  「嗯,你們都是脾氣剛強的人,但也都有一顆柔軟而執著的心,對於自己不認同的人,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但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就會全力去呵護,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你說是吧?」

  「胡說!我才不會為了男人做出犧牲自己的傻事呢!」柳香緹紅著臉,否認自己也有那樣深情的一面。「男人,都是冷血無情、狼心狗肺的禽獸,哪一點值得我為他們犧牲?」她尖銳批評。

  「說得沒錯。的確有許多男人根本不配被稱為人,但是你無法否認,世上也有專一深情的好男人,一生只等著與一個女人相戀。」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就是那個男人吧?」她從鼻孔哼氣,不以為然地上下打量他。

  他長得這麼帥,鐵定更沒良心!

  「我不會說我不是。」韓司微笑回答。

  「不是才怪。」柳香緹暗自嘀咕。

  這男人可真是厚臉皮,絲毫不放過吹捧自己的機會!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笑得像綿羊,其實內心像狼與狐狸般陰沉狡詐的男人。

  到底她該怎麼「利用」他啊?

  還是——她會反過來被他利用?

  ************

  整份餐點用得差不多了,沒用完的餐後熱飲也都涼了,看看時間,他們已在這間餐廳耗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柳香緹提議離開。

  結過帳離開餐廳,他們站在人行道上,詭異地凝望著彼此。

  兩人好像都有話想說,但誰也不肯先開口。

  「你要回去了嗎?我順道送你吧!」最後是韓司先開口,他望向漸深的夜色,紳士地詢問。

  「不!」柳香緹不自覺提高音量。

  什麼進展都沒有,她怎麼能無功而返呢?

  「那個……我……」

  果決犀利的她再度出現手足無措的模樣,支吾了半天,最後才勉強吐出一句。「我想散個步,你願意陪我走一走嗎?」

  韓司瀟灑地聳聳肩。「並無不可。」

  晚間九點的街頭,行人與車輛逐漸稀少,他們並肩走在人行道上,依然默默無語。

  好幾次,柳香緹想直接提出她的請求,但話到舌尖,又縮了回去。

  要她向人低頭,實在太為難她了!

  「那個——」柳香緹轉頭看著他,鼓起勇氣,想再試一次,但想說的話偏偏就是卡在喉嚨,吐也吐不出來。

  「老實承認吧!」韓司歎了口氣,搶先開口道。

  他認為他們兜夠了圈子,也該切入正題了。

  被他搶白,柳香緹不由得愣住,她停下腳步,怔仲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你今天約我出來,並不是單純為了答謝我,應該是你們有客戶想與繁星科技接洽,所以才要透過我來做聯繫吧?」韓司直接了當地點出他的臆測。

  「你、你怎麼會……」

  柳香緹震驚萬分,她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提過這件事,他怎麼會知道?

  韓司微微一笑,坦白告訴她。「我剛到餐廳時,看見你收進皮包裡的文件,上頭寫著繁星科技的字樣,我猜你主動打電話來,應該是與公事有關。」

  是的,完全沒錯,他猜的很準。

  「對不起。」柳香緹無話可說,只能誠實認錯道歉。

  「你不必道歉,我也沒怪你。」

  「你不生氣?」

  柳香緹原以為他知道自己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一定會很生氣,沒想到他依然面帶微笑,絲毫不以為忤。

  「這沒什麼好生氣的,為了公事彼此聯繫,並不是一件壞事,再說,你心裡認為公事大過私事,我並不覺得意外。」

  「謝謝你的諒解。」柳香緹鬆了一口氣。

  她這才知道,他竟然這麼寬宏大量,饒是鄙視男性的她,也不得不為他的氣度折服。

  「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我並沒有答應替你拉這條線。」他以柔和的語調說出的話語,卻讓柳香緹涼到心底。

  她就知道!要他居中牽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見她明明失望,卻又刻意表現出不在乎的樣子,韓司又笑了。

  「但是,我也沒說不答應。」

  「款?!」那是怎樣,他在耍人嗎?到底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先告訴我,對方是哪間公司?」

  「鼎石建設,負責人是靳達夫。」柳香緹據實以告。

  「靳達夫?」韓司腦中閃過一張剛正堅毅的面孔。「那你對這個案子的評價如何?你認為靳達夫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嗎?」

  「是的,我相信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她跟靳達夫其實不熟,相信他的人是怡璇,而她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所以連帶的,她也信任靳達夫。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答應替他引薦。」韓司爽快地應允。

  「真的嗎?」柳香緹喜出望外。

  「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覺得肯定不會是什麼容易達成的條件。

  「你必須跟我交往。」

  「啊?!」就算被雷劈中,柳香緹都不會比現在更驚訝。

  「我……跟你交、交往?」伶牙俐齒的她,難得變成了大結巴。「為……為什麼?」

  「因為你有求於我,而我正好還滿欣賞你的,所以交往看看也無妨。」他說得雲淡風輕。

  交往看看?柳香緹緊擰秀眉,很想發火罵人。他居然用「交往看看」來看待她寶貴的愛情?

  「該不會你其實很純情,認為非得要相愛的男女才能交往吧?」韓司將臉湊近她,唇畔掛著一抹可惡的訕笑。

  「誰……誰純情了?我只是不喜歡談戀愛。」

  「我沒要你和我談戀愛。」韓司自信微笑,一副情場老手的姿態。「我只是想和你以成年男女的方式交往,閒暇時一起吃頓飯,偶爾看場電影、上酒吧喝杯小酒,或是在週末夜到彼此家中……」

  他故意不把話說完,但話中的曖昧涵義不言可喻。

  柳香緹克制不住滿臉的臊紅,但她仍努力裝出成熟老練的姿態。

  「是、是嗎?那、那也不錯……咳,這種交往在現今社會頗為平常。」

  「那你是同意了?」韓司更加靠近她,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獨特氣息。

  「我……我還要考慮看看。」

  說什麼「交往」,然後沒事就得跟他出去吃飯、喝酒,偶爾陪看電影,搞不好還得陪到床上去呢!

  老天!她再怎麼熱愛工作,也不會為了工作犧牲到這種地步。

  「唔,我明白了。」韓司收回他的打量,臉上出現失望的神色。「原來你也會害怕啊,我還以為你會更有膽量呢!」

  「誰說我害怕?你少瞧不起人!」柳香緹最禁不起人家激她。

  「那麼,你敢接受挑戰嗎?」

  「當然!」柳香緹想也不想,怒氣夾雜著衝動脫口而出。

  「很好,那麼以後你就是我的交往對象了,將來可不許你用任何藉口逃避我,知道嗎?」那抹令人討厭的算計笑容又回到韓司臉上。

  她不知道嗎?其實她遠比他所想的還要單純,太容易被看穿了。

  「我去開車,你在這裡等我。」

  他愉悅地轉身,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傻女孩!是你自己撲進我懷裡,就不要怪我一口吃掉你。

  柳香緹則茫然站在風中,腦中一片空白。

  她、她剛才答應了什麼?

  ************

  怎麼會這樣?

  柳香緹呆坐在辦公桌前,整個人還呈現失神狀態。

  她怎麼會被人一激,就愚蠢地答應這種事呢?

  她根本不想跟男人有任何牽扯呀!

  她懊悔不已,心裡不斷痛罵自己: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韓司那只可恨的狐狸,狡猾又邪惡,他把她騙得團團轉,真的好可惡!

  「香緹,你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程悠悠買了便當回來,看見她面色死白地坐著出神,不禁擔心地詢問。

  「沒什麼……」柳香緹怔忡地搖頭否認。

  「那要不要吃便當?我買了你喜歡的魚排便當。」

  「對不起,我沒胃口。」她就快被人吃乾抹淨了,哪還有心思吃東西?

  面對工作總是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的她,變得這麼沒精神,別說程悠悠,連素來不算細心的慕怡璇都看出不對勁。

  「香緹,到底怎麼了?」慕怡璇起身走向她,嬌艷的容貌、火辣迷人的身材,連女人看了都會為之屏息。

  如果韓司見到怡璇,應該就不會再多看她一眼了吧?

  一抹莫名的嫉妒,陡然自心田竄出,把柳香緹自己給嚇了一跳。  、

  天啊!她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她居然嫉妒起怡璇?她可是自己的好朋友啊!況且,韓司若真的愛上怡璇,那豈不是更好?

  對!韓司正好也是怡璇欣賞的那種精英型的斯文俊男,如果將他們湊成一對,韓司自然會幫助自己的正牌女朋友,那麼就不用她「犧牲」了。

  可那真的是犧牲嗎?還是她自己心底最深的渴望?

  不,她拒絕聆聽內心深處的聲音,並開始認真思索撮合怡璇與韓司的可行性。

  好,就這麼辦!

  她飛快拿起手機,到辦公室外頭講電話,可疑的舉動,讓兩位好友更加起疑。

  「香緹最近好奇怪,一下子熱衷打扮,一下子又精神萎靡,這會兒索性躲到外頭去講電話了,她是不是瞞著我們偷交男朋友啊?」程悠悠嘟著小嘴問。

  「有可能!女人的戀愛症候群,她都有了嘛,先是突然變得在乎外表,現在還瞞著我們講電話,當然是在戀愛。」戀愛專家慕怡璇肯定地回答。

  「是嗎?香緹也真是的,我們有什麼心事,都會告訴她,而她好不容易談了戀愛,卻不願告訴我們,她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朋友啊!」程悠悠忍不住抱怨起好友的「見外」。

  「這也不能怪她,你也知道她對男人的觀感,她輕視愛情、不信任男人,怎麼可能平心靜氣接受愛情的到來?我想她現在還在掙扎,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段感情吧?」慕怡璇剖析好友複雜的心情。

  「既然愛情好不容易來叩門,香緹何必遲疑呢?坦然接受就好了嘛!」心思單純的程悠悠如此認為。

  「她痛恨男人這麼多年,一下子教她接受男人的感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再給她一點時間吧,或許她會想通。」

  「不過話說回來,一般的男人根本入不了香緹的眼,能讓她心動的,一定不是普通男人吧?」程悠悠笑著問。

  「嗯,我想也是。啊,香緹回來了。」

  聊到一半,只見柳香緹又匆忙跑進來,她們立刻停止交談。

  「怡璇!」柳香緹氣喘吁吁地直奔到慕怡璇面前。「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

  頂頭上司正在審閱文件,韓司恭敬地站在一旁,等著收回文件。

  「近來工作怎麼樣?」

  林勝男柔聲詢問,一面在文件的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

  「還不錯,最近工作很順利,謝謝董事長關心。」韓司禮貌地道謝。

  「是嗎?那就好,如果有任何問題,立刻告訴我。」

  「謝謝董事長,但目前沒這個需要。如果沒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嗯。」林勝男凝視著他離開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感情。

  她寵愛韓司,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區區一個特助,不但有專屬辦公室,還有專用代步車、股票分紅……林勝男真的對他相當禮遇,連她本人都無法否認。

  但韓司從不恃寵而驕,對人依然謙卑有禮,而且更加努力工作,以回報頂頭上司的賞識。

  然而對於韓司的受寵,公司裡當然有許多人眼紅,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張錦堂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人物。

