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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琍]順李成章【處男終結者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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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5:35 |倒序瀏覽 | x 1
順李成章(處男終結者之一)作者:凱琍

就說他有潔癖,哪能讓那些看起來髒兮兮的東西近身?
可……老天是否沒事做淨想整人?
居然讓他對著一個男人婆,還是個建築工地的小監工動了凡心,
讓他三不五時就想試試看自己能否跟她做……愛做的事!
唉~~不如讓他ㄕˇ了吧!
幸好他想到一個絕妙高招──求她陪他共度一夜春宵,
如此一定能證明,他其實只是想太多,他絕不可能想跟她「那個」的。
而她,真的只是一時雞婆,本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信念,
才會同意跟他發生一夜情,讓他趕快「長大成人」,
卻沒想到他居然這麼過分,要了一夜,還要兩夜、三夜……
簡直是太貪心了吧!
她正想揮揮衣袖不帶一絲雲彩地離去,卻被他發生車禍的噩耗給驚慌了手腳,
體認到原來自己早已愛上了他,她火速衝進病房,對著病危的他「告白」,
卻發現搞錯了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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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6:19
  一個緣起

  話說十七年前,有三個男孩結識在「棋藝社」,從此展開一輩子的友誼。

  所謂年少輕狂,對異性好奇,對情慾懵懂,他們也想知道男女之間那回事,便偷偷向出租店老闆要求,「來點好康的。」

  老闆剛好也是個男人,很懂小男孩的心思,「要初級、中級還是高級?」

  「還有分別?那就來片高級的。」余戰一向只用品質好的東西。

  「看了可不要嚇到。」老闆拿出自己的珍藏品,特別強調,「很猛喔!」

  章浩然膽子特大,哼了聲說︰「就是要猛的才夠勁。」

  白牧南站在門口把風,「快點,我看到別班同學走過來了。」

  三個男孩於是付錢取貨,塞進書包,相約週末晚上,到余家一睹片中內容。

  那天,余家夫妻都有應酬,而司機和管家都早早上床,不知少爺跟同學們在房裡做啥,應該是熬夜打電玩吧!

  影片一開始,余戰捧著玉米花,章浩然嚼口香糖,白牧南則喝烏龍茶,三個男孩都沒說話,視線緊盯在畫面上,還記得把音量調小。

  沒過幾分鐘,他們就察覺該片的激烈度,裡面毫無馬賽克遮掩,所有該看和不該看的地方都清晰可見。

  「原來是長這樣,有點噁心耶!」章浩然吐出了口香糖。

  「奇怪,除了男人和女人做,也有男人跟男人做,還有女人跟女人做?」余戰把玉米花擺到一邊,開始覺得反胃。

  「不會吧?那個可以放進那裡嗎?」白牧南差點噴出烏龍茶。

  「怎麼找這麼小的孩子?這分明是違法的!」余戰快看不下去了。

  章浩然整個人呆住,「天啊~~還有狗、貓、蛇、馬!這是蝦米動物大觀?」

  白牧南更是莫名其妙,「那是什麼玩意?電擊棒?她為什麼打他?他為什麼那麼高興?他們全都瘋啦?」

  出租店老闆說得沒錯,這是一片很猛的高級貨,適合超級變態者觀賞,至於清純無知的少年,除非有高深的性知識、充分的心理準備,否則鐵定被嚇到嘔吐。

  三個男孩有如被鬼附身,動彈不得看完了整片,房內維持了半分鐘的寂靜,螢幕上已是一片閃爍,他們仍然回不過神、找不到理智。

  「惡~~」終於,余戰第一個衝向洗手間,白牧南也往窗外乾咳,章浩然則對垃圾桶猛吐。

  對於性愛的幻想完全湮滅,此刻他們只希望一輩子維持處男之身。

  

  十七年的時間「咻!」一下飛走,這三個死黨也都滿二十九歲了。在這年的最後一天,他們相約見面,並許下新年希望。

  午夜時分,在迂迴險要的蘇花公路上,一輛黑色長禮車疾駛而過,前方坐著司機和管家兩夫妻,後座則是三個神色嚴肅的男人。

  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是白牧南,他隨手打開車窗,任那浪花聲波波傳來,在這寂靜的夜更翻起心中洶湧。

  「剝!」章浩然身穿白色西裝,眼看那瓶八五年的蘇格蘭威士忌已被飲盡,又俐落打開另一瓶七五年的法國白蘭地。

  這時,一直凝視窗外的余戰轉過頭來,對前方的司機說︰「就快到了,準備讓我們下車。」

  「是!」司機先生毫無猶豫的回答。

  至於管家太太,她看了看後面那三個男人,還是一臉迷惘。

  車子開到了清水斷崖,正是蘇花公路的精華地段,背山面海,地勢磅礡,讓人為之屏息。

  司機先生一停好車,便恭敬拉開車門,鞠躬道︰「請下車。」

  「你們在這裡等著,發生任何事都不要過來。」余戰簡短下達了命令,第一個走出車門,迎向凜冽海風。

  白牧南和章浩然也下了車,深深呼吸這屬於花蓮的空氣。

  管家太太拉著丈夫的手,忍不住發抖起來,如此寒夜實在不適合出遊。

  「老伴,我們進去車裡等著,我把暖氣打開會好點。」司機先生將妻子扶上車,又替她添了一件披肩。

  管家太太覺得暖和些了,卻仍緊皺眉頭,「少爺和他的朋友到底想做什麼?」

  「都快三十歲的男人了,難免會有些瘋狂的念頭,我們用不著擔心。」司機先生握住妻子的雙手,輕輕為她呵氣取暖。

  管家太太也只好聳聳肩,不再望向那波濤起伏的海岸。

  三個男人身手敏捷,從山崖跳至海灘上,只費了幾分鐘的工夫,就安然站立在奔騰的大海前,看那浪花衝擊而上,驟然捲起千堆雪。

  「光陰似箭……」余戰首先感慨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該是面對現實、徹底解決的時候了!」白牧南一語道出心聲。

  緊接著,章浩然咬牙道︰「就在這三十而立的一年!就在下一個十二月三十一日之前!」

  四周瞬間寂靜下來,只剩下他們的喘息和海風的怒號。

  終於,這三個結拜的好哥兒們,面對那愈來愈高的浪潮,用盡力氣大聲吼出,「我們~~要拋棄處男之身!」

  這大吼有如閃雷劃過,讓司機先生和管家太太都是一驚,同時望向山崖下的海灘。

  管家太太眨眨眼問︰「他們剛剛在喊什麼?」

  「海浪聲太大,我也聽不清楚。」司機先生說︰「大概是新年新希望之類的吧!」

  沒錯,這三個就要滿三十歲的男人,就站在陡峭的大石上,對著天地和海洋發誓,他們一定要超越過去的人生、迎向美好的未來。

  三人同時擊掌,目光堅定,神色肅然。

  「一年後,我們就回到這裡,向大海還願。」

  「不達目的,絕不放棄!」

  「等著瞧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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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7:14
  第一章

  晴朗的六月天,正是逍遙時候,章浩然過了一段不務正業的日子。

  反正他是金牌設計師,反正他想工作就工作、想玩樂就玩樂,而且剛剛完成一件大case,怎能不好好犒賞自己?除了沒有女人之外,他幾乎是百分百滿足。

  就在這天堂一般的假期裡,突然有通電話打擾了他,來自工作室的總管趙永清,一開口就呼天搶地,「章大爺,拜託你救救我!」

  「免談,我正在度假。」章浩然不用猜也知道有問題,否則,這無用的傢伙哪敢來擾他清靜?

  「我老婆就快生了,她膽子很小,我一定要陪在她身邊,不然她會怨我一輩子的。」趙永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監工真的只是一件小事,拜託您遠遠站在工地外面,或坐在冷氣車裡睡覺,等有空的時候再去檢查就好了。」

  「你老婆要生關我什麼事?」章浩然只負責設計和洽商,像監工那種「低賤」的差事永遠輪不到他。

  偏偏趙永清就是那苦命的監工,臨時找不到信賴的人手,只得向老闆求情,「我以人格保證,以後你老婆要生的話,我一定會幫你代班。」

  「我哪來的老婆?而且你又不會畫圖,有個屁用?」說不定他一輩子都無法擺脫處男,這交易一點也不划算。

  趙永清再三保證,「就當我欠你一份人情,你想要我怎麼樣都行。」

  章浩然連哼數聲,「如果你老婆生了女兒,送給我當老婆怎麼樣?」

  如此強人所難的要求,讓趙永清頓時結巴,「你、你好殘忍喔……醫生已經做過檢查,說我老婆會生兒子……」

  「如果你兒子生女兒的話,送給我當老婆怎麼樣?」

  趙永清當真慌得要哭了,「不要這樣嘛~~求求你,只要一個星期就好,我一定飛奔回去上工,不敢耽誤您一秒鐘的時間。」

  「少來這套!」章浩然翻了翻白眼,「你欠我的,我絕對會記得。」

  「謝謝大爺!」趙永清當然一聽就懂,「小的以後為您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先把資料e-mail給我,要做牛做馬以後再說。」章浩然掛上電話,繼續兜風之旅,不管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仍要把握良辰美景。

  當時他還不曉得,自己就在這時轉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上午十點,章浩然悠悠醒來,推開名牌寢具,脫下絲質睡衣,花兩個小時沐浴、打扮、著裝,直到一切無懈可擊,才對鏡中人比出大拇指。

  「帥哥,Good Morning~~」說著還獻上飛吻,自戀成狂。

  走出房門,他神清氣爽的招呼,「爸、媽,早。」

  章耕宇和莫玉琪正在吃午餐,對於么兒的行徑早已習慣,「過來吃點東西吧!」

  他們夫妻倆生了五個女兒,終於盼到一個寶貝兒子,現在女兒們都有幸福婚姻,只有這兒子不願妥協,非要找到完美女神才肯結婚。

  「哇~~好香的濃湯。」章浩然鋪好餐巾,舉止有如模範,優雅令人出神。

  既然有了美食,就該搭配精緻餐具,今天他選用了水晶杯、純銀刀叉、描金藍花餐組,吃起來、看起來都更賞心悅目。

  「今天是不是該上班了?」章耕宇關懷的問︰「看你玩了很多天。」

  「是啊!」章浩然切下俐落的第一刀,隨口回答,「今天要去一個骯髒的工地,所以,我特別選了最邋遢的衣服。」

  他不像平常總穿成套的西裝,反而挑了一套卡其色休閒服,看來像要去打高爾夫球,從容而不失品味。

  莫玉琪詫異的眨眨眼,「你怎麼會去那種地方?」以她對兒子的瞭解,只要稍微庸俗一點的地方,都會讓他無法忍受。

  章浩然無奈的聳肩,「沒辦法,受人所托,一整個星期都得活在地獄中。」

  「去見識見識也好。」章耕宇一直覺得愧疚,都是他們把兒子保護得太好,才會讓他又挑剔又潔癖,任何女人都看不上眼。

  莫玉琪跟老公頗有同感,「其實,可以流點汗、玩玩泥土,應該很不錯。」

  章浩然卻滿臉嫌惡,「拜託,我才不要!我只要站在一旁,看他們做工就行了,教我碰那些砂土,不如把我殺了!」

  章耕宇對老婆使個眼色,暗示不能強求,「那就當作郊遊踏青,無所謂。」

  「現在才去會不會太晚了?」莫玉琪不太放心。

  「身為老闆,就是要遲到給人家看的。」章浩然以餐巾擦過嘴角,交代道︰「你們別忘了,我的衣服全部要乾洗,還有我的鞋子、皮包要送去保養。」

  「知道了!」章耕宇無奈的搖搖頭,「你用的東西比誰都名貴,如果省下來不知能救助多少人?」

  章浩然卻有一套享樂哲學,「人生得意需盡歡,我賣力工作就是為了孝敬您倆,順便讓自己過好日子,怎能虧待我這身金枝玉葉?」

  莫玉琪提醒他時間不早,「好啦!你快去快回,否則天都要黑了。」

  「Daddy、Mommy,晚上見!」章浩然提起新買的LV公事包,邊吹口哨邊走向法拉利跑車,準備出發囉!

  

  午後兩點,章浩然開車來到工地,那是郊外一處重劃區,正在大興土木,其中也包括章浩然的作品,因此,他只得無奈「下海」。

  首先,他花了半小時找車位,並非無處可停,而是隨時有受「侵襲」的危險,萬一有塵土吹過他的愛車,可是會讓他痛心疾首的。

  等他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停車,才拿出公事包,向工地走去,看看天色還早,那些苦力應該還沒下班,他來的時機剛剛好。

  來到別墅門口,章浩然擺出帥酷姿勢,卻沒有人認識偉大的設計師,他只得隨便挑個小伙子問︰「你們領班在哪兒?叫他出來。」

  「你是誰?」那年輕人擦擦汗水問。

  哎呀呀!汗臭味直撲而來,腥熱黏膩,章浩然連忙以手帕遮鼻,「我是代替趙永清來的,你叫領班出來就知道了。」

  「哦!」那年輕人隨手把毛巾一甩,差點把汗滴甩到章浩然身上。

  天哪~~瞧瞧這地方,每個人都那麼髒、那麼臭,還有這些灰塵、這些氣味,教他怎麼待得下去?

  年輕人往屋內走去,沒多久出現一個全身泥濘的女人,開口就問:「趙大哥沒來?」

  媽媽咪啊~~這是哪號人物?鍾無艷再世也不可能更噁心了!章浩然又往後退五步,暗罵趙永清無恥小人,「他老婆要生了,我代替他來。」

  「你有沒有名片?還有施工圖?」那女人從褲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的名片。」

  章浩然倒吸一口氣,根本不敢去接那張爛紙,那女人看他猶豫不決,乾脆直接拉過他的手,把名片放進他手掌心,「我叫李春花,是這裡的領班。」

  「我……我……」不行了,他快昏倒了,他的手在發抖。

  「這是趙大哥叫你帶的資料?給我看看。」她搶過他的公事包,自動打開來研究,「嗯,我知道了,進度有點落後,我會盡量趕上的。」

  不~~他高級昂貴的LV公事包!居然被那雙黑手玷污,還沾上了水泥或油漆之類的東西,完蛋了,這下全部完蛋了!

  李春花同時也發現他的名片,「你就是章浩然?建築設計師?」

  「是,我就是……」糟糕,他怎麼覺得頭暈目眩?

  「你好。」她主動跟他握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她的髒手!正在碰他清白無瑕的玉手!這刺激實在過大,終於打倒了章浩然,緊接著他就毫無知覺,除了後腦勺有點痛,只剩一片空白……

  

  朦朧中,不知過了多久,章浩然睜開眼睛時,看到一點都不好看的畫面,因此他又閉上眼睛,這不是他乾淨優雅的房間,也不是他品味出眾的工作室,他才不想處於這麼醜陋的空間……等等,他怎麼會在像工寮一樣的鬼地方?!

  「你醒了?」李春花坐在窗前,天色已近黃昏,她叼著一根菸,那煙霧在晚霞中顯得更加迷離。

  「這是什麼地方?」他猛然坐起,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只有幾條破棉被作伴,而且四周都是灰塵,搞不好還有螞蟻、蟑螂、青蛙!

  李春花捻熄菸蒂,轉過頭說︰「這是我們住的臨時工寮,你昏倒三個小時了,我想送醫院也太誇張了,就讓你在這裡睡一下。」

  「昏倒?」他長到這麼大,一直都是頭好壯壯、身強體健,怎會說昏倒就昏倒?

  「是呀!真好笑。」她嘴角微微揚起,面露不屑。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她的模樣,換上乾淨T恤,並且洗過臉之後,原來她是個年輕女子,五官深刻,身材高瘦,頭髮比他還短。

  「你就是領班?」憑她一個女人,竟能在工程界稱王?

  「不信的話,可以去問趙大哥。」她走到他面前,仔細觀察,「你好點了沒?」

  「嗯……還好。」在這地獄他還能呼吸,應該算活得很好了。

  「那就請離開我的床吧!我要睡覺了,我很累。」

  「這是你的床?」他大吃一驚,飛跳起來,唯恐沾染了俗氣。

  「我們今天已經收工了,你明天要來的話請提早。」她整個人躺到那堆棉絮裡,大剌剌的成個大字形。

  「你、你就睡在那上面?」他不敢相信世上有這種女人,簡直就是野獸!

  「不然要怎樣?」她抓抓自己的後背,「這是工地,難道還要睡蠶絲被?」

  「我的老天~~」看她抓癢,他全身一陣發麻。

  「別忘了你的東西。」她指向角落,那團黑漆漆的不明物體就是他的公事包?他得先以面紙隔離,才敢用手碰觸。

  「先走一步。」他再也不能多停留一秒鐘,他必須離開,否則他又要昏倒了。這場膽戰心驚的噩夢,快快醒來吧!

  

  慌忙跑出工寮,章浩然不小心撞到異物,原來是下午替他叫人的那個小伙子。

  「嗨~~章先生,你沒事了?」

  「我……」真丟臉,堂堂建築工作室的設計師,居然昏倒在工地裡!

  「我叫阿俊,要不要來點喝的?」那小伙子丟給他一瓶運動飲料。

  「謝謝……」章浩然拿面紙仔細擦過瓶身,才勉強自己喝幾口,要不是他真的渴了,打死也不喝這種便宜貨。

  阿俊隨口問起,「趙大哥什麼時候才來?你要代替他當監工喔?」

  「嗯……大概一個星期。」

  「有春花姊在,你放心。」阿俊扯開爽朗笑容說︰「她做事都是第一名的咧!」

  說到這,章浩然忍不住要問︰「她看起來根本沒幾歲,怎麼會做領班?」

  「你不知道,春花姊做這行十三年了,資歷可久得很。」

  「啥?」女人真是不可貌相,難道她已超過四十歲?

  「春花姊國中畢業就出來工作,雖然沒念多少書,但她人聰明又勤快,二十歲那年升為領班,隨便一叫也有上百人。」說到這,阿俊與有榮焉。

  「真有這麼厲害?」他還是半信半疑。

  「隨便問人都知道,不信你就等著瞧。」阿俊喝完飲料,走向工寮,「明天見,早上五點就開工囉!」

  「早上五點?!」那不是鄉下人起床的時間?

  「不過,春花姊說不用勉強你,只要傍晚五點到就可以了。」

  「那個女人這麼說我?」章浩然一聽就有氣,這什麼意思?

  阿俊抓抓自己後腦,不太好意思,「春花姊還說,章先生跟我們是不同的人,不能用同樣的標準要求你,可是話說回來,趙大哥通常都會準時到,哈哈,不說了……」

  晚風吹起,陣陣送涼,章浩然獨自站在原地,渾身顫抖不已。

  生平第一次如此受辱,竟讓他無話可答,只能咬牙吞下。

  要知道他個性中除了愛美、自戀,最重要的就是驕傲!趙永清不過是個總務,專做雜事,算哪根蔥?他章浩然可是設計師兼大老闆,風流倜儻,才華洋溢,得獎無數,如今卻被一個小領班看輕,這口氣教他怎能吞忍?

  半小時之後,章浩然一進家門,章耕宇和莫玉琪都目瞪口呆,因為他們從未見他如此狼狽,甚至該以骯髒來形容!

  「兒子,你發生車禍了?還是被龍捲風掃到?」

  章浩然臉上一片鐵青,「爸、媽,明天早上四點叫我,不,三點叫我起床。」還得加上他的打扮時間,才能準時抵達工地。

  「為什麼?你不是一向都晚睡晚起?」

  「你們別問那麼多,反正準時叫我就對了!」章浩然取出資料,丟下公事包,「還有,把這垃圾給我扔了!」

  章耕宇和莫玉琪兩人對望,實在搞不懂怎麼回事,這孩子的心情說變就變,一會兒太陽一會兒風雨,誰也說不准下一秒會怎樣。

  最可憐的是那躺在地上的包包,它的壽命只維持了短短兩周。

  

  半夜三點,有一對父母非常盡職的挖起了兒子,過程艱辛、耗費心力,直到章浩然睜開眼睛,他們才打著呵欠回房去。

  「已經叫醒你了喔!自己又賴床可不管。」

  「知道了啦~~」章浩然像個不情願的小孩,忿忿不平的走進浴室,開始他一系列的美容保養,樣樣不得疏忽。

  因為睡眠不足,鏡中的人兒顯得憔悴許多,「真慘,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幹麼跟那女人計較?讓她自己去累死算了~~」

  儘管喃喃自語、抱怨不斷,他仍堅持要準時出門,就是為了賭一口氣。

  凌晨五點,章浩然開車來到同樣地點,已做好心理準備,反正最糟也只是昏倒,不怕不怕。

  當章浩然走向工地,阿俊一眼就看到他,熱情招呼,「章先生,這麼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不用了。」在如此荒郊野外,他哪提得起食慾?

  李春花剛好走出工寮,看到他只是點個頭,沒什麼特別表情,拿出工程圖說:「章先生,A區和B區都完成了,現在要往上發展,可以吧?」

  「可以、可以。」他立即退後三步,看她一大早就流這麼多汗,感到又驚訝又恐怖,這女人絕對是原古時代的生物,不知怎會跳到現今世界?

  李春花並不在乎他的反應,只淡淡的說:「我們工作的時候你可以去休息,等下午五點再過來檢查。」

  他才沒那麼容易退縮,「不,我要留在這裡監督。」

  「隨你。」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工地,分配今日工作。

  這女人擺明了瞧下起他嘛!章浩然握緊雙拳,告訴自己好男不跟女鬥,男人打女人未免太難看,要不然他早就翻臉不認人了。

  阿俊這時走到他身旁,湊熱鬧地說:「章先生,我們春花姊很酷吧?」

  酷個屁!章浩然心中暗罵,表面平淡,「你們都是她帶來的人?」

  阿俊頻頻點頭,「當然羅~~春花姊這麼有本事,一年到頭都有工作接,跟著她絕對有錢賺,只要自己肯努力,春花姊是不會虧待我們的。」

  「她是個女人。」章浩然不得不以性別歧視來作攻擊。

  「就是個女人才更厲害,又大膽又細心,軟的硬的都難不倒她。」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見識。」他章浩然從來沒碰過女工頭,還敢藐視老闆兼任設計師,既然如此,就別怪他仗勢欺人了。

  

  午餐時間,章浩然特別自掏腰包,買了日式便當犒賞大家。

  有他這位貴公子在場,當然要來點高級盛宴,怎可容忍窮酸之氣作祟?

  「哇~~這麼奢侈?」阿俊高興得大叫,其他工人也紛紛道謝,只有李春花沉默不語,坐在一旁猛啃她那份。

  章浩然已經在餐廳吃過了,在這種地方他根本無法進食。此刻,他默默在旁觀察,就是想找出李春花的弱點。

  但工作時間一到,那些敲打聲、機械聲、吆暍聲,又把他吵得精神衰弱,最後還是躲到車上睡覺,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要找人絕對找得到。

  傍晚五點一到,李春花準時宣佈,「收工!」

  「走了、走了,吃飯去。」

  「我要先去洗澡,全身都黏呼呼的。」

  工人們一一散去,住得遠的就回工寮,住得近的就騎車回家,剩下李春花和章浩然站在原地。

  「章先生,你要檢查對不對?跟我來。」她拍拍屁股,俐落爬上鷹架,「你上得來嗎?」

  「沒問題!」她辦得到,他一定也行。

  不料,鷹架搖搖欲墜,而他心跳如雷,無力往上。

  「還是算了,別勉強。」她縱身一跳,已經在他身旁。

  丟臉至此,他必須給自己找個藉口,「我……我今天有點頭暈,改天好了。」

  「沒關係。」她嘴角有抹輕蔑的笑,「你有潔癖,對吧?」

  「那又怎樣?」人人都有怪癖,他這潔癖遺高雅得多呢!

  「我知道你嫌我們髒,不過那些漂亮的房子,就是我們的髒手蓋出來的。」她指向不遠處的一些別墅,美輪美奐,亮眼出眾。

  說這話的她,在黃昏中顯得格外高傲,臉龐閃閃發亮,彷彿是個大地主。

  他一時語塞,她則像女王頒布詔令,「以後你不用來了,有我在就行了,趙大哥那邊我會搞定。」

  士可殺,不可辱,他立即回嘴:「你不過是個領班,你以為你是誰呀?我才是規劃這房子的設計師耶!而且我是工作室的老闆,你聽清楚,老闆!」

  她絲毫不動氣,冷冷的說:「人各有所長,你只能在冷氣房裡工作,我就適合在泥巴裡幹活,這也沒什麼。」

  「誰說的?我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太少爺!」話一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心虛,因為,他確實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

  「章大少爺~~」她雙手插腰,眼神鄙視,「難道你能住在我們工寮?」

  「要是我辦得到呢?」他向來自傲,絕不允許有人挑釁。

  「那就說聲佩服你了。」她說得隨意,顯然對他沒信心。

  「好!」他跟這女人槓上了,「明天,不,今天我就住下來。」

  她哈哈大笑,帶著深深的諷刺,「小廟供不了大和尚,我看你需要先佈置一番,請你家的傭人過來吧!」

  「你們睡哪兒,我就跟著睡,一點都不需要改變。」

  「好,希望你不要後悔。」她大步往工寮走去,回頭看他仍呆站著,「這麼快就後悔了?沒關係,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才沒後悔!」他趕緊跟上,誓言雪恥,「直到趙永清回來之前,我都會住在這裡監督你們的。」

  「那就萬事拜託了。」她掏出香菸點上,完全不當他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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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7:54
  第二章

  晚霞滿天,倦鳥歸巢,章浩然卻是有家回不得,滿懷委屈的打了電話,「爸、媽,我要住在工寮。」

  「什麼?!」莫玉琪倏然尖叫,「乖兒子,你別開玩笑了,你在那兒睡得著、吃得飽、住得下嗎?」

  「沒辦法,做監工就是得這樣,誰教我太敬業了?」

  「心肝寶貝,爸媽以你為榮。」莫玉琪感動得快掉淚。

  「小事一樁啦!」他咬咬指甲,連連吩咐,「你們明天幫我送衣服來,拿最舊的那幾件就好,還有我的護膚和護髮品,全部都要帶齊喔!」

  「知道了,一定幫你準備齊全。」

  「那就這樣了,你們好好保重,不要太想我。」

  關上手機,他不禁深深歎氣,忽然有個邪惡笑聲從他背後傳來,「呵呵~~還打電話跟爸媽哭訴呀?」

  李春花!他立刻轉身,指著她大叫,「你幹麼偷聽我說話?我只是通知他們,通、知!你聽懂了沒?」

  她對他扮個鬼臉,「誰要偷聽你說話?我是來叫你吃飯的。」

  「吃飯?吃什麼東西?」說來他肚子也餓了,應該慰勞一下腸胃。

  「龍蝦、牛排、鵝肝醬、生魚片、鰻魚飯……統統沒有!」她不懷好意的笑起來,「只有大鍋菜!」

  「你以為我沒吃過?我也當過兵,什麼苦都不怕。」其實他當的是「少爺兵」,誰教他太過青年才俊,只要在冷氣房裡打電腦,幫軍方設計建築就行。

  「那就好,請。」她做個邀請的手勢。

  他跟她來到吃飯的地方,其實也就是工寮大門口,工人們都埋頭猛吃,沒注意到章浩然和李春花,反正吃飯皇帝大,就算總統到場也不管。

  她拿了一副碗筷給他,「這是你專用的,自己吃自己洗。」

  說完,她就自己去添飯夾菜,不顧他的死活。

  看大家都蹲坐在地上,簡直就像野地求生,章浩然第一個想法是丟下碗筷,開車到高級餐廳去吃個過癮。

  但……他不能讓那個女人看笑話,他得證明自己有本事、有能力。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盛了一些飯,謹慎挑剔的夾了一點菜,站在旁邊默默咀嚼,雖然不確定吃下的到底是啥,但飢餓是最好的調味料,他還是勉強吃了半碗。

  李春花這時又走過來,「胃口這麼小?」

  他呆了一下才擠出話,「我不像你們勞動量大,所以……不用吃那麼多。」

  「你高興就好,要減肥也行。」她指向一個黑暗角落,「你要洗澡、方便的話,那裡有臨時浴室。」

  「啥?」沒有噴水馬桶、按摩浴缸、超大落地鏡,教他如何做全身美容?

  她看出他臉上的表情,「這又不是五星級大飯店,你當兵的時候沒行軍過?在深山野外,還得自己找吃的,這算什麼?」

  他立刻挺起胸膛,「當然不算什麼。」

  「那就好,我睡在你隔壁,有事叫我。」她轉身離去,得意萬分,競哼起小曲。

  哼!想看他的笑話?No Way!

  

  這天,是章浩然有意識以來,唯一不曾洗澡的一天。

  看到那種黃色的泥上,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玉足著地?而且那缸水看來油膩膩的,說不定是洗碗水,打死他也不肯沾染上身。

  無奈之餘,他只好拿氣泡礦泉水擦擦身體就算了。

  走進房間,只有一個破枕頭,兩條灰色棉被,睡在這種鬼地方,他的皮膚一定會變差,說不定還會長痘子,枉費他數十年來的心力,這下全破功了。

  不管了,明天還要早起,還是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吧!

  雖說如此,他翻來覆去許久,仍然難以入眠,沒有緹花抱枕,沒有薰衣草蠟燭,教他如何安然入夢?

  午夜,不知什麼東西經過腳邊,讓半夢半醒的他為之一驚。

  「這是啥?黏黏的……」他打開燈泡一看,發現竟然有蜘蛛~~「救命啊!」

  叫聲慘烈之極,不到半分鐘,李春花衝到他房裡,「發生什麼事?」

  他站起來躲到她身後,「有……有蜘蛛!在那邊爬……」

  她瞇起雙眼,指向牆角,「你是說這個小寶貝?」

  「什麼寶貝?很噁心耶!快把它趕走~~」

  她回頭瞪住他,彷彿他是個無知小孩,「蜘蛛會吃蚊子,你才能睡得安穩,說來你還要感謝它,懂不懂?」

  「我有防蚊液,才不需要那種東西!」

  「章大少爺,不要什麼都依賴人工產品,讓大自然發揮原本的功能,不是更好?」訓話完畢,她張嘴打個呵欠,「我要去睡了,沒事別亂吼,會吵到別人。」

  「可是、可是……」他好怕,如果有什麼蟑螂、螞蟻,甚至是蛇怎麼辦?

  「算了,你回家去吧!」她搖搖頭,對他像是放棄了,「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只要做你能做的事,不必在這跟我們瞎攪和。」

  「我偏不!」他要證明自己是個男子漢。

  「意志這麼堅定?」她眼中只有不屑,「那就別哭著找爸媽!」

  「我絕對會讓你心服口服,等著瞧!」

  「何必自找苦吃?真想不開。」

  「到時你必須收回你說的話,而且會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反正先下馬威,至於做不做得到就再說了。

  她看著他的樣子,彷彿他身兼智障和殘障,令人同情萬分。

  但她終究沒多說什麼,轉頭離開,留下他對自己催眠,「我一定可以的,我是王子、我是男主角、我是最優秀的設計師,我怎麼可能失敗?討厭的蜘蛛、蟑螂、蚊子,你們不過是我的踏腳石,哈哈~~別靠過來,滾遠點!」

  

  隔天一早,李春花的大嗓門叫醒了眾人,「起床羅!」

  大家揉著睡眼,一邊洗臉一邊刷牙,當章浩然看到他們隨地吐水,震驚得不敢走向前一步,趕緊爬回車上尋找礦泉水。

  阿俊跑來敲他的車窗,「章先生,要不要吃豆漿饅頭?」

  「不用了,我不餓。」現在他吃什麼都會吐。

  眼看眾人開始上工,章浩然也只得意思性的繞一繞,但他已經虛弱到隨時都會倒下,趕緊打電話叫爸媽準備各式補品。

  上午,章耕宇和莫玉琪開車送來行李,對兒子的處境大為震驚,這應該不是工寮,而是豬寮吧!到處都是塵土飛揚,還有不知名的蚊蟲遊蕩,按照他們兒子的標準,如果沒穿太空裝、隔離衣,打死也不會多留一秒鐘。

  一看到自家的轎車,章浩然飛奔上前,「爸、媽,你們終於來了!」

  三人互相擁抱,彷彿失散多年不見,莫玉琪心疼的摸摸兒子,「你看來瘦多了,是不是都沒吃飯?」

  「我有吃一點點。」接過剛出爐的起司蛋糕,章浩然一口吞下。

  章耕宇感慨道:「你當兵的時候都沒這麼苦。」

  「就是說嘛!」爸媽還帶了皇家奶茶,太好了。

  就在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時,李春花走過來問:「章先生,這兩位是客戶嗎?」

  基於禮貌,章浩然得做個介紹,「爸、媽,這是李春花,工地領班。」

  李春花的外表讓他們夫妻倆嚇一大跳,如此不修邊幅的女孩真是少見呀!

  由於生了五個女兒,他們都很有看女人的眼光,這位春花小姐眉目清秀、手長腳長、皮膚和頭髮的狀況極佳,只可惜穿著簡陋運動服,如果交給他們女兒打扮,不知會是多亮麗的美女。

  「原來是伯父、伯母,你們好。」李春花點個頭致意,發給他們兩頂安全帽,「參觀工地請小心。」

  章浩然一看就嗆聲,「為什麼他們的安全帽是新的?我這頂卻是舊的?不公平!」害他柔滑的秀髮受到污染,災情慘重耶!

  李春花的解釋很簡單,「新的安全帽是讓貴客參觀用,你是自己人,當然戴舊的。」

  「那我自己花錢買總可以了吧?」

  「大少爺,你在這裡到底是監工還是貴客?請你自己看著辦。」春花一說完就轉頭離去,懶得多費唇舌。

  哇嗚~~好酷喔!章耕宇跟莫玉琪都在心中大喊: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她了!天底下除了這位春花小姐,沒有別人制得了他們兒子。

  章浩然仍忿忿不平,「爸、媽,你們看,居然有這種不講理的女人!」當他一回頭,卻發現老爸老媽笑得很詭異。

  莫玉琪首先開口,「難得有這麼勤勞又正直的小姐,真讓人佩服。」

  章耕宇也給予肯定,「不簡單、不簡單,年紀輕輕就當上領班,一定有她過人之處,你要好好跟人家學習。」

  章浩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窩裡反啦?我是你們兒子耶!」

  「雖然你是我們的寶貝兒子,但做人還是要公正一點,那位李小姐……很優。」莫玉琪向老公使個眼色,兩人默契不言而喻。

  「哼!她做得到,我也沒問題,昨晚我就住在工寮裡,很了不起吧?」章浩然在家中一向是天之驕子,怎能讓爸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可是……我看她爬得又快又高,普通人應該做不到。」章耕宇指著前方,李春花小姐已經高高在上,戴著面罩在焊接鐵條。

  章浩然嘴角突然抽筋,「這女人……」

  莫玉琪接著說:「帥得不得了呢!」

  章浩然一急就嚷,「我、我也要上去!」

  章耕宇握住兒子的肩膀,「傻小子,你想讓我們家絕後?」

  老爸難得發威,但架式十足,章浩然只能無助抗議,「人家看她不順眼嘛!每次都嘲笑我,把我看成白癡,氣死我了!」

  莫玉琪慈祥一笑,「你自己先亂了陣腳,怎麼能作戰?」

  「那不然要怎麼辦?」

  「冷靜下來,跟她和平相處,有機會再回擊,不是更有效率?」莫玉琪想得很清楚,要兒子立刻愛上春花是不可能的,但日久生情,誰說得準?

  章耕宇當然瞭解老婆的心思,「你媽說得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哼!」章浩然滿心不服氣,「看著吧!總有一天我要把她踩在腳下。」

  到底誰踩誰還很難說,章耕宇和莫玉琪對視一笑,總之有個希望就好了,兒子是被他們寵壞的,但願春花小姐好好調教,讓他變成一個正常男人。

  

  那天起,不管李春花定到哪兒,章浩然就跟在她身後,仔細觀察敵情。

  「章先生,你監督得太認真了吧?」春花爬下梯子,拍拍肩上灰塵。

  「那當然!我是監工,一點小細節都不能放過。」他刻意強調自己的正當性。

  她微挑起眉,「這麼多人在幹活,你就專挑我一個?」

  「你是領班,你要做模範!」

  她聽了只是冷笑,「你吃飽了撐著?我李春花做事,還有誰信不過?去跟趙大哥學學,他可不會只站在一邊發呆。」

  「那……那他是怎麼做的?」他還真不曉得趙永清有啥了不起?

  「跟我們一起做呀!」她神情認真的解釋,「所謂監工,不是只會嫌棄挑剔,除了監督工程,也要跟大家一起做事,帶動士氣,那才讓人心服口服。」

  「啊?教我做這種事?」如此粗重、如此骯髒!

  她早料到他的反應,不耐煩的說:「做下來就算了,別妨礙我們工作,乾脆到車上吹冷氣、睡午覺,該檢查的時候我會叫你。」

  看她啟動機器、攪和水泥,壓根懶得甩他,讓他臉上有如火燒,生平從未受過這般侮辱,唯一想法就是把她推進水泥桶,封蓋丟進太平洋!