  「韓特助。」

  韓司一走出董事長辦公室,便在門口遇到他。

  張錦堂是林勝男堂姊的兒子,當年林勝男落難時,堂姐曾對她伸出援手,因此從不講人情的她,破例讓堂姊的兒子進公司擔任主管職位。

  只可惜張錦堂資質平庸,表現平平,十年來一直卡在協理的位置上,怎麼都升不上去,所以他對於韓司一進公司就備受禮遇,格外地眼紅。

  「張協理。」韓司點頭打招呼。

  他待人一向有禮,羞辱、怒罵也不會還口,讓人想藉機找碴都沒辦法。

  「韓特助近來真是春風得意,聽說董事長有意提拔你擔任副理是吧?」這種內部的秘密訊息,只有他們自己人才知道。

  韓司微微蹙起眉頭,臉上毫無驚喜之色。

  「我不知道有這種事,董事長完全沒有和我提過,我想那只是空穴來風,並非事實。」

  「韓特助太客氣了,依你受寵的程度,只要你開口,什麼東西要不到?前陣子你到日本度假,不就是曾在閒聊時說了句:『有機會想到日本度假』,我表姨立刻掏錢買機票,還主動放你假嗎?真是不錯啊,男人長得帥,就是有這種好處。」張錦堂酸溜溜地挖苦他,話中的齷齪含意令人氣結。

  其實一張日本商務艙來回機票,最多不過幾萬塊,但張錦堂就是眼紅他受寵。

  韓司也不動怒,只是淡淡解釋:「這張機票是我取得德國SEC公司的訂單,董事長給我的犒賞,張協理沒必要過分解讀。」

  「那她怎麼不給我,偏給你呢?」張錦堂忿忿地問。

  「如果你也有本事拿下一億五千萬的訂單,那要我送你環遊世界都行。」

  突然一句冷冷的嘲諷傳來,原來林勝男不知何時走了出來。

  「表姨。」張錦堂回頭一看,囂張的神態慌忙飲起,瞬間變成恭敬又畏怯的小綿羊。他誰都不怕,就怕這冷面表姨。

  「說過多少次了,在公司裡要叫我董事長!」林勝男毫不留情給他一頓排頭。

  「是!對不起,董事長。」張錦堂苦著臉低頭認錯。

  「怎麼樣?如果你有信心,那麼法國那張訂單就交給你了,能搶到的話,你要多少張機票都沒問題,否則——你就給我辭職謝罪!」林勝男板起臉喝道。

  「啊?這……」他哪有那本事?他只是眼紅罷了,並不是想搶著立功呀,萬一訂單沒搶到,還被迫辭職,那他豈不是虧大了?還是別爭了!

  「表姨,不,董事長,我只是和韓特助開開玩笑罷了,您別生氣。我還有事,先去忙了!」張錦堂縮縮脖子,忙不迭溜走了,連頭都不敢回。

  林勝男冷哼了一聲,轉向韓司,眼神立即變得柔軟。

  「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這些人的本事就只有那張嘴而已。」她柔聲安慰。

  「我明白,我先回辦公室。」韓司朝她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林勝男寵愛的目光,則一直追隨著他。

  這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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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7:16
第五章

  韓司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西裝口袋裡的超薄型手機突然響起。

  他不是一個交遊廣闊的人,也沒什麼朋友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找他,他直覺打電話的人應該是——她。

  他面露笑意,立刻接起電話。一聽,果然是她!

  「香緹,找我有事嗎?」他語氣輕鬆地問。

  想像她握著電話,侷促不安的模樣,他感到有趣極了。

  以美女的標準而言,她一點也不艷麗、可愛,更不溫柔、順從,但很奇怪的,她就是能牽動他的心,讓他心繫著她。

  「你今晚有空嗎?」電話中柳香緹有點不安地間。

  「怎麼,這麼快就要請我吃飯?」他輕聲低笑,卻惹惱了柳香緹。

  「要去就去,不去就算了,你不必取笑我!」柳香緹咬著唇低罵。

  「我當然會去,時間和地點呢?」

  柳香緹把餐廳的地址告訴他,並和他相約七點。

  「知道了,我會準時過去。」韓司以良好的記憶力,迅速記下時間與地點。

  聽到他肯定的答覆,柳香緹反而沉默了,或許過了今晚,他再也不會想起柳香緹這個人……

  咦!她是怎麼一回事?她怎會覺得感傷呢?

  「你怎麼了?」發現她好像在電話那頭發愣,韓司立刻問道。

  「沒、沒什麼,總之就這樣了,再見!」

  韓司訝異地瞪著突然被切斷的行動電話,內心感到納悶不解。

  她這人平常就很奇怪,但今天好像特別陰陽怪氣,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不過,沒關係,今晚他就會知道她古怪的原因了……

  ************

  「韓特助,你好。」

  嬌滴滴的嗓音在身旁響起,韓司下意識收好手機,這才轉頭看向來者。

  又是她——周敏菁。

  精緻的妝容襯得她嬌艷如花,她做作地眨動眼皮,炫耀她的長睫毛,但韓司卻沒任何反應。

  美麗的女人何其多?他在意的是女人的內在,而不是一副虛假的皮囊。

  「你這個週末有沒有事?我們去郊外踏青好不好?」周敏菁甜膩膩地問。

  最近她愈加纏人,饒是好脾氣的韓司,耐心也快用完了,他想,他有必要跟她把話說清楚。

  「周秘書,近來你不斷邀約,我甚為感動。」

  「是嗎?」周敏菁喜不自禁。既然感動,那就趕快行動啊!

  「不過,我對你真的沒有感覺,還是請你收回自己的感情吧,辜負你的心意,我感到很抱歉。」

  「可是,你並沒有喜歡的人不是嗎?既然沒有,為什麼不能嘗試接納我呢?」周敏菁不甘心,她不相信憑自己的美貌,也會被人拒絕?

  「你錯了,我目前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他表明自己已經「名草有主」。

  「我不信!那個女人是誰?」周敏菁打從一進公司就迷戀他,當然不肯認命地接受這個事實。

  韓司知道自己若是不說明白,她是不會相信的,於是也坦白地告訴她。「那個人是心橋公關公司的柳香緹,我們已經正式交往了。」

  想起柳香緹那張宜嗔宜喜,不是絕美但很有個性的臉龐,韓司的眼神頓時變得好溫柔。

  他那溫柔的眼神說服了一切,周敏菁毫不懷疑他的話,因為這樣柔情的韓司,她從來沒有見過,心裡頓時又妒又恨。

  「柳香緹?我見過她,她一點也不美,脾氣又大,你究竟喜歡她哪一點?」「外貌協會」的周敏菁,絲毫不認為柳香緹配得上韓司。

  她毫不客氣的批評,讓韓司拉下了臉。

  「我喜歡她的全部,包括她那『不怎麼美麗』的容貌,還有嗆辣的個性,她的一切我全都欣賞。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接著,韓司冷冷地道:「我還有重要的事,恕不奉陪。」

  說完,隨即轉身進入辦公室。

  「韓特助——」

  周敏菁不甘心地叫嚷,但他卻是連頭也不回。

  ************

  「哎啊,周秘書。」

  一直躲在暗處窺視的張錦堂大搖大擺走出來,絲毫不介意讓人知道他在偷聽。

  「張協理。」周敏菁雖然討厭他猥瑣的樣子,但是看在他是重要主管的份上,她也只能忍耐,勉強裝出客氣的樣子。

  「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我真是為你打抱不平哪!」

  自己被拒絕就算了,還被人看到,周敏菁更覺顏面無光。

  「韓司也太過分了,你對他一往情深,他卻棄如敝屣,簡直把你的尊嚴踩在腳底下嘛!」

  張錦堂是個投機取巧、見縫就鑽的小人,見周敏菁傷心,不但不好生安慰,還刻意扇風點火,想激發她心底的怨氣。

  而他成功了,自認為美貌無敵的周敏菁,比起失去韓司,更無法忍受自己的尊嚴受創。

  「怎麼樣?周秘書,你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們想辦法來扳倒韓司?」張錦堂佞笑。

  「合作?要怎麼做?會不會被人發現?」周敏菁有點心動,她想報復韓司,但又怕東窗事發,遭受處罰。

  「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們從長計議,不會有人會發現的。來,你跟我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知道周敏菁已經上鉤了,張錦堂笑得更加邪惡。

  韓司,等著瞧吧,我一定會把你趕出繁星科技!

  ************

  那個女人,竟敢這樣耍他!韓司面色陰沉地回到住處。

  丟下鈔票步出計程車,也沒等找錢便邁開大步,直接往大樓沖,像是急著找誰算帳似的。

  他快步進入電梯,只不過他所按的並不是自己居住的樓層,而是柳香緹所在的樓層。

  電梯很快到達,他寒著臉走出電梯,直接到罪魁禍首的家門口按電鈴。

  屋內,柳香緹正坐在沙發上發呆,膝上攤著幾份檔案文件。

  為了讓屋裡多點熱鬧的聲音,她刻意打開電視,還把帶回家的文件拿出來看,但卻什麼都看不下去,幾乎整晚都坐著發愣。

  當電鈴聲突然響起時,她整個人嚇得跳了起來,差點把膝蓋上的文件全弄到地上。

  是誰呢?難道是韓司?

  不,不可能吧!此刻他應該正在和賞心悅目的美人高興地享受晚餐,怎麼捨得這麼早就跑回來呢?

  然而,電鈴聲也並非她的幻想,那一聲接著一聲,催命似的噪音,讓人神經緊繃,她只好趕在鄰居拿菜刀殺出來之前,慌忙跑去開門。

  一拉開門,就看到韓司那張鐵青的面孔,她下意識將門扉合上,想躲起來。

  只可惜,她快,有人比她動作更快,韓司快速伸出右腳擋在門縫間,然後用力推開大門。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一進門就大聲質問、興師問罪,慍怒的臉色,看來十分嚇人。

  「你怎麼會跑來?怡璇呢?」柳香緹詫異地問。

  「你還敢說?你打電話約我,卻讓另一個女人來赴約,這是什麼意思?」韓司真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這樣耍他!

  「我、我以為這樣做,你會比較高興嘛!」畢竟誰不喜歡怡璇那樣的大美人?龍蝦和蝦米,不用問也知道該選哪一種吧?

  「你認為我的樣子看起來像很高興嗎?」韓司陰沉反問。

  「呃,好像……並不太高興。」

  事實上,他看起來很生氣,好像想扭斷誰的脖子似的。

  「但是,為什麼?」柳香緹不解。「怡璇不夠漂亮嗎?不然你為什麼生氣?」

  哪有男人不愛美女的呢?

  「你還不懂嗎?」韓司冷冷地間,一步步走向她,將她逼進屋內,他也跟著走進來,順手關上門。

  「我不管其他女人是選美皇后還是世界小姐,我只知道我想見面、一起用餐的女人叫做柳香緹,其他女人再美,我都沒看進眼裡。」

  韓司怒聲嘶吼完,隨即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拉向自己,接著飛快低下頭,狠狠吻住她那張氣人的小嘴。

  柳香緹生平第一次被吻,對方還是一個她向來痛恨、排斥的雄性動物,但她居然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她的心全被輕飄飄的粉色氣球塞滿了,心底的喜悅,讓她忘了自己應該憤怒的。

  他說他只想見她,也只想跟她一起用餐,他不要其他女人,就算那些女人再美他也不希罕。

  他真那麼在乎她?