  「你走開,我來!」他把她推到一旁,「這種小事算什麼?」

  看他逞強,她搖頭說:「你別以為看起來簡單,搞錯比例就會全部報銷。」

  「那、那你教我嘛!」他臉紅得要命,說不出自己完全不懂。

  「你玩真的?」她隨手拿出紙筆,寫上正確比例和操作過程,「拿去,晚一點我來檢查。」

  他的火氣立刻升上來,「你來檢查?你以為你是監工?」

  「我不是監工,但是在這裡,我會的比你多很多。」她揚起得意的笑,走向別處,交代工人該注意的細節。

  從章浩然的眼光看去,大家對李春花都頗為尊敬,即使是年紀比她大很多的阿伯、阿姨,也一樣唯命是從、不敢有疑。

  但他就不信,他會贏不了這個囂張的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雙手已經麻木,不斷加水、加上、加沙,直到他整個人都石化了,李春花才姍姍來遲的出現。

  「這點小事,應該不會太累吧?」

  「累?別笑死人了!」他在健身房的鍛煉,原來全是花拳繡腿,找那些教練來做工,一定讓他們累得哇哇叫。

  「那就好。」她挖起一點水泥,仔細感受黏綢度,「嗯,可以。」

  「真的?」老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熬出頭了!

  不料,魔女卻宣判他的極刑,「既然你做得來,那邊還有十幾包,你就繼續做吧!」

  看他一臉震驚、惶恐、深受打擊,她總算發揮同情心,「算了,你已經很辛苦了,我來就好。」

  「誰說的?一點都不辛苦。」他扛起另一包砂石,擠出硬漢笑容,「這只是我平常運動量的百分之一。」

  「是嗎?那就拜託你了。」她不想拆穿他吹的牛皮,反正他高興就得了。

  「沒問題!」

  說大話的苦果總要自己承受,收工後,章浩然的雙手都長了水泡,但他故意裝作沒事,不讓任何人發現。

  倒是在吃晚飯時,他不再像昨天一樣「秀氣」,因為過分勞動的關係,他早就餓得發昏發軟,不管吞進的是什麼,填飽肚子才重要。

  李春花注意到他的好胃口,「你還真會吃,不挑嘴了?」

  他舔舔嘴角,「我本來就不挑嘴,在哪兒都可以生存。」

  「今晚你應該會睡得很熟。」

  她說得沒錯,吃過飯、衝過澡後,章浩然連保養都沒做,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補充白天辛苦工作的體力。

  原來這就是工人的生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只要把工作做好,吃飯、睡覺都變得很原始,有種單純活著的感覺。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的兒子今天變成硬漢了喔!

  

  一天過了又是一天,章浩然逐漸適應工地,也仔細觀察了李春花,她確實是個盡職的領班,除了工作賣力,分配公平,也懂得鼓勵工人,讓大家安心做事。

  等等,這麼一來,他還有什麼好攻擊她的?不行,趕在監工的最後一天,他必須雞蛋裡挑骨頭,硬是栽贓在她頭上。

  黃昏時分,晚風吹來,李春花帶他檢查各處進度,但他一點都不專心,只想著該怎麼報仇?

  「喂!你……結婚了沒?」真想看看她老公,一定被她欺壓得很慘。

  「沒。」她回過頭看他,「問這幹麼?」

  「隨便問問,像你這麼沒女人味的女人,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沒錯,在工作上無法挑剔,但可以作人身攻擊呀!

  她絲毫不受影響,還敢回嘴,「我確實沒有女人味,但你也沒有什麼男人味。」

  「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我身價可高得很,是個黃金單身漢耶!」他長得又高又帥,又有專業又有品味,天底下哪兒去找這種好男人?

  「外表看起來似乎是這樣,但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知道什麼?」難道她發現他是處男?不,不可能的!

  她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出,「我沒有歧視的意思,現在同性戀也很常見。」

  「同性戀?」他一時領悟不過來,呆了好幾秒才大叫,「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同性戀了?你別含血噴人!」

  她卻認定他是老羞成怒,「這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坦白一點好不好?」

  「我說不是就不是,我喜歡的是女人!」

  「我懶得跟你辯論,隨你高興。」她定在他面前,爬上二樓,「這跟我們的工作沒有關係,你不用再解釋了。」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講清楚,說明白。」看著那緊翹的臀部搖來晃去,他的喉嚨變得乾啞,奇怪,性感這兩字怎會浮現他腦中?

  猛一回頭,李春花盯住他問:「你幹麼用一副飢渴的樣子看著我?」

  「我、我哪有?」猛然被她抓到小辮子,他差點回不了話。

  「你明明就有!」她指著他的鼻子,瞇起了雙眼控訴道:「是不是太久沒找男人發洩,連女人都會讓你興奮起來?」

  「要我說幾百次才行?我不是同性戀!」

  她從小閱人無數,絕對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一臉需要被強暴的樣子,還敢說不是同性戀?哼!」

  「拜託,我臉上有寫著我需要被男人強暴嗎?」這女人說話也太不含蓄了,她老爸,老媽有沒有教過她一點點禮貌?

  「你真的不是同性戀?」她一步一步接近,將他逼到了牆邊,「那好吧!我來試試看就知道了。」

  「試試看?」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壓住,隨後他的雙唇也不能言語,因為她吻住他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太震撼,他竟然無法反抗,只能傻傻愣愣的任她強吻。

  她嘴裡有啤酒的味道、香菸的味道、汗水的味道,照理說他應該噁心得想吐,但是……他卻興奮得難以自己!

  李春花稍微退開些,冷冷命令:「閉上眼,我不喜歡男人接吻時還睜開眼。」雖說這是個惡作劇,她仍有她的規炬。

  好強悍的態度、好磁性的聲音,教他渾身發軟,只有一個地方發硬,如此感受還是生平第一次,他不禁乖乖閉上了雙眼,任她主導這個吻的輕重深淺。

  怎、怎麼辦?她的舌頭探進來了,但他們都還沒刷牙,如此深吻很不衛生的耶!

  李春花沒給他時間閃躲,直接攻城略地,嘗過他嘴裡的每一處,含著他的上下唇舔弄,並邀請他的舌頭互相追逐。

  章浩然清楚聽見自己的抽氣聲,慘慘慘,他兵退如山倒,他硬燙如鐵燒,但……怎麼會是因為這個渾身大汗、衣衫髒亂的女人!

  這真是他的報應嗎?生平講究潔癖到了極點,卻屈服在不乾不淨的慾望裡。

  幾分鐘後,她放開他的雙手,舔舔唇說:「滋味還不錯,而且……頗有反應呢!」

  「我……」他被一個女人輕薄了,卻興致高昂,簡直丟光了男人的臉!

  李春花揚起了捉弄的笑,「好吧!我相信你不是同性戀,或許你是雙性戀,那也無所謂,反正我們不會有交集的。」

  「你……」她怎麼能如此大膽妄為?該死的是,他一點都不覺得討厭,還由衷盼望她多愛憐幾次!

  「對了,這七天辛苦你了,我對你勉強有點佩服。」她沒忘記兩人說過的話,「明天趙大哥就會過來,你可以回去做你的大老闆了。」

  話一說完,她轉身就走,毫不留情也毫不在意。

  總算從她口中聽到佩服,他卻沒有半點雀躍之情,沿著牆壁緩緩坐下,伸手碰了碰雙唇,想到那熾熱的深吻、銷魂的快感,有如地獄之火就要將他燒成灰燼。

  no~~誰快來救救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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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8:29
  第三章

  當晚,為了慶祝章浩然從「戰區」歸來,白牧南和余戰特別辦了場歡迎會,也就是……一如往常的下棋、泡茶兼聊天。

  從原始回歸文明,章浩然理應如魚得水、歡天喜地,他卻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

  「蟑螂,拜託你回魂好不好?」眼看對手發呆,白牧南贏得很無聊。

  「你臉色很差,是不是操壞了?」余戰也不喜歡勝之不武。

  「呃……下完啦?」章浩然睜大眼,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來,再來一盤!」

  余戰替他換杯新茶,「下棋不急,先醒醒腦吧!」

  「謝了。」章浩然一口氣飲盡,不像平常那樣細細品嚐,光從這點,余戰和白牧南就能斷定,這傢伙絕對有問題!

  「現在已經六月多了,我跟阿戰都有斬獲,就屬你的戰況最落後。」白牧南瞇起眼問:「你去工地一個禮拜,有沒有碰到什麼小野花?」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章浩然就滿肚子火,「就算有,也是朵三八阿花,又粗魯又骯髒,討厭死了!偏偏還叫李春花,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春天的小花?這名字很親切呀!」余戰想起一個巧合,「以前網路上有篇文章叫『甲蟲和夏天』,你們剛好是『蟑螂和春天』。」

  「我呸、呸、呸!」章浩然做出最低俗的動作,硬要趕走這不吉利的話。

  白牧南可沒忘記主題,「言歸正傳,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跟她有關?」

  「我不想說。」想起那畫面,章浩然臉上瞬間一紅。

  白牧南怎能如此放過他?「兄弟一場,有秘密卻不分享,應該知道下場吧?」

  余戰也大義凜然的提醒他,「從十二歲那次慘劇以後,我們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眼看好友即將反目,章浩然只得輕描淡寫,「沒怎樣,只是被強吻了。」

  「強吻?!」白牧南和余戰同時驚喊,在這世上竟有女人敢強吻章浩然?難道不怕被他的嘔吐物淹沒?!

  他們都知道,這傢伙愛乾淨到了病態的地步,如果女人沒拔鼻毛或有頭皮屑,想靠近他一絲一毫都不可能,更何況在那滿天灰塵的工地裡,除非以真空包裝送上,否則怎能「欺負」到這貴公子?

  「唉~~」章浩然羞愧不已,把臉埋在手帕中。

  事情不對勁,白牧南皺起眉問:「你吐了沒?」

  「就是沒吐才奇怪。」章浩然自己都嫌惡自己,他為啥對那女人有反應?豬圈待久了,連母豬都看成仙女。

  「沒吐?難道六月會下雪?」余戰嗅出奇妙的氣氛,更大膽預言,「說不定她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喔!」

  「不要~~」章浩然只想哭,「我才不要那種命運!我對她完全沒感覺、沒感覺!」

  「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你是對人家有感覺了。」余戰奸笑不已。

  章浩然受到莫大侮辱,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認,「你們別誣賴我,像那種沒臉蛋、沒身材的髒女人,我怎麼看得上眼?下輩子都不可能,下下輩子也不可能!」

  「可是……你沒吐。」白牧南指出最重要一點。

  章浩然對此無可辯駁,只能自我催眠說:「那是因為……在工地待太久了,視覺、嗅覺和味覺都退化了……而且在震驚的情況下,一時沒辦法推開嘛~~」

  「再試一次不就得了?」余戰提出有趣的建議,「找到春花小姐,拜託她給你第二個kiss,如果你一樣沒吐,就證明你對她免疫。」

  「別逗了,我才不幹那種蠢事。」

  白牧南故意嗆聲,「沒膽就說一聲!」

  章浩然可受不了激將法,怒目回道:「就算證明了又怎樣?難道要我跟那女人做那種事?死都別想!」

  這一來,被余戰抓到矛盾處,「果然,我們都還沒想到,你就已經想到了。」

  「你們都欺負我!」章浩然忍無可忍,指向他們控訴,「自己有好康的,偏偏叫我去找那種次等貨色!」

  余戰冷靜以對,「每個人的口味不同,我愛喝咖啡,他愛吃麵包,你如果愛花也很好,何必把人家說得一文不值?」

  白牧南則是直接問:「除了春花,你還能跟誰接吻?你想隨身攜帶嘔吐袋?」

  「我不聽、不聽!」章浩然掩上雙耳,頻頻搖頭,「你們妖言惑眾、顛倒是非,完全是在嫉妒我、陷害我,意圖摧毀我的人生!」

  余戰和白牧南相視而笑,那朵春花不過是吻了章浩然,就把他搞得這麼歇靳底裡,日後情節一定精采可期。

  

  清晨五點,章浩然自動醒來,緩緩走下床,身旁是古典風格的傢俱,腳下是摩洛哥地毯,窗外是萬里無雲的藍天。

  今天開始,他不用去工地了,那要做什麼好呢?

  工作室應該積了不少公文,他好歹也得去蓋蓋章,還有幾個案子要畫圖,他不能再如行屍走肉,必須振作起來了。

  只是為什麼,他竟有一種濃濃的失落感?

  孩子一有不對勁,為人父母立刻能感受,在這清晨時分,章浩然出現在自家後院,讓章耕宇瞪大了雙眼,「這麼早起?」

  章浩然沒回答,打了個呵欠,「Daddy、Mommy,你們在做什麼?」

  「種菜呀!」莫玉琪抓起一根胡蘿蔔,笑道:「以前叫你一起來玩,你都嫌髒。」

  「是很髒沒錯,不過你們喜歡就好。」章浩然坐到籐椅上,「別管我,繼續。」

  章耕宇和莫玉琪假裝不管,繼續挖上、收成,卻以眼角偷瞄兒子,不知他今天怎麼回事?一副多愁善感、我見猶憐的模樣。

  看爸媽兩人胼手胝足、吃苦為樂,彷彿這裡真是農家,其實也挺好玩的。章浩然雙手托頰,沒頭沒腦的問:「你們覺得……我像同性戀嗎?」

  這問題有如青天霹靂!其實他們夫妻倆早就想問,沒想到竟由兒子開了口!

  章耕宇擠出微笑說:「當然不像,你看起來就像一般的異性戀。」

  「只是還沒碰到你命中注定的女人,別擔心。」莫玉琪多麼想直接告訴兒子,不要因為沒有女人就去找男人,拜託拜託!

  「嗯……」章浩然早知道會得到這種答案,只是再次確認一下。

  「怎麼了?」章耕宇露出慈父笑容,「有什麼問題儘管說。」

  「沒事。」章浩然的思緒飄遠,眼神也跟著迷濛,「爸、媽,我好愛你們。」

  莫玉琪一愣,「哦~~我們也很愛你。」糟了,這孩子一定出事了!

  章浩然不給父母繼續發問的機會,舉起手伸個懶腰就說:「那我回房去睡了。」

  看兒子悠哉的模樣,實在讓人百思不解,章耕宇和莫玉琪只能靜觀其變,私下商量,「要不要打電話給五個女兒?」

  「也好,看她們有什麼意見?」

  「你生日快到了,那天叫她們都回來,給這小子開導開導。」

  天下父母心,永遠當孩子是孩子,不知何時才能長大?

  

  七月,蟬叫得吵死人,章浩然的脾氣也跟著響亮起來。

  「連這個都做不好?給我回去吃自己!」

  「你說客戶不滿意?你再說一次看看!」

  工作室裡人人自危,盡量避開地雷區,某個午後,趙永清回來交資料,突然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喂,母子都平安吧?」

  「咦?是章大爺?」趙永清一認出老闆,就用力給他道謝,「托您的福,內人和小兒都安然無恙,前陣子工地有您親自坐鎮,真是蓬華生輝、萬丈高樓平地起、一山還有一山高呀!」

  章浩然隨即打斷他,「別說那些五四三的,我問你,李春花是什麼人?」

  「領班呀!」趙永清被問得糊里糊塗,他們不是碰過面了?

  「說點我不知道的。」

  趙永清回想了一下,「嗯……我知道的也不多,聽說她爸媽都過世了,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叫做夏陽、冬雪和秋月,很有趣的名字。」

  「哦?」這倒是讓他有點詫異,「她家在哪兒?」

  「她全省跑透透,居無定所,跟著工寮走,老家在嘉義。」趙永清愈想愈不對勁,「她沒做錯什麼吧?我相信她很可靠的。」

  「沒事,她做得很好,把她的電話給我。」

  「為什麼?」設計師還需要聯絡領班?那他這個監工有啥必要?

  章浩然立刻動了氣,「你管我為什麼,快說!」

  「是、是!」趙永清不敢招惹老闆,立刻報出號碼。

  章浩然以手機記下,特別交代,「這件事不准洩漏出去。」

  「絕對不敢!」趙永清豈有那個膽子?

  「等別墅蓋好了,你就帶老婆兒子去度個假。」

  「此話當真?謝謝章大爺!謝謝章大爺!」

  含笑鞠躬送走了老闆,趙永清卻是百般迷惑,怎會有這從天而降的好運?聽說老闆最近陰陽怪氣,看來不是普通的嚴重呢!

  

  七月七日晚上十點,手機鈴聲響起第十三次,李春花才懶懶接起,在這寶貴的休息時間,實在不該有人打擾。

  「喂,是我。」那是個悶悶的聲音。

  「誰知道你是誰?自己報上名號。」她帶過的工人那麼多,怎麼可能全記得?

  「我是章浩然。」

  她眼珠一轉,睡意略消,「大少爺?你怎知道我的電話?」

  「隨便問也知道。」他的語氣消沉,「我在工寮門口,你出來一下。」

  「發生什麼嚴重的事?」她覺得不太對勁,他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

  「你先出來,我要跟你談談。」

  「了。」她也不多說,套上衣服就跑出門,心想該不會客戶破產了?或者建築公司倒閉了?否則他怎會突然找上她?

  「到我車上去。」章浩然一看到穿運動服的她,神情更為黯淡,老天垂憐,他怎會對這女人有感覺?瞧她像個男人婆,哪有半點魅力?

  「行。」反正她武功高強,不怕這小白臉作怪,只是搞不懂他怎麼了?

  兩人走到停車處,四周寂靜,他為她打開車門,說了聲,「請。」

  「這麼乾淨的車,不怕被我弄髒?」她隨口問問,還是坐進前座。

  章浩然從另一邊坐進駕駛座,沒有立刻開口,反而瞪著車窗,像是有無限疑惑,自己為何落得如此下場?

  「找我來發呆?不會吧?」她打破沉默問。

  「我有個秘密……」真的要說嗎?他還在跟自尊拔河。

  她拍拍他的肩膀,露出體諒微笑,「同性戀?雙性戀?沒關係啦!」她想先開個玩笑,讓他心情放鬆,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用先跳海。

  「都不是!」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我……我是處男……」

  「啊?什麼意思?」她眨眨眼,真的聽不懂。

  「你明知故問?」他整張臉都紅透了!

  她定定望著他,甚至忘記要收回手,直到她終於想通,「處男?跟處女類似?就是那種……從來沒做過愛的人?」

  他默默點頭,也鬆開了她的手。

  頓時車內安靜下來,除了輕微的空調聲,就只剩下他們的呼吸。

  「哇哈哈~~」爆笑哄然炸開,李春花雙手直拍、眼淚猛飆,笑得不可開交,差點沒嗆死自己。這傢伙外表臭屁得要命,竟是從未嘗過甜頭的小處男,還一副聖潔不可侵犯的模樣,這不是世紀笑話是什麼?

  雖然早料到這一幕,章浩然仍覺深受屈辱,她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已經整整三分鐘了,難道她不會肚子痛嗎?

  「你夠了沒?給我閉嘴!」

  她笑得全身顫抖,好不容易停下,看到他的臉又忍不住竊笑。

  「真有這麼好笑?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可惡,他怎會想告訴她這秘密?怎會以為她能解開他的咒語?蠢斃了!

  她總算平靜下來,反問:「如果沒啥了不起,你幹麼把它當成秘密?」

  「因為……因為我很煩惱嘛!」他嘟起嘴,像個任性而悲傷的孩子。

  她倒是一愣,沒想到他會向她訴苦,「所以?」

  「所以……如果可能……」他真不願說出以下台詞,卻又被逼得無路可走,「請你……再親我一次。」

  「為什麼?上次只是跟你開玩笑,你還放在心裡?」她純粹是看他不順眼,捉弄似的一吻,竟會引起後續效應,她自己也想像不到。

  他回答得吞吞吐吐,「你也知道,我有潔癖,我對女人很挑剔……那是我第一次沒有嘔吐、反胃、嗯心……」

  她花了點時間消化他的話,「你是說,你的潔癖對我免疫?」

  「嗯……」他自己都覺得亂丟臉的,「如果你再親我一次,我還是沒有吐的話,或許可以證明……我對你免疫。」

  「那又怎樣,你想對我獻身?」她問得直接簡單,卻讓人臉紅心跳。

  他突然提高音調,發洩似的吼道:「如果哪天我不小心掛了,我不希望自己是處男,這樣我死也不瞑目!」

  「說得也有道理。」她慎重點了頭。

  「那……你是答應了?」他轉驚為喜,滿懷期待。

  她瞄他一眼,「答應哪件事?親你?帶你上床?」

  他垂下視線,莫名的害羞起來,「我……我也沒什麼資格要求,當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我懂了,讓我考慮一下。」她一向樂於助人,但這算好事嗎?

  霎時車內空調失靈,不,冷氣一樣的強,只是呼吸太用力:心跳太厲害,章浩然從未如此緊張害羞,他快爆炸了!

  毫無預警的,她扯住他的領帶,猛然把他抓近,「先閉上眼睛。」

  「哦……」他乖乖照做,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帶著點奇妙的興奮。

  這回她沒那麼強勢,先以食指撫摸他的雙唇,直到他忍不住輕輕張開,讓她將手指探入他口中,繞著他的舌尖玩遊戲。

  老天,這真是太過分、太嚴重、太美好了!他就像只小狗,祈求主人給予更多寵愛,拜託不要停,One MOre、Two More……

  正當他為她的手指離去而悵然,接下來卻是更好康的東西,她以唇吻他了!

  經過先前的挑逗,他已期待得有如小狗搖尾,正需要她纏綿的深吻,而她也如他所願,給他這輩子從未嘗過的滋味。

  男人和女人的味道,交融得天衣無縫,都要反覆吸吮,都要吞下喉中,捨不得浪費一絲一毫。

  他聽見自己吸氣的聲音,那是感動也是震撼,沒想到只是一個吻,就讓他脆弱得想哭,可不可以就此天荒地老?再也不需睜開雙眼……

  「傻瓜,你哭什麼?」她拍拍他的臉,喚醒他的美夢。

  「啊?」他不曉得自己哭了,摸摸臉龐,當真有兩道淚水!丟臉死了!

  她看他拿出手帕,細細擦乾淚痕,就像少女初吻,過於激動而落淚。

  「你沒事吧?」天底下真有這麼純情的男人?她很懷疑。

  「沒,沒事。」他不敢看她,一時手足無措。

  她伸個懶腰,作出結論,「看來你並不想吐,只想哭,所以大概對我免疫。」

  「嗯……」他無法辯駁,他確實享受其中。

  「好啦!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你開車小心點。」甜蜜的氣氛太古怪,她打開車門,立刻就想離開。

  「等等!」他又羞又慌的問:「那……你會考慮看看?」

  「過幾天,我就給你答案。」她迅速走向黑夜,留他獨自傷神。

  自言自語的症狀一旦出現,就變成如泣如訴的獨白,「討厭!我怎麼會哭?她一定以為我迷戀她,那才不可能!」

  「可是,我好喜歡跟她親親……怎麼辦?我是不是瘋了?」

  「不行、下行!我得找回我的靈魂,這絕對是噩夢,等一下就會醒了……」

  

  章浩然建築師工作室。

  三天,不過是短短三天,章浩然卻呆若木雞、蠢若智障,就像中毒的電腦,怎麼也啟動不了。

  「章先生,會客室有人在等你。」

  「誰?」他茫茫然問。

  「這是來賓的名片。」秘書小姐隱隱發笑,因為那名字實在很俗。

  章浩然接過一看,整個人跳起,拍桌喝道:「怎麼不早告訴我?」

  「咦?」秘書小姐嚇得倒退一步,心想那不過是個領班,長得又跟男人差不多,她的地位有這麼重要嗎?

  「不知讓人家等了多久,笨死了!」他顧不得整理儀容,先去見人再說。

  秘書小姐第一次看老闆如此不端莊,他沒穿西裝外套,領帶也鬆垮垮的,這種模樣怎能曝光?白馬王子的形象就此毀於一旦!

  章浩然不管三七二十一,飛也似打開會客室,終於盼到他想見的人。

  三天不見,李春花當然沒啥改變,外表打扮都很隨意,穿著牛仔褲和襯衫,遠看像個高瘦少年。但不知為何,他就覺得她超性感,尤其是那雙唇,完美得不可思議。

  「嗨……你、你來了。」他的聲音竟然在發抖,遜炮!

  她雙手插在口袋,隨意瀏覽,「這裡環境不錯。」

  「我自己設計的,普通啦!」說完他也覺得蠢,廢話,設計師不是他還會有誰?「工作進度怎麼樣?」

  「還行,跟得上。」她唇邊透著淺笑,「趙大哥說你得過不少獎。」

  他抓抓後腦,不像平常那般驕傲,「沒什麼,本來就是應該的。」

  兩人淨講些不相關的事,卻有股曖昧氣氛飄散開來,她若無其事的問起,「對了,你幾點下班?」

  「隨時都可以下班。」他是老闆,有誰敢說話?

  她眨眨眼又問:「今天晚上有空?」

  他點頭如搗蒜,「有!當然有!」

  安靜片刻,她提出建議:「那我們找家hotel吧。」

  「h—O—T—E—l——?!」他尖叫得彷彿她剛才說要殺人放火。

  她狠狠給他一拳,「笨蛋,你想昭告天下?」

  「不是啦……」他雙手抱緊胸口,又顫抖又發汗,「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隨你。」她也不是每天都有空,「我明天放假,接下來又要忙了。」

  「好,我配合你。那……那我可以替你做什麼?當作回報?」他沒什麼本事,除了會畫圖、會打扮,就只有一家公司和一堆錢。

  「等我想到再說。」其實她別無所求,只想達成他的願望。

  「你真好心……」他一時感動得想哭,沒料到她願意幫忙,還答應得如此爽快,讓他的處男迷宮找到出路。

  她不太高興的瞪住他,「你可別又哭了,很白癡耶!」希望這不是個錯誤的決定,太過純情的男人只會惹來麻煩。

  「我才不會。」他趕緊收拾情緒,恢復平靜。

  「那就走吧!早點解決。」

  解決?她說得好輕鬆,真羨慕有經驗的人,說起話來總是比較大聲,哪像他沒見過大風大浪,發出一點意見都會被淹沒。

  無論如何,他的處男人生總算熬到最後一天,從今晚起,就是他生命的黃金時期羅!一想到此,感動的淚光又差點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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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9:09
  第四章

  當章浩然和李春花一起走出公司,所有人都皺起眉毛看著他們,怎麼老闆今天跟一個男孩走在一塊?而且氣質、打扮有天壤之別耶!

  當他們聽秘書小姐說,那男孩其實是個女人,老闆為了她還拍桌子,眾人的眉頭都變得更緊、更不解,老闆的口味變化之大,會不會太傷胃了?

  「請慢走。」大家恭敬送行,就怕老闆突然變臉,看他難得露出微笑,難道他煞到的是變性人?

  流言耳語儘管傳播,當事人已迅速離去。

  上了車,章浩然興致勃勃說:「我們去五星級的飯店,我知道有很棒的房間,我以前去過,可是沒做什麼。」只在廁所吐出晚餐而已。

  「不要太招搖,你想讓所有人都發現?」她的歷練比他豐富多了,「中等的就可以,最好在郊外,沒有人認識我們。」

  他點個頭,對她更佩服了,「要不要先吃飯?」

  「找家溫泉旅館,有吃有喝有得住,一次解決。」

  「就聽你的,什麼都好。」他真慶幸自己碰上她,畢竟要有經驗的人帶領,才能一次就上天堂,不用蘑菇個老半天。

  下多久,車於開上迂迴山路,來到一家典雅的溫泉旅館,名叫「逸軒」。

  七月天,沒幾個人想洗溫泉,他們得到更多的隱私和自由,服務生也特別親切招待,送上精緻晚餐到套房。

  「請慢用,謝謝。」服務生笑吟吟的離去,留下他們獨處。

  章浩然坐在桌旁,膽怯的像個小媳婦;李春花倒是挺自在的,看了看室內擺設,打開落地窗簾,是一處露天溫泉,剛好讓兩人入浴。

  「氣氛不錯。」她回過頭,看他額頭流下冷汗,「你該不會又要昏倒了?」

  他心一慌,差點打翻碗筷,「才不會咧!」

  「瞧你就像個小處男,挺可愛的。」

  「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我也是有自尊的!」

  「我只是想叫你放鬆一點,阿呆。」她打開落地窗,一邊脫衣一邊走向溫泉,「你先吃好了,我要泡泡水。」

  眨眼問,她已變得赤裸,讓他看得目不轉睛,那線條有如藝術,呈現黃金比例,沒有多餘之處,就是剛剛好,多一寸少一分都不行。

  她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手腳修長,胸部堅挺,肌肉結實,呈現健康的小麥色,站在水邊像是狩獵女神,有一種天上人間的錯覺。

  當她緩緩沉入水中,他多希望自己就是那池水,將她完全擁抱。

  「挺舒服的,不冷不熱。」她閉上眼,讓溫泉釋放一日的疲憊。

  色不迷人人自迷,章浩然哪裡吃得下飯?眼睜睜看著她泡澡,那白色霧氣、那黑髮、那肌膚,都教他心跳如雷、撼動不已。

  十分鐘過去,她悠然醒來,看他動也不動坐在那兒,只說了兩個字,「過來。」

  「啊?」他擦去唇邊的口水,「是!」

  要進溫泉,當然得脫衣服,但他突然變得手笨腳拙,一點也不優雅的解開束縛,慢吞吞把自己塞進水中,小心翼翼不要碰到她。

  他試著微笑,「水溫剛好,涼涼的。」可他全身都火燙得要命!

  她含笑不語,像在欣賞他的心慌意亂。

  怎麼辦?現在他該主動還是被動?她邀請他來是純泡溫泉還是更進一步?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忽然臉上一陣濕潤,原來是她潑他水?

  「阿傻,你緊張夠了沒?」她搖搖頭,帶點無可奈何,看來要調教處男也不容易,光是進入情況就得花許多時間。

  他擦去水滴,哼了聲,「什麼緊張?我這叫慎重。」

  「第一次了不起呀?」她又潑他好幾次,命中耳朵和鼻子,準得該死!

  他的火氣全被挑起,雙手反擊,「你少欺負人!」

  池裡水花四濺,兩人打起水仗毫不客氣,直到她在激戰中吻住他,而地球因此而停止轉動。只是一個吻,一個挑逗而戲弄的吻,就讓他心醉神迷、渾然忘我。

  她稍微離開他,對他的表情很滿意,「我泡太久了,沒力氣起來,你抱我。」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休想她繼續對他使壞。

  章浩然相當樂意,但他怕自己也腿軟了,當她如此誘惑的看著他。出乎意料的,他竟有自己也不熟悉的一面,雙手一舉,就把她整個人抱出池中。

  這是什麼力量?過分期待?異常興奮?恐怕都有吧……

  他輕輕將她放到床上,不知是否該隨之躺下?而她懶洋洋的一瞥,似乎在召喚他上前,讓他不由自主的貼上她。身體和身體間再無距離,剝除所有虛偽、試探、躲藏,他們淪陷在彼此的溫度中。

  

  一夜縱情,直至天明,章浩然整個人癱在床上,體力似乎透支了,卻充滿活著的感覺,是種言語難以形容的完美狀態。

  李春花坐在窗前,點起一根菸,看白霧冉冉上升,隨口問:「現在你已經不是處男,隨時死了也沒遺憾吧?」

  「謝謝你……」他對她衷心感激。

  「沒什麼,日行一善。」

  她說這話的時候,微笑得像是聖母,卻微微刺痛了他的心,彷彿她對他只是施捨、只是同情,在一切結束後,即是春夢不留痕了……

  不,他不該有所感傷,他應該開心慶祝,「對了,你今天放假,有什麼計劃?」可否來個約會?郊外踏青?沙灘漫步?

  她卻打斷他的遐思,「送我到車站就好了。」

  他立刻聯想到,「你要回嘉義?」

  「你連我老家都探聽了?」她也不多問,直接說:「今天是我媽生日,我得回去給她上香。」

  他想起她雙親都已不在人間,內心一陣撼動,走近她身旁問:「請問……他們是怎麼過世的?」

  在她臉上看下出絲毫波動,「車禍,當場死亡,沒折磨太久,也算福氣。」

  天啊~~她怎能如此堅強、如此冷靜?如果換成是他,不哭得柔腸寸斷才怪。從小爸媽就把他寵了天,雖說他已三十而立,但沒有了爹娘,變成了孤兒,那可是很悲傷、很難過的……

  「你弟弟、妹妹過得怎麼樣?」

  「都能自立了,不用我擔心。」

  「你……辛苦了。」他相信在這三言兩語背後,一定有個血淚交織的故事。

  她反而拍拍他的頭,「你這傢伙心腸太軟了,不用想那麼多。」

  「失去爸媽是多麼嚴重的事,你一個人怎麼扛得起來?」

  「還不都熬過來了?」她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看她讓煙霧吐向窗外,彷彿記憶也隨之消散,而他什麼都不能做,只有默默為她心痛。除了感激之外,他對她竟有一份憐惜,多奇妙。

  結帳後,章浩然開車送春花到車站,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要告別時,她突然向他伸出手,「來,握個手。記得第一次握手的時候,你昏倒了,滿有趣的。」

  「拜託別提那件事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糗。

  「去找個好女人吧!有了第一次,以後會容易多的,加油!」

  「嗯……真的很謝謝你。」他以雙手握住她,傳達深深感謝。

  鬆開了手,她笑著對他說:「祝你好運,Bye~~」

  「一路平安!」望著她瀟灑的背影,當真就不再回頭,他心底湧上一股離愁,也不是生離死別,也不是就此不會再見,但為什麼他卻感到如此落寞?

  可能是生平第一次之後,稍微有些不習慣,就等那美好的第二次來臨吧!

  

  七月十二日,三處男聚會時間,不,該說男子漢聚會時間,因為他們都已脫離處男行列,成為真正的男子漢了。

  地點選在余家的別墅,隱密性高,如何大吵大鬧都行。

  白牧南一開口就問:「怎麼樣?成功了沒?」

  余戰比較會察言觀色,看章浩然臉色不對,先打圓場說:「沒關係,咱們認識十幾年了,有什麼話不能說?」

  「你又吐啦?」白牧南嘖嘖歎息,「太可惜了。」

  章浩然打破沉默,「我沒吐,我不再是處男了。」

  「狂賀、恭喜、開張大吉~~」白牧南高聲歡呼,差點沒敲鑼打鼓。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你幹麼一張臭臉?」余戰又奇怪的問。

  「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章浩然抓亂梳整的髮,自己都不瞭解自己,「就是有種莫名的落寞。」

  白牧南對此頗有同感,「這是正常的過程,難免啦!就像第一次刮鬍子,發現自己是個男人了,又有點高興,又有點感傷,畢竟不是小男生了。」

  「大概吧……」章浩然只能這樣說服自己,不然怎麼辦?

  余戰歪頭想了想,「春花咧?她有沒有要求什麼?」

  「什麼也沒,就像做善事一樣,她只是幫我達成願望,還祝我早點找到女朋友。」

  「春花真夠義氣,介紹我們認識一下。」白牧南自認是現代俠客,當然要跟女俠交手一番。

  「來,先乾一杯!」

  「沒錯,祝賀最後一名的章浩然,從此以後成為真正的男人!」

  杯子都倒滿了,章浩然也只得乾杯,「終於我們都脫離噩夢,重新為人了!」

  整瓶威士忌轉眼就被幹掉,三人都有些醉意了,余戰才淡淡提起,「對了,我有件小事要麻煩你們。」

  白牧南問都不問就回答,「儘管說吧!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兄弟一場可不是白混的,當然要力挺到底。

  余戰笑得神秘,「我想……請你們當我的伴郎。」

  「伴郎?你是說……你要結婚了?!」白牧南大驚失色,「你這豬頭!居然什麼都搶第一,太不夠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小人之心呀!」余戰嘴上這麼說,眼角眉間卻是春風得意。

  「好羨慕喔~~」章浩然幽幽的說。

  白牧南除了羨慕更是嫉妒,「不管,我要先打你一頓才行!」

  余戰接受好友的挑戰,兩人過招連連,當然是白牧南武學高強,而余戰挾著第一名的威風,倒也招架得不賴。

  章浩然在一旁觀戰,不斷喝采、倒酒,直到自己昏然睡去。

  「這小子怎麼回事?一下就掛了。」

  「絕對跟春花有關,你信不信?」

  「那當然。」白牧南看得出這種症狀,就像他剛遇見奶油麵包,也是神經兮兮、莫名其妙。

  余戰想得一向比較多,「我們該讓他自生自滅,還是在旁揚風點火?」

  白牧南倒是不怎麼擔心,「等他先醒過來再說。」

  余戰對於好友的智慧頗為詫異,「你這話很有道理,他自己如果不睜開眼睛、面對現實,我們怎麼好言相勸也沒用。」

  白牧南壓根沒想到那些,「管他的,先來一盤圍棋,今天非殺得你片甲不留。」

  「大話別說得太早,儘管放馬過來。」

  兩人繼續廝殺,章浩然流連夢中,眼前一片茫然白霧,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對章浩然而言,參加婚禮一向很無聊,今天他還得當伴郎,那就更煩,但沒辦法,誰教這是他死黨余戰的婚禮?