  不!他應該立即色瞇瞇地黏著怡璇,讓自己徹底地恨他才對,可是,他為什麼要說出這番話?這些話,讓她心中的防衛利刺都軟化了……

  柳香緹嚶嚀一聲,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熱切地回應他的吻。

  終於,在火苗失控蔓延之前,韓司率先中止了這個吻。

  他粗喘著推開她,凝視她羞紅的粉頰,又情不自禁補上綿密的啄吻。

  那難得一見的嬌羞臉龐,讓他像只餓狼般撲了上去。

  不過不行,現在還不到時候,貿然躁進只會讓她心生反感。

  「你——」想到自己竟會這般熱切回應,柳香緹便對自己厭惡起來。

  她怎麼可能忘了?男人都是狠心無情的動物,她居然被他搞得意亂情迷,完全忘了要武裝自己。

  「怡璇既美麗又大方,你為什麼不接受她?為什麼要來糾纏我?為什麼不放過我?」她激動地質問。

  「因為我在意的人,是你而不是她!」韓司低吼。

  「我……我收回先前的承諾,我不能與你交往。」

  他對她的影響力太大,與他交往,她絕對無法全身而退。她會賠了自己的心,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是嗎?那麼鼎石建設的案子,你們也打算放棄了?」韓司幽冷地問。

  「鼎石建設的案子?」是了,她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接近他。

  「事實上,我已經稍微向我們董事長提過這件事……」韓司狡猶的撒下誘餌。

  柳香緹猶豫了,功敗垂成,怎不教人懊惱?她的內心天人交戰、掙扎不已。

  只要她遵守先前的承諾,與他交往,那麼林勝男就會答應接見靳達夫和怡璇。

  怎麼辦?她該為了工作與夥伴犧牲自己嗎?

  如今,她只想逃啊!

  「可是,你如何保證林董一定會接受你的提議?」她提出質疑。瞧他說得這麼篤定,她可不敢全盤相信。

  「我就是知道她一定會聽我的,因為——我是她的兒子。」

  ************

  許久,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

  柳香緹錯愕地看著韓司,試圖從他的臉上,尋找說謊的蛛絲馬跡。

  但是,沒有!他眼神清澈,絲毫沒有心虛的樣子。

  仔細一看,他與林勝男確實有幾分相似,但是任何人都無法單從這一點,去聯想到他們的關係。

  「你說,你是林勝男的兒子,而她是你的母親?」她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

  「是的。」韓司再次給予肯定的答覆。

  「怎麼會?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一開始,連我也不知道她是我的母親。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在育幼院成長,中學的時候,一位『長腿阿姨』突然出現,讓我轉到私立名校就讀,供給我學費以及一切生活所需。」

  「那個人就是林董?」

  「是的。她如此關心我,我原本以為這只是她單純的善心。後來,我研究所畢業,接受她的聘請,進入繁星科技工作……」

  「但是那時候,你依然不知道她就是你母親?」

  「是的。直到進入公司一年後,有次尾牙宴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去時,她拉著我哭訴對我的歉疚,那時我才發現這個驚人的事實。」

  「那麼,你恨她嗎?」她看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恨,而是不諒解。」韓司自嘲地一笑。「她明知道我是她的兒子,為什麼不與我相認?難道認了我會令她感到羞恥嗎?」

  「或許,她有難言的苦衷。」

  柳香緹知道母愛的偉大,天下沒有幾位母親捨得跟孩子成為陌路人,林董事長必定有不得已的理由,才忍住不與親生子柑認。

  「所以我也不點破,如果她一輩子不認我,我們就一直這麼下去吧!」

  「沒想到你們竟是這種關係,真是令人不敢置信……」柳香緹喃喃自語。

  韓司看著她,神色嚴肅地說:「這件事,事關我母親的名譽,所以請你務必保守秘密,千萬不能讓第三者知道。」

  「我瞭解,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謝謝。關於鼎石建設的建案,我會再和她談過,相信很快會有好消息。」

  「好的!」柳香緹沒有選擇,為了工作,為了好友,她只能「下海」了。

  「不過,你千萬別反悔躲著我,否則我可不會輕饒你。」韓司勾起嘴角,邪邪地警告。「譬如,像這樣……」

  他又低下頭,再次吻住她的唇,不過,這回他可是好整以暇地慢慢品嚐那甘甜與誘人的滋味。

  他不會用殘酷的手段折磨她,只會更溫柔地誘惑她,逼她承認自己有多麼在乎他、渴望他。

  ************

  「好香緹,真是太感謝你了!」

  慕怡璇忙碌地指揮慶功宴會場,同時不忘向好友道謝。

  多虧柳香緹認識繁星科技的董事長特肋,透過韓司引薦,這件委託案才能輕易達成,慕怡璇真是感激不已。

  「都是自己人,別見外。」柳香緹有點不自在地拉扯自己身上的黑色晚禮服。

  這禮服是怡璇提供的,她「好心地」帶來,並且「熱心地」強迫柳香緹穿上,連妝都一手包辦了。

  她從來不曾穿過這樣性感的衣服,感覺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似的,整個晚上不停地拉扯幾乎露出乳溝的禮服領口,還得小心曳地裙擺會不會絆倒自己。

  另外,腳上那雙三寸高跟鞋,就像古代的三寸金蓮一樣,別說走路了,讓她連站都很困難。

  到底是誰發明這種折磨女人的鞋子?

  她一整個晚上幾乎無法做事,只能像只花瓶似的呆站著,讓她這個閒不下來的人難受極了。

  而且,她若真能好好地站著不動,那也就算了,偏偏有個人沒事早早跑來,打從一進入會場見到她,雙眼就進出異樣的神采,接著有事沒事就晃到她身邊來,害得她只能一見到他就落跑。

  拜託!她才不想給他機會,取笑她這身完全不適合自己的妝扮呢!

  「呀!」一轉身,冶不防撞進一個厚實的胸膛裡。

  她還來不及抬頭,熟悉的氣息便竄人鼻腔。

  「我抓到你了。」韓司低低笑著,雙手牢牢握住她纖細的雙臂。

  「你整晚都在和我玩捉迷藏,這會兒也該玩夠了吧?」他溫和的語調中,隱含著淡淡的警告。

  「我沒有和你玩捉迷藏。」柳香緹窘著臉,拒絕承認自己整晚都在逃。

  「是嗎?那未免太巧了,無論我走到哪裡,你一定早我一步離開,原來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的嘲諷,更讓柳香緹臉頰一陣燙熱。但很快的,她的火氣上來了,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憑什麼要她乖乖站著等他親臨?

  「你今晚好像特別閒耶,韓特肋。」柳香緹斜睨著他,刻意提醒。「怎麼?你今晚不用隨侍在大老闆身邊嗎?」

  「你們將今晚的慶祝會籌畫得非常好,董事長得到最誠摯的款待,根本不需要我在一旁照拂。」也就是說,今晚他讓老闆「放牛吃草」啦!

  原來他是個見色忘母的傢伙!柳香緹瞇眼瞧著他。

  「你今天的裝扮,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感覺像另外一個人。」韓司不可思議的眼神,在她身上來回打轉。

  「我知道!」柳香緹忿忿地白他一眼。

  不用他說,她也知道,這樣的裝扮有多不適合自己。

  「非常漂亮,我很喜歡。」

  「咦?」

  韓司毫不矯情的讚美,讓柳香緹先是一愣,接著雙頰驀然染紅。

  「哪——哪裡!」她尷尬不已,轉頭假裝欣賞塞滿會場的來賓。

  「但是,我不喜歡你裸露太多。」他蹙著眉頭,不怎麼贊同地瞪視她暴露在涼爽空氣下的肌膚。「這是屬於我的福利,我不允許其他男人分享。」

  「什——什麼你的福利?別、別開玩笑了!」柳香緹氣嘟嘟地瞪視他。「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從來都不是你的。你幫助我,我很感激,但那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所有物!」

  柳香緹拉高裙擺,冒著被三寸高跟鞋摔死的危險,快步走離他身旁。

  「呵呵。」韓司悶悶地低笑,對於她的傲慢無禮,絲毫不以為忤。

  若是其他女人聽到他這麼說,只會高興地匍匐在他腳邊,祈求他的垂愛,唯有這刁鑽的小女人,才有膽量這麼對他說。

  莫怪乎他對誰都看不上眼,只喜歡她。

  喜歡呀……

  他的眼神柔情似水,幸好被夜色所掩蔽,否則鐵定嚇壞週遭的人。

  他自己也難以置信,他竟是如此喜愛她。

  以前他偶爾會在公寓的大廳巧遇她,那時他就注意到她了,她昂然自信的都會女性風貌,吸引了他的注意,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機會與她攀談。

  後來到了日本,他們意外偶遇,他相信那是緣分的線將他們綁在一起。

  因為從小被遺棄,他對親情和愛情向來都抱持著輕蔑的態度,但是對於她,他卻是意外地認真。

  他甚至荒謬地相信,自己活這麼一遭,就是為了與她相戀。

  他知道,自己是愛上這個倔強的小女人了。

  雙眸搜尋著她的身影,他的雙腿又不由自主朝她走去……

  ************

  這時,晚會的節目已經開始,會場的燈光熄滅,唯一的亮光就是幻燈機的強烈光束。

  忽然間,現場隨即響起一陣驚呼。

  韓司疑惑地轉頭望向前方的白色布幔,臉色霎時一僵,難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淫亂林勝男,未婚先生子!

  一時間,整個會場鬧哄哄的,喧嘩聲此起彼落,而林勝男的臉色同樣難看到了極點。

  心橋公關公司的工作人員全都傻眼了,不知道原先準備好的幻燈片,怎麼會被人換成這種莫名其妙的鬼東西?

  柳香緹看見螢幕上的那一行大字,同樣震驚莫名。

  她及時反應過來,緊急用對講機指示工作人員。「下一張,快換下一張!」

  然而,下一張幻燈片一打上布幕,現場再度一片嘩然。

  這回終於有圖片了,然而卻是林勝男與韓司的照片。

  底下還有一行說明文字寫著——

  假公濟私,私生子偽裝特助。

  「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有這些幻燈片?這到底是誰做的?