  余戰一整天都笑得像個智障,而他老婆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這樣的兩人也能結婚,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白牧南也是伴郎之一,不斷發出歎息,「這場面真棒,看起來亂溫馨的。」

  章浩然慫恿他說:「你既然吃了那個奶油麵包,乾脆把她娶回家,早也吃晚也吃,吃飽撐著再吃一次。」

  「我當然很想,不過還得等我的陰謀實現。」得意之餘,白牧南不忘打擊好友,「最近看你都沒啥動靜,那朵春花有沒有消息?」

  「要我說幾百次你才聽得懂?我跟她沒有感情,只有一夜情。」或者應該說,那是他人生的一大步進展,卻是春花的一小段回億。

  「一夜情也是情,難道不能有二夜情、三夜情?」

  「我懶得跟你瞎扯,我要去泡妹妹了。」

  看章浩然負氣離去,白牧南在後面叮嚀,「小心別吐在人家身上!」

  眾人祝福中,余戰如願娶得嬌妻,當新娘孟雨棠拋出捧花,白牧南展出高強武功,接住那預言幸福的花束,害得一群女人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婚禮中有不少美女出現,憑章浩然的條件和本事,隨便拋個媚眼也有人倒追,可他靈魂空虛無心流連,反而對著朵朵鮮花發呆。

  忽然之間,有個狗腿的聲音傳來,「章大爺!」

  回頭一看,是趙永清和他老婆、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幸福美滿。

  「這麼巧?」章浩然不曉得自己的屬下廣結人緣。

  「是呀!新娘子是我客戶的堂妹的高中同學。」趙永清替家人介紹,「這位大帥哥是我老闆,這是我老婆跟兒子,多謝您當時替我代班,我才能如願陪她生產。」

  「章老闆您好心有好報,祝您生意一路發。」趙太太抱著孩子連聲道謝。

  章浩然則謙虛道:「沒什麼,別客氣。」

  「看您一表人才、事業有成,想必有很多美女等著您挑吧?」趙太太跟老公是一條心,奉承上司的功力一樣強。

  「好說、好說。」章浩然表面謙虛,內心暗泣,誰能瞭解他的欷吁?

  趙永清對老婆的表現相當滿意,「那當然,我們章大爺可是最有價值的男人,不知多少千金小姐、名媛淑女都排隊等他欽點!」

  章浩然差點被阿諛的口水淹沒,剛好有一群賓客要拍照,趙太太和小孩也被請過去,他才有機會問起正事,「工程進行得怎樣?」

  趙永清立正報告,「一切0K!有春花在,您用不著擔心,看她那麼賣力,我也不敢偷懶,每天都有準時報到,多少幫忙做事喔!」

  「那就好。」章浩然也不耽誤他,「你老婆在喊你,過去吧!」

  「是!章大爺,小的就此告辭。」趙永清奔向家人,那笑容真誠至極,不像上班時帶著討好的意味。

  看人家和樂融融,又想到自己孤家寡人,一陣深深寂寞不禁湧上。

  婚禮結束後,余戰和孟雨棠出發去蜜月,白牧南帶著捧花去求婚,至於章浩然……他一個人開車兜風,毫無目的亂晃,不知覺來到那家溫泉旅館,「逸軒」。

  怎麼辦?他問自己,這種日子還要過到何時?他該如何找回活著的意義?

  山間寧靜,晚風吹過樹梢,只帶給他無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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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29:48
  第五章

  九月底,白畫逐漸縮短,少男少女也回到學校,唯有櫥窗裡打折的夏裝,帶給人們一絲夏日的氣息。

  晚上八點,工作室一片冷清,只有章浩然仍駐足窗口,望著萬家燈火沉思。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他變得多愁善感、顧影自憐。

  看街上情侶雙雙對對,他卻沒有任何約會、任何對象,就像洩了氣的輪胎,跑在路上搖晃無力,不知自己要往哪兒去。

  終於,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老趙,是我。」

  突然接到老闆來電,趙永清連忙問候,「章大爺,您好!您好!」

  「我問你,春花現在人在哪裡?」承認吧!他對自己說,他就是要見那女人,不管原因為何,不管是否後悔,他再也壓抑不了。

  趙永清不明所以的回答,「春花?就坐在我旁邊呀!」

  章浩然全身細胞為之緊張,「為什麼?你們在幹麼?」難道春花又在日行一善?看老趙可憐就賞他一晚?不,絕對不行!

  所幸,趙永清的回答立刻破解他的想像,「完工了總得慶祝一下,我們一票人在海產店喝酒。」

  呼~~這才大大鬆口氣,卻又開始不高興,「怎麼沒叫我?」

  趙永清被問得莫名其妙,「以前請你光臨,你都說很沒氣質,後來我就沒找你了。」

  「白目!告訴我地址。」此時非彼時,也不會見機行事,真夠蠢的。

  「你要來?」趙永清又多問一次。

  「廢話!快點。」再蠢下去,他可要發威了。

  「是、是!」反正老闆總是對的,屬下一定是錯的。

  半小時後,章浩然飛車抵達「勇仔海產店」,把鑰匙丟給小弟就跑進店裡,管他跑車會不會被刮傷,先讓他看看那朵春花再說!

  阿俊一眼認出他,高聲招呼,「章先生!好久不見。」

  「大家好,我……我遲到了。」章浩然在群眾裡搜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呢?

  趙永清站起來打圓場,「都是我記性差,忘了通知老闆,抱歉、抱歉。」

  就那麼巧合,李春花從章浩然背後走來,雙手扛著一打啤酒,「沒關係,人到了就好,歡迎。」

  「謝謝……」章浩然瞼上一紅,呆呆望著她出神。

  「章大爺,你坐我旁邊吧!」趙永清給老闆找了位子,剛好在李春花和他之間。

  眾人都喝得有點醉意了,看到有人清醒當然不滿意,於是阿俊先跳出來勸酒,「遲到要罰三杯,章先生也不能例外。」

  「我喝、我喝。」章浩然乖乖受罰,因為是春花替他倒酒。

  「先吃點東西墊胃,否則等一下會吐的。」李春花不忘叮嚀,順便幫他夾菜。

  章浩然從來不在路邊攤用餐,但今晚他把碗裡的東西都清光了。

  她看來彷彿從未發生任何事,只把他當成工作往來的客戶,親切有禮,沒什麼特別的。或許那夜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卻是他將擁抱終生的回憶……

  酒過三巡,氣氛醺然,身為盡忠職守的屬下,趙永清當然要阿諛一下,隆重介紹,「各位,現在我們請章大設計師說幾句話!」

  「謝謝大家!辛苦你們了。」鼓掌聲中,章浩然帶著醉意站起來,「為了慶祝工程順利完成,我決定……獻吻給最偉大的李春花小姐!」

  「好耶!」阿俊高聲叫好,大夥兒也跟著煽動:「Kiss!Kiss!kiss!」

  趙永清表面上跟著笑:心中卻納悶章大爺怎麼了?上次問起春花的事,這次又突然跑來獻吻,該不會是愛上她了?那可不妙,春花很難追的。

  眾人鼓噪下,李春花不得不應付幾句,「章先生真會開玩笑。」

  「不,我一點都不會開玩笑,我的問題就是我太認真了。」章浩然一低頭,握住春花的雙肩,吻上她正想抗議的唇。

  對了,就是這滋味,就是這相思,把他煎熬得好苦,現在嘗來卻又好甜。不管明天會怎樣,不管事後多可笑,此時此刻他唯一需要的,只有這朵春花。

  

  日上三竿,章浩然仍不想醒來,就讓美夢延續,就讓相思傾洩,他不願回到冰冷的現實。

  忽然,有個粗魯的聲音傳來,「喂!你也該醒了吧?」

  當他朦朧睜開眼,看到李春花就在面前,難道這真是場夢?但她敲在他頭上的力氣好大,真的很痛說!

  「這是哪裡?」他發現自己睡在地板上,只披著一件被單,還有個背包當枕頭。

  她半嘲笑半不屑的問:「自己設計的別墅,還認不出來?」

  對耶!這真是他設計的別墅,原來完工後是長這樣,當時他不想觸景傷情,只派了助理來驗收,難怪沒什麼印象。

  「我怎麼會在這裡?」

  說到這,她眼中即時燃起怒火,「你醉得亂七八糟,我們不敢送你回家,可是工寮也拆了,只好讓你睡在這裡,別挑剔了。」

  「那其他人呢?」不是有慶功會嗎?

  「大家都放假啦!」她冷哼一聲回答,「趙大哥跟你家人聯絡過,藉口說你去他家打麻將,不過,他已經帶老婆兒子去度假了。」

  其實她也可以走了,都是被這傢伙拖累,還得多熬一晚。

  「只有你留下來陪我?」他超感動的。

  她卻點醒他說:「誰教你突然發酒瘋?他們都把你推給我,我不負責誰負責?」

  他這才想起昨晚的事,因為太久沒見面、因為酒後吐真言,他竟抱著她狂吻,就在眾人面前。老天,他的優雅氣質、風度翩翩都跑哪兒去了?

  「抱歉,我喝得太多,不知自己在做啥……」

  她早知道他會這麼說,「真拿你沒辦法。」她搖頭一笑,當他像個孩子,雖然她比小他兩歲,但人生閱歷差太多,她已是個成熟女人。

  慚愧之餘,他試著轉移話題,「我頭好痛……」

  「過來,躺在我腿上。」她二話不說,開始替他按摩,力道剛好解除他的不適。

  「謝謝……」他閉上眼,把自己交給她,全然信任。

  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這一刻顯得悠然愜意,他真希望時光將腳步放慢些,不要那麼快又帶走他的快樂。

  「怎樣?後來有沒有找到好女人?」

  「對我有意思的人不少……我也不會嘔吐了,可是……」

  她像個姊姊鼓勵他,「有進步就好,慢慢來。」

  他轉個身,握住她的衣角,以撒嬌的口氣說:「我對她們不覺得噁心,但也不覺得喜歡,好像變得無慾無求……」

  「中年危機?更年期?」她故意捏捏他的耳朵,「不,應該是荷爾蒙失調,就像青春痘一樣,沒有道理可言。」

  「也許吧!」他抬頭望向她,欲言又止的問:「我可不可以……跟你再來一次?」

  「你說啥?」她略顯詫異,雙眉微皺,「上次是因為你不想死到臨頭還是處男,這次又有什麼好理由?」

  他心中早有答案,「因為我不想這輩子只做愛一次,然後抱著回憶直到老死……」

  「這麼誇張?」這男人讓她愈來愈吃驚了。

  他再次強調,「我說真的,我以前還會站起來,現在一點慾望都沒有……」

  「我看你滿有精神的呀!」她的視線落在他的重點部位。

  他雙頰發燙,含羞答答,「那是……跟你在一起的關係……」

  她指向自己,不願相信這事實,「你是說,你的潔癖只有對我才免疫?你想做愛的對象也只有我一個?」

  「好像是這樣……」他慢慢坐起來,朝她逼近。

  她立刻推開他,雙手雙腳並用,「那怎麼辦?我可沒空每天陪你玩耍!」

  他像只小狗,祈求主人的寵愛,千萬別把他丟在一旁,「別這麼殘忍,難道我長得很醜、很肥,很討厭嗎?」

  「你是長得還可以,身材也不錯,但我把你當朋友,沒把你當情人呀!上次是看你可憐:心想就當作善事,現在你跟我有完沒完,當然不行!」

  她的話有如數把利劍,一字一句砍得他血流滿地,但他還能撐得住,還能厚臉皮的說:「到底怎麼回事我也搞不懂,反正我就是只能跟你做愛,所以……從今以後請你多多指教。」

  「這什麼意思?」她背後突然一陣發冷。

  「我……賴定你了。」

  

  「砰!砰!」

  別墅內傳出陣陣敲擊聲,若有人剛好經過,一定以為正在施工,事實卻完全相反。

  「你瘋了?明天就要交屋,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李春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男人居然在破壞房子,那可是她親自鋪好的玉檀木!

  只見章浩然手握石雕花瓶,對著木質地板猛砸猛敲,彷彿跟這房子有仇似的。

  「一切由我負責,你只要……」他咬一咬唇,不太好意思的說:「跟我做嘛!」

  「靠!老娘才不受你威脅,想都別想!」她李春花是什麼人?這麼簡單就脫?

  於是,他抓起古典風格的條紋沙發,直接丟向日本進口的金箔屏風,然後含情脈脈問:「那這樣呢?」

  「夠了!」她真服了他,浪費鈔票還是小事,但這將近一年來,從打地基、施工到裝潢,他們花了多少功夫才完成,怎能讓這瘋子以最短的時間毀滅?

  「可以做了嗎?」他暗自竊喜,終於有希望了。

  「算我敗給你,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自己想辦法。」她直接脫去上衣,走到他面前,「不准留下吻痕,尤其是明顯的地方,聽到了沒?」

  「遵命!」他不顧身上還有淋漓汗水,還有昨晚的啤酒味,甚至還沒刷牙洗臉,就這麼「猴急」的給她撲上去。

  一抱就是深吻,一吻就是唇舌糾纏,一糾纏就沒完沒了、至死方休。

  兩人滾倒在地板上,衣服被硬生生扯開來,彷彿多花一秒鐘都是浪費,他迫不及待想跟她肌膚相親,這份思念早已摧毀他的耐性。

  只有緊緊擁抱她、深深進入她,才能稍微撫慰他無窮的飢渴。

  「你輕一點,地板很硬耶!」在他持續不斷的探求中,就算她再強壯也會背痛。

  「抱歉,那我換個姿勢。」他抱起她,讓她坐靠在窗台,長腿圍繞他的腰身,毫無保留的接納他。

  「媽的,你哪來這麼多精力?」她都快吃不消了。

  他看來氣喘吁吁,力量卻源源不絕,咬在她耳邊說:「我也想問我自己,為什麼就是要你、要你、要你!」他愈說愈激動,全以身體表達。

  「……」無語問蒼天,身為最盡責的領班,務必要保持建築物的完美,所以就得讓設計師為所欲為?天底下豈有這種道理?

  最後一段過程中,她是硬撐著接受他,任由一波波快感席捲,直到他終於發洩在她體內,兩人才緩緩沿著牆邊坐下。

  他靠在她肩上喘息,「好喜歡跟你做,好棒喔~~」

  她能把這當讚美嗎?只有苦笑說:「算我倒楣。」

  歡愛之後的慵懶,帶著點滿足,帶著點疲倦,有如夢境般飄飄然,他對她仍依依不捨,甚至捨不得離開,讓彼此繼續交融。

  休息了十幾分鐘,她推開他的懷抱,點起菸,「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別找我。」

  「喔……」看她抽菸的側面,似乎出了神、忘了他。

  「你也該長大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摸摸他的頭,安撫道:「不管怎樣,至少你做過兩次了,輪流回憶總行吧?」

  「哦……」他真想記住她此刻神采,一顰一笑都不要忘記。

  一根菸抽到盡頭,終究要熄滅,於是她站起身,俐落穿上衣服,「先走了。」

  「你去哪?我送你!」他匆忙套上長褲,唯恐她就此消失。

  「我有騎車,免了。」她原本就要走出大門,突然回過頭,「多保重。」

  這三個字讓他鼻酸起來,難道就此天涯海角、無法再見?陽光多麼亮麗,天空多麼蔚藍,怎麼他的心卻是痛痛痛……

  不多久,傳來機車引擎聲,漸行漸遠,直到再聽不見。

  章浩然仍倚在門口,像個棄婦,等不到游於歸來,寂靜中,他的手機響起許久,才得到他恍惚的注意力。

  「喂……」

  「小弟,你跑哪兒去了?現在還不回來?」那是他大姊的聲音,「今天是媽生日,你該不會忘了?」

  「姊……我……嗚嗚!」說著他競哭了,不只哽咽、不只抽泣,而是嚎啕大哭!

  「發生什麼事了?慢慢說沒關係。」章如梅心疼極了,小弟一定受了莫大打擊!

  「我好像……被甩了……」

  「對象是男是女?」章如梅就怕小弟是同性戀,那她就愛莫能助了。

  「是個很像男人的女人……」

  「是女人就好,同為女人,我們一定能幫你追回來。」

  「真的?」

  章如梅發出得意的笑,「那當然,不然我們五個女人當假的?等你給娘娘祝壽以後,我們開個研討會,替你加持內功。」

  「謝謝大姊……」章浩然轉啼為笑,從小他要什麼都能得到,五個姊姊居功厥偉,想必這次也能化險為夷,讓他抱得春花歸。

  「別哭了,快回來吧!我們最疼愛的小弟。」

  關上電話,章浩然彷彿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沒錯,男兒當自強,今天他所掉下的淚,都要化為奮發的泉源!

  

  一場溫馨生日會之後,章耕宇帶莫玉琪到飯店開房間,慶祝老婆大人生日,最好的禮物當然是重溫蜜月。

  至於章浩然則乖乖坐在沙發上,等候五位姊姊的「開示」。

  章如梅、章如蘭、章如櫻、章如馨、章如萍都已結婚生子,拿這個小弟當自己的小孩,是塊割捨不掉的寶貝肉。

  「先把女主角的資料報出來。」章如梅率先命令。

  「她……她叫李春花,春天的春,花朵的花。」

  「呦!」章如蘭暗自詫異,小弟怎會看上這麼「俗」的女人?光名字就不及格,至少也得詩情畫意一點,由此可見對方魅力之強大。

  「她長得跟男人差不多,高高瘦瘦的,頭髮比我短,不過有胸部,腿也很漂亮。」

  「哦呵呵~~」章如櫻低低一笑,想來小弟跟人家有一腿了。

  「她爸媽都過世了,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嗯……」章如馨點點頭,想必春花承擔了不少責任,而小弟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兩人的背景和觀念有如鴻溝。

  「她國中畢業後就開始做工,現在是工地領班,滿有實力的。」

  「哇!」章如萍發出讚歎聲,一個女人要在工程界出頭,這可不容易。

  五個姊妹不用商量,腦中都有結論,春花跟小弟是不同世界的人,若想硬湊在一起,只有靠「心誠則靈」了。

  章如梅於是又問:「你對她是什麼感覺?全部說出來!」

  章浩然抱怨似的說:「一開始我很討厭她,因為她瞧不起我,又喜歡欺負我,可是……自從她強吻我之後,我再也看不上別的女人,滿腦子只想著她,好煩喔!」

  愛恨交織,果然不同凡響,章如蘭接著問:「那她對你是什麼感覺?你應該心裡有數吧?」

  「她把我當朋友,看我可憐才跟我發生關係,然後……叫我不要再去找她了。」說到這,他臉上只有無助無望無力。

  「真是個奇女子,稀有人種。」章如櫻對此人相當佩服,「小弟的條件只能吸引正常女人,像這種另類的女人很難哪!」

  「我也知道,身份、地位、金錢這些東西,她都看不上眼,她根本不需要我……」

  所謂滴水可穿石、癡心最有力,章如馨樂觀的說:「至少她可憐你呀!由同情發展成愛情,從朋友變成戀人,也是很有用的一招。」

  章如萍立刻接下去,「沒錯,先化解她的心防,就說只是要跟她做朋友,學習男女相處的秘訣,讓她對你發揮同情心,至少不會處處防著你。」

  「接下來,就要攻進她的內心深處,讓她說出最傷心、最感動、最快樂的回憶,只要她願意跟你分享,也就是把你當成知己了。」

  「趁著情感交流之際,不妨來點肉體碰觸,她不會覺得你另有意圖,反而非常自然,就像小狗們舔來舔去,只是互相安慰而已。」

  「等第三次發生了關係,她可能會對你割捨不下,你就可以提出交往的要求,但千萬別提到結婚,免得嚇壞她。總之,愛她就先別告訴她,懂了嗎?」

  章浩然勤勞做好筆記,連連點頭,「姊姊,你們真是太強了!」

  「小意思,別客氣,有空就帶她回來,讓我們好好打扮。」

  「她的三圍多少?身高體重?髮型膚色?先說出來讓我們設計造型。」

  章家五姊妹最喜歡玩洋娃娃了,可惜小弟再怎麼打扮還是男人,現在終於等到小弟的女人出現,怎能不把握機會大展身手?