  「是你做的?」韓司瞪著柳香緹,臉色比深沉的海底都還要幽暗。「你為了擺脫我,故意用這種方式傷害我?」

  「不,不是我!」柳香緹急忙否認。

  她是希望韓司離她遠一點,最好別來招惹她,但絕對沒有使出這種卑鄙手段。

  可是盛怒的韓司完全不聽她解釋,逕自扭頭離開。

  「等等,韓司,你聽我解釋——噢!」柳香緹急忙追過去,但腳踝扭了一下,差點摔倒。

  那雙高跟鞋讓她像雙腳殘廢一樣行動不便,她不禁再次咒罵發明高跟鞋的人。

  她忍著痛楚,小跑步追過去,但韓司的車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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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7:49
第六章

  深夜,柳香緹在韓司的住處門外,躑躅踱步,幾度停下腳步想按門鈴,但總提不起勇氣。

  「不行!我不能站在這裡一整夜,我得相他說些什麼。」於是她趁著勇氣喪失前,毅然伸出食指按下電鈴。

  清脆的電鈴聲在深夜裡聽來特別清晰,連她在門外都聽得一清二楚,電鈴聲靜止後,裡頭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她嚥了口唾沫,緊張地等待著。

  一會兒,門被拉開了,一雙男性的大腳,出現在她低垂的視線前方。

  她緩緩揚起視線,從腳開始,一直往上,直到與那雙陰鷙的黑眸對視。

  「你來做什麼?」韓司不耐地問,對她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柳香緹急忙道:「我是來解釋的——」

  「沒什麼好解釋的!」韓司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你為了擺脫我,不惜做出這種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那不是我。」

  「不是你,會是誰?這件事沒有人知道,我相信董事長不會隨意張揚,而我也只把這件事告訴過你,究竟是誰把它宣揚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

  也就是說,犯人是她!是他所信任、並且用真心對待的她。

  「我沒有!」柳香緹惱火地大嚷:「如果我做了這件事,那我就會老實承認,既然我不承認,那就表示我沒做!那不是我柳香緹會做的事!」

  騙子!說什麼喜歡她,結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辦不到,還談什麼感情?

  「反正,我沒有把你的事洩漏出去,就連我最親密的好友,我都沒提過,惡搞慶祝會的事,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做的,愛信不信隨便你,我不會再做解釋了!」

  連珠炮似的把話說完,惱火的柳香緹轉身就走。

  然而才走了兩步,纖腰就被一雙大手攫住。

  「別走!」粗嗄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隱含著低低的哀求。

  男性的胸膛從後頭緊緊環住她,困住她的腳步,不讓她離開。淡淡的酒氣混雜著他身上獨特的氣息,令她意亂神迷。

  若是依照她以往的個性,這樣誤解她、還敢給她臉色看的人,她才不會輕易原諒呢!不過看在他也不好過的份上,她心軟了,雖然不甘心地稍微掙扎了下,但終究還是順從地被他拉進屋裡。

  韓司將她帶進屋內,輕撫她的臉頰,歉疚地間:「你生氣了?」

  「當然!」

  她才不會為了讓他好過,而委屈自己說:不,我完全沒生氣。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腦子亂成一團……」韓司揉揉眉心,知道今晚自己的情緒失控了,連理智也是。

  「你願意相信我了?」她瞅著他間。

  「其實,我並不是有心要懷疑你,只是一時失去理智。你的個性我瞭解,你說沒有就真的沒有,我只是太憤怒,腦子沒細想,怒氣就衝上來,讓你受委屈,我真的很抱歉。」

  他不但很快想通,而且立即低頭道歉,他的勇於認錯,反倒令人不忍心責怪。

  「算了!這也不能怪你,在這種情況下,任誰都會誤會的。」柳香緹咕噥道。

  誰教她倒楣,正好知道這件事,被當成頭號嫌犯,也只能認了。

  她轉頭審視四周的裝漬與擺設,不經意發現桌上放了酒瓶及酒杯,杯中的酒已被喝去一半。

  「你喝酒了?你想藉酒澆愁嗎?」

  有股難言的心疼浮現心頭,在他以為她背叛他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

  「談不上,只是喝點酒排解鬱悶。」

  他走到她身後,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短髮下的後頸肌膚,令她沒來由紅了臉,想到深夜兩人獨處一室,柳香緹這才覺得情況有多曖昧。

  「我得走了。」她慌忙轉身,往大門走去。

  「別走。」熟悉的大手再度由後頭抱住她,□這回它不再安分,開始隔著衣服在她纖細的腰間來回挑逗。

  「唔……」一股陌生的感覺突然湧上,柳香緹面頰嫣紅,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而她很沒用地想逃。「不,不行。」

  「為什麼?留下來陪我。」腰間的大手力道稍微加重,將她緊緊箍住,讓她無法逃離。

  「我、我不想結婚,也不想談戀愛,我無法信任男人。」她虛弱地強調,讓他明白她是個情感殘缺的女人。

  「那很好,因為我也還沒打算結婚。在事情走到那個地步之前,我們應該可以來一段你情我願的露水姻緣才對。」他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愈加曖昧的眼神,瓦解著她的意志力。

  「可是……」

  雙唇愛戀地啄吻她的臉頰,他的呼吸開始沉重。

  「你不是說,這種都會男女成熟的交往,是很稀鬆平常的?既然如此,你畏懼什麼呢?」他一副她欺騙他感情的口吻。

  「是沒錯……」不,有錯,而且是她的錯!她不該裝出很會玩的樣子,現在現世報來了,就快要玩到床上去了,該怎麼辦才好?

  「你從來沒交過男朋友吧?難道你不想知道,所謂的男女交往是怎麼回事?」他改用誘敵策略。

  「……」她索性沉默不語。

  反正連她沒交過男朋友都被他看穿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放心,我不會逼你負責的。」

  「噗。」他的冷笑話,逗笑了她。

  沒想到,平日在工作上一板一眼的韓司,喝了酒之後,竟變得狂放又頹廢。

  褪去謙恭有禮的外衣,他更加性感有魅力了!

  柳香緹的心亂成了一團,根本抗拒不了這種誘惑。

  罷了!她告訴自己:反正我這輩子不打算結婚,也不打算生小孩,就這麼一次貪歡又何妨?

  想到這或許是人生中僅有的一次機會,她倏然下定決心。

  唇畔揚起淺笑,她突然旋身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獻上自己的紅唇。

  韓司渾身一僵,接著熱情突然進發,火熱地需索著,挑逗她敏感的感官。

  她主動且熱切地回應,使得這場激情終於完全失控,成就了一夜纏綿……

  ************

  一早,灰濛濛的天空下起了小雨。

  柳香緹躺在床上,靜靜聆聽窗外的雨聲。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在心裡無聲地歎息。

  此時的她不只懊惱,簡直像在宴會上把酒倒在老闆頭上的員工,有種闖了大禍的感覺。

  她怎麼會被「男色」及「甜言蜜語」給迷昏了頭呢?現在被人家啃了——不,是把人家啃了,韓司那隻狐狸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呢?

  哎啊,真是悔不當初!

  正懺悔時,冶不防一隻大手從她身後冒出,很自然地攀上她的肩頭。

  緊接著,一隻修長的毛毛腿跨過來,大剌剌地蹺在她的大腿上。接下來,又有一隻手臂攬過來,想來個竊玉偷香、重溫舊夢。但——

  他只抱到一個大枕頭。

  原來柳香緹的危機意識早已覺醒,她反射動作地轉身避開,順道抓起一個枕頭塞進大野狼的爪子裡。

  韓司瞪了枕頭一眼,把它扔開,然後露出魔魅的笑容,誘惑地朝她擺擺手。「過來,我們還有點時間。」

  他還想再來一次?!

  「不要!」柳香緹倒抽一口氣,看見他光裸的胸膛,她紅著臉翻身下床,快速抓起掉落在地上的衣物衝進浴室。

  一會兒之後,她已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咳!那個……」她明明羞得滿臉通紅,卻又努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昨晚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那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你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吧!」

  「是嗎?我明白了。」

  韓司笑得十分「天真無邪」,柳香緹沒時間去解讀他的笑容有什麼涵義,飛快逃離他的臥房。

  ************

  一整天,柳香緹都渾渾噩噩,魂不附體,甚至還在接客戶電話時說錯了名字,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香緹,昨晚的事,一定有人暗中搞鬼,我們非抓出兇手不可。」

  慕怡璇像陣風似的,刮進她的辦公室,連跟在後頭的程悠悠都一改過去悠閒的神態,滿臉憤慨。

  「嗯,那是當然。」柳香緹虛軟回應,雙眼呆滯地看著桌上的報表。

  「咦?」慕怡璇不是第一天當她的朋友,向來俐落能幹的女強人變成小病貓,怎麼看都不對,她懷疑地湊近,意外發現一個大秘密。

  「啊!」她顫抖的手指著柳香緹,猛然倒抽一口氣。

  「幹嘛??!柳香緹懶洋洋地拾起眼皮問她。

  「你……你有草莓!」別想瞞她,那痕跡一看就知道是「草莓」沒錯!

  「草莓?」柳香緹和程悠悠同時詫異地瞪大雙眼。

  這種時候,她怎麼還會想到吃的?

  「沒錯!嘿嘿,從實招來吧,你的草莓是打哪來的?」照這形狀與色澤來看,種草莓的人想必熱情如火。

  柳香緹很認真地將自己的桌面再檢查一遍,然後肯定地告訴她。「這裡沒有草莓,我也沒買草莓!」

  「噗,別寶了!這種草莓不是那種吃的草莓啦!」

  慕怡璇上前拉開她的條紋襯衫領口,指著一塊隱約看得出嘴型的紅色印記,犀利地問:「這是誰留下的?」

  「香緹,你……」程悠悠掩著染紅的精緻臉蛋,猛眨著水汪汪的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柳香緹。

  到底是誰留下的吻痕?真是太——有勇氣了!香緹沒一巴掌打死他嗎?

  「這、這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柳香緹急忙按住領口,漲紅臉,結結巴巴地解釋:「昨、昨晚,家裡跑進了一隻蚊子,咬得我全身紅腫……」

  真是欲蓋彌彰,看來她不適合當騙子。

  「是嗎?好毒的蚊子喔,一定很大只吧?」慕怡璇虛偽的假笑。

  「是啊,真的很大只。」柳香緹以為好友相信了,語氣更加肯定。

  「有多大只?這麼大?」程悠悠笑咧了嘴,張開雙手隨意比了一個幅度。

  「別傻了!哪有這麼矮,又不是侏儒。是這樣吧?」慕怡璇將手勢改往上比,再加上她自身超過一百七的身高,那高度就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了。

  「哇,這麼大只?那麼是巨蚊了!」

  「誰跟你說是蚊子?是人好不好?而且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慕怡璇早就猜到兇手是誰。「老實招了吧,香緹,你身上的草莓是韓司種的吧?」

  柳香緹倒抽一口冷氣。她怎麼連這也知道?

  「韓司?是繁星科技那個長得很帥的董事長特助嗎?」程悠悠驚呼了一聲。「對喔,香緹好像早就認識他,你們正在交往嗎?」

  「沒有!」柳香緹立即大聲否認。「我們只是一夜情,單純的男歡女愛,我沒有和他交往,也不可能和任何男人談感情。」

  「一夜情?!」兩位好友同時被各自的口水嗆到。

  她們以為保守、清冷,對感情永遠絕緣,打死也不可能對男人假以詞色的柳香緹,竟然搞一夜情?

  「哇,香緹,你好猛喔!」程悠悠忍不住驚呼。

  原來真正深藏不露的人,是她呀!