  章浩然乖乖把資料寫下,卻想像不出春花穿裙子的模樣,那會不會太……超現實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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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0 23:30:33
  第六章

  幾天後,章浩然鼓起莫大勇氣,背好修改再三的台詞,終於打電話給李春花。

  「喂,哪位?」李春花那語氣跟記憶中一樣,乾脆俐落。

  「我……我是……章浩然。」這回他記得要自我介紹,免得她又忘了他。

  「幹麼?又要砸房子?」一聽到這傢伙的聲音,就讓她皺眉頭。

  「不是啦!」他連忙否認,提出重點,「別墅已經交屋了,蔡先生說要開個Party,我想……請你做我的女伴。」

  在她眼前浮現某個畫面,「你是說那種好像很浪漫其實很假仙的Party?」

  「嗯……」他強忍住笑:心想她說得也沒錯,宴會向來都是如此。

  「你隨便找個女人都行,我才不可能去湊熱鬧,無聊!」

  「沒辦法,我現在看到女人都覺得反胃。」他早有被拒絕的準備,委曲求全的說:「最重要的是,我想為上次的事情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時的孩子氣。如果可能,我們做個朋友好不好?」

  「我才不想自找麻煩。」遇到他之後就沒好事,她可不是傻瓜。

  「別這樣,先聽我說嘛!」章浩然提出絕佳的藉口,「你想一想,那是你花費多少心血才完成的別墅,難道你不想看看它派上用場的樣子?就像懷胎十月以後,至少也得看孩子長什麼樣?你說對不對?」

  「嗯……」春花沉吟片刻,確實,她從來不曾進入自己蓋的房子,只能在交屋的時候看上最後一眼,偶爾經過看看外貌,不曉得裡面變得如何。

  做工這麼久以來,她還真有點想念那些房子,就像母親想念離家的孩子。

  聽出她的動搖,他立刻火上加油,「所以羅!你當我的女伴,跟我一起參加Party,就可以看到別墅最漂亮的模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呦!」

  「我不如去應徵服務生。」那還比較適合她。

  「服務生要忙著工作,哪有閒情逸致欣賞?還是跟我一塊去啦!」

  「可是我又不會打扮,也沒有衣服,教我怎麼去?」難道要她穿男裝?

  對章浩然而言,這卻是最容易的問題,「放心,我已經找好美容師、髮型師、服裝師、設計師和禮儀老師,而且都是免費的!」

  「哪有這麼好康的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定有問題。

  「因為她們都是我姊姊呀!」

  事情發展得太順利,引起她合理的懷疑,「章浩然,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春花,你別以為我只用下半身思考,其實我也是有靈魂、有良心的,在我那樣對待你之後,我當然想要補償你,這不過是點心意罷了。」

  「萬一你又抓狂咧?」她可沒忘記他發神經的樣子。

  他鄭重發下毒咒,「我發誓,如果那樣的話,就罰我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那關我屁事?」

  「別這樣嘛!這對我來說,可是天大地大的事,連說出口都覺得害怕,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誠意,別再推三阻四了!」

  說不上為什麼,她對他仍有一絲信任,「好,就給你一次機會,到時見。」

  「感謝!感謝!」他開心得想叫想跳,勉強沉住氣說:「我會主動跟你聯絡,請你接受造型化妝,然後我們再一起出發,ok?」

  「就這樣。」李春花掛了電話,開始迷惑,自己是否做了件蠢事?

  而在章浩然建築師工作室裡,卻傳出嚇死人的高分貝歡呼!

  

  派對當天早上,章浩然請來五位姊姊,深深鞠躬,「大姊、二姊、三姊、四姊、五姊,我真的很喜歡春花,所以……我這輩子的幸福就拜託你們了!」

  「小弟,你放心的去吧!」

  「那我走了,請你們稍候片刻。」

  「加油~~拿出你所有的勇氣和熱情!」

  看到姊弟情深的這一幕,章耕宇和莫玉琪感動萬分,尤其兒子第一次帶女人回來,可是破天荒的大事,教他們怎能不欣喜欲狂?

  所幸有女兒們「指點」,他們夫妻倆才知道,態度不可過於熱情,以免被春花小姐發覺有異,因此選擇在後院幹活,又有平民之風,又有親切之感。

  沒多久,章浩然開車將李春花接來,一進門淨是雕樑畫棟、名家經典,設計師住的房子果然與眾不同。

  「你家挺凱的!」李春花早知會有這畫面。

  「哪有啊?家徒四壁,簡陋粗俗,真不好意思。」章浩然竭盡所能的自謙,說出的話卻難以讓人信服。

  當李春花往後院一看,發現章浩然的雙親,不禁問:「伯父、伯母,你們在做什麼?」在她印象中,有錢人打死也不會去碰泥土。

  「是你,好久不見。」章耕宇拿開斗笠說:「我們要種花生,正在挖上。」

  莫玉琪在一旁澆水,假裝不知春花要來,「怎麼今天有空?工地不是很忙?」

  「有點事來麻煩你家少爺。」春花走到菜田旁,頗為好奇的觀察,「我以前也常下田,真懷念。」

  「我們只是種著好玩,不過收穫的時候很有成就感。」章耕宇愈看媳婦愈中意,像這款強健的女孩,一定能生出好寶寶。

  李春花端詳了一會兒,指出改進的地方,「我建議,土再挖深一點,距離也要隔開,免得到時候糾結在一起。」

  「多謝你的指點。」莫玉琪做出好學的模樣,「其實我們都不太懂這門學問,你以後有空就常來,幫我們上幾堂課,方便嗎?」

  「當然!」李春花答應得爽快,「小事一樁。」

  章浩然站在一旁,內心暗自高興,「爸、媽,你們繼續忙,我先帶春花上樓去。」

  「喔!你們慢慢聊。」章耕宇的表情彷彿兒子是帶同學回來,一點也不以為意。

  莫玉琪則說:「要喝什麼自己拿,我們家沒傭人,只有歐巴桑偶爾來打掃。」

  「謝謝,那等會見了。」春花又是一陣訝然,沒想到他們家如此簡約,連傭人都沒請,看來並非她想像中的富貴逼人。

  走到二樓,章浩然推開房門,「這是我的房間,我姊她們剛好回來。」

  「你們好。」李春花點個頭招呼。

  章家五姊妹正在看電視,過了幾秒鐘才發現他們,大姊章如梅先開口說:「你就是我們小弟的朋友,需要造型一下對吧?」她那口氣不怎麼期待,只當這是件平常事。

  章浩然替她回答,「沒錯,拜託你們了。」

  二姊章如蘭放下手邊零食,「可能需要一點時問,你撐得了嗎?」

  李春花聳聳肩,「我從來沒化妝過,無所謂,一切交給你們決定。」

  章浩然如釋重負,看來春花並無防備,這招行得通,「那我先出去,你們請便!」

  小弟一走,五姊妹圍到春花旁邊,十隻眼睛一起瞪著她,讓她都起雞皮疙瘩了。

  章如櫻仔細觀察她的頭髮、皮膚、指甲,「不錯,氣色很好,雖然黑了點,但很有健康美,今年就流行這種膚色。」

  「不用太麻煩,簡單一點就好,謝謝。」李春花怕自己被畫成大花臉。

  「放心,我們都是專業人士。」章如萍特別強調,她們五姊妹愛美成癡,早就把美容執照都考齊了。

  「先過來這邊。」章如馨拉她到化妝鏡前,「咱們都是女人,你有的我們也都有,所以你別太介意。」

  「介意什麼?」春花才剛問,就發現自己被五雙小手脫光了!

  章如梅含笑解釋,「既然要仿造型,就得徹底改變,所以要先洗個美容澡。」

  「可是……」突然教她在眾人面前裸體,真有點不習慣。

  看到那年輕苗條、毫無贅肉的身體,五姊妹同時發出讚歎,「春花,你真是人如其名,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樣美。」

  「蝦米?」春花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對呀!好可愛、好漂亮、好迷人~~」章如蘭推她走進歐式浴室,那兒已經準備好一缸溫水,以及瓶瓶罐罐的精油、沐浴乳和保養品。

  「你都不知道,小弟出生的時候我們有多失望!」章如櫻感慨道:「原本以為會是個妹妹,可以讓我們幫她打扮,就像替娃娃換衣服一樣,偏偏他是個男生!」

  章如萍接著說:「現在有你,我們的心願才能達成,一定把你變成超級大美女。」

  「多謝你們的好意,可是~~我只要去參加派對,不用太費工夫。」浸在水中的李春花任人擺佈,有人洗頭、有人按摩,有人修指甲,像個標準貴婦。

  章如馨可聽不下去,嚴正斥責,「身為女人,怎可沒有虛榮心?要做就要做王后,不能讓別人比下去!」

  「做女人是種福氣,可以盡情打扮、可以穿漂亮衣服,你不應該放棄這權利,否則太對不起老天爺了。」

  「天生麗質難自棄,你對自己太客氣了,從現在起,你要秀給大家看,讓所有人都慚愧到不敢出門,知不知道?」

  面對五位姊姊的教誨,李春花只能苦笑領教,心想她們是不是愛美成狂了?章浩然從小在這環境長大,難怪會有那種怪毛病。

  此刻她只希望,時針能走得快一點。

  

  傍晚六點,章浩然在客廳等到睡著了,直到爸媽將他叫醒,「她們下樓了,快起來,不管結果怎樣,都要用力讚美喔!」

  「是!」章浩然整理一下西裝,今天他聽從姊姊們的建議,配合李春花穿上銀灰色系,兩人剛好湊成一對佳偶。

  當李春花走下樓,他們三人就在桌旁泡茶,假裝無動於衷,只以眼角偷瞄。

  然而,那成果實在太驚人,章浩然連杯子都弄翻了,癡癡望著心上人,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章耕宇和莫玉琪也呆了,沒想到媳婦打扮起來如此亮麗,有如童話中的王后。

  李春花身穿銀色禮服,流蘇亮片、削肩露背、大腿處開高衩,性感得不可思議。而她的五官原本就深刻,畫上淡妝更顯亮麗,那頭短髮微微燙卷,顯出復古的高貴氣息,再配上成套的白金首飾,無懈可擊,十全十美。

  眾人屏息凝望,春花卻在最後一個階梯跌倒,她從沒穿過這麼細的高跟鞋,差點沒直接親吻地板,幸好章浩然及時趕上,將她牢牢抱在胸懷中。

  那一瞬間,章家五姊妹深覺心滿意足,這畫面多感人、多美好!

  章浩然一臉呆滯,讓春花忍不住問:「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人妖?」剛才她看著鏡中倒影,怎樣都無法跟自己連在一起,那怪裡怪氣的傢伙到底是誰?

  「怎麼會?」莫玉琪替兒子回答,「你看起來漂亮極了!」

  「是呀!」章耕宇也幫忙說:「帥的時候很帥,美的時候很美,像千面女郎。」

  李春花稍微推開章浩然,「我全身都覺得不對勁,還是別去好了。」

  「不行!」章家五姊妹齊聲抗議,炮火隆隆,「我們花了多少功夫才幫你完成造型?這可是我們的心血結晶耶!」

  「如果你不出去亮相,那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把鏡子都砸碎好了。」

  「難道你忍心辜負我們的恩情?春花呀春花,你這樣以怨報恩是對的嗎?人在做、天在看,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良心?」

  五個女人一起發飆,任何人都無法抵抗,即使強悍如李春花也難例外,勉強微笑回答,「我只是隨便說說,因為我怕自己又跌倒,反而給你們丟臉。」

  「男人的手臂是用來做啥的?當然是給你靠著用羅!」章如梅這才轉怒為笑,拉起春花和小弟的手,「盡量靠在他身上,別客氣。」

  這倒頗有道理,李春花忽然發覺到,只要靠在章浩然肩旁,走路起來就順暢多了。

  「來,兩個人看這邊,笑一個!」章如蘭早就準備好相機,拍下小倆口的倩影。

  「我也要拍,看我這裡!」她們五姊妹都愛美,也愛留下紀錄,一時之間,立可拍、錄影機、數位相機和可照相手機都出籠了,章浩然跟李春花就像明星一般,應觀眾要求而頻頻微笑。

  最後,章耕宇提醒他們,「時間不早了,快出發吧!」

  章如櫻趕緊拿出手提包,慇勤叮嚀,「春花,這裡面有補妝的一切配備,千萬別忘了隨時保持完美。」

  「謝謝你們這麼費心。」李春花完全投降,這五姊妹實在不簡單。

  傻笑到現在的章浩然,終於說了第一句話,「那我們走了。」

  「開車小心,一路順風!」

  「要美美的去,美美的回來喔!」

  

  音樂輕柔飄送,但章浩然完全沒聽到,一邊慢慢開車,一邊偷瞄身旁人兒,那真是他認識的李春花?女人說變就變,可變得真好看。

  她發現他頻頻注視,「看什麼看?想笑就笑吧!」

  他帶著傻笑回答,「我是覺得……你很漂亮,才會一直看你。」

  「少來,太假了!」她對自己的女性裝扮毫無信心,轉個話題問:「你姊姊她們是不是從小把你當玩具?」

  他睜大眼睛,「對呀!你怎麼知道?」

  果然如此,她歎口氣說:「她們也把我當洋娃娃,還替我洗澡、洗頭。」

  「真的?」好羨慕姊姊們,可以做得名正言頤,不知他有沒有機會?

  「你一定受到她們很大影響。」她可以想像那畫面,五個姊姊時常幫小弟「變裝」,難怪他感覺起來像個同性戀,同時具有男女的特質。

  「沒錯,從小我就很愛漂亮,看到蟑螂也會尖叫,都是跟姊姊們學的。」溫馨往事讓他微笑起來,「不過,我也因此對設計產生興趣,才會去念這門科系。」

  「你的家人都滿有趣的。」

  他內心狂喜,「是嗎?你不覺得他們很奇怪?」

  「奇怪又怎麼樣?我自己也是個怪人,不管正常或奇怪,只要自然就好。」她想起他爸媽在菜圃的模樣,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

  他聽了更是振奮,「以後你有空就來我家,隨時都歡迎。」

  「這麼熱情?看來你最奇怪。」她不是瞎子,早已發現他居心叵測,只是不想拆穿,讓他難堪。至於原因為何,她自己也不願思考。

  「朋友嘛!何必想得那麼複雜?」

  「我什麼時候說過是你的朋友?」她可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友情。

  「太不夠意思了。」他做出不服氣的表情,「你是我唯一的紅顏知己,知道我的一大堆秘密,竟然還不把我當朋友?」

  「我交朋友很挑的,看看你的表現再說。」其實,經過這些時間相處,她瞭解他並非虛偽小人,不過幼稚了點而已。

  「哼!」他頗不服氣,「我對朋友好到什麼程度,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談笑中他們到了別墅,燈火輝煌,花團錦簇,還有專人停車,氣派頗大。

  但一下車,章浩然立刻就後悔了,連服務生都盯著春花看,等進屋裡後,不等於讓大家眼睛吃冰淇淋?

  於是他提議道:「你會不會冷?我的外套借你穿?」

  「神經!你以為我那麼嬌弱?」她瞪他一眼,隨即觀察起別墅,從外牆大門到庭院造景,都讓她興致盎然。

  進入大廳,如同章浩然所料,他和李春花造成了一陣騷動,俊男美女原本就引人注目,尤其還受主人熱情款待,可見他們的地位之重要。

  「歡迎,歡迎!」主人蔡進添笑容可掬,「就等你們來才要開始呢!」

  「蔡先生你太客氣了。」章浩然為他們介縉,「這位是李小姐,我的好朋友。」

  「幸會。」李春花輕輕一點頭,記得章家姊姊們交代的,言多必失。

  「這麼美麗的小姐蒞臨,真是我們的榮幸。」蔡進添對她除了驚艷,更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沒錯,開工那天所有人都到齊了,當時李春花曾見過蔡老闆,不過他貴人多忘事,應該不記得她了。

  李春花不動聲色,淡淡回答,「或許在浩然的工作室見過。」

  「說得也是,你們是好朋友嘛!」蔡進添下疑有他,「兩位請先用餐,等一下還要請章先生致詞。」

  「謝謝。」章浩然挽著李春花,差點嚇出冷汗。

  兩人走到陽台邊,李春花才笑問:「要是讓蔡先生知道我的身份,你會怎樣?」

  「我沒差,我只怕你不自在。」尤其怕人言人語,傷了她的自尊心。

  她揚起淡掃雙眉,語帶譏諷,「是嗎?你不覺得丟臉?因為我是做工的?」

  他的人格受到嚴重侮辱,不得不宣告,「你很奇怪耶!做朋友還得挑職業?」

  「好,這次算你對。」她從服務生那兒端來兩杯香檳,「來,喝一杯。」

  兩人對飲乾杯,氣氛融洽,章浩然正想說點甜言蜜語,背後卻傳來招呼聲,「章大爺,您好!」

  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一定是狗腿清。果然,趙永清一定過來就滿臉好奇的問:「這位氣質出眾、艷冠群芳的淑女是……」

  李春花自我介紹,「趙大哥,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趙永清由這聲音認出,「咦?春花?」怎麼可能?麻雀變鳳凰啦?