  「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以後我和他不會再有任何牽連。」柳香緹僵硬地回答。

  想到兩人之間,將不再有任何牽扯,她心底在放鬆的同時,也有股更深的哀傷湧上。

  至於那哀傷從何而來,她沒有勇氣去深究。

  她只知道,她安全了,她不會受到傷害了……

  ************

  原以為那晚的失控,只是一時的脫軌,天亮後一切就會結束,從此他們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只可惜——

  世間的事要是真能如人所願,那就太完美了!

  柳香緹惹上的「男禍」,現在才正要開始作亂……

  「你幹嘛又叫我來?」

  激情的節奏平息後,柳香緹偎在韓司懷中,滿足卻又有點不甘心地責怪。

  其實,她怪的是自己,為什麼每回一接到他的電話,她就像被下了符咒似的,就算嘴裡說不去,最後還是會乖乖來報到。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被他給連哄帶騙勾引上床,徹底吃乾抹淨。

  她原本以為韓司已經同意她的「一夜宣言」,誰知道卻變成「一千零一夜」,永無止盡的延續下去。

  誰會想到,他竟耍賴不肯放人,反而更加執著地糾纏她?

  烈女最怕郎來纏,她也無力抗拒,每回只要靠在韓司懷裡,她就理智盡失,一次又一次,沉淪在激情的魔咒之下。

  想與韓司對抗,當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可不是簡單的角色,他擁有超強的意志力,與一顆超精明、會算計的頭腦,對於柳香緹的冷漠拒絕,他總以強勢的態度、溫柔的眼神逐步軟化她,讓她氣得牙癢癢的,卻也無法真正討厭他。

  隨著他的強勢追求,她的心慢慢淪陷,但是對於男人的不信任,讓她無法敞開心胸,接納他的愛。

  她很氣自己意志薄弱,但是不能否認,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快樂。

  他總有辦法營造出輕鬆的氣氛,並說笑話來逗她開心,讓她忘了一切煩惱。

  咳,可不是只有在「那方面」讓她滿足而已。她紅著臉想。

  「最近有什麼頭疼的事?」他像水蛭般黏在她背後。

  他很關心她,每回見面,總要間她有什麼傷腦筋的事,然後想辦法替她解決。

  一開始她不知道他會暗中插手,都據實以告,後來知道他會幫忙,她不願倚靠他的力量,便不再傻傻地和盤托出。

  「沒、有!」柳香緹推開他,嘟著紅唇道:「我已經說過,我可以自己處理,你別老是把我當成沒本事的女人,我的學經歷不是唬弄人的。」

  質疑她的工作能力,根本就是拿著蒼蠅拍打老虎,而且還是隻母老虎——簡直是找死!

  「工作上的事當然沒問題,我信得過你的能力,問題是,總有什麼事惹你心煩吧?譬如說,是不是有追求者對你死纏不休?或是哪個色胚又想伸出鹹豬手……」

  說穿了,他就是怕自己的女人被野心分子覬覦。

  「都沒有!你以為我行情很好嗎?」拜託,會看上她的,都是和他一樣不長眼的好嗎?這種人是稀有物種,世間沒有幾個啦!

  「不過……」柳香緹的眼睛骨碌碌轉了轉,唇畔浮起一抹惡作劇的賊笑。「你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有個傢伙很討厭,老是纏著我,偏偏還是我的鄰居,趕也趕不走,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攆走他呢?」

  韓司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

  「何必趕他?有人疼你、寵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你操勞、任你使喚,這種男人世間難尋,都快絕跡了,不要他,你不後悔嗎?」

  瞧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害柳香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真的,真的是世間難尋!

  能用這種輕鬆口吻自吹自擂的男人,還真的是「世間難尋」沒有錯。

  ************

  「董事長,這是天剛企業的合約,請您過目。」

  韓司將合約書攤放在桌上,接著便轉身離開,林勝男立刻喊住他。

  「等一下。」林勝男起身走到韓司面前,神色緊張地打量他。

  打從慶祝會那天過後,她就察覺他對她的態度冷淡了很多,當然表面上的恭謹是不變的,但就是態度變了。

  他沒對她動怒,也沒對她擺臉色,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氣——生她的氣。

  他們好歹朝夕相處了好幾年,他的一個微妙眼神,或是一些微小的動作,她都明顯感覺得出不同。

  林勝男慌了,她急忙想化解他的不滿。

  「你還在煩惱慶功宴那天的事嗎?那件事已經證實是靳達夫的對手公司使出的卑鄙手段,不是真的!我已經發出聲明稿鄭重解釋,不會再有人敢提起這件事。」

  「是嗎?」韓司略微勾起嘴角,眼底的寒冰卻沒有消退。「謝謝董事長澄清事實,像我這種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孤兒,怎敢奢望高攀董事長高貴的血統?」

  「你別妄自菲薄!在我眼中,你比誰都優秀。」林勝男捨不得他輕視自己。

  「是嗎?謝謝董事長的誇獎。」他輕蔑一笑。

  她又何必做這些虛偽的誇讚呢?在她心中,其實是瞧不起他這個私生子,認為他是她的恥辱,所以才不肯承認吧?

  無所謂!反正自己也沒指望她會認他,他從小沒了媽,未來,他也會繼續當自己沒有母親。

  「對了!韓司,你近來的表現非常優秀,孫副理年事已高,近期內將會退休,我希望由你接任副理之職。」林勝男急切的語氣,有著討好的意味。

  「這件事,請容許我拒絕。」韓司想也不想地冷聲回絕。

  「為什麼?」林勝男沒想到他會拒絕。「你不喜歡副理的職務嗎?還是你嫌職位太低?我可以再替你——」

  「不!我只是認為自己還不足以勝任,畢竟我進公司的資歷還不夠深,若是晉陞太快,恐怕招來非議。」他沒興趣再成為某些人的攻擊箭靶。

  「胡說!你的資歷雖然沒有其他人深,但是能力絕對沒問題,我對你有信心,你也該對自己有信心才對。」

  「我對陞遷沒興趣,目前只想做好手邊的工作,這件事留待以後再說吧!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韓司緊抿著嘴,略一鞠躬後,逕自轉身離開。

  「韓司——唉!」林勝男跌坐回皮椅上,神情沮喪。

  好不容易才將他安置在自己身邊,為什麼又橫生枝節呢?

  韓司離開林勝男的辦公室,背靠在門板上,無聲地吐出沉重的呼吸,臉上流露出難得一見的脆弱與感傷。

  難道他與母親相認的日子,永遠也不可能盼到嗎?

  「韓特助。」

  聽見腳步聲靠近,他立即撇去那抹脆弱,擺出一貫的淡漠神色。

  轉頭一看,是那陰魂不散的周敏菁。「周秘書。」他點頭致意。

  「真巧,在這裡遇到你。」周敏菁笑顏如花。

  剛才不經意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想必是承受不了遭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吧?她心中一陣痛快,因為這就是他拒絕自己的下場。不過她可還沒放棄他,她還夢想著成為他的戀人,現在他像喪家之犬到處受人冷眼,正是她安慰他、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韓特助,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等會下班之後,要不要到我那裡,我煮點營養的東西幫你補一補!」周敏菁熱心地道。

  「不用了,謝謝你。」韓司淡然謝絕。

  「還是你想去哪裡走走,或是喝一杯酒解悶,我都可以陪你——」

  「真的不用了!」韓司稍微加重語氣。「我晚上必須加班,哪裡都沒辦法去。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他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因為他渴望的人不是她,他想擁入懷抱的也從來不是她。

  「哼!」周敏菁沉下臉,染上怨恨之後,那張艷麗如花的臉龐也失了顏色。

  「唉,這小子還是這麼不給面子啊?」張錦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周敏菁暗自翻翻白眼,裝作沒看見他,旋身就想走。

  「喲,怎麼我一來,你就急著想走呢?」張錦堂色瞇瞇地攔住她,不安分的手趁機撫上她的白嫩手臂。

  「我只是正好有急事要辦。」周敏菁忍耐地避開他,哪知道張錦堂無恥得很,立即又跟了過來,這回魔爪還摸上她的屁股。

  周敏菁俏臉一繃,不理會他是高階主管的身份,用力拍開他的手,隨即開罵:「拿開你的髒手,請你放尊重一點!」

  張錦堂偷摸被拒,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翻臉了。

  「你裝什麼清高?你別以為董事長不看重我,我就拿你沒辦法。前陣子在慶祝酒會上搞鬼的人,真正的兇手還沒抓到吧?」

  張錦堂嘿嘿笑著靠近她,充滿色慾的手,囂張地勾住她的腰。

  「如果我跑去舉發,說洩密者其實就是你周秘書,你說你會有什麼下場?」

  周敏菁想到那後果,臉色霎時慘白。她會像過街老鼠,一路被打出公司吧!

  「這件事你也有份,如果你敢去舉發我,我就咬出你!」她反過來威脅他。

  「喔,是嗎?我好害怕喔!」張錦堂裝作縮成一團,不過隨即張狂地大笑。

  「哈!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我也有參與?這件事是你告訴我的,要是我矢口否認,誰能奈我何?再說,就算我真的有參與,那又如何?董事長可是我的表姨,只要我媽出面替我求情,相信董事長還是會原諒我的。而你呢?誰會原諒你呢?韓特助嗎?哈哈哈!」

  周敏菁沒想到張錦堂會如此卑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所以,想要我閉嘴,就乖乖聽我的話,我不會虧待你的。呵呵呵……」

  張錦堂的手,無恥地撫上她的臉頰,周敏菁連掙扎一下都不敢。

  不,她快吐了,她不要這個人碰她。她真的很後悔跟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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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深夜,柳香緹正要上床睡覺時,突然接到韓司的電話。

  「你要不要上來?」

  他的聲音依然低沉性感,但是這次好像夾雜著深深的疲憊。

  聽到他疲憊的聲音,她心生憐惜,好想立刻飛奔上樓。不過,她在自己的理智飄走前,將它拉了回來。

  「不要!以後我不會再上去了,你也不要再打電話來找我。」她忍住心痛,絕情地道。

  她已經下定決心,不要再被他給迷惑,因為不想將來受到更大的傷害。

  她不要男人來干擾她平靜的生活,一點也不需要!

  「是嗎?」他的反應倒也平靜,沒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

  熄了燈,爬上床,柳香緹根本無法入睡,因為氣得睡不著。

  他完全沒試著說服或爭取,反而讓她更加不開心,他連裝裝樣子都不肯,一知道她沒暖床的功能了,就毫不在乎地拋下她嗎?

  她忘了是自己命令人家不准再來騷擾,這會兒卻又兀自咬著棉被生悶氣,直到電鈴聲響起。

  「討厭,是誰啊?都這麼晚了。」該不會是管委會來收管理費吧?「有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她萬分不高興地掀開被子下床,披了睡袍走到客廳,從監視的小孔望出去,想看看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來擾人清夢。

  結果,那個人竟是——韓司?!

  「你來做什麼?」她打開門,詫異地問。

  完了!原本堅定的決心,一見到他,又開始分崩離析。

  「你不肯上去,我只好下來了。」他說得萬般委屈,活像被遺棄的小孩。

  「你……你趕快回去啦!」她怕鄰居看見,急忙趕他回去。

  「讓我進去,好嗎?」

  啊,他又露出那種小狗般可憐的眼神!

  除了她,願意陪他的女人應該多得是吧!他幹嘛老纏著她呀?

  「至少今晚別推開我,拜託!」

  聽見他的軟聲祈求,她沉默了,望著他哀求的眼眸,她的堅持正像冰塊一樣,一點一滴地融化。不由自主地,她的腳步往旁邊移開,默許他進入屋內。

  他立刻走了進來,伸手抱住她。

  感覺他的唇緩緩靠近,她竟也無力推開。

  就當是最後一次吧!她心虛地說服自己。

  這是她最後一次縱容自己投向他的懷抱。真的!

  ************

  睡到半夜,柳香緹突然自夢中醒來,一種怪異的空虛感,讓她莫名地驚醒。

  她直覺望向身側,發現是空的,被褥被掀到一旁,他人已經不見了。

  她以為他走了,急忙跳起來察看,就在那一刻,她找到了他。

  他就坐在她的窗台邊,望著窗外的夜色沉思,甚至連她醒來望著他,他都沒發現。

  他正悠悠望著天上的弦月,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黯淡的光線從薄紗窗簾間照進來,投映出一種莫名的蒼涼。

  這是她從沒見過的一面,在她面前,他總是生氣勃勃、情緒高昂,甚至一副狡檜精明、惹人氣惱的奸詐模樣,她從沒見過他悲傷、孤寂的表情,原來,那神情看來竟是如此令人感傷。

  他有心事吧?是什麼樣的事困擾著他呢?她默默凝睇著他,心中如此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韓司從冥想中回神,輕歎口氣,接著轉向床的方向,想看看心愛的人睡得可好,不料一轉頭,卻意外對上她清醒的眼眸。

  「你醒了?」他微愣了下,隨即揚起笑臉。

  「嗯。」柳香緹輕輕點頭。

  「我要走了,不然要是讓人看見,流言恐怕會不太好聽,我會替你帶上門,你繼續睡吧!」

  他起身走過來替她拉整被子,拍拍她泛著美麗紅暈的臉頰,道了聲晚安,這才轉身走向房門。

  柳香緹突然喊道:「你——」

  「嗯?」

  見到他回過頭,柳香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喊住了他。

  「你想談談嗎?」她神情窘迫不自在,視線不好意思看向他。「如果你有什麼心事,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說出來,我願意聽你說。」

  韓司愣了愣,眼眸中逐漸滲出感動的亮光。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詢問他的心事,她表達出對他的關心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他走了回來,隨意在她床邊的位置坐下。

  「是關於我的母親……」

  他把林勝男與他之間的對話,以及自己的心情,全部告訴了她。

  「……為什麼她不肯認我,我無法諒解!」

  「或許她不是不願意認你,只是畏懼世俗的眼光與輿論的批判。」她試著分析道。

  「我也知道,但我要的,其實不是什麼隆重的認親儀式,我只想喊她一聲媽,難道連這微小的願望,都難以達成嗎?」

  「這……」柳香緹無法回答,因為她不是林勝男,自然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見她煩惱的樣子,韓司憐惜地笑了。

  「別多想了,我其實也沒多在意,早點睡,明天還得上班。嗯?」

  「嗯。」柳香緹怔愣地點點頭。

  「晚安。」他傾身吻了下她的唇,隨即離開她的住處。

  在他走後,柳香緹望著一室空寂,反倒沒了睡意。

  忽然有種涼意湧上心頭,她拉起被子,卷覆住自己單薄的身軀。

  少了他的體溫,突然覺得好冷!

  ************

  即使昨晚沒睡好,一早,柳香緹還是準時進辦公室,處理手邊的工作。

  只不過,今天她的效率很差,一個早上只做了幾件事,而且往往都只處理到一半,就莫名地發起呆。

  她在想韓司,想起他在黑暗中那張孤寂的臉龐,她的心就陣陣揪疼。

  她撫著自己的胸口,感受那裡傳來的悸動,閉上眼,想著他,她冷硬尖銳的心變得柔軟了。

  她終於明白,這就是愛情的滋味。

  她居然愛上了他!

  她有些無奈,但並不驚訝。早在他強勢地介入她的生活,干擾她的心情與思緒時,她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淪陷。

  如果那傢伙知道她愛上他,一定得意得不得了吧?想像他驕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樣,她便覺得好笑。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斂了起來。

  現在他可能笑不出來吧?因為他的親生母親執意將他當成陌生人,不肯認他!

  她不知道林勝男有什麼天大的理由,無法認自己的親生兒子,她只知道韓司很受傷,而她不想看見他難過的樣子。

  抿了抿唇,她拿起話筒開始撥號。

  她想,自己應該親自去拜訪一下那位傳說中的女強人。

  ************

  「柳小姐?」

  林勝男走進咖啡屋,快速掃視一下室內,很快找到早已在裡頭等候的柳香緹。

  「林董事長,您好。」一見到她,柳香緹立即起身問好。

  對她,她比對尋常客戶有著更多的尊敬。

  「別客氣,坐啊!」林勝男對她也很隨和,絲毫不擺架子。

  「謝謝。」柳香緹依言坐了下來,先客氣地說:「感謝林董肯百忙之中抽空出來和我見面,我原以為您八成會拒絕我呢,因為像我這種臨時拜訪的人,一定很多、很令您困擾。」她自嘲地笑道。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接到她的電話,林勝男竟然很爽快地答應見她,就連她要求別在公司碰面,她都答應了,還移尊就駕親自過來。

  「別客氣!你很優秀,你在慶祝酒會中的表現相當得體,我很欣賞你。」

  因為她可能是兒子喜歡的女人,所以那晚她特別留心觀察她,只見兒子滿場追著人家跑,而人家則是跑給他追。

  她覺得很有意思,沒想到那冷情冷性的兒子會這樣對一個女孩子死纏爛打,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不甩她的兒子,硬是跑給他追。

  她的獨特,令她印象特別深刻。

  「哪裡。」提起那場宴會,柳香緹就一陣尷尬。「那晚的事,是我們的疏忽,讓您蒙受羞辱,我們深感愧疚。」她再次鄭重道歉。

  「不能怪你們,你們也是受害者。」

  要是換作其他人,就算不是主謀,林勝男鐵定也要批他一頓辦事不力,但是對於她,她就是特別寬容。

  誰教她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兒媳婦看待了。

  既然林董事長主動提起慶祝酒會那晚的事,那麼柳香緹也打蛇隨棍上,繼續延伸這個話題。

  「林董事長,恕我冒昧直言,那則刻意被播出的圖文報導,其實不是誣蔑,而是『事實』吧?韓司真的是您的兒子,我沒有說錯吧?」

  柳香緹大膽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事實,她當然明白林勝男被人大剌剌揭開瘡疤,心裡一定很不好受,所以她已經做好被劈頭痛罵的準備了。

  然而她再次感到意外,因為林勝男聽了並未勃然大怒,只是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是韓司告訴我的。」柳香緹據實以告。

  「韓司?不可能!」林勝男搖頭苦笑。「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只認為是別人捏造的。」

  「不,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早在慶祝會的意外發生前,他就已經知道。」

  林勝男聽了,頓時臉色遽變,柳香緹第一次見到她恐懼的表情。

  「韓司知道?他都知道?!」再也沒有任何事比這更讓林勝男震驚,而且惶恐。「他怎麼可能知道呢?」

  「據他說,是有一次尾牙宴上您喝醉了,他送您回家時,您親口說出來的。」

  「是那一次……」林勝男知道有這一回事,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竟然「酒後吐真言」,把自己是韓司親生母親的事,全說了出來。

  「那他既然知道了,為什麼從來沒有提過,還假裝不知情呢?難道是因為……他恨我嗎?」她不明白。

  「不,他並不恨您,事實上,他很希望和您相認,但您總選擇繼續隱瞞,所以他也繼續假裝不知情,因為他不希望您為難。」

  「韓司他……」林勝男沒想到他竟是因為不想讓她為難,所以才保持沉默,寧願假裝什麼也不知道。這孩子怎會如此善解人意呢?

  她好感動,感動得熱淚盈眶。

  「那麼,您的想法呢?」說出事情之後,柳香緹想確認她所抱持的想法到底是什麼?「難道您真的打算讓韓司一輩子當私生子,永遠見不得天日嗎?」

  「不!我從沒那麼想過——」林勝男激動否認。「我也一直很想與他相認,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渴望親手抱抱自己的兒子!」

  「既然如此,您為什麼不那麼做呢?」柳香緹不懂。

  「我怕……我怕他恨我呀!」林勝男潸然落淚。

  不待柳香緹提出疑問,她又哽咽著說:「當年,我做了第三者,與已婚的老闆發生婚外情。他的年紀雖然大我一輪,但我很尊敬他,而且愛他,跟在他身邊,我也學到很多商場上的寶貴經驗,可是……那位老闆卻在得知我懷孕後就突然變臉,逼我拿掉孩子,我不肯,以死相逼,他惱火了就開始冷凍我,甚至避不見面。」

  「真可惡!怎麼有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呢?」有膽偷吃,卻沒勇氣負責嗎?柳香緹氣憤萬分。

  「我好氣好恨,直到臨盆的那一刻,心中都充滿了對那個男人的恨,生下韓司之後,本來我是愛極了這個孩子,但是對他父親的怨恨蒙蔽了一切……」林勝男的聲音顫抖著,幾乎說不下去。

  「您……」

  「孩子生下後,對方得知是男嬰,便派人來接走他,但是我不肯。我知道他想要這個男嬰,為了報復孩子的父親,我便把韓司丟到偏遠的孤兒院,讓他們永遠也無法相認……」

  「天哪!」對於這樣可怕的過往,柳香緹聽了只覺得渾身發寒。

  仇恨,真的會泯滅一個人的良知。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是個邪惡的女人,我是個可怕的母親!」林勝男懺悔地哭泣,幸好此時咖啡廳裡沒什麼客人了。

  「其實我很快就後悔了,但是當我想去接回孩子的時候,他已被轉送到其他育幼院撫養,我鍥而不捨地尋找查訪,終於讓我找到他……只是當時,他已經不是個不懂事的嬰兒,而是個逐漸成長的少年了,我根本不敢與他相認,只好——」

  「只好模仿童話故事中的長腿叔叔,供給他一切生活所需,寫信鼓勵他、栽培他唸書?」這些,全是柳香緹從韓司那裡聽來的。

  「那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林勝男黯然垂下頭,幽幽地說:「那時,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我是為了什麼原因把他拋棄,我實在沒臉開口!」

  「所以您就默默地資助他,直到他完成學業,才將他安排到自己的公司?」

  「我想讓他留在我身邊,這樣我可以方便照顧到他。」

  「難怪您對韓司這麼好,聽韓司說,公司裡有許多人常常為了他得到寵信,而嫉妒眼紅。」韓司是她的親生兒子,那也莫怪她對他偏袒有加。

  「這些事我也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疼他、幫他。」林勝男歉然苦笑。

  「既然如此,那就鼓起勇氣與他相認啊!」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您可知道,您的猶豫不決有多傷韓司的心?」想起黑暗中那抹寂寞的背影,她仍心疼萬分。

  「對不起!先前猶豫不決,是擔心韓司知情後無法原諒我,所以沒勇氣承認,既然他早已經知道這件事,那麼我會盡快安排召開記者會,正式與他相認。」林勝男決定之後,心情異常輕鬆。

  她之所以忍受種種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至今屹立不搖,就是盼望著今天。

  「您不顧忌外界的想法了嗎?」可以想見,這肯定會掀起一場風暴,那些嗜血的媒體必定死纏不休,甚至連她的過往隱私也會全部翻出來,八卦地報導。

  「活到這把年紀了,我還在乎什麼?我只想讓韓司回到我身邊。」

  「那麼,就請您盡快處理吧,韓司還等著喊您一聲媽呢!」柳香緹微笑著道。

  「嗯。」林勝男忍不住又激動地落淚了。

  她的兒子就要真正回到她身邊了!