  章浩然得意一笑,「有我五個姊姊幫她打扮,很不一樣吧?」

  「哇~~哇~~」趙永清上下端詳,百般讚歎,「才幾天沒見面,簡直就像換了個人,這真是太神奇了!」

  李春花特別交代,「我只是來看看別墅,你得幫忙保密,別洩漏我的身份。」

  「是、是!」看春花跟老闆一起出席,趙永清再蠢也知道要尊敬三分。

  「你就裝作沒事,我們要上樓去瞧瞧。」章浩然挽著李春花,一對璧人走到哪兒都有人注目。

  「嗯……一定有問題!」趙永清望著他們的背影,暗暗低語,「這兩人該不會在談戀愛吧?那我可要對春花多巴結。」

  來到二樓客廳,也就是當天章浩然暍醉躺臥的地方,他帶她走到窗台邊,靠近她耳邊,沙啞輕訴,「就在這個地方,我讓你達到高潮了。」

  「你!」她瞪大雙眼,「稍微含蓄一點行不行?」

  他像小孩做出無辜表情,「沒辦法,我只有兩次回憶,當然記得很清楚,動不動就在我腦子裡晃。」

  「少找藉口,我才不管你。」要不是她走路困難,早就把他甩到一邊去,但高跟鞋就是這麼折磨人,害她必須攀附在他身上。

  言歸正傳,兩人談起建築細節,倒是津津樂道,說個沒完。

  十幾分鐘後,服務生特別招呼兩人,「抱歉打擾你們,蔡先生請你們下樓,準備發表致詞,謝謝。」

  「知道了。」章浩然胸有成竹,連草稿也不必準備。

  「各位來賓,謝謝大家賞光,參觀這棟新落成的藝術品。」講台上,蔡進添特別推崇章浩然,「要不是有章大設計師,我夢想中的別墅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在這裡我也要替他打個廣告,請大家耐心排隊等他的設計圖,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主人讓出麥克風後,司儀宣佈,「有請章設計師為我們說幾句話。」

  掌聲中,章浩然走上台,優雅風範博得眾人仰慕。

  「這次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經驗,除了設計規劃,還多了施工監督,在此我要謝謝所有辛苦勞動的工人,是他們以汗水和技術蓋好這棟房子。」他稍微停頓一下,「尤其是領班李春花小姐,她是一位年輕女性,卻有過人的意志和領導能力。」

  李春花站在窗邊,正在研究雕花鑄鐵,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只覺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別墅能夠順利完成,可以說有一半都該歸功李小姐,今天我很榮幸,邀請到她作為我的女伴,請大家為她熱烈鼓掌!」他這些話都是有感而發,若不是因為春花,他早忘了建築是多需要團結的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李春花身上,臉上有詫異也有佩服,這位美女竟能領導工人蓋房子,實在人不可貌相。

  蔡進添在一旁聽了,驚訝喊出聲,「難怪我覺得看過李小姐,原來她就是領班,請快上台接受致謝。」

  眾目睽睽,看來這回逃不掉了,李春花只得微笑走上台,接過麥克風說:「我只是做好我該做的事,謝謝。」

  經過章家姊妹的指教,她謹記說話要簡潔、行禮要大方,於是她說完就鞠躬下台,免得夜長夢多、噩運連連。

  「等我一下。」

  章浩然挽住她的手,她故意踩在他腳上,「你這混蛋!」

  他痛得差點叫出來,卻仍保持風度,「我說的是真心話,謝謝你。」

  「要道謝也用不著在這時候。」她徹底被他打敗,搞什麼東西?

  身份曝光後,許多賓客都上前攀談,「李小姐,你真了不起,又漂亮又有能力,下次我們家的工程也拜託你好不好?」

  「你們合作的成績真棒,我剛才就想問,到底是誰設計得這麼精細、完工得又這麼徹底,原來就是你們這對金童玉女。」

  「章先生應該把李小姐招攬到工作室,一個設計、一個施工,不是更有利?」

  「你們不僅工作配合,外表也很搭,要不要我做個媒人?」

  李春花對這場面超不習慣,章浩然一看就明白,找到機會靠近她耳邊說:

  「你先去洗手間,五分鐘後大門口會合。」

  「幹麼?」

  「溜呀!」

  他的提議讓她笑了,那神韻太矯太媚,他一時愣住,真希望自己帶著相機,拍下她此刻表情,但那瞬間已過,春花轉身走開。

  他只得以雙眼做鏡頭,以心情做底片,在記憶中鑲框這幅動人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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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月如勾,浮雲輕飄,酒會尚未結束,章浩然就帶李春花前往下一攤:白家道館。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瞧他笑得賊兮兮,不知有何奸計?

  「讓你認識我的死黨,兩個都跟我一樣蠢。」

  「怎麼說?」她被挑起了好奇心,有誰會跟這傢伙一樣蠢?

  章浩然打開話匣子,提起十二歲那年的蠢事,以及後來的惡性循環,逗得春花大笑不已,「你們腦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超量的男性荷爾蒙,而且過期很久了。」他自嘲的說。

  她搖搖頭,「根本還是三個小男生,從來沒長大過。」

  他點點頭,「在感情這條路上,我們都只有十二歲。」

  經過這番談話,李春花更瞭解他的古怪從何而來,除了家境特異,還有物以類聚,造就出這獨一無二的男人。

  「對了,剛才我在台上誇獎你,有沒有替我的表現加分?」

  「很可惜,我不喜歡諂媚也不喜歡出名,所以嚴重扣分。」其實她心底一陣溫暖,從沒想過他會發現工人們的辛苦。

  「你很難伺候耶!枉費我一番苦心,討厭~~」

  看他像小孩撒嬌,她難以相信他已三十歲,或許他的心理年齡只有五歲,一直是那個被爸媽保護、被姊姊寵愛的小男孩。

  車子開到白家道館,余戰和白牧南出門迎接,章浩然為他們介縉,「這是余戰,終於站起來的那個。這是白牧南,外表冷酷,內心白目。」

  「久仰大名。」李春花強忍著笑說。

  余戰極為紳士的行個禮,「我們才是仰慕已久,今天終於見到你本人,真是我們莫大的榮車,希望你接受我們最誠摯的敬意。」

  「靠!你在那邊講什麼文言文?」白牧南等得都沒耐性了。

  章浩然故意嘲笑他們,「不要看到美女就手忙腳亂,丟我的臉。」

  白牧南從來就守不住秘密,「不知道是誰從昨天就緊張得要命,還吩咐我們要好好款待春花小姐,否則要把我們從好友名單刪除?」

  章浩然臉上一陣紅潮,「你少白目行不行?」

  余戰介入他們,「好了,要吵等會兒再吵,我怕春花小姐等得太累了。」

  「你們不用這麼客氣,叫我春花就行了。」

  「是,春花~~」白牧南這次學乖了,喊得格外親切,卻遭章浩然白眼。

  進到館內頂樓,桌上備有飲料餐點,都是章浩然特別指定的,他怕春花在宴會中吃不習慣,所以又吩咐了這一桌。

  白牧南先乾為敬,「春花,我敬你一杯,因為你是個俠女,我是個俠客。」

  「我也敬你一杯。」余戰頗有深意的說:「蟑螂與春天,很適合寫小說。」

  「Shut up!」章浩然來不及阻止,已讓李春花聽進耳裡。

  「蟑螂?你們叫他蟑螂?」李春花怎能忍住笑意,當場笑得不可開交,「拜託,這傢伙看到蟑螂還會尖叫,居然有個外號叫蟑螂?」

  「對呀!」白牧南急著爆料,「他這個人天生神經質,動不動就嚇得皮皮判,比女人更像女人,從小學一年級就帶手帕、噴香水!」

  余戰也對往事如數家珍,「有一次,某個學妹請他吃自己做的料理,他看到上面有根頭髮,竟然當場就吐在學妹臉上,把我們一掛人都笑翻了。」

  「你們說夠了沒?」章浩然的脾氣終於發作,「我平常對你們不夠義氣嗎?幹麼一見面就掀我的底?要不要我也說你們的糗事,讓你們掛不住臉?」

  「你敢?」

  「誰不敢?你們都敢了,我怎麼不敢?」

  見識到這三位「奇男子」的怪形怪狀,李春花這才深深瞭解,天下烏鴉一般黑,世上男人都很蠢。

  既然有小孩在賭氣,她這個大人只好出面,「來,大家先吃點東西。」

  眼看李春花親自伺候,三個孩子也就乖乖吃果果,接著她提議,「聽說你們都是棋藝社的,現在剛好有四個人,不如就來場……」

  「麻將!」現場士氣一振,他們精於各種博弈遊戲,當然下會遺忘這國粹!

  一夜方城之戰,三個男人愈玩愈驚心,世上怎會有如此高手,又偏偏讓他們給碰上,即使聯手作弊,仍無招架之力。

  最後,余戰不得不俯首稱臣,「女王!」

  白牧南更是佩服得五體頭地,「神~~」

  眼看黎明初升,春花拿出滿滿的荷包,隨手丟了三張大鈔,「給你們買早餐吃,剩下的我會捐給流浪動物協會。」

  流浪動物……章浩然突然聯想到,春花就像那流浪街頭的貓狗,沒有爸媽呵護,沒有固定住所,難怪她眉目中會有一絲滄桑……

  他立刻往她手中一推,「等等,加我一份!」

  「我也要!」余戰當然懂好友的心思,錦上添花。

  「那怎麼能少了我?」最遲鈍的白牧南也開竅了。

  李春花接下三千塊,握緊掌心,「好樣的!」

  余戰微笑問:「咱們算朋友了吧?」

  「那還用問?」

  白牧南仍心有未甘,「下次來玩西洋棋,我一定不輸你!」

  「下輩子或許有可能。」

  章浩然看她站起身,忙問:「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免了,我喜歡搭公車。」她隨手一揮,頭也不回的離去,望著那高姚的背影,三個男人各有所思。

  余戰撇撇嘴,「嗯……困難度很高喔!」

  白牧南說得更直,「人家可是俠女,怎會看上你這小卒仔?」

  章浩然卻意志堅定,「來打個賭吧!今年之內,我一定要娶春花為妻!」

  余戰眼中含笑,「你贏的話,我送婚宴、婚紗。」

  白牧南立刻跟進,「我送蜜月旅行。」

  「好耶!」章浩然高興沒多久,余戰就潑他冷水,「你輸的話,以後叫我們大哥、二哥,自稱小弟,泡茶灑掃,觀棋不語。」

  「好耶!」這下換白牧南歡呼了。

  

  沒過幾天,章家五姊妹回娘家吃晚餐,興高采烈的接受「謝禮」,原來那是李春花為了答謝她們,從嘉義寄過來的土產。

  一整箱的甘蔗雜糧,都是她親戚種的,毫無農藥成分,天然純淨。

  章耕宇拿出放大鏡觀察,「這真是極品中的極品呀!」

  莫玉琪反覆念著來信,其實那根本是教學指南:田園基礎入門。

  除此之外,李春花親手刻了五個印章,各為不同字體,精巧纖細,裝在她自製的小盒裡,有如工藝品。

  眼看家人嘖嘖稱奇,章浩然坐在一旁,沒好氣的說:「那天春花問我地址,我還以為她要寫信給我,結果竟然寄禮物給你們。」

  「人家多懂事、多乖巧,才不像你,沒良心的小孩!」章如梅罵過之後,轉怒為笑說:「你們看,我的是楷書。」

  「我的是隸書。」

  「我的是篆書。」

  「我的是……啥?我看不懂耶!」

  「笨蛋!你的是柳體,我的是顏體。」

  章如蘭大為稱奇,「你不是說她國中畢業就去工作了,她從哪兒學到這門藝術?」

  章浩然聳個肩、嘟個嘴,「我也不知道,大概跟天使學的。」反正她是女神,隨便施個法術就得了。

  章如櫻可受下了這種回答,「如果你只有五歲,裝傻很可愛,但是你快三十歲了,所以一點都不可愛!」

  「就是說,只長年紀、不長智慧,可恥!」章如馨也看不下去了。

  「你們都不幫我,只幫她?」他才是這個家的寶貝耶!

  章如萍瞇起雙眼,「自從酒會那天後,你說你做了什麼?」

  如此嚴刑逼問,浩然緊張得咬起手指,「我有常打電話給她,還跟她說白牧南要結婚,到時她會來參加。」

  章如馨大吃一驚,「什麼?你們三笨男裡面,居然只剩你沒結婚?丟人、跌股、沒志氣、有辱家風!」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受盡欺侮的他只能委屈回嘴。

  「平常不聽老姊的話,現在終於吃到苦頭了?」

  「枉費我們用心對你栽培,結果你變成一無是處的男人!」

  「誰說的?我很優秀耶!」章浩然不得不為自己辯駁。

  「優秀到沒人要?還不如愚蠢到惹人憐。」

  聽著孩子們鬥嘴,章耕宇和莫玉琪含笑對視,心中並不著急,既然兒子有了對象,也算往前踏了一大步,他們就多多燒香拜佛,祈求花開結果的那天吧!

  

  婚禮前一天,余戰和章浩然替白牧南舉行了「單身派對」,也就是如同往常的……泡茶、下棋、聊天。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牧南連贏數盤,得意昂揚,「哈哈~~天助我也!」

  「今天是為你慶祝,你高興就好。」余戰是過來人,頗能瞭解他的心情,章浩然卻不以為然,嗆聲道:「別太囂張,小心內傷。」

  「蟑螂,你這話有點酸耶!」余戰消遣他說。

  白牧南一反常態,大方磊落,「沒關係,隨便他去碎碎念,既然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還跟他計較什麼?」

  余戰點頭稱是,「說得對,未婚的男人根本無法瞭解。」

  章浩然滿腔妒火,「你們兩個!給我收斂一點,不然我要抓狂了喔~~」

  「請。」白牧南冷靜以對,緩緩暍了口茶,「不管你要打架、下棋、比腕力,反正現況就是二比一,除非你有翻身的一天。」

  「我也有在努力,你們以為我不想娶春花呀?」

  余戰記憶力超強,悠悠提起往事,「當初不曉得是誰說過,像那種沒臉蛋、沒身材的髒女人,他怎麼看得上眼?下輩子都不可能,下下輩子也不可能!」

  章浩然被糗得冷汗直流,「那是……我一時糊塗嘛!」

  白牧南哼哼冷笑,「做人不要太鐵齒,否則下場很難看的。」

  「夠了沒?」章浩然受盡欺侮,羞憤不已,「有本事你們就不要給我離婚,到時看我怎麼狠狠嘲笑你們?」

  「離婚?」余戰和白牧南同時被觸怒,身為已婚和即將結婚的男人,他們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兩個字。

  敵軍同仇敵愾,章浩然立即見風轉舵,「開玩笑,當然是不可能的啦!」

  「算你識相。」余戰涵養較好,臉色轉陰為晴。

  「我明天就要結婚了,你是想觸我霉頭?」白牧南可沒那麼容易消氣,「要是我到口的奶油麵包飛了,我一定找你算帳!」

  眾怒難犯,章浩然不得不吐出心聲,「人家是覺得寂寞嘛~~以前我們三個都是處男、都是單身,現在只有我還沒娶老婆,真可惡!」

  白枚南才不同情他,「自己不爭氣,就別在那兒生悶氣。」

  余戰則關心問:「最近怎麼樣?有沒有進展?」

  「唉~~似有若無,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撲朔迷離……」說穿了,就是還在作夢,與現實無關。

  「明天春花會來參加婚禮,你就盡量獻慇勤,約她出去玩呀!」

  「或是從她身邊的親友下手,探聽她的星座血型、最愛最恨、喜怒哀樂,總之多收集情報就對了。」

  對於兩位好友的見解,章浩然都萬分同意,「但是她不給我機會,她早看穿了我的企圖,甩都不甩我。」每次打電話給她,不是正在忙就是要睡了,那種疏離口氣讓他心灰意冷。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白牧南最討厭拖拖拉拉、牽牽扯扯,「直接綁架到山上,我家有修道場,讓你們生個孩子也沒問題。」

  「我怕我打不過春花,一下就被她……喀擦了。」章浩然做出斷頭狀。

  余戰思索一番,「我建議用威脅的手段,讓她找不到生路,只能投靠到你懷中。」

  章浩然更是苦笑,「你以為我是誰?我哪有能力搞白色恐怖?」

  既然情況如此,余戰和白牧南唯有深深一歎,「那就算了。」

  「你們這什麼態度?難道我就沒希望了?除了用武力和恐嚇,我可以用真愛去追求她、感動她,這才叫純純的戀情!」

  「人笨無藥醫。」

  「蠢到最高點,夢中有奇跡。」

  作出結論後,余戰和白牧南展開一番棋局,不去理會旁邊那個癡情男,章浩然只能自怨自艾,自問自答,「現在已經不流行真愛了嗎?可是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好跟人家比的?我武功不強、權勢不大,只是長得帥、品味好、才華高,卻一點也沒用……

  「春花,你可知道我正在想你?你的耳朵癢不癢?是不是常打噴嚏?那都是因為我對你的執著呀~~」

  

  章浩然今年是第二次當伴郎了,非常之不爽,卻無法拒絕,因為是他死黨白牧南的婚禮,這下就只剩他孤苦伶仃、獨守空閨……

  李春花也到場祝賀,身穿西裝、腳踏馬靴,吸引許多目光,包括男人和女人,都為她那份中性美讚歎。

  章浩然對著她目瞪口呆,「你看起來好帥!」自戀如他,可不容易對人讚美。

  「謝了。」她微微一笑,「衣服是雨棠贊助的,我倆身材差不多。」

  他一時還回下了神,「雨棠?你是說余戰他老婆?」

  「不然還有誰?」

  「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他一點都沒發現,太意外了。

  她提醒他說:「那天打麻將,我跟阿戰、小白交換了名片,後來他們就常找我。」

  「怎麼沒找我?」可惡,那兩兄弟窩裡反,擺明了不講義氣!

  她故意挑釁,「就是不想找你,怎樣?」

  「是我先認識你的,而且我跟你交情比較好呀!」

  她耐心解釋,「先認識不代表交情就比較好,你這說法不合邏輯。」

  「你就會欺負我~~」他都快哭了,她還一副神情愉快,根本不在乎他嘛!

  她捏捏他的臉,警告道:「小聲點,你以為這是你家?旁邊還有人在結婚呢!」

  被她一碰,他的氣勢就垮了,「那你以後別冷落我、別忽略我。」

  「孩子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都趕不走這傢伙,幸好這時典禮開始,他們才轉移了注意力,看新郎和新娘接受眾人祝福。

  掌聲、音樂、歡笑,構成了一幅溫馨畫面,當新郎和新娘來到他們面前,李春花送上親手做的賀禮,那是一對竹編的天鵝,栩栩如生。

  「恭喜你們。」

  「好漂亮,謝謝!」溫婉玉驚喜收下。

  白牧南大方允諾:「春花,等你結婚的時候,由我們包辦吃的、喝的。」

  「那不知要等多久?」李春花自嘲的說,「不過還是先謝了。」

  「蟑螂,你加油一點不就得了?」白牧南下忘提醒好友。

  李春花當然聽得懂這話,不過假裝沒聽到,省得多事。

  新郎和新娘轉向別桌敬酒,章浩然陪在春花旁邊,不時給她倒酒夾菜,根本不像個伴郎,反而像個牛郎。

  「春花,你覺不覺得他們很幸福?」聽說女人都喜歡參加婚禮,看到別人結婚就會心動,他可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當然。」李春花含笑望著那對新人。

  「你有沒有想過結婚的事?」

  「有。」

  「那你是怎麼想的?」他迫不及待想知道。

  「關你什麼事?」她一個冰冷視線,就讓他全身一顫。

  但他怎能就此罷休?想到姊姊們的「激勵」,他鼓起勇氣追問:「看你年紀也不小了,關心一下會怎樣?」

  「你年紀比我更大,多關心自己吧!」

  「你已經承認我們是朋友了,互相關心也很正常呀!」

  她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已婚的男人可以做朋友,未婚的男人可難說,等你結婚以後,或許我會把你當朋友。」

  「你竟然歧視單身男子?過分!」

  「誰教你有前科?我得提防點。」

  「到現在你還下相信我的誠意?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花言巧語說得再多,也比不上他的情深義重呀!