  ************

  「喂!你幹嘛又跑來啊?」

  柳香緹瞇起眼,瞪著那個儼然把她這個展示賣場般乾淨的廚房,當成自家的隨意使用的男人。

  上個月,他與林勝男已在記者會中母子相認。

  事前不知情的韓司感動得紅了眼眶,林勝男更是泣不成聲,讓許多旁觀者也濕了眼眶,還給了八卦媒體好長一段時間有熱門話題可炒。

  如今這股熱潮已漸漸退去,他與林勝男又恢復往日平靜的生活。

  表面上,他還是母親的特助——他依然堅持此時不是陞遷的好時機,而林勝男也沒勉強他。

  私底下,他們經常相約碰面,母子餐敘,有時還以道謝為由,硬拉她作陪。

  「煮料理給你吃,算是答謝你促成我們母子團圓。」

  韓司俐落地將煎得金黃柔軟的蛋包,撥到整得圓鼓鼓的炒飯上,然後用鏟子劃開半熟的蛋包,內陷頓時散開,熱氣霎時湧上,看起來十分可口。

  柳香緹不禁摸摸開始咕咕叫的肚皮,偷偷嚥了下口水。

  她噘嘴抱怨。「你們一天到晚拿龍蝦、鮑魚、頂級牛排來酬謝我,還嫌謝不夠嗎?」瞧她肚子上都長出一圈肉肉了,再不節制恐怕不妙。

  「還不夠,我打算感激你一輩子。」韓司在蛋包上淋上自製的醬汁,然後將兩盤蛋包飯端上她的小餐桌。「來,過來吃吧!」

  柳香緹嘴裡嘀咕歸嘀咕,他一招呼,她還是立刻乖乖坐下來,拿起湯匙開始享用。

  「既然已經母子團圓,你為什麼不搬去跟你媽媽一起住?」

  據說林勝男的豪宅有上百坪,上下三層樓,她已空出其中一層,讓寶貝兒子能獨自擁有隱密的空間,但他就是不肯搬過去。

  「你在開玩笑嗎?」韓司——如今已正式改名叫林韓司的他,用一種「你腦筋沒壞吧」的眼神看她。「要是搬回去,我怎麼還能在半夜偷摸過來?」

  柳香緹差點沒口吐白沫,這傢伙居然把半夜溜進人家香閨偷香,當成拒絕與母親同住的理由,真是讓人氣到吐血。

  不過,他做的蛋包飯真好吃!

  下得了廚房,進得了臥房,這男人大優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永遠霸佔他,死也不讓給別的女人。

  「好吃嗎?」韓司滿足地看著她暢快享用的模樣,含笑道:「那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吃。」

  「也用不著天天啦!」討厭!這樣的甜言蜜語,她快受不了啦!

  韓司凝視著她,但笑不語,她也望著韓司,不覺面頰緋紅。

  每回只要他用那種寵溺的目光看著她,她渾身就像快化了似的。

  雖然嘴裡總是逞強,要他別再來騷擾她,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心已經為他淪陷了,對於他的親近討好,她也只是表面上意思性地抗拒一下,接著就完全坦然接受,連他老是留下來過夜,她也半推半就地應允了。

  深夜,臥房裡照例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偶爾還伴隨著幾句煽情的挑逗話語。

  「你快讓我無法一手掌握了。」有人色色地瞇眼打量,喜孜孜地道。

  「那一定是我變胖了。」柳香緹恨恨地擰他一把。

  都怪他!三天兩頭煮好吃的料理,害她愈吃愈胖,胸部變大還好,小腹跑出來可就難看了。她發誓,要從明天開始減肥啦!

  然而,隔天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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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5 20:38:58
第八章

  清早一睜開眼睛,柳香緹就察覺自己的身體有種奇怪的變化。

  那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從喉嚨深處湧出,很像宿醉後的隔天,明明肚子空蕩如囊,偏偏有種欲嘔的感覺,在胃的底部翻騰絞扭。

  噁心感陣陣湧來,她試著深呼吸,可是沒有用,無論她如何嘗試,那股感覺依然縈繞不去。

  最後,一陣強烈的酸氣衝上來,她終於忍不住掀開被子跳下床,衝進浴室裡,抱著馬桶狂吐。

  然而空蕩蕩的肚子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是陣陣乾嘔。

  「怎麼了?你吐了?」被乾嘔聲吵醒的韓司走到浴室門口,擔憂地問。

  「只是乾嘔。大概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或是工作太緊張,腸胃又在鬧脾氣了。」柳香緹掬水漱口,衝去嘴裡的酸氣。

  可是,韓司卻直覺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他聯想到另一種可能。

  「你生理期多久沒來了?」他嚴肅地問。

  「你問這做什——」驀然,柳香緹頓住了,接著猛力搖頭。「不可能!你別亂猜。」

  不過,她卻開始在心裡回想最後一次生理期的日期,那是在……慶祝會之前!

  老天!她發現這個事實,臉色倏然轉白。

  不!她不能懷孕,千萬不要是!

  見她臉色驟然刷白,韓司也猜到事情大概就如他所猜測的那樣,立即明快地下了決定。「你趕快換衣服,我帶你到醫院做檢查。」

  「嗯。」柳香緹沒有反對,這時,她比誰都想弄清楚自己的異狀因何而起。

  ************

  「你懷孕了喔!」

  女醫生看過驗尿報告後,直接丟出這個晴天霹靂。

  接著,她沒理會兩位呈現石化狀態的新手爸媽,逕自命令道:「先躺到診療床上去,我替你用超音波檢查看看。」

  柳香緹聽見醫生的話了,但是她無法動彈。

  她怎麼可能懷孕呢?她不相信!這一定是騙人的!

  「來,先躺下去。」倒是韓司迅速回神,扶著她上診療台。

  醫生在她的肚皮上塗了些凝膠,接著把超音波的掃瞄器放在她的肚皮上,開始熟練地移動掃瞄。

  「你們看,就是這個。大約有十周大了,目前還沒有心跳,但是再過幾個禮拜就會開始有心跳。」醫師指著診療台上方的螢幕,用掃瞄器在一處畫圈圈。

  十周大?那也就是說,她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

  柳香緹與韓司一同望著螢幕上的一個小白點,那白點甚至還沒他們的拇指大。

  「好像一顆豆子。」柳香緹不可思議地喊道。

  「是啊!但是再過不久,這顆豆子就會孵出豆芽,然後開始長出小手小腳,接著呱呱墜地,吵得你們不得安寧!」

  女醫師幽默的言詞,讓新手爸媽不約而同靜默下來,一種異樣的感動,在他們心底激盪著。

  他們靜靜望著螢幕上那顆豆子,心裡充滿對自然界的讚歎,與對新生命的感動。

  然而短暫的感動過後,一抹更深、更濃的恐懼,開始湧上柳香緹的心頭。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懷孕了!她該生下這個孩子嗎?

  她甚至無法將其稱之為自己的孩子,她沒有自信當個好母親。

  她很怕,怕孩子影響到她的工作,讓她分身乏術,更怕自己一旦有了孩子,就會變成母親那種—為了孩子犧牲奉獻一切的傳統女人。

  因為有了孩子,所以可以忍受丈夫的打罵;因為有了孩子,所以即使丈夫外遇也絕不輕易分手;因為孩子,連自己存在的價值都遺忘了……

  不,她不要變成那種女人!

  ************

  安排好下一次產檢的日期,韓司帶著柳香緹離開醫院。

  一路上,他喜孜孜地計畫著一切。

  「我們馬上結婚,我的孩子不能成為私生子。趁著肚子大起來前,趕快舉辦儀式,你還可以穿漂亮的禮服,當個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然後我們另外買個房子,趕在孩子出生前裝潢好,他必須有自己的房間,但是不能離我們太遠,否則半夜他哭了的話,我們會聽不到他的哭聲……」

  韓司獨自規畫他們的未來,本來應該熱烈參與的另一位,卻是蒼白著臉,詭異地沉默著。

  終於,韓司發現她的不對勁,他臉上的笑容慢慢退去,擔憂地看著她。

  「香緹,你怎麼了?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韓司擠出有點僵硬的笑容,心裡隱約明白,她的反應與身體的不適毫無關係。

  「我們可不可以……」

  「嗯?」韓司好溫柔地聽著。

  「可不可以……不要這個孩子?」她轉開視線,心虛地問。

  「你在說什麼?」韓司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你真愛開玩笑!」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在開玩笑,畢竟有幾個女人,在知道自己即將成為母親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不要孩子呢?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不想生下這個孩子。」她依然迴避著他凌厲的目光。

  「你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念頭?我不相信……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再說一次!」

  「我不想結婚,我也不想生孩子,我——」她像鐵了心似的,轉頭直視他的眼睛,不再畏縮閃躲。「不要這個孩子!」

  「你——」韓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氣得渾身發抖。「你怎麼會說出這麼冶血的話?孩子已經在你的肚子裡,再過七個多月就要出生了,而你竟然說,你不想要他?!」

  「這個孩子根本不是因為我想生,所以才懷的,而是意外有的,既然是意外,為什麼我們不能終止這個意外呢?」她為自己殘忍的想法竭力辯駁。

  「我從來沒說過想結婚,更不想生孩子,我的人生計畫中,沒有這兩樣東西,我以為你知道的!」

  「我是知道,但我以為那是你在懷孕之前的想法。」韓司冷冷地看著她,好像他今天才認識這個女人。

  「我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我不能要這個孩子!我不能保證給他一個幸福快樂的生長環境,我沒有資格生下他。」

  柳香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還有自己慘澹、憂鬱、不快樂的童年。

  與其讓孩子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裡,不如別生下他,這才是真正為他好。假如讓孩子過著和她一樣恐懼、痛苦的日子,那麼不生他才是最好的!她如此說服自己。

  「雖然我們都來自不完整的家庭,但只要我們有心,沒有什麼難關跨不過去。你別擔心孩子會不快樂,我相信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給他一個幸福完整的家。」

  雖然韓司極力安撫,但柳香緹卻沒辦法像他這麼樂觀。

  「我們終究只是人,不是神,我們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當我的工作與孩子產生衝突時,你要我怎麼辦?馬上辭掉工作,然後專心在家帶小孩?」她諷刺地問。

  「不,如果你放不下工作,那就由我辭職,專心在家照顧孩子,直到他能上幼稚園為止。」韓司望著她,認真地說:「我也認為,照顧孩子不全是女人的義務,父親也有責任,如果你分身乏術,那麼就由我來照顧孩子,這也是一個辦法。為了孩子,我願意辭職在家,當個專職的袋鼠爸爸。」

  他的提議,卻讓柳香緹更感壓力。

  為什麼他明明是男人,卻可以為孩子犧牲這麼多,而她是女人,反而沒辦法做到?難道足她人格有什麼缺陷嗎?

  是的!她心理有障礙,她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個好母親,她沒資格生育孩子。

  「不!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求求你!」

  她捂著頭,痛苦地低喃。

  「好,結婚的事,我暫時不逼你做決定,你可以花更多時間,慢慢地想清楚。但是我是說真的,柳香緹,如果你敢拿掉這個孩子,我們之間就完了!」韓司嚴厲地警告。

  柳香緹低下頭,沉默不語,她很迷惘,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孩子究竟留,還是不留?

  她心中也沒了主意。

  ************

  柳香緹空茫地望著不斷跳動的螢幕,兩手擺在鍵盤上有半個鐘頭之久,卻半個字都沒打,只是維持原來的姿勢,一直發呆。

  自從得知懷孕的消息之後,她沒有一分鐘不煩惱。

  到底該怎麼做?她該把孩子拿掉嗎?

  如果拿了,她就成了殺死自己孩子的兇手,她的良心會譴責自己一輩子——再說韓司已經給了她最嚴厲的警告,只要她拿掉孩子,就會永遠失去他。

  她雖然沒打算跟他結婚,但她也不想失去他,沒了他,她的人生會再度陷入弧寂與幽暗的地獄裡,她無法想像那一天的到來。

  但若不拿呢?生下孩子,她一樣會掉入懊悔的深淵裡,而且還會拖著孩子一起沉淪苦海,她能為了一時的軟弱,讓孩子陪著她一起受苦嗎?

  她現在好像一個失足從萬丈懸崖墜落的人,勉強抓住一根籐蔓免於一死,但卻也卡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下方是零下數十度的冰河,萬不可能跳下去;而想上去,陡峭的懸崖卻是怎麼也爬不上去,只能不斷隨風在空中擺盪,讓命運決定她該何去何從。

  是她把自己逼入了絕境!她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孩子根本不該有的!

  她懊悔得幾乎掉下淚,這時,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

  一轉頭,只見慕怡璇正對她微笑。

  「如果心煩的話,出去走走散散心吧,轉換一下心情也好。」

  「是啊!這份給客戶的報告書,我會替你打完。」程悠悠已主動將桌上的資料拿過來,準備接手來做。

  「你們……」柳香緹感動地看著她們,關於她懷孕這件事,兩位好友都已經知情,但她們不曾給她任何責備與壓力。對於她們的信任與體貼,她真的感激萬分。

  「你現在容易肚子餓,去吃點東西,或是喝個下午茶,未來的事你慢慢想,只要別急著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就好。」

  「嗯,我知道,謝謝你們。」

  謝過好友,柳香緹拎著包包離開公司。

  她聽了好友的建議,先找了間餐廳點份下午茶,一口氣吃掉兩塊蛋糕。

  以前不愛甜點的她,懷孕之後胃口轉變,變得很喜歡吃甜食,尤其是香甜鬆軟的蛋糕,成了她的最愛。

  幸好韓司不知道這件事,否則一定每天照三餐送蛋糕來。

  想起了他,柳香緹的臉龐黯淡了幾分。

  自從那天為了孩子的問題爭論過之後,這件事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導火線,每回碰面或是通電話,只要一提起這件事,他們必定吵架,兩人都堅持己見,誰也不肯讓步,所以每回都在極不愉快的情況下結束對話。

  不斷的爭吵與鬥氣,讓她想起了父母極不愉快的婚姻。還沒結婚,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變成這樣,她不敢想像婚後會是怎樣可怕的光景?

  想起這件事,柳香緹的心情更加黯淡,惶惶然離開餐廳,她漫無目的地在街閒逛。她以許多年沒有過的懶散步伐,晃過一條又一條街道。

  大部分的時候,她都只是在商店的櫥窗外觀看,直到不經意晃進一條巷子,在一個小小的櫥窗外,看見店內可愛的嬰兒用品與服飾,她才不由自主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

  雖然不是知名的連鎖嬰兒服飾店,但是老闆娘很親切,見她進去,立刻過來招呼,但也沒忙著推銷產品,只像鄰居似的開始與她閒聊。

  得知她懷孕兩個半月,老闆娘笑著說恭喜,柳香緹卻只能苦笑,說不出自己並不期待這個孩子。

  她隨意翻看架子上的嬰兒服飾,為那迷你的尺寸感到驚奇。

  「好小喔!孩子的衣服都這麼小嗎?好像洋娃娃的衣服。」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這一櫃是剛出生的嬰兒穿的,當然小了。你是第一胎吧?」老闆娘好笑地打量她的身材。

  「嗯,是啊!」柳香緹有些不自在地回答,繼續翻看衣服,忍不住讚歎道:「好可愛喔!」

  看著那些小小的衣服與鞋襪,她的心中充滿一種莫名的感動,讓她想落淚。

  她甚至忍不住幻想,她的孩子穿起這些可愛的衣服,會是什麼模樣。

  「嗚……啊!」

  忽然,櫃檯的方向傳來奇怪的聲響,好像是誰在那裡咿呀亂叫。

  她好奇地轉頭望去,只見老闆娘已快步趕過去,從櫃檯後方的嬰兒床裡抱起一名看不出年紀的小孩。

  「好孩子,你睡飽飽了呀?有客人來了喔,你要乖乖的,不要吵知道嗎?」老闆娘抱著孩子又親又疼,不斷嘰嘰咕咕地對孩子說話,但孩子只是對著她傻笑。

  柳香緹兩腳像被磁鐵吸住似的,一步步走了過去。

  老闆娘見她走近,對她笑了笑,還擺擺孩子的手代替孩子向她打招呼。

  柳香緹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也沒多少機會接觸嬰兒,但她總覺得這個孩子很奇怪,好像很小,又好像很大……看他的反應,她想他應該是發育得很好的嬰兒吧!

  「你的寶寶多大了?長得真好,好像比一般的嬰兒還要大耶!」她無心地道,原是好意誇讚,沒想到正好說中人家的痛處。

  「他不是嬰兒。」老闆娘苦笑著告訴她。「他已經快兩歲了。」

  「什麼?」柳香緹再怎麼沒常識,也知道兩歲的孩子,身體的成長與反應卻像個嬰兒,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他發展遲緩,所以比一般的孩子發育和學習都要慢。」老闆娘柔聲說著,眼中沒有半點嫌惡,只有滿滿的疼愛。

  柳香緹震驚萬分,為什麼生出這種不是一般正常的孩子,她不悲不怨,還能笑得那般慈愛憐惜?她難道不覺得自己的孩子跟人家不同,招來異樣的眼光,這樣會很令人難堪與難過嗎?

  像是看出她心裡的想法,老闆娘微笑地告訴她。「不管他是什麼樣子,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是因為他聰明活潑所以才去愛他,也不會因為他發展遲緩所以不愛他,只因為他就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永遠愛他。

  再說,他也很努力地活著呀,每回看到他那麼認真地想學習新東西,我都好感動,誰能說他不該生存在世上?我不怨怪上天讓我生下這樣的孩子,我想那是老天認為我有能力撫養這孩子長大,所以才將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我,這是我的榮耀,也是我的使命,我必須達成。」

  她的話宛如一把大槌子,狠狠敲醒了猶豫徬徨的柳香緹。

  她眼眶泛紅,羞愧得幾乎沒有臉面對老闆娘,在這名偉大無私的母親面前,只因為童年的不快樂,就想把孩子殺死的她,顯得多麼自私與冷酷啊!

  她自以為剝奪他出生的權利,是為了他好,其實只是為了保護自己。

  她為了保有自己的幸福,所以想也不想就要犧牲掉孩子……

  天哪!現在她才猛然驚醒,自己怎麼會有過這麼自私可怕的念頭呢?

  她錯了!她大錯特錯,老天真的不該讓她成為一名母親,因為她實在沒有這個資格。不過——

  誠如老闆娘所說,既然上天已將這項任務交給她,那麼這就是她的使命,她沒有權利逃脫。

  現在她若逃了,將來必會終生輕視自己、痛恨自己。

  幸好在她犯下大錯之前,遇見了這位偉大的母親,點醒了執迷不悟的她。

  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從未有過這麼強烈的真實感——自己即將成為一個母親了。

  這一刻她決定了,她要生下這個孩子!

  她想與韓司共組家庭,她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他們的家庭充滿溫暖,給孩子滿滿的愛與幸福。

  她茅塞頓開,欣喜不已,為了腹中的寶貝,她選購了大量的嬰兒用品,一個下午都耗在這裡,幾乎把半間店都搬空了。

  老闆娘當然很高興她的惠顧,不過卻也擔心她無法搬回家。

  「你沒開車來吧?這麼多東西,恐怕提不回去喔!」

  「真的耶!」柳香緹看看她所購買的物品,發現足足裝了五、六大袋,再加上一台嬰兒推車,縱使她再多長出兩隻手也提不動。

  正煩惱該怎麼運回去時,老闆娘體貼地說:「不然這樣吧,你把地址留給我,我替你把這些東西裝箱寄過去,運費由我來付,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提不回去了。」

  「太好了,謝謝你!」

  問題解決了,柳香緹輕鬆地走出嬰兒用品店。

  一出大門,她就取出行動電話開始撥號,急著想告訴韓司——她決定留下孩子。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剛撥通的電話上,因此忽略了身旁的狀況,在穿越一條小巷口時,忽然有輛機車高速衝出來。

  砰一聲巨響,摩托車先撞倒柳香緹,再衝向一旁的攤販。

  撞擊聲夾雜著尖叫聲,現場頓時亂成一片……

  電話接通了,柳香緹前一秒還興高采烈地呼喚著韓司,下一秒卻像顆保齡球一樣飛出去。

  接著,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從下腹傳來,她感覺溫熱的濕意濡濕了裙擺,她困難地想轉動頭顱找回自己的行動電話,但它已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現場圍觀的人愈來愈多,聲音愈來愈吵雜,但柳香緹卻什麼都聽不見,因為她

已逐漸失去意識……

  飛到遠處的行動電話裡,真實地轉播了現場的混亂。

  「喂?香緹?你怎麼了?」電話的另外一頭,韓司大聲叫喊著。

  他剛接到她的電話,還來不及開口應答,就聽到巨大的響聲,接著是尖叫聲與叫喊聲充斥在電話筒裡。

  他恐懼不安,瘋狂地嘶叫吶喊,但電話就是無人接聽。

  「韓特助,發生了什麼事?」正與他討論公事的周敏菁,見他神情不對勁,於是詢問道。

  但韓司沒空理會她,只是繼續喊著柳香緹的名字。

  他顫抖的手握著話筒,固執地不肯掛斷,只聽見現場一片吵雜。

  他擔憂無助地猜測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就聽到救護車由遠駛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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