  她卻有另一番說辭,「那就快去找個好女人,讓我看看你們幸福的模樣。」

  他被這話堵得啞口無言,如果他找得到的話,又怎會在此跟她鬥嘴?

  「好了,我該閃了。」她無心於應酬交際,禮到人到即可。

  他亦步亦趨,緊追不捨,「你要去哪裡?」

  「放假,回家。」

  他不能就這麼讓她走,「我送你一程。」

  「用不著,阿俊在等我。」

  果然,門口停著一輛野狼機車,那騎士頭戴安全帽,遞了一頂給李春花,兩人頗有默契,連招呼都不用打一聲。

  章浩然眼睜睜看她坐上後座,不一會兒就快速離去,彷彿在他心頭劃下車痕。

  他倆究竟是什麼關係?雖說阿俊都喊她春花姊,言詞中頗有尊敬之意,但他們也可能是姊弟戀,那麼說來,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

  不行,他不能讓她從他生命中消失,即使她已經有了男友,甚至結婚生子,他也要堅持到她愛上他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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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動用了一點關係後,章浩然查到阿俊的資料,他本名馮賢俊,今年二十五歲,老家在嘉義東石鄉,和李家的關係相當好。

  晚上八點,章浩然開車來到郊區一處公寓,那是阿俊和友人合租的地方,最近他都在附近工作,所以下班後直接回家。

  打通了手機,他直接報上姓名,「你好,我是章浩然。」

  阿俊正在打電玩,愣了一下才想起來,「章先生?你怎麼有我電話?」

  「抱歉打擾你了,是我問趙永清的,我有事想跟你談談,我就在附近。」

  阿俊聽出他聲音嚴肅,隨即答應,「好,我現在就出去。」

  十分鐘後,兩個男人在咖啡廳門口碰面,點了飲料,氣氛一片凝重。

  阿俊皺起眉頭問:「章先生,你臉色不太好,你生病啦?」

  「我沒生病,只是有幾個問題。」章浩然鼓起莫大勇氣,「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你跟春花是情侶嗎?」究竟答案會是什麼?他幾乎不敢去聽。

  「哈哈!」阿俊的回應卻是捧腹大笑,「我哪有那種本事?」

  「可是……上次我看你騎車載她,你們好像很親密……」

  「我跟春花姊的弟弟是國中同學,所以我跟他們家滿熟的。那天我也準備要回嘉義,所以載她一起到車站,如此而已。」

  「是嗎?」章浩然鬆了口氣,暍下柳橙汁,才發現喉嚨有多乾渴。

  這時,阿俊已猜到章浩然的用意,點了根菸主動聊起來,「說真的,很多人都喜歡春花姊,可是沒辦法,太難追了。」

  「你說的很多人,也包括你自己?」同樣是男人,章浩然直覺性的問。

  「嘿嘿……」阿俊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春花姊太酷了,要不喜歡她很難,不過我早就放棄了,現在也交了女朋友。」

  「恭喜。」太好了,情敵少了一個,

  阿俊擠眉弄眼的問:「章先生,你是不是也中箭了?』

  「呃……可能、大概、應該……已經陷得很深了。」

  「唉~~」阿俊忍不住要歎息,「首先恭喜你,因為春花姊是個好女人,不過也同情你,因為她根本不需要男人。」

  「這話怎麼說?」章浩然求知若渴,非得瞭解其中真相。

  「坦白說,這些事我想過幾百遍了,現在我分析給你聽。」阿俊也不藏私,源源下絕的說明,「第一點,她獨立、堅強、聰明,不需要倚靠任何人。第二點,她爸媽都過世了,沒人催她結婚,在家裡又是老大,所以她說了就算。」

  章浩然連連點頭,「沒錯、沒錯。」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因為她見多識廣、藝高人膽大,不是那種隨便哄哄就會感動的小女生,想讓她對你刮目相看、印象深刻,至少得要修練個十幾二十年,問題是跟她差下多年紀的男人,對她來說一個個都是蠢蛋;而比她年紀大很多的男人,又可能已經成家或是老得動不了。」

  「說得真是對極了……」這番話精闢之至,章浩然忍不住要給予掌聲。

  阿俊大方接受鼓勵,並作出最後結論,「綜合以上三點,要讓春花姊動心,除非你是情聖再世,以真誠融化她的防備。但是通常在感動她之前,就會被她打擊到自尊掃地:心靈破碎,最後還是乖乖去找個普通女人,證明自己也只是個普通男人,能過普通的日子就很不錯了。」

  「照你這麼說,我沒希望了?」

  「希望?」阿俊遲疑片刻,「在絕望之中尋找,或許會有希望。」

  「天呀……」章浩然整張臉都刷白了,為何他會碰上這麼難搞的女人?

  阿俊看他一片癡情,「別灰心,我給你一個情報,或許幫得上忙。」

  「大恩不言謝,請說!」章浩然立刻又轉為振奮。

  「春花姊最近心情不太好,休息一個禮拜回嘉義,你如果跑去跟她問安,說不定有機會近水樓台。」

  「可是這麼突然,她會不會生氣?」他最怕她瞪人的模樣,活像要剝了他的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俊向服務生借來紙筆,寫下李家的地址,「要不要冒險,就看你自己了。」

  章浩然握緊紙條,滿心感激,「阿俊,你對我太好了,我該怎麼報答你?」

  「這個嘛……」阿俊想了一想,「如果你娶得到春花姊,到時讓我坐媒人的位子,我會覺得很榮幸的。」

  「謝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我一定努力到底。」

  「那就祝你好運了。」

  兩人相談甚歡,半小時後才告別,阿俊一邊抽菸,一邊走回公寓,心想說不定章浩然能打動春花姊,這款純情男也算世間少見,應該會有個美好結局吧!

  

  開車沿著一六八線,經過熱鬧的朴子市區,當兩旁出現高聳的木麻黃,章浩然來到了嘉義縣東石鄉。按照地圖尋找,窗外景觀由木麻黃轉為漁池,還有不斷轉動的水車,他愈來愈靠近日夜思念的人兒。

  「就是這裡吧!」那是一棟磚造平房,古樸可愛,跟阿俊形容的一樣。

  撥出號碼,他戰戰兢兢的開了口,「喂,我說春花呀……」

  「啥事?」她的聲音聽來遙遠,其實只隔了一扇門。

  「那個……我在你家門口,幫我開門好不好?」

  事出突然,她立即提高音量,「你跑來幹麼?!」

  「呃~~剛好路過。」

  「這麼爛的藉口你也想得出來?」她一眼識破他的詭計。

  「我開了好久的車,又渴又餓……」就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呀~~

  「見面再說。」誰教她心地善良,不忍見死不救。

  「謝謝、謝謝!不好意思……」

  大門一開,兩人相對而視,她冷冷問:「你到底想怎樣?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大老遠跑來吧?更何況,我記得我可沒邀請你。」

  「是阿俊告訴我的,他說你最近心情不好,希望我多關心你。」章浩然早知會有這下場,只得裝出一臉可憐,「所以……所以我就問他地址,跑過來看一下。」

  這種謊言怎能騙得了她?「阿俊會主動跟你說這些?一定是你去問他的。」

  「那還不是一樣?反正……反正……很久不見,聚聚也好。」

  「很久?才幾天而已?」

  他回答得哀怨至極,「都已經八天了。」

  這傢伙果然有病!她已懶得搖頭,白費工夫,「你先進來。」

  「是!」他乖乖跟她入門,發現屋內設計簡約,是二十多年前的風格,看來並不曾修整。她這麼做,是為了紀念雙親嗎?

  桌上放著啤酒和香菸,立刻讓他抓到證據,「你一個人喝悶酒對不對?有心事也不跟朋友聊聊,這樣會得憂鬱症的!」

  「你他媽給我閉嘴!」她狠狠瞪他一眼,「還輪不到你來念我。」

  「人家是為了你好……」他心底一陣委屈,像個小可憐。

  「坐下,不准哭。」她最見不得人家掉眼淚,彷彿她欠了他幾百萬。

  「哦……」身為不速之客,還能進了門、上了座,他深感慶幸。

  「時間很晚了,明天一早你就回去。」來者畢竟是客,她打開一瓶啤酒招待他。

  聽出她的留宿之意,他暗爽在心頭,但不敢過分招搖,並以退為進問:「方便嗎?你家人會不會說什麼?」

  「他們都不在,後天才會回來。」

  Yes~~天助我也!章浩然內心狂喊,表面平靜,「那就打擾了。」

  既然都留客了,春花也就隨口聊起,「最近怎麼樣?工作和感情有沒有進展?還有阿戰跟小白他們咧?」

  「已婚的男人都很忙,我被打進冷宮,只剩你這個好朋友了。」他刻意強調自己的落寞無依,「想找人喝酒談心都找不到,你說我慘不慘?」

  「找個女人談戀愛不就得了?」

  「我的潔癖沒那麼容易根除,每次剛要進入狀況,總會發生殺風景的事,兩三天就得吐一次,腸胃都快搞壞了。」

  她也愛莫能肋,「你已經無藥可救,還是自立自強吧!」

  「那你呢?聽說你這次休假很久,是不是太累了?」

  「沒什麼,想自己靜一靜。」

  「心情如果不好,千萬別搞自閉,會愈來愈糟的。」他小心翼翼的提議,「剛好我也放長假,我們去旅行幾天怎麼樣?」

  「你又想跟我嘿咻?作夢!」她豈會看不出他的意圖,太明顯了。

  糟糕,怎麼馬上就被看穿了?不行,他非得堅持到底,「人家是怕你寂寞,才提議純伴遊,你不應該誤解我的真心!」

  「不甘寂寞的人不知道是誰?」

  「那……我以人格保證,不主動也不拒絕,你說好不好?」

  「如果我相信你的話,就比你們三笨男還笨了。」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抬槓,不知覺已到夜深,春花打個呵欠說:「我要睡覺了,除了我的房間,你想選哪裡都行。」

  他立即抗議,「一點都不親切,也沒給人家換個枕頭、被單和床罩。」

  「嫌髒?不習慣?那就去你車上睡。」說完,她就關上房門,由他自生自滅。

  「討厭!」章浩然對她大做鬼臉,但她根本沒看見,他只能對自己說話,「我真愛自討苦吃,明知這女人沒心肝,還主動跑來讓她折磨……難道我這輩子被她吃定了?不,我不要這種人生~~可是,沒有她,我又難以呼吸、難以入眠,怎麼辦?我快得精神分裂了,到底是誰在詛咒我?害我一世英明毀於一旦……」

  「春花就睡在那扇門後面,如果我偷溜進去會怎樣?說不定她會拿我當抱枕?還是把我當蟑螂踢下床?為什麼我這麼命苦?為什麼地球還在轉動?為什麼世界還沒末日?嗚嗚~~老天爺給我安排這是啥孽緣呀?」

  

  清晨,一陣尖叫吵醒了章浩然,他勉強睜開睡眼,一時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直到耳朵恢復功能,才發覺那來自春花的房間。

  難道有小偷或變態?但憑春花的本事,怎會受困於賊人之手?該不會是被什麼毒氣灌暈了?不行,她可是他的人呀!

  霍然從竹蓆上跳起,他飛奔到她房前,「春花,我來了!」

  門一開,只見春花躺在床上,頻頻呼喚,「爸,媽……等我!別走!」

  哪來的爸媽?房裡根本沒其他人,章浩然這才明白,她是在說夢話!

  剎那間,他的心徹底融化了,這倔強的女人,明明內心很受傷,卻又不肯說出口,只有在夢中才能解脫。

  於是他輕輕搖醒她,「你怎麼了?是不是作噩夢?」

  李春花睜開眼,悵然若失,「沒事……」

  「一定有事,我剛聽到你在喊爸媽。」否則他又怎能得知她的心情?

  「我很久沒夢到他們了,今天算是難得……」她揉揉雙眼,帶著苦笑,不知為何,最近她特別脆弱、特別敏感,總不斷想起往事。

  「他們看起來怎麼樣?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只是微笑看著我,摸摸我的頭,然後兩個人手牽手走了,我在背後一直喊、一直喊……你們別走,要走就帶我一起走,別讓我孤孤單單的……」

  他聽得眼眶一酸,安慰道:「他們可能是回來看看你,希望你平安快樂。」

  「也許吧!」她的眼神望向遠方,青春歲月的那端,彷彿就發生在昨天,「你知道嗎?我爸媽是我害死的。」

  「你在胡說什麼?」他當然下同意這說法。

  「我從小就不愛唸書,上了國中開始混幫派,畢業後還是貪玩,如果那時我沒出事,爸媽也不會發生車禍……」她停頓一下,決定全部吐露,「那天,我騎男朋友的重型機車,以為自己就要飛上天了,結果我差點摔斷了脖子,消息傳到家裡,爸媽搭計程車前往醫院,在一個十字路口,有台貨車煞車失靈……」

  「My god~~」他幾乎不敢聽下去。

  「我在醫院裡大吵大鬧,說我根本不用住院,直到護士告訴我說,我爸媽也到醫院了,卻是在急診室,然後送到太平間……我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而我前天對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別管我。」

  生命中許多的遺憾,總要等到失去才發現,自己曾擁有多寶貴的一切。

  當她說到這兒,章浩然彷彿看到一個叛逆的小女生,在那瞬間成為大人,拋開年少輕狂,從此扛起所有責任。

  他忍不住憐惜,握起她的雙手,「春花,你別這樣,你哭出來好不好?」

  「我哭不出來,我的眼睛一直很乾,從那天以後從沒哭過。」她發現他臉上的濕潤,還疑惑問:「傻瓜,你哭什麼?」

  「我……」他抱住她,眼淚直掉,「我捨不得看你這樣,我心痛!」

  唉~~他真是個好人,雖然又愚蠢又有企圖,她仍慶幸此刻有他陪伴。

  「今年我小妹大學畢業,她要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卻想不出有什麼好追求的?這十幾年來,我只想代替爸媽撫養他們,現在我責任已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這些話她從未對任何人說,卻在此時傾吐而出,或許是他眼中的淚光太晶瑩,或許是他難過的表情太天真,競讓她有種無須掩飾的自在。

  「拜託你……千萬別這麼想……」萬一她死了,他該怎麼活?

  她拍拍他的肩膀,「還好,我很快就想開了,我可以工作、捐錢、做善事,當作替爸媽積德,讓他們在天上過得好一點。」

  「哇……」他哭得全身顫抖,「他們會保佑你幸福的,我相信!」

  「拜託一下,你別哭了行不行?」怎麼搞的?他彷彿在替她掉淚,一點一滴落在她胸前,熱熱的、濕濕的,逐漸融化她心中冷硬的角落。

  「我沒辦法,我好難過、好傷心,都是你害我的……」他不能想像她經歷過那麼多痛苦,這十幾年來,她究竟是怎樣武裝自己,不讓一絲脆弱流露?

  「好,都是我的錯。」她擦去他的淚滴,順勢吻上他的唇。

  淚眼中,他什麼都看不清,只能感受她的溫柔,這莫非是李爸爸和李媽媽的恩德?否則,他怎會在這時發覺一種叫做奇跡的東西?

  

  這個吻來得突然,卻沒有一點不自然,只是兩人互相撫慰,輕柔而緩慢,一點一滴舔去彼此的心傷。當她解開他的上衣,他不再有任何疑惑,正確接收這份訊息。

  是的,她需要他,正如同他需要她一樣。

  溫度上揚,心跳沸騰,她輕吻在他眉間,「你不哭了?」

  他害羞的笑了笑,「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其他都忘了。」

  「乖。」她安慰似的吻過他的唇、他的頸、他的胸,當溫柔超過了極限,轉變成難捺的情慾。

  「春花……我好熱……」他握住她的手,不知該推開或繼續。

  「一切交給我。」她只對他一笑,就讓他放下所有矜持,由她主導局勢,開啟他對性愛的另一種階段。

  「不會吧~~」正當他以為自己不能承受更多,她卻加入了他,兩人載浮載沉,冒著被淹沒的可能,乘風破浪,遨遊情海。

  她捧住他的臉,仔細端詳,「你好像快暈了。」

  他大口喘著氣,「沒關係,我喜歡這樣……」刺激、瘋狂、要命!

  「好戲還在後頭。」她換個姿勢,坐在他大腿上,每次扭動都極盡性感,逼得他無路可逃,抬起腰全力承受。

  「我可不可以加快一點?」

  「你行嗎?」她不信他有那麼強體力。

  他坐起身,握住她的細腰,以行動表達一切,「我只怕你撐不住。」

  出乎意料的,她淡淡笑了,「那就靠你了,讓我崩潰吧!」

  「是~~」他要打破她的武裝、她的堅強,不管回憶有多感傷、多沉重,都有他陪伴她一起度過。

  疾風暴雨之後,兩人躺在床上,找回穩定的心跳,讓寂靜悄悄包圍,即使在此時,他仍不忘關懷,「你要好好活著,不要想不開喔!」

  「放心,有你這種傻子存在,我想活著還是很有意思。」她點起一根菸,低低的笑了,「不過,這次變成我誘惑你了。」

  他連忙澄清,「別這麼說,我很樂意,我一點都不後侮。」

  「那當然,你精力過剩。」她撥開他汗濕的髮,「在你找到合適對像以前,如果還有心情想做,就跟我聯絡好了。」

  「可以嗎?」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進一步做SF也無妨。」她吐出白煙,緩緩飄向天花板,胸中窒悶彷彿也隨之消散。

  「什麼叫SF?」他茫茫然問。

  「SeX Friend,聽過沒?」

  他一聽就覺黥耳,「啊?那麼直接不留情?不如叫Sweet Friend,可愛多了。」

  她捏捏他的臉頰,「確實,你是個可愛的男人。」

  得到她的讚美,他不禁受寵若驚,連聲問:「你真的覺得我可愛?哪裡可愛?眼睛還是嘴巴?靈魂還是肉體?」

  「都可愛。」她捻熄菸,眼神盯住他,若有所思。

  「好高興喔!」他緊緊纏住她,像個橡皮糖。

  「就連耍笨也可愛。」

  「這話什麼意思?」他不懂,她是罵他或誇他?

  「你不必瞭解那麼多。」她以吻封住他的唇,有些事不需多談,做了就是。

  愛情的海洋中,他只能隨之起伏,不管她要帶他上哪兒去,他都會如影相隨、緊追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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